HE言情

戀愛回合制

被逼著去相親,本想著隨便應付,沒想到對方更抽象。
帥哥抿著蜜雪,一副裝逼做派:
「你好,我今年二十七,愛好出軌,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收入不固定,主要看女方給我打多少錢,不會做飯。我很中意你,加個聯繫方式?」
我:「……」
手機上是媽媽發來的對方資料:動物醫生,沒談過物件,考過廚師證。
帥哥還在繼續:「怎麼,不滿意?那散了,這杯蜜雪咱 AA 了吧。」
我說等等,該是我的回合了。
「今年二十五,愛好點男模,擅長舉報黃賭毒,每月收入高達 300000 分,我也很中意你,明天見家長?」
帥哥補充:「我家暴。」
我:「我報警。」
帥哥:「我再也不玩抽象了,已老實,求放過。」
1
年紀輕輕就被催婚催得一個頭兩個大。
在奶奶第八次長籲短歎,羡慕誰誰家大學畢業就結婚生孩子,她的老朋友都已經抱上曾孫後,我認命了,我妥協了。
媽媽雷厲風行,立馬安排一天八場相親。
前七場相親的物件,可謂各有千秋,不是遲到半個小時,就是相親的時候打電話,不是張口閉口「我媽說」,ŧũ̂⁾就是一口一個「結婚後你得負責帶孩子做家務,照顧我爸媽」。
我咧著嘴,笑呵呵:「滾。
「跟你媽結婚去吧,神經病。」
他們憤而離場,走了還不忘打包沒吃完的甜點和咖啡。
媽媽發來消息:【什麼情況?七個都不行?】
對,都不行,讓他們組團去救爺爺吧。
【那下一個肯定合你眼緣,】媽媽的消息一條條地彈出來,【長得很帥,還是個動物醫生,成了後,咱家的小咪是不是就能白嫖了?】
我:【?】
小咪是家裡養的小貓。
【而且,你不會做飯,又懶,他考過廚師證,可以讓他給你做飯。】
我:【???】
怎麼還帶拉踩我的啊。
【還有啊,這麼年輕,名下就已經有三套房了。
【一直沒談過戀愛,據說太文藝了,那些女生不喜歡這樣的,沒事,媽媽我啊,可喜歡了。
【還很喜歡小動物,說明他善哪。
【就是有點貓奴,不過也沒事,人無完人,總會有些小缺點,況且你也是個貓奴,跟你簡直天生一對。】
你哪知道這麼多消息的?哪寫了???
不過轉念一想,媽媽的情報網比我大多了,我又不問了。
看來這位很合我媽心意。
我提議:【那媽媽你來跟他相親?】
媽媽說:【滾。】
我合上手機,靜待最後一位男嘉賓登場。
約定時間前五分鐘,一個穿得很騷包的男人,戴著大框墨鏡,手上一杯蜜雪,推門進來了。
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預感很快就成真了。
這個在大夏天穿著風衣也不嫌熱的男人,在咖啡店內環顧了一圈,像是鎖定了我一般,邁著大長腿朝我走來。
隔著墨鏡,我也能感受到他的視線。
「繆樂晴?」
我:「……」
聲音倒是還不錯,只是我實在不想認,周圍人的視線全在我們身上了!
但我不應,他就站著不動,周圍的視線如芒刺背,我只能硬著頭皮「嗯」了一聲。
他抽開凳子落座,自報家門:「林余安。」
「你的名字很好聽。」我禮貌地誇了一句。
林余安伸出手,超絕刻意露出鋒利的下顎線,取下自己的墨鏡。
「當然,只有像言情小說男主一樣的名字,才配得上我。」
「嗯呢嗯呢。」我老實應和。
我尷尬地抿了口咖啡,長得確實不錯,但是我怎麼感覺對方好像腦子有病?
他將沒喝幾口的蜜雪放在桌上,我的視線在他的蜜雪上短暫停留幾秒,他忽然笑著,向前微微傾身,雙手交叉搭在下巴處。
「羡慕?」
我被他問愣了:「啊?」
「哎,」他又向後靠去,輕鬆愜意地倚在椅背上,「我知道我知道。」
「現在能全款拿下一杯蜜雪的人確實不多,但你放心,我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說著,他俯身,不知道從哪摸出另一杯蜜雪,遞到我面前。
做了個「你請」的手勢:「記得 AA,這杯六塊。」
我:「……」
「我經常被很多人說大方,哈哈哈。」
我:「……」
哥們,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小美女怎麼不說話?這麼高冷把我凍感冒了,我刷你醫保。」
我滴個天哪,我眼角抽搐。
「那也不耽誤我時間了,進入正題吧?」
我:「……」
我略顯乾澀地開口:「好的。」
我悄悄看了眼手機,沒錯啊,照片對得上,名字對得上,但怎麼感覺來的不是本人啊?
「我呢,上個月剛過完二十七歲生日,啊,禮物你也不用補送了。」
我呵呵:「你挺貼心。」
「我的愛好有點小眾,我愛好出軌,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你的抽象令我摸不著頭。
「收入呢,也不固定,主要看女方給我打多少錢,畢竟我那麼貼心,我的前任們對我依舊念念不忘,希望你能理解哈。」
我點點頭。
「也不會做飯,希望呢,你以後一日三餐給我做飯,得有米其林餐廳那種水準。
「我很中意你,加個聯繫方式?」
我勸他別急:「就我單方面瞭解你,怎麼行呢。」
林余安:「那你表演。」
好了,現在是我的回合了。
「我呢,是個很追求浪漫主義的人,我的二十五歲生日還有三個月,希望你從現在開始準備為我慶生,每天給我轉帳 5200,備註自願贈予。
「注意啦,是自願贈予,不是自願贈予。」
「懂?」
「除此之外,還希望你能補上我前二十四個生日的禮物。」
似乎看到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再說到愛好啊,哎,本人沒什麼愛好,平常喜歡點男模陪我喝點小酒,不過你應該不在意。
「我還有個好習慣,就是喜歡舉報,沒證據也舉報,你說呢,要是中了,那掃黃打非、除黑掃惡的 50W 不是就到手了?
「我的收入呢,也已經高達每個月 300000 分,全款拿下這杯蜜雪,簡直易如反掌。」
我點了點面前那杯蜜雪,手心手掌翻來覆去:「易如反掌!」
現在輪到林余安沉默了。
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我又笑了,拋出最後一句話:「我也很中意你,明天要不就領證吧?」
林余安:「……」
他的嘴唇顫動,憋了一句:「我家暴,怕耽誤你。」
我嘻嘻笑:「那咋了?我會報警。」
2
我們對視 30 秒,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第 31 秒,他舉起手:「我要申請場外支援。」
「哈哈,」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你請。」
見他開始給不知道誰發消息,我也抓起手機。
媽媽:【進展如何?】
我抓耳撓腮:【實力各有千秋,聊得有來有往。】
就是對方可能也是被催著來相親的。
他比較不真誠。
媽媽連發了三個荷花盛開的表情包,看得出來她很高興。
「咳咳,」他故作高深莫測,引起我的注意,「關於人品收入等等,我們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們先加個 V,再聊?」
這是轉戰線上的意思?
我點點頭,帥哥獸醫,不加白不加。
結果二維碼掃出來是付款介面。
我:「……」
上當了。
但沒關係。
我給他轉帳四塊五,他抬頭看看我,似乎驚奇我真的轉了錢。
我笑:「哈哈,怎麼了?你不是暗示我跟你領證也要 AA 嗎?
「哎喲瞧你,小帥哥,下次別這麼拐彎抹角,我都懂。」
他嘴角抽搐更厲害了,感覺他快崩潰了。
我忍著笑,拿起他送的那杯蜜雪,沖他揮了揮手:「明天民政局不見不散哈。」
天真,生活裡哪來的回合制。
你可沒有下一次能贏我的機會了。
我美美地回了家,媽媽兩眼冒著八卦之光,喊著「男方呢」「怎麼不帶回家」就沖了上來。
「不知道,有緣再見吧。」
我把自己埋進沙發裡,吸了幾口小貓咪:「你別想了,人家可沒有認真相親的心思。
「金龜婿都是假的,現實裡哪有那種男人啊。」
「你努把力,不就有了?」媽媽把小貓搶走,「明天我帶小咪去醫院,你想個辦法把八號男嘉賓約出來!」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我:「……」
我該為這個機會準備什麼?八百頁厚的抽象文學?
我擺爛了:「約不了,沒加好友。」
媽媽「呸」我一口:「你怎麼這也沒搞到?」
說著,她又去陽臺打電話去了。
最近她和小姐妹聯繫好密切。
我沒多想,在沙發上滾了幾趟,還沒休息幾分鐘,就聽得手機「叮咚」一聲,是林余安發來的好友申請:【風裡來,雨裡去,民政局前等你。】
他的頭像是一個黑白風,但是眼睛在閃紅光的動漫男生,不是小號就是當場換的,估計是他那邊的軍師支的招。
好非主流的頭像。
合著是與我對招,把他的好勝心磨出來了?
我好奇心大Ŧũ̂³發,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他立馬發來消息:【我好熱哦(粉嫩嫩的小嘴巴嘟囔著)。】
並配圖一張不露臉的自拍。
我:「……」
好想報警。
我轉手點進他的朋友圈,有貓,很多貓,有風景圖,有讀書感想,有精心烹飪的菜肴。
看起來不像是小號,應該就是剛剛換的抽象頭像。
從他的朋友圈裡看得出他現實生活非常充實。
我又回到聊天框,點開他的圖片,大夏天裹得嚴嚴實實的,分明什麼都看不見。
他真的不會中暑嗎?要是中暑就更抽象了啊!
於是我十分善解人「衣」,扣字三連發:
【你真的好帥啊,我好像有點喜歡你,夏天怎麼穿這麼多?我很擔心你的,當心別中暑了呀?哎呀,你這樣不珍惜身體,知不知道父母多辛苦把你養大的,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別穿這麼多了,給我看一下好不好?好乖,怎麼不說話?在嗎?看看腿。
【看看腹肌。
【看看爺爺的老婆。
【消息發送失敗,您已不是對方的好友。】
什麼情況?我連發十條好友申請:【你鬧夠了沒有?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你可以先冷靜一下。
【等冷靜了,再給我看也為時不晚。】
對方:【我們不適合,你別再追了,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什麼!這我得站起來扣字:【你早說唄,我跟你 AA 的結婚證四塊五能退我一下嗎?呵呵,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看你脫衣服。呵呵,誰叫你穿這麼多勾引我。
【笑死了,我其實只是幫朋友問一下而已。
【給我看看怎麼了呢?你真的很裝。】
結果這下徹底被拉黑了。
我心滿意足,大獲全勝啊!
簡直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我這什麼水準啊?能寫我簡歷邊嗎?
3
本以為和林余安算是緣分到頭了,但是沒想到該死的抽象還在追我。
第二天帶著小咪去預約的新寵物醫院,剛進門就瞧見了一個熟悉身影,我腳步微頓,剛想逃,就被前臺小姐姐喊住了。
「繆女士?是繆女士和繆小咪嗎?預約的下午一點的體檢。」
我只好硬著頭皮回身,點頭,勾唇,笑:「不是啊,你認錯人了吧。」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聞言回頭,赫然是昨天抽象大賽裡大敗而歸的,已經心有所屬的林余安。
相對無言,我不要臉更勝一籌。
他抿著唇移開了視線,跟昨天完全不像一個人。
我帶著小咪去前臺登記,既然躲不過,就只能先發制人了。
「好巧啊,抽象哥……不是,林先生,你在這裡上班?」
他繃著臉,「唔」了一聲,臉紅脖子粗的,連耳尖都紅得像要燒起來。
怪可愛的,我就喜歡看人吃癟。
前臺小姐姐登記完後,自來熟地嘮嗑:「你倆認識?」
「也不算吧,」眼見他說不出話,我嘻嘻笑,沖他攤開手,「小哥哥,結婚證的四塊五還沒 A 給我,左括弧,粉嫩嫩的小嘴巴嘟囔著,右括弧。」
眼見他快要原地爆炸,像要死了一樣。
前臺姐姐:「???」
我忍著笑,很有同理心,在同事面前社死可不是什麼好事,我點到為止,收了:「開玩笑的,別當真,我看到帥哥,就有點忍不住想調戲。」
前臺小姐姐的視線在我倆之間轉悠一陣,了然地點點頭,回歸正題:「繆女士,你本來預約的沈醫生,但沈醫生那裡人有點多,你要是趕時間的話,讓林醫生給小咪看看?」
我點點頭,表示不介意,又看向林余安,雖說我倆滿打滿算只認識兩天,還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但他總不會公報私仇吧?
他沒吭聲,只是高冷地點了點頭,臉紅得可以去路上當紅燈了,他昂首闊步在前面走得飛快。
我好奇地搭上前臺,問:「他平常這麼……沉默寡言嗎?」
前臺小姐姐也湊近了些,小聲:「林醫生只是有些怕羞,其實人很好的,只是好像沒什麼異性緣,他跟女孩子聊不起來。
「昨天還很惆悵地跟大家請教怎麼……」
「繆樂晴!」
我回頭,只見他戴著醫用口罩,在拐角等我,露出的眼睛總給我一種可憐巴巴,羞憤欲死,求我別再問的感覺。
小姐姐不說話了,沖我笑了笑。
我有點無奈,拎著貓包慢悠悠地跟了上去,等過了拐角,沒了人,我才開始。
「幹嘛啊,本來給你打圓場打挺好的,你這麼一叫我的名字,不就說明我倆真認ṭúₐ識了嗎?」
他不說話,但耳尖很紅。
我這個人很壞心眼:「林哥哥,我們這樣,你心上人不會知道吧?」
他:「……」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振聾發聵。
一個人獨角戲也沒意思,我收了聲,不再逗他。
我把小咪從貓包裡抱出來,他戴上手套,橡膠緊緊地包著手指,看起來又色又誘。
一點一點地摸著小咪,手指陷進鬆軟的貓毛裡。
「有哪裡不舒服嗎?」
他公事公辦的樣子,令我陌生。
「沒有,」我說:「我帶它來體檢的。」
小咪先前是只流浪貓,剛撿回家的時候,骨瘦嶙峋,還生了很多病。
我上手也摸了摸,安撫小咪,不經意和林余安的手碰了碰,他像是被嚇了一跳,手立馬彈開,身形也抖了抖。
我:「……」
我沉默了。
我想了想。
不是,我是什麼魔鬼嗎?
姐跟你玩抽象,你不會真把姐當傻叉吧?!
我收回手,我覺得我應該解釋一下。
「我不是故意要摸你手的。」
他睨我一眼,又垂眸看向小咪。
「我摸的肯定是咪咪啊!」
他手一頓。
「我真要摸的話,肯定不止摸你手了。」
我聲一滯。
我乾澀地開口:「不……不是說要摸你咪咪的意思,我是說,我要摸的話肯定是摸咪……」
「不是,這個咪咪應該不是你想的那個咪咪,也不是,可能就是你想的咪,哎,我的意思是……」
越想解釋,越解釋不清,連咪咪指的是貓咪,我都半天「阿巴」不出,卡了詞似的。
雖然我網上變態,但我線下還沒那麼猛,真的。
只是他的思想比較骯髒,他不信。
林余安像是看到變態一樣,眼睛瞪得巨大。
我倆雙雙沉默下來。
最後他好像想通了:「原來你對我的欲望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
我:「?」

「抱歉,」他似乎很苦惱,「我不能答應你。」
我:「……」
呵呵,典型的香蕉型人格。
4
如果我現在揍人罵人,他肯定會以為我是愛而不得發怒發狂。
而如果,我乾巴巴地說:「不,你誤會了,我只是跟你玩抽象。」
他一定也會以為是我求愛被拒絕後的藉口。
如果我默不作聲,他也會覺得是我被拒絕了,獨自黯然神傷吧!
這個人不得了啊!
在不知不覺中,我就被將軍了!
簡直是賽點,我咽了口唾液,選擇將錯就錯,不要臉到底,一條路走到黑。
「都說烈男怕纏娘,你有什麼不能答應的?你看不上我每月高達 300000 分的收入?還是說,你覺得不能跟我 AA,有點對不起我對你的喜歡?
「小咪的體檢費你也要 AA?」
臉和錢,我總得要一個。
林余安又不說話了。
安靜地安撫著小咪,小咪在他手裡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我先給小咪做檢查。」
不是,什麼情況啊!對方打出了一擊顧左右而言他,我方連連敗退。
再抽象下去,我就真成傻叉了。
我悶悶地「哦」了聲,坐在角落,不說話了。
我現在懷疑林余安是不是玩第五人格,不然他怎麼短短幾分鐘裡,會有這麼多不同的人格。
體檢報告得過三天來拿,我哄著小咪進了貓包,扛著貓包就想溜,但不知道是不是林余安的主場優勢開始發揮作用,他一把拽住了我。
只是力道稍有收斂,拽停了我就立馬收了手。
前臺小姐姐看看他,又看看我,忽然浮現一抹詭異的笑。
這笑我可太熟悉了,她肯定誤以為自己吃到瓜了。
「等等啊,」林余安扭捏了一下,也許在斟酌措辭,「加個聯繫方式吧?」
我又想到那個眼睛閃著紅光的動漫頭像,遞出二維碼,他安靜地拿出手機掃,手機裡跳出一個貓貓頭像的好友申請。
現在不玩抽象了?
那不顯得我很抽象了。
我點了同意,就不再理他,今日大敗,對方人格太多,打不過啊,根本沒招。
我背著貓包,手搭上前臺等著小姐姐給我帳單,林余安不知道什麼情況,在我邊上站了一會兒。
他看看我:「你怎麼還不走?我……下班還有很久。」
啊?
我看看他:「我還沒付小咪的體檢費。」
前臺小姐姐看看我和他,帳單剛要遞上來,又尷尬地收了回去。
我:「……」
他肯定又在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林余安避過我的眼神,伸手抽過帳單,折起來放進兜裡。
「我付了。」
他看看小姐姐,又看看我,像是欲言又止,我突然有個不祥的預感。
很快,預感又成真了。
在人來人往的前廳,他說:「小咪,我只罩這一次,懂?」
時間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我嘴角抽搐,咽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
我:「……」
我近期的省略號使用次數一定超過了我前二十五年。
我把帳單重新從他兜裡抽了出來,前臺小姐姐笑得很大聲,我絲毫不敢耽誤地掃了碼付款。
「你不是說 AA……」
他還在瑪卡巴卡呢。
我「嗯嗯」點頭:「跟你開玩笑呢,你忙去吧,好嗎?好的。」
快走吧你!
我推了他一把,他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沖他揮揮手,趕他走。
「另外,」我又對著前臺小姐姐,「沈醫生的微信推我一下吧,我下次還是找沈醫生吧。」
小姐姐忍著笑,憋出幾個字:「好的。」
我回頭一瞥,林余安不在了,我放下心,壓低聲音:「他一直這樣?」
小姐姐把沈醫生的聯繫方式推給我,也小聲:「也不是啦。」
我又警覺地回頭偵查,沒有人,我再問:「他還說自己心有所屬,真的嗎?」
「有……是有啦……就是……呃。」
怎麼說話結結巴巴的?
是有還是沒有啊?
估計是追不到人家吧。
我邪惡地想著。
她故弄玄虛一般:「其實……哎呀,你和他熟了就知道啦。」
5
問題是根本熟不起來啊,也不是很想熟。
回家後,我翻遍了城裡所有的寵物醫院,之前一直去的那家倒閉了,老闆跑路前傾情推薦這家,會員卡還能繼續用,於是我才來的。
會員卡裡還有五千塊。
其他寵物醫院看評價也不是特別好,找不到下家,我有些惆悵。
媽媽抱著小咪,超經意地在我面前走來走去。
我有些煩:「擋著我看電視啦。」
她見我理她,一屁股在我邊上坐下,也不藏了:「和八號男嘉賓怎麼樣?有聯繫嗎?」
「有是有,」她立馬來了興致,我繼續說,「但他拒絕我了,我倆不合適,你換個男嘉賓吧。」
「怎麼會!」媽媽嗓音拎得很高,「他憑什麼拒絕你?」
小咪被嚇了一跳,靈巧地落到地上,跑走了。
媽媽雖然喜歡林余安這款的女婿,但她心裡世界上最優秀的人還是我。
先前,前男友提分手的時候,她也是一個暴起,險些抄刀去問對方憑什麼跟我分手,要分手也該是我來提。
「你仔細說說,他為什麼拒絕你?你這麼優秀漂亮的,他真是瞎了。」
我:「呃,因為他善?」
過程太抽象,我有些說不出口。
見我不說話,她又氣悶悶的,拿起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神神秘秘地走到陽臺上關了門,也不讓我聽。
我不管她,蹺著腳看電視,直到她電話掛斷的前一刻,一切都風平浪靜。
媽媽打完電話,喜氣洋洋像是打了勝仗一般,一屁股坐我腳上,我痛得跳起,下一秒,手機彈出消息。
一直沉在底的聊天框突然跳了上來。
是林余安。
【明天要出來約會嗎?】
我:「???」
被盜號了?詐騙?
「怎麼?」媽媽一臉八卦地湊上來,「誰給你發消息了?八號男嘉賓?」
「也沒……」我心有疑慮,捏著手機回了房間。
我也沒瞎啊,也沒認錯字啊。
我盯著這消息,左看右看,點進朋友圈,上ṱú₃看下看,確實是林余安。
良久,我輸入:【我已經有老公了,你別這樣。】
【開玩笑的,】我補充,【你是不是發錯人了?】
頂上的字變成了「正在輸入中」,我撓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這哥們,明明拒絕我拒絕得義正辭言,說是心有所屬,現在這是在幹嘛?
新的抽象文學?
【沒有發錯,就是約你。
【明天有空嗎?】
我知道了。
【文案很有欺詐性,拿了。】
對方:【?】
6
只是明天、後天、大後天、這輩子、下輩子都沒空,我們約了下下輩子的雙休。
其間他總是給我發些莫名其妙的消息,他主動得毫無邏輯,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但他的抽象文案確實不錯,我頗有收穫。
小咪的體檢單子出了,懶得出門,我只得給林余安發消息。
【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就不來了。】
估計是在忙,他許久沒回消息,等到晚飯點的時候,才抽空回了我一句。
【有問題。】
我立馬撂下筷子:【什麼?怎麼了?哪有問題?問題大嗎?嚴重嗎?】
【我有問題。】
神經病。
我重新拿起筷子吃飯。
他又發消息來:【你媽媽在我這兒。】
我大驚摔下筷子:【你要多少錢?我都沒有。】
林余安:【……】
我:【我開玩笑啦,誒嘿。】
沒再看他消息,我一路風馳電掣,全速 25 邁前進,剛到寵物醫院,就看見我媽和另一個中年阿姨有說有笑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一個急刹車,停下小毛驢,摘下頭盔,剛想叫她,就見著林余安跟在他們身後。
我小跑到媽媽面前,和林余安對視一眼,他一副被蹂躪慘了的模樣。
「媽媽,你……」
「哎呀,這是樂晴吧?」身邊的阿姨打斷了我的話,熱絡地牽上我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阿姨……好?」我有些想把手抽回來。
「嗯,不錯,不錯。」
也不知道她從哪得出了這個結論,我有些尷尬,眼神求救,媽媽不理會我,林余安抿著唇,讓我自救。
男人果然靠不住啊。
「阿姨,您是要和我媽媽一起去吃晚飯嗎?我請客吧!」
只能撒點錢了。
「哎喲,」她笑起來,眉眼間給我一種熟悉感,「別叫阿姨了,如果哪天能叫我媽就好了。」
看來她很想要有個女兒。
我又去看林余安,他不知道為什麼霎時爆炸臉紅。
「我兒子可都沒這麼貼心,連讓他送送我都不樂意呢。」
什麼兒子?誰媽啊?
我乾澀地笑笑,林余安突然上前了一步:「我送你們去吃飯?」
原來是你媽啊!
這句不是在罵人。
「不用,不用。țű̂₋」我媽媽擺手拒絕了,從我兜裡拿了小毛驢鑰匙,招著她小姐妹走了。
留下一句:「送樂樂吧。」
「什麼?不……」我伸出爾康手,「什麼意思啊?」
「意思是,你得等我一起下班了。」林余安把我的爾康手拍落,轉身就往裡走,
我:「……」
我就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才不甘心地問了一遍又一遍啊。
認命跟他走了進去,前臺小姐姐眼神揶揄:「哇哦,你倆是……」
我禮貌地笑笑:「打住,什麼都嗑,只會害了你。」
只是經此一遭,我算是想明白媽媽平時在跟誰打電話了,也想明白林余安最近的主動是為什麼了。
敢情都是被逼的可憐人啊。
來之前還沒吃幾口飯,現在餓了,我跟著林余安回到他的診室,坐在沙發上,有些生無可戀。
我倆線上交流遠多於線下,如今唐突碰面,我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
「餓了嗎?」
他竟然察覺到了我的胃空空如也,還主動跟我說話!
我有些感動地點頭:「餓。」
他:「?」
我:「?」
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看到一輛藍色外賣小車,我才明白他不是在問我餓沒餓。
我哈哈:「原來沒下雨啊,怪不得我無語。」
他才想明白似的:「你餓了?」
我嘴硬:「不餓,吃了來的。」
他信了,我恨得捶了他的沙發一拳。
林余安奇怪地看我一眼,我咬牙嘴硬:「幹嘛,沒見過純恨戰士?
「上學恨老師,軍訓恨教官,小組作業恨同學,期末恨學科,放假恨火車,工作了恨領導同事,坐地鐵恨冰涼鐵椅子,坐沙發當然就恨沙發了。
「恨才能感受生命的真實,愛一個人可能是裝的,但恨一個人帶來的痛苦是很難忘懷的,懂?」
「那你活著痛苦嗎?」他忽然開口。
我:「哪個方面?你希望我抽象地回答,還是哲學地回答?」
「活著痛苦,因為生命的縮寫是 sm。」
我:「……」
抽象與哲學果然只有一線之隔。
夜間來給寵物看病的人並不多,算是清閒,只是我和他暫時還沒那麼熟,在抽象完後,他不理我,我也只能玩手機。
玩到手機沒電,我終於老實了。
老實巴交地去問他:「有沒有充電器呀?林醫生。」
「你怎麼還在這裡?」
他一驚,我一訝,肚子一叫,我臉丟完。
「不是你說等你下班的嗎?」我有一種被人遛了的無語,「算了,我回去了。」
我憤憤地往外走,他「哎哎」地叫,背後一通聲音,他拎著包,終於趕了上來。
「我送你。」
秀了一下車鑰匙,速度太快沒看清。
「瑪莎拉蒂,帶你去吃宵夜吧。」
我頓住腳,注視著他,他眼角彎彎,不像在騙人。
「這麼富?」我屈服了,「那走吧!」
結果他領我到了一輛小毛驢邊上,遞給我一個頭盔。
我不敢相信:「你沒開玩笑吧?」
「嗯嗯,」他像在憋笑,「沒開玩笑。」
「你家瑪莎拉蒂長這樣?」
「真沒開玩笑,我的瑪莎拉蒂就是淋了雨後被腐蝕成了電瓶車,你沒見過,不代表世上沒有。」
我:「……」
我饑腸轆轆地陪他到現在,還被耍了一通,我怒不可遏。
「玩你一輩子的抽象去吧!神經病!」
7
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手機沒電,打不了車,還好家離得不遠。
我無能狂怒地暴走一公里,身後一直有小毛驢跟著我。
像煩人的蒼蠅。
我又走幾步,終於忍不了了,回頭大吼:「跟著我幹嘛!」
結果吼完,定睛一看,是一個陌生大哥,我立馬熄了火,訕訕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以為是我朋友。」
大哥說沒事,但眼神總讓我有些不舒服。
我不自在地把短裙往下扯了扯,只是我走的速度慢,他也慢。
街上沒什麼人,只有路燈下一直轉悠的飛蛾。
我心臟狂跳起來,緊捏著手機。
佯裝打電話:「跟你吵架你怎麼不哄我啊?
「知道錯了?好吧,我大發慈悲原諒你了。
「我還沒走多遠,快來接我呀。」
我故意說得大聲,想讓那大哥知道我不是獨身一個人,還有男朋友在跟我即時通話。
不是想惡意揣測路人,只是如果真有意外,我一定打不過對方。
我越走越慢,越來越後悔。
早知道先充電了……
假裝打電話,講話講得嗓子都快幹了,這路上也沒出現第三個人。
我愈發緊張,心一橫,轉身,朝來時的路走回去。
「你好慢呀,你到哪裡啦?」
那位大哥也調了個頭。
沒走幾步,他出聲喊住了我。
我有模有樣地對電話說了句:「你等等我哦,有個大叔在喊我。」
「有什麼事嗎?」
他在我身側停下,我警覺地離了幾步。
「小美女,和男朋友吵架呢?」
我笑:「和好了。」
他的凝視讓我各種不適,我扯笑:「大叔,你一直跟著我,還有什麼事呢?」
「沒什麼事,想跟你交個朋友。」
我加快了腳步:「不想交。」
他發動小毛驢,在我身邊慢悠悠地:「這麼晚了,你男朋友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走啊?
「叔叔不是壞人,叔叔是保護你。
「美女,你真的好漂亮啊,你男朋友也是不像話。
「怎麼不說話?叔叔真不是壞人。
「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多交個朋友又沒壞事。」
真要命,我舉起手機,剛想繼續假裝打電話,就見著不遠處出現了一輛打著燈的小毛驢。
我心跳得很快,朝那輛小毛驢跑去,邊跑邊喊:「老公!
「你來接我啦!」
那小毛驢突然減速,我離得近了些,才看清是林余安。
他停住了車,準備調頭。
我「啊啊」大叫,一路衝刺,撲到他身上,連帶車也差點翻了。
「老公,你來得好慢啊!」我抱住他,忽然覺得很委屈,我低聲罵了句,「王八蛋。」
他似乎是想推開我,卻摸到了一手眼淚,頓在原地不動了。
我不肯放手,我怕他這個時候跟我玩抽象,捉弄我,加速騎車跑了,那我就完蛋了。
那大叔騎著小毛驢跟了上來:「你是她男朋友啊?」
我淚裡混著害怕,面對著林余安,他垂眸看我一眼,隨即將我摟進懷裡,一手護在我後背,輕輕地安撫我。
他胸腔震動,聲音是嚴肅冷漠的,響在我頭頂。
「你想對我女朋友幹什麼?」
「沒幹什麼啊,」那大叔的聲音軟了下去,「就看她一個人在外面,想跟她交個朋友。」
我摟得更緊了。
他拍拍我。
「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哎你這人,」大叔小聲罵了幾句,「就交個朋友而已嘛,不要生氣啊。」
男人騎著車走了,我聽著沒動靜了,才鬆開了抱林余安的手,結果掙不開,他摟我摟得用力。
我在他懷裡蹭了蹭,悶聲說:「我鼻涕擦你衣服上了。」
他立馬撒手,手忙腳亂地找紙巾。
我站在一邊,低著頭擦了擦眼淚,像是劫後餘生,心臟逐漸趨於平靜,但現在安心多了。
只是他埋頭找著,並沒有找到餐巾紙,他拿出幾塊餅乾遞給我,我愣愣地接過。
眼淚還掛在臉上,他起身撩起衣服,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著衣服給我擦了擦眼淚。
我呆頭呆腦地任他擦臉,看著他白皙的皮膚,塊塊分明的腹肌。
「讓你害怕了,對不起。」
他的嗓音清亮又溫柔,我的心臟又狂跳起來,嘴角流出了口水。
8
坐在林余安的「瑪莎拉蒂」後座,我吹著夜風,臉上熱意遲遲不退。
「本來想追上你的,但一想到你應該很餓,所以我先回去找了能稍微填肚子的。
「餅乾是特地給你帶的,沒照顧到你的心情,對不起。」
他的聲音被風吹散,我湊上前:「你說什麼啊?」
「我說,帶你去吃宵夜。」
我沒回應,他又補了一句:「如果你想回家,我就送你回去。
「或者你想去做什麼?我陪你。」
「我……」我剛想說話,車子一Ṫũ̂₍個顛簸,我的唇碰上了他露在外面的耳朵,他的耳朵燒得厲害,我被燙得抿了抿唇。
立馬回正身位,不敢再湊前。
媽呀,我的初吻給了耳朵,好抽象。
「我,我還是先回家吧。」
林余安「唔」了一聲,沒再說話。
一路無言。
到了我家樓下,我扒著他的肩:「那個,謝謝你。」
道謝和道歉都得及時,不能隔夜。
我繼續說:「還有,之前跟你生氣,其實我也有錯,對不起。
「我們本來認識得就不久,我生氣後,你還來找我,謝謝你呀。」
他「嗯」了一聲,沒多說話。
我一口氣說完後,俐落地下了車,沖他揮了揮手:「再見哦。」
林余安點點頭:「等你進去了,我再走。」
燈光昏暗,他的臉好像紅得厲害,只是隔著頭盔看不清楚。
我一路小跑進了門,撲在沙發上,心跳得很快。
小咪「喵喵」地跳到我身邊,踱著步,尾巴癢癢地掃在我脖頸處。
怪不得小說裡,英雄救美總是一段情緣的開始呢……哈哈。
嘿嘿。
嘻嘻。
嘻嘻嘻嘻。
不對,我一個猛坐起,我什麼情況?
9
經歷了那種事情,我一面生氣後怕地給朋友訴說,一面又提了提抽象哥。
朋友很驚奇:【還聊著啊?】
【說來話長。】我飛快打字,後來嫌打字速度太慢,開始語音輸入,【但我不介意細說。】
在聽完我長達一個小時,事無巨細地講述後,朋友回了個省略號。
【你是不是見色起意?】
我想了想,我起什麼意?
我:【呃,沒有吧?】
【不過聽你這麼說,抽象哥其實人還不錯,抽象的時候提供情緒價值,不抽象的時候還挺靠譜的,你起意就起意吧。】
我滿心疑惑。
不啊,我起什麼意啊!
我又不是那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新郎的,那種很花心的人!我才不會見到帥哥就起意呢。
我一晚上糾結良久,最後昏睡過去。
早上醒來時,手機消息 99+。
沒一條是林余安發的。
我有些落寞,下一秒立馬清醒過來。
我落寞什麼?
我拍著自己臉,等等,這不對吧?
我有點懷疑人生了。
我怎麼會在意抽象哥給不給我發消息?
不,這不會是真的。
一定還是錯覺。
我又拍拍自己的臉。
手機「叮咚」一聲,螢幕亮起。
林余安:【醒了嗎?】
我倒吸一口冷氣,假裝不在意地摁滅螢幕,慢吞吞地洗臉洗漱,在吃早飯的時候,我才拿起手機,高冷地回復:【嗯。】
我不允許自己在意一個抽象哥。
要是被朋友知道我真喜歡林余安,我可能會被笑一輩子。
區區一個抽象哥。
結果下一秒,他又扣了電話過來,我一個緊張掛斷了。
【好點了嗎?】
他也不惱,小心翼翼地問著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回:【嗯嗯。】
其實拋開抽象不談,林余安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人。
於是我高冷沒幾天,就忍不住原形畢露。
我本身就是個話很多的人,在對方接得住梗,還願意陪我玩的情況下,我連拉的屎都想拍照給對方看。
林余安只對我的屎發表了一個【你最近是不是蔬菜吃少了】。
然後我媽就會莫名其妙像ṱúₓ得了指令一樣,給我頓頓吃菜。
怨不得我多想。
一開始我和林余安會相親,包括相親後還有聯絡,全是我媽和林余安媽媽搞的鬼。
一位壓著我,一位壓著林余安。
只是我不肯低下高傲的頭顱,林余安倒是從善如流,他媽媽讓他主動聯繫我,他就聯繫了。
一開始玩了抽象,想把我嚇跑,結果沒想到我的抽象藝術也頗有造詣。
我們打得有來有回,一時分不出高下,最後演變成現在這樣。
我覺得我媽這種頓頓不吃肉就難受的人,會主動端上一桌子的綠色蔬菜,一定和林余安有關係。
我想不明白。
莫非他喜歡我?我搞不來了啊!
我原地打了一套軍體拳。
現在就連林余安撤回消息的時候,我都發不出「撤回了?又和我表白呢吧」這種話了啊!
我們的關係回不到曾經了嗎?
悲。
但Ṫű̂⁰沃茲基夫斯基曾經說過:「當你覺得一個事情搞不明白的時候,那你就直接拋出問題。」
於是我打開手機,做行動的巨人,給林余安發消息:【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看著頂端的「正在輸入中」一會兒顯示,一會兒消失的,連筷子都緊張得不動了。
在第 31 秒的時候,底下跳出了兩個字:【不是。】
我心一涼。
剛想截圖發給朋友,就看見對方又發來一句:【我不是喜歡你。】
都已經否認了,為什麼還要重新說一遍啊。
我心更涼了,桌上四個青菜更是食之無味。
為了不讓自己自作多情顯得尷尬,我騰出雙手打字:【哦,其實我也不是覺得你喜歡我,我就是隨便一說,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不行,這樣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我刪刪改改:【其實我是純愛戰士,我見一個愛一個。】
也不行,我再改:【笑死,你真的很裝。】
更不行,我要崩潰了,把字全刪光,下一秒,看見對方發來:【我是……
【……徐俊大(哽咽)。】
我:「……」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跟抽象男是沒有未來的。
請遠離身邊所有的抽象男,不然會被愛判處終身孤寂。
10
聊天記錄的截圖被朋友笑了一個月。
我冷笑:【別笑了,今天又是小咪的體檢日,你說怎麼辦?】
這段時間,我跟林余安可沒什麼線下見面,雖然他期間約過我,但都被我婉拒了。
我頗有一種要網友面基的焦慮和尷尬。
尤其在主動問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對方還在那邊玩抽象的時候。
朋友:【就當朋友見面唄,再說了,你讓你媽媽去也不是不行嘛。】
很有道理,逃避可恥但是確實……也沒用。
我一向不喜歡把煩心事留太久,林余安是個例外,可能因為他真的太抽象了,我摸不准他的下一步行動方針。
於是我認命,我妥協,把小咪抱進貓包,出門前給林余安發了個消息:【我帶小咪來體檢了。】
等我到寵物醫院的時候,他也沒回消息。
外面沙發椅上坐的人有五六個,人比之前來的時候多了好多。
我在前臺小姐姐那兒取號。
「今天林醫生那兒人很多,沈醫生稍微少點,要去沈醫生那兒看嗎?」
我想了想,點頭:「也行。」
反正省時間,誰都一樣。
拿了號,剛想尋個位置坐著,前臺小姐姐突然壓低聲音,朝我招了招手。
我湊過去。
「是你嗎?」她問。
我:「啥?」
「那個深夜流淚的女孩。」
我:「???」
我疑惑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見不是我,她一臉失望:「哎,不是你的話,還會是誰啊。
「也對,你都取沈醫生的號了,應該不是你。」
我:「……」
請停止打啞謎,好嗎?好的。
而且就算是我,又怎麼了?給我的貓體檢而已,我要守什麼賽博貞操嗎?
「是這樣的啊,我跟你說……」
我又洗耳恭聽,不錯過任何八卦。
「大概一個多月前,一個深夜,林醫生突然在我們的小群裡發了一句『為什麼看一個女孩子流眼淚,會心疼呢?』。」
我問:「為什麼呢?」
「哎呀,你笨,當然是動心啦!」
我心又一涼,想起剛認識的時候,林余安就說過自己心有所屬來著。
我當時以為他在開玩笑,現在一結合這個,難道他喜歡的是那個會哭哭的女孩子?
「這樣哦。」
不過也正常,我也喜歡哭得很可愛的女孩子。
既然對方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我是不是得保持點距離了?
我抱著貓包,找了個位置坐,莫名地歎了口氣。
但我有個好習慣,就是從來不內耗。
很快,我又想通了。
林余安都有喜歡的人了,還天天跟我聊天,不要臉的是他啊。
天天勾引我,幹嘛啊,逗我玩呢?
叫號輪到我了,我背著小咪去了沈醫生的診室。
沈醫生長得也是一表人才,賞心悅目啊,人果然不能只吊死在一棵樹上。
體檢完後,我笑嘻嘻地問:「能加個聯繫方式嗎?」
上次前臺小姐姐雖然推給我了,但是我沒加。
本來想著認識林余安就夠了,現在看來不行啊。
他聽完倒是愣了愣,斟酌著措辭:「我認識你,你是那個抽象姐,不是,呃,林醫生的朋友。」
我:「……」
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了,你叫我抽象姐。
「我確實認識林醫生。」
但這跟加你好友,有什麼關係啊?別是委婉地拒絕我吧。
我歎了口氣,不為難人:「我不加了嘛。」
他像是松了口氣,興許是我後面沒人了,他語氣輕快了好多,開始跟我嘮:「你覺得林醫生怎麼樣?」
我:「?」
「他其實蠻純情的。」
跟我說這個幹嘛。
「為了討好喜歡的女孩子也很努力。」
我皺眉不解。
「一開始,他確實是想借著玩抽象的名義,應付掉媽媽安排的相親。」
等等,這個走向,怎麼回事?
「但是……」
正聽到關鍵時刻,門突然被打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你這還有消毒濕巾嗎?我拿……」
林余安滯了聲,他看看我,我眨眨眼。
他的視線又飄到小咪上,又看向沈醫生,最後視線回到我這裡,定在我身上。
明明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卻有一種被捉姦的心虛感。
11
他好像生氣了。
拿了東西就走,也沒跟我打個招呼。
「他怎麼了?」我有點尷尬,自從喜歡上林余安後,我好像經常隨地大小尬。
害我變成這樣,他真該賠我點錢了。
沈醫生只是笑,他聳聳肩:「吃醋吧。」
我:「吃誰的?他喜歡你?」
他瞬間花容失色:「你不要命了,還是我不要命了?在異性戀這裡說這個。」
我從善如流地改口:「對不起。那他是喜歡我?」
「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
可能看出來了,但是被當事人否了啊。
「不過當時他那麼抽象,你都沒被嚇跑,你倆確實很般配啊。
「不枉他在我這研習了這麼久的抽象文學。」
原來他當時找的外援是你啊……我嘴角有些抽搐,但從旁人那知道林余安其實喜歡我,我又有點小開心。
我還想問問前臺小姐姐說的事情,林余安又打開門,視線在我和沈醫生之間逡巡:「不是體檢完了嗎?」
他怒氣騰騰的,我說:「好的好的,那我先回家了。」
我沖沈醫生揮了揮手:「我下次再來。」
一轉頭,林余安臉鐵黑,我笑嘻嘻地走出門,擦肩而過的瞬間,林余安拽住我的手腕。
他一路帶我走進一個休息室,把櫃子裡的零食飲品翻出來,擺在我面前。
臉色稍緩,語氣也好了許多:「我大概還有一個小時,你在這裡等等我,好嗎?」
好吧。我點點頭。
他的臉又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搞得我也有點莫名其妙。
但是休息室裡有空調,有電視機,有吃有喝,我再待一會兒也沒事。
我預感林余安應該有話跟我說。
我不介意等等。
不過如果他再跟我玩抽象,那我就只能說想要天上掉美女的有福了,因為我要跳樓了。
我竟然會被同一個人耍兩次。
反正無聊,我一邊安撫著小咪,一邊開始吃零食。
外面就是林余安的診室,隔音效果不大好,還是能隱隱約約地聽到聲音。
聽著林余安的說話聲,我破天荒地覺得安心和靠譜,體驗新奇,我炫了一桌的零食。
等待的時間比一個小時還短上好多,他一結束就脫了工作服,洗乾淨的手帶著些許濕氣。
我拆開果凍,吸了幾口。
等著他說話。
我已經主動過了,現在該是他的回合了。
「我今天有點忙,你等得很無聊吧?」
我搖搖頭:「還好。」
好興奮!好期待!但我面上不顯,我繼續舔著我的果凍。
結果他不說話。
屋內只留我窸窸窣窣地吸果凍的聲音。
我忍不住了:「你沒事的話,我要回家了。」
「再等等!」他握住我的手腕,臉又燒起來,「我得做下心理準備。」
我等不及了:「我準備好啦!」
「我還沒!!!」林余安「唔嗯」幾聲,「別急啊,我是第一次。」
如果鋪墊成這個樣子,他最後說一句和表白無關的話,我真的會把他就地埋了。
我耐心等待了半分鐘,在第 31 秒的時候,我按捺不住:「那我能先提問嗎?」
他點點頭。
於是我問:「你喜歡我嗎?」
林余安:「……」
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上手捂住了我的嘴。
「聽我說呀,」他的語氣無奈,手心熱熱的,「繆樂晴。」
好像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鄭重其事地叫我的名字。
「一開始,是被家裡人催婚催得急了,才一時應下相親。
「當時的我,確實還沒什麼想談戀愛的念頭,我想著我可以一輩子和我的貓生活在一起,有沒有伴侶都無所謂。
「於是我想先隨便應付一下,只要你說不喜歡我,我就可以以此為藉口, 堵住他們催婚的悠悠之口。」
所以說, 當時心有所屬的其實是養的小貓嗎?
聯想到前臺小姐姐初次故弄玄虛不肯說清楚的樣子,又想到林余安朋友圈 80% 都是在曬貓, 我頓悟了。
「但是你像是越挫越勇一樣, 我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女孩子。
「之前你問我,我是不是喜歡你的時候, 我否認了,是因為我覺得表白應該是我來做才對。
「可是我每一次約你,你都不願意出來。」
「樂樂,」他鬆開手, 認真地看著我, 「我……」
他深呼一口氣:「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我低頭吃果凍,故意不說話。
林余安臉紅的時候, 眼睛清淩淩得像林間小鹿。現在滿懷期待,緊張地盯著我。
逗他真的很有意思。
我伸出舌頭舔了口果凍, 卻見他忽然撇開了視線。
「我不是現在就要你的回答,你可以慢慢考慮。」
我還是不說話, 盯著他的嘴唇,一時色膽包天,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上去舔了一口。
他嚇了一跳,這下脖子耳朵全紅了。有些不可置信:「你……」
我也害羞一跳。
衝動是色鬼。
但都兩情相悅了, 給我親一口也沒關係吧?
我低頭繼續咬我的果凍, 「嘿嘿」笑:「不好意思啊, 吃果凍呢, 一下吸你嘴上了,你看這個事兒鬧得, 哈哈……」
稍微停了停, 我使壞地小聲問:「能再來一次嗎?」
他還是臉紅, 渾身像是燒起來一般,手心滾燙,面對面地捧著我的臉頰。
我不自然地偏頭, 他卻意外強勢地掰著我的臉, 迫使我與他對視。
眼眸裡映著我的身影,我被盯得有點羞恥,小聲求饒:「我開玩笑的, 開玩笑的!」
剛表白完就親太多,以後尺度會有多大,簡直不敢想啦。
林余安卻沒理會我的求饒, 他低頭將我手上的果凍含進嘴裡,抬手又摁著我的後腦勺,沿著我的唇瓣碾摩, 果凍順著渡了過來, 我下意識吞咽。
反倒像是打開了他的什麼開關一般,他眸底沉沉,色氣又魅惑地盯著我。
「可以。」他回答著第一個問題。
小咪在貓包裡「喵喵」叫著,主人卻無暇顧及。
他捧著我的臉, 唇瓣水潤,又蹭了上來,全然不像之前連表白都要做心理準備的人。
「多少次都可以。」
這回合我敗得極其慘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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