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我救了落水的嫡姐未婚夫顾江白,要被爹送给他做妾。
而一向人淡如菊的嫡姐不同意。
她说宁死不二女共侍一夫,让我去做正妻,自己转身嫁给三皇子。
顾江白因此恨极了我,将我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百般折磨。
更让我做嫡姐的药人,生不如死。
最后我被毒瞎了眼,哑了嗓子,血尽而死。
重活一世,我又看到了在冰窟窿里挣扎的顾江白,连忙叫来嫡姐。
可嫡姐却淡淡说了一句:「江白虽性命危急,但我也不能坏了礼数。」
水中的顾江白只愣愣看着我,嗓音发颤。
「婉婉,你不要我了吗?」
01
「救……救命!」
不远处的冰池子里,有个人影在拼命挣扎。
是嫡姐苏云倾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顾江白。
前一世,他也是在这里落水。
而我不顾危险,爬上裂开的冰面,用束腰的衣带拼尽全力将他拉了上来。
等爹带着一众人赶来,看到我和他都衣衫不整,且全身湿透,登时就变了脸色。
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一向最要脸面的爹要将我给顾江白做妾。
苏云倾看了看脸上带着鲜红掌印,又冻得瑟瑟发抖的我,淡漠开口:
「云倾不才,但也绝不与人共侍一夫,就成全了苏婉,让她嫁给江白为妻吧。」
尽管顾江白苦苦恳求,她仍不为所动,并在半年后嫁给三皇子。
顾江白因此恨极了我,将我囚禁在不见天日的暗室。
几年后,苏云倾中毒,顾江白更是毫不犹豫地让我做她的药人。
尝尽各种毒药。
无数个夜晚,我凄厉哭喊,太疼了,求你给我个解脱吧。
他却始终冷眼旁观。
「苏婉,你死了的话,云倾的毒怎么解?」
终于,苏云倾痊愈了。
而我却在一次一次地试药中,瞎了眼睛,哑了嗓子。
流了一天一夜的血后,痛苦死去。
再次睁眼,我发现自己竟重生回了顾江白落水那天。
面对他的呼救,我提起裙子跑去找苏云倾。
「嫡姐,快去看看吧,顾公子掉进冰池里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跟我去了池边。
看着垂死挣扎的顾江白,淡淡说:「江白虽性命危急,但我也不能坏了礼数。」
然后满脸悲戚地站在岸边,一动不动。
水中顾江白被冻得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可他却不看苏云倾,而是痴痴地盯着我。
「婉婉。」他叫着我,声音破碎颤抖,「你不要我了吗?」
我拼命压抑着想要上挑的嘴角,垂眸说:「男女授受不亲,恕苏婉爱莫能助。」
可惜,就在顾江白彻底沉入水底之时,府里的下人们赶来了。
七手八脚地将他救了出来。
他冻得不省人事,睫毛上结着一层白霜。
苍白的嘴唇微微动着,好像在一声声叫着:
「婉婉,婉婉……」
02
顾江白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捡回了条命。
大夫却说他被冻得太狠了,落下病根,恐活不过而立之年。
苏云倾听到这消息,绣着花的手指顿了顿。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江白也是命中有此一劫。」
可嫡母听了,却跟爹爹大哭大闹起来。
「倾儿才不过十七岁,难不成要嫁给那个病秧子,早早守寡。这门亲事可千万要退掉。」
爹也心疼苏云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退亲。
他们把决定告诉苏云倾时,她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忧郁。
「倾儿的婚事自然全由爹娘做主,只是直接退亲,恐怕会影响爹爹的清名。」
见她如此为自己思虑,爹大为感动,抚着她的头,温言道:「为了倾儿的终身,爹这点名声算得了什么。」
这时,苏云倾转了转眼珠,看到在一旁的我,嫣然一笑。
「爹,不如将妹妹代我嫁给江白,就不会因为悔婚落下口舌。
「况且妹妹庶出,也找不到什么家世好的人家做正妻。顾家门第显赫,配她绰绰有余。」
爹听了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
「顾江白是我为你千挑万选的夫婿,倒便宜了她。」
「这有什么。」苏云倾笑着拉起我的手,「妹妹能找到好归宿,我做姐姐的更高兴才是。」
「还是倾儿最懂事。」
见他们三言两语间,又要让我嫁给顾江白,我猛地一颤。
「爹爹,女儿粗鄙,配不上顾公子。」
对着苏云倾一脸慈爱的爹,看着我又立马换了副脸孔。
嫌弃又厌烦。
「你确实不配,但倾儿识大体,让你攀了门好亲事,你别不识好歹!」
我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以爹的脾气,若再敢反驳,等着我的只会是几个时辰的罚跪。
然而这一世,我是绝对不能再嫁给顾江白的。
怎么脱身,还要靠自己来谋划。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爹将顾江白连带顾家很多人请到府里。
正式提出让我代嫁。
早就定下的亲事,却嫡女换成庶女,顾家人自然不满。
一阵议论纷纷后,全都看向顾江白。
大病初愈的顾江白坐在轮椅上,脸色煞白,瘦得几乎脱了形。
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我,嘴角微勾,眸中笑意盈盈。
「小侄愿意娶苏二小姐。」
此言一出,爹长长出了口气,对着顾江白连声道谢。
可顾江白并不理会,只是侧眸看着我,低声问:
「小侄能否跟苏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这本于理不合,可爹现在哪里敢得罪他,连忙答应。
临出门又小声嘱咐我:「学学你姐姐,别惹了顾公子厌烦。」
03
我推着顾江白的轮椅走出院子,就停了下来。
站在个离他远些的地方。
「你有什么事?」
他微顿,眉眼温和,望着我笑了笑。
「婉婉,来,近一些。」
我顿时心中警觉,反而不由自主向后躲了躲。
这和上一世的顾江白太不一样了。
之前的他恨我入骨,看我的目光永远似浸着冰。
折磨起我来更是丝毫不会手软。
如今是怎么了,他竟愿意和苏云倾退婚,笑容满面地娶我。
见我不过去,他幽幽一叹,转着轮子来到我面前。
冰凉苍白的手指拉起我的手,在我掌心放了一块莹白的同心玉佩。
前世,他娶我的那晚去找了苏云倾,将这块玉给她。
而我那一向温柔知礼的嫡姐就直接收进了怀中。
「婉婉,我虽身体不好,但成亲后定会好好爱你,呵护你,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顾江白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温柔动情。
我心中却忍不住冷笑连连。
那间永无天日的暗室,那些痛不欲生的药。
我瞎了的双眼,哑掉的喉咙。
最后流了一天一夜的血都是乌红的。
往事一幕幕在我眼前划过。
我用力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
玉佩掉在了地上。
「婉婉……」
顾江白的眼眶忽地红了,他弯腰,费力地想将玉佩捡起。
却怎么也够不到。
这时,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帮他捡了起来。
是苏云倾来了。
她蹙着眉,矜贵的脸上带着抹淡淡的鄙夷。
「二妹,江白一片心意,你怎能如此?
「我平生最恨随意糟践他人真情之人。此事我自会告诉爹爹,让他来管教。」
一番话说得高高在上,义正词严。
不想顾江白却不领情。
他沉下了脸,低声说:「这是我和婉婉之间的事,不劳苏大小姐操心。」
「江白。」苏云倾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哀伤道,「你是怪我不能嫁给你吗?
「可这不是我本意,全凭父亲母亲做主,请你体谅我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顾江白淡淡一笑,「苏大小姐已有了三皇子送的香袋,可否将顾某的玉佩归还?」
苏云倾的脸顿时红了,她手忙脚乱地将玉佩塞给顾江白。
「我和三皇子清清白白,你这样诬陷,我百口莫辩。」
顾江白只冷笑着,不再说话。
苏云倾跺了跺脚,转身匆忙离开。
直到她身影不见,顾江白才收回目光。
再看我时,眼中又是凄楚哀伤。
「婉婉,你不爱我没关系,等成了亲,我会好好爱你。」
我心中无比厌恶,扯了扯嘴角,冷声回:「顾公子没别的事的话,就快回去吧。」
04
就算再抗拒,我和顾江白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先前嫡母不愿让苏云倾嫁去守寡,但现在看我能嫁到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心中反而愤愤不平。
竭力克扣我的嫁妆,还时不时罚我跪祠堂。
每次苏云倾看到,都会淡然感慨一句:
「不是我不愿为你求情,而是你如此薄情寡性,糟蹋江白心意,母亲罚你,也是你罪有应得。」
这天,我刚罚跪回来,贴身的侍女匆匆赶来,小声说:
「奴婢打听到了,皇后的凤驾就要到灵山寺了。」
我闻言,也顾不上剧痛的膝盖,拿出自重生回来就没日没夜抄写的经文,就往后门跑。
这段日子,我倾尽自己为数不多的银子打赏看后门的小厮,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果然开了门,偷放我出去。
我一路狂跑,终于赶在皇后的仪仗之前来到灵山寺。
等远远看到凤驾,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跪地高呼:
「安国公苏元山之女苏婉,手抄九千九百九十九卷经文呈献皇后娘娘。」
很快,有侍卫将我围住。
「大胆,竟敢惊扰娘娘凤驾,乱杖打死。」
就在我将要被拖走时,凤辇上传来个声音。
「慢着,将她的经文给本宫看看。」
有太监从我手中取走那厚厚一ṭűₔ摞经文,呈给皇后。
良久,传来个温和的声音。
「难为你了,竟写得如此之好。」
凤辇的帷帐撩开,高贵威仪的皇后看了我一眼。
「看在你这难得的孝心上,想求什么,说吧。」
我重重磕了个头,朗声说:「臣女自幼礼佛,想要皈依佛门,为陛下与娘娘祈福。」
皇后明显吃了一惊,「你竟然只想要出家?」
「是,求皇后娘娘可怜,成全民女一番心意。」
皇后目光在我身上反复打量,最终点了点头。
「好,前年本宫出资建了座女佛堂,你先去那里带发修行吧。」
我大喜,连忙谢恩:「谢娘娘恩典。」
同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看来自己赌对了。
皇后最是信佛,京中贵女们凡是有研习佛经的都会被她高看一眼。
自己一介庶女,无依无靠,想要摆脱和顾江白的婚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至于以后,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05
爹知道了我要出家的事,勃然大怒。
可他却不敢阻拦,更不敢随意地处罚我。
毕竟我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来到寺院那天,我看到了顾江白。
他拄着拐杖,勉强站着。
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悲凉萧索。
「婉婉,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吗?」
我低下头,回答得平静无波。
「我已皈依佛门,施主以后不要再来纠缠。」
顾江白猛地一抖,扔下拐杖,疾步走到我面前。
一把拉住我手臂,手指隐隐在抖。
「婉婉,你也是重生回来的是吗?」
我漠然笑笑:「我不懂施主在说什么。」
可他却直逼过来,目光灼灼,似有惊涛骇浪。
「你若不是重生,为何那日不救我?之后又一再躲着我?不想嫁给我?」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装,仰起头,直视着他。
「是,顾江白,我都记得,只恨那天,你没有直接淹死。」
他晃了晃,眼尾似染了层胭脂。
「婉婉,我后悔了,也知错了。求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会好好爱你,好好弥补。」
数年折磨,一句轻飘飘的后悔就能全部揭过吗?
我忍不住想笑。
「顾江白,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恶心最无耻的人。如果你想弥补,那就把我承受的都亲身经历一遍再说。」
「婉婉,你听我说……」
顾江白的话被赶来的寺庙护院打断。
「佛门重地,何人喧哗?」
我趁机将他的手甩开。
「滚吧,顾江白,我再不想看到你。」
06
终于摆脱了顾江白,我身心俱疲。
回到禅房,刚刚躺下,忽然冒出个人影。
一手捂住我的嘴,另一手掐住我的脖子。
「别出声。」
我顿时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那人缓缓移开捂在我嘴上的手,却仍掐着我不放。
「我有事问你,若敢撒谎,即刻就要了你的命。」
我轻轻点了点头:「好,你问。」
「刚刚你跟顾江白说的什么重生之事,可是真的?」
「是。」
「那,在你前一世,谁继承了皇位?」
此言一出,我整个人愣了。
这时,月色从窗户中照入,映在眼前男人的脸上。
上挑的凤目,瘦削的下颌,薄凉的嘴唇。
莫名有些熟悉。
我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
他是当朝二皇子,李翊。
前一世,娶了苏云倾的三皇子李熙在顾江白的全力扶持下做了皇帝。
而李翊以谋逆之罪被废为ṭū́₈庶人,饮下一杯鸩酒而死。
话哽在喉咙间。
我反复思量着,前世的事到底要不要直言相告。
李翊看出了我的犹豫,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指紧了紧。
「快说!若敢欺瞒,本王要了你的命。」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我费力地张了张嘴:「我……我说……」
他眸中闪过异色,松开了掐着我的手。
「前一世,最终登上皇位的是三皇子李熙。
「他娶了我嫡姐苏云倾为妻,得到我爹安国公的支持。而门第显赫的顾江白对苏云倾情深义重,也全力辅佐。」
李翊的脸上神色莫测,眼中幽黑一片,隐隐有寒光。
良久,他问:「那本王呢?」
「王爷,您……您……」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说下去。
「好了,本王明白了。」
他默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亦不敢随意动,不断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又开口:
「趁现在一切尚早,不如……不如你去向苏云倾提亲,我爹想必会答应。」
「提亲?」
他忽地一笑,转头看我,目光带着玩味和探究。
「本王倒不如娶你,这个带着前世记忆的女人。」
我大吃一惊。
刚刚摆脱了顾江白,怎么又招惹上这尊大佛。
「不行不行,王爷您娶我没用,我是庶出,向来不受待见,在我爹眼中跟个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
「那也不一定。」
他笑得更加笃定,伸手扯了扯我身上的僧袍。
「你那九百九十九卷经文已经让母后另眼相看,不如和本王合作。
「本王有办法让你接近母后,你若能讨她欢心,谁还在意庶出的身份?
「到时候,你爹还要看你的脸色。」
他说着,挑了挑眉,「怎么样?想不想尝试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一句接一句,仿佛带着蛊惑,让我突然心口狂跳不已。
是啊,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自己前一世过得那么悲惨窝囊。
就算重活,也还是无权无势,夹缝里求生存。
为了不再嫁给顾江白,只能躲身在寺庙中。
可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难道就这么青灯古佛一辈子?
抑或是又被爹强行嫁给谁?
与其如此,倒不如和李翊合作。
虽前途未卜,但终能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不轻易受人摆布。
打定主意,我起身,对着李翊跪地行礼。
缓缓笑道:「承蒙殿下看得上,小女苏婉定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望。」
李翊将我扶起,目光灼灼。
「那好,可莫要让本王失望。」
07
转眼到了五月,在百花盛开的时节,皇后的千秋节到了。
按照惯例,宫里大摆宴席,京城数得上姓名的闺阁小姐都收到了请帖。
之前,我都是默默看着苏云倾盛装出席。
今年不出所料,她又出现在宴会上。
每到给皇后献寿礼,都是众贵女露脸的机会。
很多人都争先恐后,想要一展风采。
而苏云倾向来不争不抢,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直到别人展示完,才款款起身出列。
她呈上的礼物向来是爹和顾江白费尽心思准备的,看着寻常,却风雅有格调。
最能博得皇后的喜欢。
今年她的礼物是江南的茶。
茶叶在她行云流水的一番冲煮下,香气四溢。
杯底还慢慢绽出了一朵菊花。
她跪地,双手将茶盏举起,声音轻柔:
「臣女不才,以一杯清茶,恭祝皇后娘娘青春永驻,福寿绵长。」
刚刚看过其他人的争奇斗艳,她这一手确实淡雅别致。
皇后饮了茶,又笑着说:「还是苏大小姐的礼最合本宫心意。」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苏云倾身上。
全都艳羡不已。
而她却神情如常,不见任何得色。
这时,坐在一旁的李翊离座,对着皇后耳语了几句。
皇后眼睛亮了亮:「本宫差点忘了,还有那位有佛性的孩子,快让她进来。」
随着太监的通传声,我缓步走进。
一身素简僧袍,和周围格格不入。
刚刚看向苏云倾的目光,顷刻间都转移到我身上。
我垂着头,走到皇后身前,将自己的寿礼献出。
「臣女手抄《寿生经》,给皇后娘娘祝寿。」
忽然,身旁不知是谁冷哼了一声:「你就是那个苏婉?只会抄经而已,没用的花架子。」
皇后听了,皱了皱眉问:「你为本宫抄了这么多经书,可悟到了什么?」
这自然难不住我。
我将之前苦想了许久的话,一字一句说得极清楚。
皇后听了,连连点头,又随口问了我几个问题。
其实在前一世,我被顾江白关着,几乎与世隔绝。
后来实在忍不住,求他给我带些书或者话本子,不然自己会发疯。
他嘲讽一笑,转头给了我厚厚几摞佛经,口气中全是恶意。
「少跟我装模作样。」
对那时的我而言,佛经犹如天书。
但日日的折磨太苦了,苦到我忍不住去一页页翻,一本本看。
只为能寻求活下去的寄托。
数年来,与佛经相伴,便是根木头也能领略一些。
所以此时,我对皇后的问题并不陌生,全都一一答了上来。
皇后眼中欣赏的光越来越明显。
最后甚至离席,拉起了我的手。
「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悟性。本宫一直想身边有个人,能时时与本宫论佛解惑。
「只不过精通佛法的都是些和尚,不方便留在后宫。如今遇到了你,真是天大的缘分,你愿不愿意今后留在本宫身边?」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能常伴皇后左右,这等天大的恩赐,是京城小姐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竟落在了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身上。
就连一向淡如菊的苏云倾都不禁流露出满满艳羡之情。
我赶紧跪地,朗声说:「娘娘天恩,臣女愿意。」
08
从宫宴出来,我没再去寺庙,而是回了家。
皇后特许我回家住几天,收拾好东西再进宫。
刚下车,就看到一堆人迎候在门口。
站在中间的是爹和嫡母。
他俩脸上是之前对我从未有过的和煦笑容。
甚至还带着丝讨好。
看来我在宫里的事情,他们早得到了消息。
「婉儿回来了,前段日子在寺里辛苦了,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快进屋。」
从不正眼瞧我的嫡母满脸笑容,亲亲热热地挽起我的手。
Ṱű̂ₙ我强忍住抽回手的冲动,也笑了笑:「母亲能说说婉儿爱吃什么吗?」
「这……」
她一下子愣住,神情尴尬着说不出话来。
爹连忙来打圆场:「婉儿不想吃也没关系,爹给你准备了很多东西,去看看喜不喜欢。」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屋,仿佛我是他们从小最疼爱的女儿。
我的卧房已经从偏僻的院子搬到了苏云倾的旁边。
里面果然已摆满了东西。
除了金银首饰,还有许多面料华贵的衣裳。
只不过都是按照苏云倾的尺寸裁剪的。
我全都看在眼里,却没说破,只规规矩矩地道谢。
他们又拉着我,说了许多话。
无非都是让我一定要讨皇后喜欢,更不要忘了提携全家人。
我全都一一应下,他们才终于满意离开。
可算安静了,我长舒口气,刚想歇歇,苏云倾又走了进来。
她扫了扫桌子上各式各样的东西,一向平淡的眼中闪过一抹嫉恨。
「妹妹还真是了不得,身在佛门却满腹算计,用尽手段想要攀附权贵。」
我不解地眨了眨眼:「可姐姐不也在皇后面前费尽心思施展茶艺,现在这样说妹妹,不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
「你……」
苏云倾再也维持不住她的人淡如菊了,目露凶光,指着我高声说,「苏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二皇子。你就算再蹦跶,也还是庶出,永远上不得台面!」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姐姐在千秋宴上出风头,是大家风范,而我就是攀附权贵。
「姐姐有婚约在身,和三皇子私相授受是寻求真爱,而二皇子为我引荐,就是我狐媚勾引。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姐姐这样爱标榜自己又诋毁他人的人,妹妹今天可算是开了眼。」
一席话说得苏云倾彻底哑口无言。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走了。
09
我在府里住了三天,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上至爹和嫡母,下到丫鬟小厮,全都对我毕恭毕敬。
只有苏云倾冷冷清清的,只远远看着我,既有不甘又有不屑。
转眼到了我进宫的日子,更是全家人出门相送。
马车悠悠,最终停在了宫门口。
我走下车,却无意中看到不远处站着个人。
一袭青衣,瘦得有些形销骨立。
是许久不见的顾江白。
他并不说话,只痴痴看着我。
我不想理会,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时,他苍白嶙峋的手指抓住了我的长袖。
「婉婉,为什么要搅进朝局中来?为什么不能安心嫁给我?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护着我?」
我抬眸反问,「顾江白,你难道忘了我上一世死得有多惨了吗?你有什么脸说护着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后悔了,婉婉,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我抽回衣袖,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挑眉一笑。
「顾江白,我真的很好奇,前一世苏云倾到底怎么对你了,让你竟然悔不当初,求着跟我赎罪。
「她杀了你?流放了你?羞辱了你?」
我每问一句,他的身子便抖一抖。
这时,有几名太监从门口经过。
他转头看了看,眼中竟然流露出极大的惊恐。
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她前一世让你做了太监?」
「住口!」
随着一声疾呼,顾江白弯下腰,手捂在胸前,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抖个不停。
原来如此。
我笑得愈加灿烂:「看来三皇子登基,苏云倾做了皇后,对你这个一往情深的旧爱不放心。干脆让你做不了男人,就彻底不会被皇帝猜忌了。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你就该遭此报应。」
说完,我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袖子,进了宫门。
10
我安心地待在了皇后身边。
每日除了谈论佛经,从不多说一句话。
皇后也对我甚是满意,曾当众夸奖:「放眼整个京城,没有一个闺阁女子能比得上婉儿,这般心思Ṱù₍纯善,性情沉静。」
一时之间,我抢过了苏云倾的风头,成了京中翘楚。
这天,皇后命我去取本经书。
皇家经阁向来清静,我拿了书刚要走,却听到角落中有人说话。
一个男人语气迫切:「倾儿,快过来,这些日子可让我好生思念。」
接着,苏云倾的声音响起:「三皇子殿下,这样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你不是也来了?你不是也想我吗?」
「倾儿当然想殿下。」
「怎么还叫殿下?」
「李……李熙哥哥。」
二人互诉衷肠后,还隐隐传来唇齿相接的声音和急促的喘息声。
他们这样没完没了,屋内的我也不能直接出去。
可皇后娘娘还在等着。
无奈,我将经书举起,重重摔在地上。
「啊!」
随着苏云倾的惊呼,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外面终于又恢复安静。
我走出门,看到角落的地上躺着一只精巧的香囊。
香囊外绣着个「熙」字,里面也有两个小字「云倾」。
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香囊收入怀中。
回到皇后宫里,我一切如常,对在经阁所见只字不提。
直到傍晚,皇后准备用膳,我回自己的住处时,一不小心将那香囊掉了出来。
「这是何物?」
身后传来个尖厉女声,是皇后宫里的大宫女。
她飞快地冲了过来,捡起香囊看了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苏婉,你真是不要脸。整日满口佛经迷惑皇后娘娘,背地里却干这种勾当,我这就去禀告娘娘。」
我大惊,连忙央求:「求姐姐不要。」
「哼。」她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那大宫女平素与苏云倾交好,明里暗里收了不少苏云倾的东西。
所以一向最看不惯我,总是想找茬挑我的错处。
只不过我一直谨小慎微,让她找不到机会。
可今天,后宫私相授受的大罪被她抓住,当然急不可耐地去找皇后了。
11
皇后看到香囊上的「熙」字,顿时阴沉了脸。
「苏婉,亏得本宫还对你另眼相看,你竟如此不知廉耻。」
我扑通一下跪地,颤声说:「求娘娘明察,那香囊不是臣女的。」
「还嘴硬。」
站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得意扬扬道:「奴婢亲眼所见,这绣着三皇子名讳的香囊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皇后看我的眼中露出无比失望:「你还有何话说?」
我磕了个头:「请娘娘打开香囊,里面左下角处还有字。」
皇后疑惑打开,看到「云倾」二字,愣了愣。
「这香囊是你姐姐苏云倾的?」
大宫女一下子变了脸色,抢着回:「娘娘,别被她蒙蔽了,定是她想要陷害苏大小姐。」
我眼中含泪,强压下喉间的哽咽。
「女红针线,个人有个人的手法。娘娘可以拿来臣女和嫡姐的刺绣比对,这香囊出自何人之手,一看便知。」
此话说完,大宫女脸白如纸,再也说不出话来。
皇后缓和了脸色:「既然是苏云倾的,为何会在你身上?」
我将白日里在经阁撞见的事缓缓说完,又重重磕头。
「苏云倾是臣女的姐姐,臣女实在不忍心看她名声尽毁。所以才偷偷藏起这香囊,想传话给爹爹,让他好好管教。
「臣女欺瞒了皇后娘娘,罪不可恕,求娘娘责罚。」
皇后呆坐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本宫就知道你心地纯良,顾念着手足之情,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来,到本宫这来。」
我起身走近,她拉住了我的手,轻轻抚着。
「可是苏云倾如此行径,本宫不能不罚,不然往后还如何执掌六宫。」
我收住泪,乖巧点了点头:「臣女明白娘娘的苦心。」
之后,皇后又温言与我说了会儿话,才让我离开。
离开时,我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那大宫女。
见她也正愣愣看我,就勾了勾唇,露出个浅淡笑容。
瞬间,她眼中露出了极度的惊恐之色。
她大概明白了,刚刚自己被我当刀子使了。
捡到苏云倾的香囊,我怎么能轻易放过。
可我又不能直接将这事捅给皇后。
毕竟在皇后眼中,我一向纯善沉静。
断不能做出无情揭发亲姐姐之事。
所以我利用了那大宫女。
其实那大宫女若能沉下心,仔细看看那香囊,便可知道真相。
可惜她太想害我,抓住这么大错处,就迫不及待地告诉皇后。
也恰恰进入了我的圈套。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苏云倾还能有何能耐再明媒正娶嫁给李熙。
12
皇后终究还是顾忌着三皇子脸面,下了道懿旨,让苏云倾以侍妾的身份进了王府。
苏家接到旨意,全都傻了。
堂堂安国公的嫡女,做王妃都可以,怎么能灰头土脸地被抬进门做个侍妾呢。
实在是莫大的羞辱。
嫡母和苏云倾一起哭得死去活来。
爹当天就进宫,想讨个说法。
皇后派了个嬷嬷,拿着那香囊去了苏府。
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明明白白。
苏云倾不仅和李熙私会,还是在皇家经阁这种威仪的佛门重地。
爹气得当场背过气去。
醒来后第二天,就一顶小轿将苏云倾送走。
嫡母不甘,上前阻拦,被爹破口大骂。
「都是你教养的好女儿,让我丢尽了脸面。还好婉儿在皇后那得脸,不然我还有何颜面在京城立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苏云倾的事。
一向自诩人淡如菊的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而经此一事,皇后身边原本看不惯我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老实了,再不敢给我使绊子。
13
一晃到了年底,皇帝和皇后着手为成年的皇子们选妃。
在一众名门闺秀中,三皇子李熙选中了吏部尚书家的女儿。
吏部尚书身居要职,他女儿更是出了名的性子急、脾气大。
李熙为了权势,选了这么个不好相处的王妃,恐怕以后苏云倾的日子不好过了。
她和李熙之间所谓的两情相悦,也不过如此。
李熙娶了妻,可二皇子李翊却婉言拒绝,说自己素爱吃斋念佛,清净惯了。
皇后闻言笑了起来,说他跟我倒是投缘。
转眼除夕将至,皇后特许我出宫,与家人团聚。
回到家,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爹和嫡母都小心翼翼地,说话做事都要看我的脸色。
吃过年夜饭,李翊竟然登门,约我去寺里论经。
爹立马喜笑颜开,忙不迭将我送走。
苏云倾已被他彻底抛弃,现在所有攀龙附凤的心思都移到了我身上。
马车上,只有我和李翊两个人。
虽然我们算是盟友,可我跟他完全不熟。
在宫里为避嫌,我们从未说过话,更不会单独见面。
所以此刻我有些无措。
倒是他先说了话,口气温和:「其实我带你出来是要见一个人。」
「见谁?」
「顾江白。」
我猛地一惊:「殿下为何要小女见他?」
「其中缘由等见了面,他自会告诉你。」
李翊不再说话了。
而我整颗心惴惴不安,不知顾江白到底想要做什么。
马车停在了寺庙门口,我被带进一间禅房。
坐在里面的白衣人影果然是顾江白。
他转头看到我,眸中泛起笑意。
「婉婉,如今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我冷冷地回他:「你要见我做什么?」
「其实你应该问问为什么是二皇子带你来的。」
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近。
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
「因为我和二皇子做了一场交易,交易的对象就是你。」
「我?」
我怔了怔,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顾江白,你打算助二皇子登基,条件是让我嫁给你?」
「对。」他展颜一笑,「我有前世记忆,这一世扶持二皇子更是轻车熟路。
「等他登基后,我就辞官,带着你远走高飞,再不参与朝堂纷争,更不会重蹈前世覆辙。
「婉婉,在二皇子心中,你再得皇后喜欢,也比不上我顾家满门扶持。所以乖乖地,等我娶你。」
后面顾江白再说什么,我几乎听不清了。
只觉得手脚冰凉,忍不住发抖。
夜深了,我走出禅房。
李翊染着满身薄凉月色,等在门口。
见我神情恍惚,他随意笑了笑。
「怪本王?」
我扯扯嘴角,却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垂下头。
「臣女不敢。但殿下真的相信顾江白吗?」
「哪有什么信不信,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那臣女对殿下来说已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
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认命地叹了口气,想要离开时,他忽然抬手摸了摸我Ṱú₋的头。
口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没有,不要乱想。」
14
日子一天天滑过。
陛下年事已高,皇后又无子,便想着过继个皇子。
和前世一样,消息一出,所有的皇子都蠢蠢欲动起来。
那时我被顾江白关着,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最后让皇后选择了三皇子。
而这一次,在争先恐后表现自己的皇子中,李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还和往常一样清心寡欲。
来给皇后请安时,话也很少,只会留意些细节,默默关心皇帝和皇后身体。
慢慢地,皇后总对来她宫里的皇帝私下说:「翊儿这孩子心性好,最是孝顺。」
皇帝也频频点头:「确实,就是太性子淡泊了些。」
就在诸皇子暗地里斗到白热化时,李熙府里出了件大事。
他刚娶进门不到两年的王妃突然得了重病。
太医看过,竟然说她是中了罕见的毒,极难解。
皇后听说,亲自登门探望,我也跟着一起去了。
看到躺在床上的三王妃,越看越心惊。
上一世,我做苏云倾的药人。
每次大夫来试毒,顾江白都会详细描述苏云倾症状。
怎么这三王妃和当时的苏云倾一模一样。
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有个念头渐渐浮现。
我心口怦怦狂跳,竭力稳住心神。
15
回宫后又过了两天,是爹的生辰,我恳请皇后允我回家助寿。
爹见我回来,极为高兴,大操大办了场宴席,一直庆祝到夜深。
回到卧房,我有些疲惫,收拾妥当刚要睡下时,猛地尖叫起来:
「皇后娘娘赐我的玉佛呢?怎么不见了!」
叫声很快将爹引来Ṫű̂ₔ。
我吓得发抖,紧紧拉住他的衣服。
「爹,娘娘赐了一枚玉佛,我始终随身带着,宴席上还在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明天回宫,女儿怎么向娘娘交代啊。」
爹也慌了神,大声喊:「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偷皇后的赏赐,赶紧交出来!」
所有的奴仆都低下头,噤若寒蝉。
「不说是吧?给我搜,全府上下仔仔细细地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得到爹的命令,所有家丁围着全府找了起来。
最后在花园 的角落找到了玉佛。
爹刚长出口气,又有家丁来报,说在嫡母贴身侍奉的刘嬷嬷房中搜出了信件和几包药。
那信上写着这药有剧毒,还有每日用量的详细法子。
爹越听脸色越难看,眼中寒光湛湛。
嫡母的心腹嬷嬷要投毒,放眼全府,要毒杀的人只有爹自己。
「来人,将那老奴抓来,狠狠地审。」
嫡母听了大惊失色,连忙跑来大哭着求情。
可此时爹已经怀疑她和刘嬷嬷要毒害自己,哪里肯听。
一番审讯之下,刘嬷嬷老实交代,那毒药是嫡母和苏云倾吩咐她拿的。
在府外有专门的人接应,一个月拿一次。
这个月她刚拿回来没多久,还没找到机会送给苏云倾。
「胡说八道,倾儿找你要毒药做……」
话说了一半,爹突然噤了声,整个人竟忍不住抖了起来。
他想到了李熙中毒的王妃。
我心中忍不住冷笑。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毒药是苏云倾的。
前一世,她给自己下毒,嫁祸给王府的姬妾。
她敢毒自己,就证明有解药,却还是让我给她试药,受尽折磨。
这一世,她大概想毒害王妃,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扶正吧。
看着六神无主的爹,我走近,轻声说:「爹爹,你要为姐姐隐瞒此事吗?」
他满脸愁容:「不隐瞒又能如何?」
我亦惊慌失措,连声说:「毒害王妃,可是大罪。爹爹千万要对府中下人们严加看管,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他不再说话,眼中闪过我看不懂的神色。
16
第二日天亮,我回了宫,对昨晚家中发现的事守口如瓶。
没过多久,传来消息,嫡母去李熙府中看望苏云倾。
可她走后没多久,苏云倾就病了,症状和王妃一模一样。
这时,爹爹上门,请求将苏云倾接回家养病。
同时愿意让苏云倾为王妃试药。
李熙正在争储的关键时期,不愿失去王妃娘家助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爹的请求。
就这样,风水轮流转,苏云倾沦为别人的药人。
大夫们轮番诊治,药开了一副又一副。
最开始苏云倾又哭又闹,但不出两日她的嗓子就哑了,再说不出话。
就这么一日复一日。
在解药终于配出的那天,苏府却莫名起了大火。
嫡母、苏云倾、刘嬷嬷,全都葬身火海。
在灵堂中,爹哭得痛不欲生。
可无人时,眼中又全是如释重负。
被皇后斥责,在王府做低等侍妾的苏云倾,在爹心中早就是弃子一个。
可这弃子偏偏还瞒着他惹出大祸。
虽然爹暂时隐瞒,可留着她终究是Ťú⁾个祸患,指不定哪天这事就会被人翻出来。
倒不如把戏做足,先让Ţū́ₘ她做王妃的药人。
等没有价值之后,再一把火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死个干干净净。
这就是我爹,堂堂安国公。
他向来钟爱的发妻和嫡女,一旦没了价值,就和曾经的我一样,在他眼中贱草不如。
17
这年开春之后,皇帝下了道旨意,将李翊过继到皇后名下,又正式立为太子。
之后朝局就和前一世一样,只不过最后皇位继承人成了李翊。
被一杯鸩酒赐死的变成李熙。
李翊登基后,下了道圣旨,将我赐婚给顾江白。
接到圣旨后,已成为太后的皇后特意把我叫了过去。
「婉儿,这些年你一直在宫里,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愿嫁到顾家吗?若不愿,本宫可以去找皇帝,让他收回旨意。」
娘去世得早,打记事起,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我,为我着想。
我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谢娘娘恩典,婉儿愿嫁。」
婚礼那天,我是从皇宫出嫁的。
十里红妆,举城欢庆。
太后和皇帝给足了我脸面。
顾江白一身正红迎亲。
和前世娶我不同,此刻的他满脸喜色,眸中含情脉脉。
「婉儿,我终于又能娶到你了。」
我跟着他拜堂行礼,自始至终都乖巧听话。
可等入了洞房, 喝了合卺酒,顾江白忽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第二天大夫看了后, 直摇头, 说他已是灯枯油尽, 命不久矣。
早年顾江白寒冬落水, 留下病根,身体就一直不好。
现在这样,顾家人倒也意外。
都说他福薄,刚成了亲就病重。
但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又得太后喜爱,是皇帝赐婚。
所以就算我形同寡妇,也无人敢为难,反而交出中馈。
整个顾府, 有我来掌家。
18
这天,亲自给顾江白喂完药后,我走出房门。
只见院落中站着个挺拔人影,一身便服, 只腰间束了条明黄衣带。
我赶忙上前行礼。
「陛下怎么来了?」
「不必多礼。」
李翊将我扶了起来,眸光看向屋门。
「朕给你的那些药还好用吧?」
我勾唇一笑:「谢陛下, 好用得很。他现在口不能言, 身不能动, 神志却清醒,是个任由摆布的活死人。」
「好用就好。」
李翊亦笑,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何时你腻烦了,想他死了,一刀解决了就好。有朕撑腰, 看顾家谁敢难为你。」
「陛下大恩, 臣女感激不尽。」
我又想拜谢, 却被他拉住。
「都说了, 没那么多礼数。」
李翊又和我闲聊了几句,看了看天色道:「朕要走了,刚登基, 手头的事情太多。」
我连忙跟着相送。
走到门口, 他回首, 看了我一会儿, 才沉声问:
「管个小小的顾家有什么意思, 不如将朕的六宫给你管,如何?」
我猛地一惊,赶紧低下头。
「臣女无才无德,又是嫁过人的,怎配执掌六宫。」
没有回话。
我越来越惶恐, 手心不住冒汗。
良久, 耳边传来声温和轻笑。
「这么怕做什么?朕随口说说的。以后有空就进宫看看,母后总是念叨你呢。」
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臣女遵旨,明日就进宫看望太后娘娘。」
「好, 朕走了。」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李翊抖了抖衣袍,转身上了车。
马车驶入夜色,渐渐消失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