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姥姥起死回生之後。
我媽卻帶著弟弟躲了我八年。
直到有天警察找上了門：「你母親，是你殺的吧？」
1
沒想警察這麼快就找上門了，我還以為世間屬於她氣息已經殘留不多了。
我從警方手裡接過這一遝子照片，裡屋的姥姥好像聽到動靜，掙紮著從牀上坐起來:「青青，誰來的啊？是小宋嗎？」
我看了一眼警察叔叔，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回頭對屋裡的姥姥說道：「不是的，姥姥，是社區人員有表格要填。需要我們居民配合一下。」
手上迅速翻了翻警察給我的那幾張照片，照片上有些細微處被整體糢糊了。
但還是能認清楚上面這個人，是我的生母王亞梅。
她與我年幼時候，記憶中的張揚跋扈不同。照片上的她滿面血污，四肢被捆綁得死死的。
從表情依然能看出來，她遇害時候的那份驚恐不安。
我媽，她死了。我的內心卻毫無波動，早就知道了一樣。
站在門口的警官，一直目不轉睛盯著我的神情，同時用言語來試探我：「我們所裡也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王亞梅在你小的時候對你進行過虐待。這些年你跟她和你弟弟還有過聯繫嗎？」
我望著手上的文件，有點懂他的意思了：「您是想說王亞梅的死，我也有嫌疑吧？您有甚麼問題可以盡管問。我生母她確實對我進行過虐待，當年我也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了。我跟她很多年未見了，也不想摻和她的事情。」
警察沉默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甚麼言語。
「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了，我要去照顧我姥姥了。她有阿茲海默癥，身邊時刻離不開人照顧。」
小警察臉上有些局促，斟酌地開口：「還有一件事情。你那個弟弟何旭，今年剛滿十六歲，現在又失去了唯一監護人。你能不能把人接過來照顧幾天。盯上你母親的是個連環殺人兇手，已經有多位受害人了，他獨自一個未成年人恐怕有些不安全。」
我歪了歪腦袋，饒有風趣地問他：「警察叔叔，除了這件事情，您還有別的想問的嗎？」
小警察搖了搖頭：「沒了。如果你願意照顧他，可以隨時給我發消息。」
我斬釘截鐵地說：「好的，我不願意，也不能照顧，辛苦您讓他自生自滅吧。對了警官，最近出門一定盡量不要往山上去。」
關門送客之後。
我的表情冷了下來，我不希望讓何旭的出現會打破我和姥姥現在平靜的日子。
只不過王亞梅畢竟是姥姥的女兒，她出了這樣子的事情，我要怎麼跟姥姥說。
我回頭，姥姥已經站到了我身後，怔怔地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眼神有些躲閃：「姥姥，醫生不是讓你在牀上躺著嗎，怎麼下牀了?」
姥姥嘆了口氣：「青青，我都聽到了。你媽媽她走了是不是？她這一輩子沒對你盡過責任，可畢竟她是我閨女兒。說起來是我以前沒教好她，現在我年紀大了，又時不時地糊塗。我想去她墳頭看一眼。成嗎，青青？」
姥姥說得這麼婉轉，這是怕勾起我的傷心事兒了？
我沖她咧嘴一笑：「你想去，那我陪你。」
2
扶著姥姥進屋躺下之後。我掏出了行動電話就給宋玄清發了一條消息，讓他幫忙調查一下這件事情。
八年前的那些事情，對我而言依舊历历在目。
當年姥姥被人誤傷，險些害了性命。
生死不明的情況下，我媽卻帶著我弟弟何旭私自簽下了諒解書，為了三十萬塊錢寧可心甘情願地讓姥姥枉死。
幸好老天有眼，姥姥在宋玄清的幫助下能夠死裡逃生。
八歲的何旭卻在姥姥的靈堂上被野狗意外傷了命根子，被我媽帶著灰溜溜地離開了，從那兒以後兩個人就下落不明。
後來，家裡拆了遷，我跟姥姥來城裡這麼多年。
這兩人竟然又出現在了我和姥姥的生活中。
3 個小時之後，我的行動電話一震，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我點開了消息。
是宋玄清發過來的：
【青青，我幫你查了一下。死者確實是你媽王亞梅，當年她帶著你弟弟又回了深城，離你家其實只有十公裡左右。】
【王亞梅三天前被人發現死在了花園裡。】
【你弟現在初三，就讀於承則初中，每次都是年級第一。】
我：【警察來找我了，希望我把何旭接到家裡幾天，我拒絕了。】
宋玄清消息回得很快：【我倒是建議，你把何旭接過來放在身邊一陣子。這件事或許另有玄機，若是你能找到這個連環殺人的兇手，也可以多為你姥姥積一些陰德。】
【你姥姥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
【另外你悠著點哈，不要再隨便地詛咒人了。再被發現，估計你就要先你姥姥一步回去了。】
我撇了撇嘴，把行動電話揣兜裡，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他不就是怕我被抓回去了以後，以後沒人給他打工了嗎。
我給保姆周姨打了個電話，讓她過來照顧姥姥。接著去了警察局。
辦理完有關手續後，我終於又一次地見到了這個闊別八年的弟弟，何旭。
他不像小時候那樣肥胖，長高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陰柔。
警察沖他喊道：「何旭，你母親的事情我們會接著調查清楚。你這幾天先住你姐那裡可以嗎？」
何旭不好意思看我，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警察用極其不確定的眼神看著我：「青青，你會好好照顧他的吧？」
我沖他禮貌笑笑：「怎麼說也是家裡的事兒，也給您添Ťṻ₊了不少麻煩，何旭母親的事情就多拜托你們這邊了。他在我那兒暫住幾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寒暄完，我帶他兩個人相顧無言往家裡走。
快到家的時候何旭開口說道：「姐，對不起。那件事情，媽和我都很後悔。」
這話擱別人說，我就信了。
眼前這人是誰？
可是天生討債鬼何旭。
為了讓他不起疑心，我順著他的話說：「當年我也是年紀小，不該那樣對媽媽說話。現在你既然要跟我生活一段時間，就不要想這麼多了。過去了就當過去了」
過去了才怪。
兇手既然盯上了他，煮熟的鴨子又怎會願意讓他飛走。
我把何旭留在身邊，為的就是用來勾引那個殺人犯出現。
日後案子一破，我立刻把他掃地出門。但凡多猶豫一秒，我就不叫何青青。
3
我領著何旭還沒有進家門，就聽屋子裡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
姥姥像個孩子一樣委屈地哭著：「我要我們家青青，我要小宋陪我，我不要你，你走開啊。」
顧不上何旭，我慌忙推開了門。
周姨一臉為難地看著我：「你姥姥又發病了，這次連我也不認識了。我要給她喂飯都不同意，非說我要害她。」
我有些無奈，揉了揉太陽穴舒緩。
掏出微信給周姨多轉了五百塊錢：「麻煩你了周姨，這錢你拿著給晨曦買點好吃的。今天你先回去吧。」
因為姥姥的身體，我當年放棄了去上大學的機會，但是我並不後悔。
之後就跟著姓宋的合夥開了一家住宅設計指導工作ẗū́ₑ室，這幾年也算是沒少掙錢。
何旭見狀略感意外，看著姥姥對我說：「姐，姥姥這是……」
我表面上在這兒陪這個孫子演戲，心裡開始盤算著把姥姥送去宋玄清那裡待一陣子，離這傻逼遠一些。
我語氣有點悲憫地對他解釋：「當年你和媽媽走了之後，姥姥憂思過重。前兩年得了阿茲海默癥，最近有點認不清人了。」
我一邊打量著何旭的表情，一邊試探地問：「何旭，你有看見殺害媽媽的那個人嗎？為甚麼我聽警察的意思說那個殺人犯一定會盯上你？」
何旭出乎我意料地嘆了一口氣：「姐，或許你當年說的是對的，我真是一個天生討債鬼。媽媽竟然也是為我死了。真不知道我活著還有甚麼意思。」
聽他這樣說，我眼前一亮：「你看見兇手了是嗎？所以警察才特別關註你的安全動向。」
何旭苦笑：「姐，別問了。我不想說了害你。」
我急了，你這怎麼能是害我！你這是拿著大把大把的功德在我眼前晃悠啊！
4
何旭用很痛苦複雜的眼神望著我：「姐，媽媽是為我而死的。我親眼看著她被那個殺人狂魔殺害卻無能為力。我真的該死，我現在這個世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姐姐，小時候的事情你能原諒我嗎？」
我忍著內心的惡心，努力抓住其中的關鍵字：【親眼看見？】
他有些瑟縮，神情極其不自然：「媽媽這些年其實有個相好的。前陣子都開始談婚論嫁了。有天夜裡兩人突然發生了爭執，媽媽讓我去同學家住一夜。再回來就看到滿屋子的警察。事後他就失蹤了，就算沒有親眼看見，也能肯定是他殺的媽媽！」
我皺著眉頭狐疑地看著他：「這件事情你有沒有告訴警察？」
何旭搖了搖頭：「我不敢，我怕那個人回頭會殺了我。媽媽已經死了，她在天之靈應該也希望我好好的。」
好小子，你差點給爺整樂了。
當年就是這種忘恩負義，白眼狼的Ŧűₘ樣子。沒想到他還真是一視同仁，無論是他姥姥還是他媽，死就死了，他內心永遠只想著自己。
我沒再多說，給了何旭一千塊錢。讓他去買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安心在我這裡住下吧。
既然他嘴裡說，王亞梅那個相好的十有八九就是殺人狂魔。
那何旭對那人來說，絕對是肥美的魚餌料。我如果不利用一番，真的太可惜了。
前提是，何旭告訴我的都是真的。
我馬上跟警察反饋了這條線索，那邊回了一個：【收到】，就沒有了下文，想必也是忙得熱火朝天的。
等到半夜的時候，我家門被「咚咚咚」地被敲嚮了。
姥姥睡得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青青，是不是你媽來了？我咋感覺一直聽你媽叫我呢，她讓我跟她一起走呢。」
我拍了拍姥姥的手，讓她別急：「應該是風吹的，我去看看。」
我透過貓眼，果然是何旭他媽找過來了。
別人看不見她，可我天生體質特殊，不僅能觀過去未來、斷人是非。
對陰人的感知力也更強，何旭他媽還身著一身紅衣，血色抱怨。
在我眼裡，她如同深夜裡的明燈一樣難以忽視。
她用凸起的眼睛，貼著門上的貓眼望著我：「呵呵，是何青青呀。女兒你開門啊，媽媽回來了呢。何旭呢？媽媽的好兒子，媽媽好想你啊，快跟媽媽一起走吧。」
我冷哼一聲，從兜裡掏出一張符籙，順手貼到了門上。
頓時金光大作，門外的王亞梅像是被燙了個激靈。
她慘叫一聲，立刻逃得無影無蹤了。
紅衣女鬼登門索命，怎麼也不是好兆頭。
我再去看何旭的屋子裡，燈光還亮著。打開他房間裡偷偷安裝的攝像頭，看到何旭在預習明天的功課，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他媽才剛死，他就能沉著冷靜地去學習，難免有些太詭異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驅車把姥姥送去了宋玄清那裡。
有他在，哪怕是一百個王亞梅也翻不了甚麼風浪。
更何況姥姥對他不是一般的喜歡，有時候不要我也得要他。這件事還讓我偷偷吃了好幾次的醋。
安頓好姥姥之後，他帶我進了屋子裡。
從保險櫃裡拿出一份卷宗的複印件扔給我，用目光示意我打開：「這裡是包括你媽媽在內的連環殺人受害者名單。一共有四人，除了你媽媽，大部分都是高中生。而且全是漂亮的女孩子。作案手法一致，所以警方判斷屬於連環兇殺案。」
我心中咯噔一下，把我知道的資訊也告訴了宋玄清。
他腦子比我的好用，說不定能想到更多的線索。
等到聽我說完王亞梅還有個相好姘頭的時候，他忍不住撓了撓自己的下巴：「按理說，這麼重要的線索就算何旭不說，以警察的實力也不會查不到。他卻選擇了親口告訴你，我總感覺其中有些東西不對勁。」
我手指敲了敲卷宗：「你說，殺人犯會不會就是何旭自己？他告訴我他媽還有個姘頭其實只是為了迷惑我？而且昨天王亞梅的鬼魂找到我家了，一直念叨著要把何旭帶走。」
宋玄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戲謔地看著我：「何大師不是可以觀未來，斷是非嗎？直接看看不就得了？」
我氣得咬牙切Ŧü²齒，手指捏得咯吱咯吱的：「王亞梅和何旭兩個人跟我這具肉體凡胎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當年我差點就搭上了自己全部道行準備大家都死了算了，我就當回老家了。可是現在我還要照顧我姥姥，如果我再動用神通去看他們的過去和未來，被反噬了下面肯定會知道的。」
我擠眉弄眼暗示宋玄清：「要是能讓我見見她那個姘頭，我一定能看出來，他手上有沒有過人命。」
宋玄清笑了，笑得前俯後仰：「難得你也會吃癟，你姥姥就放在我這裡吧，我這道觀修身養性還是不錯的。必要時我也會親自照顧，你安心去搞這件事情。抓到殺人犯的時候，記得也給算我一份功德。」
5
解決了姥姥這個後顧之憂，我轉頭去了一趟何旭的學校。找到了何旭的班主任老師，打聽了下他平日裡的在校生活。
老師是個中年婦女，很盡責地告訴我：「何旭這個孩子，除了平日裡不太愛跟別人打交道，不願意參加游泳課。其他成績一直都是很好的，從入學開始就一直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
我不滿意這樣的回答，接著追問：「那您又知道，他之前和誰走得特別近嗎？」
老師思索了一下，突然有些動容：「這話其實不該我說，上半年何旭聽說跟隔壁學校一個高一的女生走得很近。可那個女生前陣子跳樓了，聽說是高中壓力太大了。你作為何旭姐姐，有時間還是多Ŧṻ₀開導開導他。另外聽有些老師說有人在酒吧裡面見過何旭，孩子這麼小家裡人要多上心。有時候人生經历比成績重要多了。」
跳樓？一個好端端的花季少女，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選擇輕生呢。
我要了老師口中的酒吧名字，請他幫忙瞞著何旭我來過學校的事情。道謝之後就告辭了。
接下來過了幾天，等何旭漸漸放低了警惕心。
我給他發消息，告訴他今天我不會回去了。家裡就他一個人，讓他自己弄點飯吃。
他沒有起疑心，回了我一個微笑的表情包：【好的，姐姐。】
我喬裝打扮了一下，怕自己一個人不行，又特地叫上宋玄清。
兩個人藏在家門口不遠的地方，守株待兔。
不出所料等到了半夜 11 點鐘的時候，何旭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頭上戴著一個棒球帽走出家門。
我們倆緊跟其後。
何旭不知道的是，王亞梅的靈魂也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似乎是懼怕宋玄清的存在，但她更舍不得放過何旭。
王亞梅一直在他身後念叨著：「兒子，兒子跟媽媽一起走吧。」
何旭沒有通靈的本事，只是覺得陰風陣陣掠過，下意識地用手去壓低了頭上的棒球帽。
走了大概二十分鐘，他停在了一個酒吧的門口。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酒吧的名字——肆夜酒吧。
有幾個男人在門口早就等候何旭多時了，一看他過來了就眉開眼笑地搭著何旭的肩膀：「怎麼才來啊，我們等你很久了。」
何旭笑笑：「我媽剛死沒幾天，警察讓我去我那個便宜姐姐家裡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出來的，你就別抱怨了。人都到齊了嗎？」
為首的點點頭，手上拎著一個大大的籠子，領著何旭就進去了。
我仔細看了看這些人，每個人的腳下都有不少貓狗圍著，有的小貓咪的身體殘缺不全，喵嗚喵嗚地叫著，似乎是想蹭他們的腿，惡狠狠地咬下一口肉來。
這群人對這番景象卻是看不見，嬉笑地圍著何旭。
看得出來這幾個人身上的殺孽很重，只是手上還沒殺過人而已。
宋玄清語氣冰冷：「這群人，該死。」
他拿出行動電話打了幾通電話，緊接著就有人出來把我們帶進了監控室。
我沖他伸了個大拇指：「宋哥哥，好牛呀。」
他一言不發，示意我去看屏幕。
我看見何旭從籠子裡掏出一只小貓，然後拿起茶幾上的剪刀，對準了小貓……
這個雜碎！我當年怎麼不直接咒死他。
詛咒他屁股每天都生爛瘡！
宋玄清利索地報了警，民警來得非常快，他們一行五個人都沒跑掉，全部被抓了。
țû₄我現在算得上何旭的半個監護人，很快警局就通知我去撈人。
在去警局的路上的時候，宋玄清對我說：「或許你不一定非要靠著詛咒才能找出兇手，我們可以換個思路。」
6
「比如？」
「招魂。我把除了你媽之外的三個姑娘的魂魄召回來，你親自跟她們溝通一下，不就知道兇手到底是不是何旭了嗎。」
我一拍腦門，對啊。
我為啥要在這裡死磕何旭，自己在那兒瞎猜，我直接問一下受害人不就行了。
宋玄清從挎包裡掏出幾張符，那幾人的生辰早就在他看檔案的時候記住了。
他的嘴裡開始念念有詞Ṱü⁺：「千處千尋，萬呼萬應，弟子宋玄清尋陰魂，沈麗柔、吳語池、黎欣至人間三日……」
咒語剛一念完，原地就打起了幾個小旋風。
宋玄清雖然未開眼暫時看不到，卻也知道是人被帶來了。
而我眼前憑空出現了三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她們身上還穿著校服，表情帶著懵懂純真。
宋玄清沖我示意，我走上前去對為首的姑娘說道：「沈麗柔，我是何青青。我有話問你。」
她看著我，嘴唇慘白：「您是判官大人？」
我沒否認，怎麼說我也算屬於內部員工：
「你們記得你們是怎麼死的嗎，是誰殺了你們？」
她捂著自己的腦袋，表情有些痛苦：「我的脖子好痛，我喘不上氣。他殺了我們，把我活生生地掐死了。我記得我死之前看見了一個男人。」
說著說著，她表情一變。
原本算是嬌俏可人的臉蛋變得面目猙獰起來，舌頭也越吐越長，眼角流出兩行血淚。
我心下肯定是何旭害死了她們，一定要為這幾個女孩討回公道。哪怕沒有甚麼功德：
「我現在要去警局撈何旭這個雜碎，你們跟著一起去看看，殺害你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三個女鬼有些躊躇：「可是這種地方都有浩然正氣護著，我們根本靠近不了。」
我把這話原糢原樣地學給了宋玄清。
他道了一句：「無妨，有我在。她們頂多稍微不舒服，不會傷她們魂體的。」
看著宋玄清信誓旦旦的樣子，三個女鬼對視一眼都同意了。
到了警察局之後，宋玄清跟三個女鬼就在門口旁邊等著。
王亞梅這會兒連頭都不敢露，不知道藏到哪個犄角旮旯裡了。
我一進門，一個熟悉的警察就把我帶到了會議室。
攤開面前的資料遞給我：「青青，最近這幾天有發現甚麼線索嗎？」
我搖搖頭：「沒有甚麼確切的線索，我感覺何旭藏得挺深的。」
警察說：「那天你給我發了資訊之後，我就派人去找你生母的那個情人。人已經協助在外省抓到，早上就送到我們警局了。但是他十分不配合，我們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最多只能先關 24 小時。」
警察局的流程，我多少懂一些：「好，能帶我去看一下他嗎？」
他有些為難：「這本來是不合理的，但是鑒於你跟宋先生之前幫我處理過一些事情。我也相信你會是我們的突破口。可以合理地讓你去見他十分鐘，再多就不合適了。」
十分鐘，對我已經足夠了。
警察派人把王亞梅的姘頭也帶了過來，我看了他一眼。
他點點頭出去了，順手把門帶上了。
來人名叫王虎生，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
進門以後就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就是那賤貨的女兒？媽的，她死了也不安生。老子跑到外地了，還得讓她牽連著回來。你媽不是我殺的。你該問問你那個寶貝弟弟。」
何旭？
難道說連環兇殺案的兇手，就是何旭？
我走到他對面，盯著他的眼睛：「王虎生，看著我的眼睛。」
他呸了一聲，抬起頭對上了我的眼睛：「你讓看就看，你他媽是老子誰……」
下一秒他眼神迷茫了。
我看不了王亞梅和何旭的，我看不了你的記憶？這還不是手拿把掐的。
我走進了王虎生的記憶裡，此時的我就變成了記憶裡的他。
天色陰霾，「我」正匆匆往家裡趕。
一打開家門看到王亞梅正驚慌失措地拎著一口大麻袋，裡面傳出陣陣腥臭。
「我」不滿地嘟囔著：「又把甚麼狗屁玩意兒往家裡帶。你皮子又癢了，欠揍是吧。」
王亞梅對我賠著笑臉：「買的小半頭黑豬肉，想給旭子補補的。沒想到收到的都化凍了。老公別生氣，我馬上收拾。」她拖著豬肉袋子就下樓了。
「我」大搖大擺地躺在沙發上，看到王亞梅的行動電話忘帶了，並且沒有上鎖。
閑著無聊拿起來，順手點開她的微信，看這娘們有沒有給「我」戴綠帽子。
最後一條消息是前天的。
一個女生的頭像，消息只能看到【……兒子比甚麼都強，老 B 登。】
有意思！我興奮了。
「我」用王亞梅的行動電話點進了聊天框。
是王亞梅主動加的她，剛開始那個姑娘還很客氣地叫王亞梅阿姨，王亞梅卻直接連續發了三條六十秒的語音。
「我」點開聽了一下，含娘量極高。
那個姑娘還試圖給王亞梅講道理，一點用都沒有。
換來的只是鋪天蓋地的謾罵，罵對面是狐貍精，小賤貨，不好好上學只會勾引人。
最後的一條消息就是那個姑娘給王亞梅發的一句：【沒有女人會喜歡一個太監的，你管好你自己的寶貝兒子比甚麼都強，老 B 登。】
王亞梅一直到今天沒回她，估計是切豬肉去了吧。
「我」又點開了她的其他群消息。
一個十幾歲小閨女的那種照片，被她發到了各個群裡各種宣揚人家勾引了她兒子。
「我」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妙，拿上外套就準備出門。
卻看到王亞梅拿著菜刀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我。
「老公，你看甚麼呢？」她表情很陰森。
「我」一個大男人也有些心虛：「沒看啥，老子看你微信有錢嗎。麻子哥喊我喝酒，你自己在家吃吧。」
再之後就是他回到家，一些不能看的記憶被我跳過去了。
畫面一轉我看到了王亞梅跪在地上，哭著抱住「我」的大腿：「老公，我就旭子一個兒子了。求求你幫幫我，我不能失去旭子啊。他學習這麼好，以後肯定會給你養老的。」
「我」一腳踹開了王亞梅：「老子讓你們給養老，老子怕是活不到明天！我告訴你！我是犯渾，但是違法亂紀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王亞梅從地上爬了起來，陰狠狠看著我：「你賄賂別人的證據，這些年我都收藏了，看在咱倆相識一場的份上。你不幫我就算了，但是你要是敢說出去，咱倆一起死。」
「我」暴怒，狠狠地打了她一頓，收拾東西離開了。
在王虎生的記憶裡，竟然沒有這件王亞梅告訴他的事情具體內容，他腦海中關於王亞梅的記憶，也到此為止了。
不但沒給我解惑，還讓我添了一肚子的疑惑。
我在紙上寫寫畫畫，王虎生、女生、不可描述的照片、豬肉……
到底是甚麼事情讓王亞梅如此害怕，又讓何旭如此厭惡她。
7
警察已經在敲門了，我把我整理好的東西給了他：「這是我催眠的結果，從他嘴裡問到的。雖然不能當成有效證據，也能讓您這邊少走不少彎路。」
小警察十分感謝我，帶我去領何旭了。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他嚅囁地說：「姐，是他們逼我去的。我要不去他們就要在學校讓人整我，我真的沒辦法。是有人報警陷害我」
要不是我親手報的警，我真的會信。
領著他出了警察局，後面三個女鬼呼啦一下圍上來了。
我很有確信，這下她們肯定能想起甚麼。
為首的沈麗柔卻沖我搖搖頭：「我們不是他殺的。」
我愣在原地了，不是何旭？
我從一開始就堅定不移地認為，殺人的肯定是何旭。
如果不是他動的手，還會有誰？
我把剛剛看到的結果告訴了宋玄清，讓他也琢磨一下。
宋玄清突然說：「青青，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們招了這三個人上來。有一個人卻在你視野裡消失了！」
我如同當頭棒喝。
王亞梅！是她！
我怎麼會因為她也死了，就把她排除嫌疑了。
雖然她們死亡的方法時間都差不多，但是王亞梅是最後一個死掉的！
王亞梅，又是被誰殺死的？
我趕緊把這條線索也發給了警察，突然瞥到了遠遠藏著我們的一抹紅色。
我伸手拉了拉宋玄清的袖子。
他比我高一頭，不解地低頭看著我，一雙眼睛亮如星子。
我莫名地臉紅了：「能不能給何旭開眼。」
宋玄清眉毛蹙起：「當真？你確定他不會瘋掉？如果他手上沒有人命，就是個普通人，你這算是犯了條例。」
我視死如歸：「開吧，真有甚麼事兒，我來擔責。」
宋玄清聞言不再勸阻我。一拍何旭肩膀，何旭回頭的瞬間。
他把幾滴清涼的液體抹進了何旭的雙眼之中。
拍肩膀是為了滅何旭雙肩陽火，給他塗抹的則是牛眼淚。
牛眼淚不易得，只有在牛老死的那一刻，那一滴才是有效果。給這種人用真是浪費了。
何旭只覺得世界一下變得陰沉沉，回頭一看三個穿校服的姑娘正在盯著她。
每人臉上身上都有被繩子勒出的血痕。
地上還有很多只殘缺不全的小貓爬著，一路都Ŧú¹是血跡。
綠瑩瑩的小眼睛也在盯著他。
何旭嚇得大吼一聲：「啊！」差點暈厥過去。
我上前給了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他抱著我的手：「姐！我看見鬼了。」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說啥胡話，哪裡有鬼？我看你心裡有鬼。」
甩了甩手，用力太大。給我手打麻了。
三個女鬼就快貼何旭臉上了，這時候王亞梅看到她寶貝兒子被欺負果然忍不住了。
她剛一出現，我感覺身邊的溫度驟降十幾度。
原本跟我嬉笑的三個姑娘，此刻死態畢露，一行紅色淚珠流下。
看起來受了極大的刺激，她指著王亞梅：「就是這個女人，殺了我。把我騙到了她的家裡，然後把我殺掉了。」
王亞梅變成了鬼，依舊是蠻不講理的鬼：「是我殺了你們又怎麼樣，你們這群賤貨。我兒子這麼好，你們憑甚麼拒絕他。你們不同意跟我兒子在一起，我就要把你們都殺了。」
其中叫吳語池的女孩似乎想起了甚麼：「我記起來了，我家裡沒錢。我去商場口發傳單勤工儉學。這個女人找我，問我願不願意給孩子輔導功課，一個小時給我 200。我沒有多想就跟她一起走了，結果到了她家讓我換上一身紅色的裙子，我覺得太詭異了就沒同意。她突然問我願不願意給她做兒媳婦。」
另一個叫黎欣的女孩兒也恢複了記憶：「我也是，我不同意。我要走，結果她罵我，說我們女孩都是賤人，就是拜金女。看不上她兒子的都該死。接下來我就是失去意識，然後……」
王亞梅拍著手哈哈大笑：「是該死，都該死。兒子你看到嗎？這群賤人看不上你沒關系，媽媽把她們都殺了。你下來陪媽媽，她們都是媽媽給你挑的老婆啊。」
何旭厭惡地看著王亞梅：「你死都不消停嗎。我怎麼有你這樣的媽！」
很難想象這是王亞梅捧在手心十幾年的兒子說出的話，一輩子結果落了個這個下場，我只能說：「該。」
宋玄清笑了笑：「所以，何旭。其實你媽是你殺的對吧？」
我疑惑地看著他，怎麼推理出來的？
宋玄清沒搭理我，接著說：「當年，你喜歡隔壁學校的女生，被王亞梅發現了。她發消息把那個女生罵了，那個女生說你是太監。王亞梅就受到了刺激，把那個女生裸照發到了學校的各個學生群裡，所以她才會跳樓。對嗎？」
何旭點了點頭：「你說得是不錯，那只能證明我媽殺人了，跟我有甚麼關系？」
宋玄清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著急，你聽我接著說。你喜歡的女生死了之後，你跟王亞梅關系惡化。王亞梅潛意識裡覺得，只有更優秀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你。修複你們之間的關系。所以她的目標都是好看又努力上進的女孩。卻在被她們拒絕後惱羞成怒殺人。對嗎？」
何旭冷笑：「接著說」
「你媽媽的那個姘頭之所以離開，就因為你媽讓他幫你綁架這些姑娘。本來這些事情跟你沒有關系。你頂多算個攪屎棍。但是你最後出手殺了你媽媽的原因卻很簡單。有腦子的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前因後果。」
我一臉迷茫看著宋玄清：「甚麼原因？」
宋玄清白了我一眼，伸手狠狠捏了一把我的臉：「他的目標就是你，他想到如果你媽死掉了。警察一定會出面讓他去你家裡住。他要報當年的仇，殺了他姥姥和你，同時又可以嫁禍給你媽媽的姘頭。」
我啊了一聲：「這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怎麼沒發現他的目標是我？」
宋玄清嗤笑：「因為你沒腦子。」
我差點跳起來給他一巴掌，這甚麼人啊。
宋玄清接著說：「別人虐貓都是心理變態。你不同，你可是年級第一的學霸。學霸最擅長學習了。我看監控裡，你每次虐貓的時候，身上穿的都是何青青的白色襯衣。所以，你是想借貓的怨氣殺了何青青。」
宋玄清說得條條是道，把我都聽傻了。
我想象怎麼會有人這麼離譜，這母子倆都是變態！
真被拆穿了何旭掉頭就跑，我剛想追就被人薅住了脖領子。那些小貓魂先緊緊地跟著何旭去了。
「先超度，把該送的送回去，該處理的處理走流程。他跑不了的，我剛才一直在跟警察保持通話。」
宋玄清施法鎮住了王亞梅，收在了一個玉葫蘆裡。
我又看著三個女鬼，她們這輩子太苦了。
宋玄清焚了符紙，說：「過了一會下面就有人來接她們回去了。」
不一會，人來了。
8
我一看來人，瞪大了雙眼，努力往宋玄清的身後靠了靠，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來人沒好氣地冷笑，看了我一眼：「躲？」
我訕訕地說：「您怎麼親自來了，這點小事。」
完了，今天吾命休矣。
此人，正是我的主人閆君親自駕到。
他望著我似笑非笑：「我找你這麼久，地府的土都翻了三層了。你跟我說，你在人間跟他待一起？」
我耿直地咽了咽吐沫：「是你自己弄丟的，這人間又不是我想來的。」
閆君點了點頭：「嘴硬了，我先處理正事兒，回頭算你的賬。」
他看向這三個姑娘：「你三人這輩子也算是積德行善，還陽是不太可能了。我給你們安排個好胎，做一對三姐妹可以嗎。一生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這三個姑娘有些難過，但都知道機不可失，還是含淚答應了。
我趕緊補上一句，還有一個收到網路暴力自殺的，一起給算上吧。
閆君微微頷首，一甩袖子三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輪到了王亞梅，她這會兒見了人也不發瘋了，只敢瑟縮地跪在地上。
閆君盯了她一會兒，皺起眉頭：「好一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人。手上又有數條人命。去泥犁、刀山、鐵牀、寒冰、火海，五個地獄各走一趟吧。日日喂心肺與野狗，直到業滿為止。」
我笑了，這一套餐走下來，沒個兩千年她怕是出不來了。
我這一笑，目光又把閆君吸引過來了。
他有點稀奇：「你也會笑？倒是有趣。此次算你功德一件，給你這凡間的姥姥增壽一紀，你陪她過完這一世再回來吧，先跟著這位神尊好好修行吧。」
我躊躇一下，試探地問他：「那您現在都怎麼辦公了？」
閆君驕傲地說：「現在我們推行無紙化辦公，地府裡最不缺程序員了。」
宋玄清適時地提醒道：「那跑掉的何旭呢？他雖然是討債鬼降世，有因果在裡面, 可是做得未免太過了。」
閆君收起笑臉：「至於那個何旭，先由陽間的法律去判，死了後我親自派人接他。肆意虐殺生靈，弒母。這兩條就夠他十八層走一遍了。此人心術不正, 不能拿因果當借口。」
警察的速度十分之快, 抓何旭僅僅用了四個小時, 他連火車站都沒跑掉。
何旭在大廳中, 拿著刀試圖綁架人質，要求放了他，結果被當場射中了手臂。
警察按照宋玄清提供的錄音和線索，找到了何旭殺人的證據，最高法院親自受理, 數罪並罰。
當庭宣判死刑，並且立即執行, 這消息轟動了半個互聯網。
宣判的當天晚上, 何旭怕得要命，幹脆就咬舌自盡了。
聽說他死後，身體上出現了無數貓咪撕咬的痕跡，魂魄被早已等候的七爺八爺帶了下去。
我提前打了一聲招呼，底下已經有人給何旭準備好小灶了。
警察喊我去領他的屍首的時候, 我反手無償捐給了醫學院, 院長直誇我大義。
那些貓咪的靈魂，我也拜托七爺八爺幫忙，送入了輪回井裡, 希望來世遇良人。
9
等我開車去回去接姥姥的時候，姥姥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人也不像之前那樣迷迷糊糊的了。
清醒了以後，也沒有再提過要去王亞梅的墳地上看看。
何旭，終究是死在了他的十六歲裡。
說：「若是他一心向善, 又何懼甚麼詛咒？」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