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十八歲盛夏

元旦收假，我去竹馬家接回狗狗。
剛打開門卻看見，轉校生穿著竹馬睡衣在客廳晃悠。
盛纖纖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小妹妹，快把你的狗帶走，味臭死了。」
我僵在原地，酸澀感蔓延開來。
段清野一臉嗤笑：「你不會是……吃醋了吧？要是真信了爸媽的娃娃親，你就輸了。」
好像我不該出現。
後來，我帶著男朋友回家見父母。
段清野卻紅著眼，把我堵在門口：「為什麼談戀愛了不告訴我？」
1
和爸媽從老家回來，我第一時間去了竹馬家。
盛纖纖一雙白皙的大腿，很是搶鏡。
要不是看清楚了 302，我還以為走錯了家門。
段清野還在房間翻箱倒櫃：「纖纖，我給你再找件外套。」
看到我的出現，盛纖纖也慌了。
但很快又拿出一副主人的姿態。
盛纖纖捏著鼻子，指著角落的希希，一臉嫌棄：
「小妹妹這麼莽撞，看見不該看見的，可別哭鼻子喲。
「快把你的狗帶走，味臭死了。」
我一下子晃了神。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先關注哪個。
我僵在原地，酸澀感湧上心頭。
以前段清野從未帶過同學回家，現在卻把女同學帶回家。
對方身上還穿著他的睡衣。
段清野從房間拿出那件，我送給他的限量版外套，披在盛纖纖身上。
「你們女生眼光一樣，這件衣服你應該也很喜歡，就先穿這件吧。」
注意到我眼眶有點紅，段清野一臉嗤笑：
「桃子，你不會是……吃醋了吧？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從盛纖纖轉到我們班後，段清野就很少和我一起回家了。
一放學，段清野就跟著盛纖纖走。
有人調侃段清野：
「最近怎麼不跟你那小青梅一起走了？就不怕她被混混惦記？」
段清野沒放在心上：「她又不是沒有腿，也該學會一個人回家了。」
從小兩家的父母給我們定了娃娃親，兩家人春節經常一起串門吃飯。
我和段清野從小到大，都在同一所學校上學。
段叔叔在飯桌上經常說：「老宋啊，以後桃子和小野結婚，我們就是親上加親。」
從小被父母訂下婚約，玩過家家的時候。
段清野在後面追著我跑：「桃子，以後你就是一家之主，我都聽你的話，好不好？」
我以為。
他也像我喜歡他那樣，喜歡著我。
可現在，段清野說：
「要是真信了爸媽的娃娃親，你就輸了。」
我吸了吸鼻子，跑過去抱起希希：
「我才沒有信。
「我就是心疼希希，你們對它做什麼了？」
2
段清野想起什麼，語氣瞬間埋怨起來：
「我都還沒說你呢，平時不管教好狗狗，剛剛還尿在了纖纖裙子上。」
盛纖纖嬌裡嬌氣，跟著附和：
「就是啊，髒死了。」
我沒再說什麼，把希希抱回家了。
和段清野冷戰了兩天。
我們各走各的，在教室見面就繞道走。
段清野拿了兩個包子，放在我的桌子上：「桃子，我媽給你的早餐。」
見我沒說話。
他試探性地問：「你不會還生氣吧？」
盛纖纖走過來，語氣溫溫柔柔：「阿野也是好心給你，小妹妹，你就收下吧。」
仿佛我成了壞人一樣。
周圍的同學都在看戲，我把包子塞回給段清野。
「我吃過早餐了，不用。」
經常和段清野走在一起的大胖，笑著調侃——
「你的小青梅，可真難哄！」
段清野好面子，順勢把包子塞給盛纖纖：「不吃就不吃，誰求著你吃。」
盛纖纖像是拿到了戰利品，回到座位，美滋滋吃起早餐。
和段清野誇讚起周姨廚藝：「阿姨手藝真好，以後誰嫁進你家，真有福氣。」
段清野有點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一瞬間，班裡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
「可愛在性感面前，果真不值一提。」
「段清野和盛纖纖就很配啊！」
「小青梅哪裡比白月光香？」
「宋伊桃每天留著短髮，跟個假小子一樣，換誰不喜歡盛纖纖那種女神。」
段清野以前說過一句，喜歡我短髮的樣子。
後來我就一直留著簡短整齊的學生頭。
我的頭越埋越低。
很想解釋，卻遲遲說不出話。
身後的人突然抬起頭，猛拍了一下桌子。
「吵什麼？打擾到我睡覺了。」
周錚突然詐屍，教室裡才慢慢安靜下來。
周錚是班裡出了名的混子。
愛打架不好惹，下課就趴桌睡覺。
我在草稿紙上寫了個謝謝，把紙團放到周錚桌上。
他看都沒看一眼，就丟進課桌裡。
上課鈴響，班主任走進教室。
「快要進入高三了，兩人一組成立互幫互助小分隊，可自由組隊。班長收集一下名單，放學後交到我辦公室。」
我看了一眼段清野。
因為以往，都是我們兩人一起組隊。
段清野回過頭，剛好看到我的視線。
「桃子，纖纖剛轉來和別人不熟，要不……你自己再找別的同學組隊吧。
「實在有不懂的題，回家你再問我。」
盛纖纖也回過頭，皺眉說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吃醋我搶走阿野？你要是介意的話，我把阿野還給你。」
我的指甲一點點嵌進肉裡。
班裡討論群組隊的聲音四起。
「青梅竹馬組都看膩了，是時候換換人了吧。」
「盛纖纖好大氣，桃子要是生氣就太不會做人了。」
「桃子要是拒絕，也太小氣了吧。」
我很想解釋。
到嘴的話卻被卡在喉嚨，一句也說不出來。
明明上高中時，都是段清野和我許諾。
以後的互幫互助小分隊，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我無助地看向段清野，想讓他為我說一句話。
在班裡澄清大家的誤解。
可他無動於衷，還來了一句：
「桃子，我和纖纖約好了，你去找別人……」
段清野話沒說完。
身後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那你要不要跟我組隊，作為感謝？」
3
太陽打西邊出來。
周錚居然主動提議加入學習小分隊，我和班裡有名的混混成了一組。
本以為周錚要拖我後腿。
誰知今天一放學，周錚就拿著英語卷子到我面前。
「組長，幫我看看這道完形填空唄。」
我耐心給周錚講解，出奇的，他聽得很認真。
花半小時給周錚講解英語，眼看就要耽誤回家時間了。
太晚了天黑，我害怕。
尤其是最近和段清野冷戰，我一個人回家，更要早一點。
我合上課本：「周錚，我要回家了，明天再給你講。」
周錚用手肘撐著頭：「膽小鬼。」
我匆匆跑出教室，還不忘叮囑他。
「期末考試，你可別給我丟鏈子。」
回家路過那條著名的墮落小巷，我緊緊握著書包帶子，邁著大步往前走。
總感覺身後有人一直跟著我。
周錚一個急刹停在我面前：「走，我送你回家。」
錯過了平時回家的那趟車，我跨上周錚的摩托車。
周錚把我送到社區門口，我正要摘下頭盔還給他。
「別動！」
我一臉問號。
周錚側身靠近，輕輕解開我的頭盔扣子，小心翼翼取下。
「這頭盔十幾萬，當然得寶貝。」
嚇得我趕緊給他：「謝謝你送我回來。」
「宋伊桃！」
大老遠就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
段清野也回來晚了，他站在社區門口，看上去怒氣衝衝。
「叫我幹什麼？」
我沒好氣地回答。
段清野看著周錚離去的背影：「以後你少跟周錚來往，他那種混混不是什麼好人，離他遠一點。」
真是搞笑。
說讓我找別人組隊的，是他。
讓我不要跟周錚接觸的，也是他。
我回懟段清野：「我愛和誰組隊，都是我的事，你少管我。」
段清野追上我的步子：「我也是好心勸你，怕你被周錚騙了。」
「不需要你的好心。」
段清野堵在我的面前，攔住我的去路：「喂，桃子，你不會是真的吃盛纖纖的醋吧？我承認我是喜歡她，以後我們要是在一起了，她也會對你好的，你不要對她有那麼大的敵意。」
我心裡很委屈，我都還沒說盛纖纖一句壞話。
「我沒生氣，我只是找到新的方向了。」
回到家沒一會兒，媽媽敲開我的臥室。
「桃子，今晚你周姨喊我們過去吃飯。」
迫於兩家的關係，我還是去了。
飯桌上，我沉默不語扒著飯。
周姨細心發現，我和段清野沒坐在一起，而是隔了一個座位。
「你們吵架了？」
見我沒吱聲。
段清野率先和我爸媽告狀：「叔叔阿姨，剛才我們班有個混混男生送桃子回來，我怕她學壞，路上說了她幾句，她就不開心了。」
爸爸放下筷子，轉過頭批評我。
「小桃，你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現在要以學習為重，多聽你清野哥哥的話。」
媽媽也跟著皺眉：「是不是一個騎摩托的？我在樓上看見了。」
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周錚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氣氛陷入尷尬，好像我成了壞孩子一樣。
段叔叔見局面有點尷尬，急忙出聲緩和：
「老宋，小桃做事會有分寸的，不要一味責怪她。」
周姨打破了局面：「小野，那你最近為什麼不跟小桃一起回Ťŭₕ家？」
段清野害怕他追求轉校生的事情被發現，飯桌下一直踢我褲腳，暗示我不要說出來。
他為自己辯解道：「我和同學組隊學習太晚，下次會回來早一點。」
一向成熟的段清野，竟然學會了撒謊。
4
班裡都在議論，段清野和盛纖纖自從組隊後，形影不離。
放學後，他們約著去網吧玩遊戲，打電玩，看電影。
這就是段清野口中所說的學習。
段叔叔不知情，非常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小野，你是讀書的好料子，以後要和桃子一起考到上海。」
段清野點點頭：「聽見了沒？桃子，等以後我們都考到上海，還是會像小時候一樣常常見面。」
中考填志願，我差點以為考不上和段清野一樣的學校了，哭著跑回家。
段清野從家裡跑來安慰我：「桃子不哭，以後我們相約考同一個大學，這樣又可以在一起了。」
可我現在不想了。
我想去北京。
我匆匆忙忙吃完飯，就跑回家裡。
平時一進門，希希就自動跑來接我。
可現在它一動不動，我喊了幾聲它的名字，希希還是毫無反應。
我急忙把希希帶去社區裡的寵物醫院。
卻被醫生告知：「狗狗骨折了，還蠻嚴重的。」
這怎麼可能，最近我都沒帶希希出門，怎麼可能會骨折？
想到元旦回來，去段清野家接回希希，它狀態就有點不對。
我打電話過去問段清野：「你和盛纖纖把希希怎麼了？」
段清野不耐煩：「不就是一條狗，至於嗎？要是真沒了，我送你一隻。」
這個意義不一樣。
希希已經陪了我九年，小時候爸媽經常不在家。
為了彌補我，爸爸買了一條狗狗給我當生日禮物。
後來每個颳風打雷的夜晚，都是希希陪著我。
我放學回家，希希都會在門口等我。
我難過了，它就來到我旁邊，靜靜趴著陪伴我。
希希很乖，聽得懂我說的話。
看著現在奄奄一息的希希，我急哭了。
對著寵物醫生說道：「拜託拜託，一定要幫我治好希希。」
我知道，段清野不會傷害希希。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
他會為了包庇盛纖纖，隱藏了什麼真相。
回到家沒一會兒。
寵物醫院的工作人員突然打來電話——
「桃子，你的狗狗……不行了，一直痛苦地叫……
「你來送它最後一程吧……」
5
我幾乎是飛奔下樓，耳邊還迴響工作人員的話。
希希一直在痛苦地叫。
等我趕到時，希希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
看到我的時候，希希試圖站起來，沒站穩又倒下。
我沖過去把希希抱在懷裡，眼淚一直掉個不停。
「希希，姐姐對不起你，謝謝你陪我那麼久。
「要是太痛苦了，你放心走吧，姐姐知道你受委屈了，一定給你討個公道。下次你還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繃不住情緒。
希希此時已經動彈不了了，它的眼角還有淚，就這樣靜靜在我懷裡閉上了眼。
那一天我請假了。
沒有再回學校。
在電梯裡碰到周姨，周姨看到我哭紅的雙眼，關心地問：
「小桃，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哭得那麼傷心。」
我再也繃不住了，和周姨說出實情。
「周姨，上次元旦清野哥哥把女同學帶回家，她把我的狗踢骨折了，現在……嗚嗚……希希已經去世了。」
周姨臉色頓時變了：「小桃，這事你放心，阿姨一定給你交代。」
我哭著跑回家，爸爸安慰我：「要不要爸爸再買一隻給你？」
我哽咽搖頭：「再買一隻，它都不是希希了。」
對我來說，希希不只是寵物那麼簡單。
跟我的家人沒區別。
我趴在房間書桌上，看到書桌一角，放著我和段清野的雙人合影。
那是我們初中拍畢業照，周姨拿相機到學校，專門給我們拍的一張。
我把它反扣在桌面上。
6
第二天到學校，我走到盛纖纖座位，為希希討回公道：
「你對我的狗做了什麼事情？」
盛纖纖眼睛眨巴眨巴，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小妹妹，你可不要冤枉我，亂給我扣鍋。」
說著她淚眼汪汪向段清野求助：「阿野，你要替我做主。」
段清野選擇維護盛纖纖，當著眾人的面呵斥我：
「桃子，你沒看見纖纖都快哭了嗎，還這麼逼問她？
「不就是一條狗，大不了我賠給你。」
看到段清野站在她那一邊，盛纖纖瞬間底氣十足。
「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話，」
我嗤笑：「要證據是吧？我成全你。」
一大早就鬧哄哄的教室。
全班人都在等著看我笑話。
段清野忘記了，上次他和盛纖纖出去過耶誕節。
周姨拿了公司新出的小型監控拿回來測試，喊我去幫忙，監控就安裝在了客廳。
給希希安排完後事。
我第一時間找周姨幫忙調取了監控。
我掏出手機錄屏下來的監控，在班裡投影。
錄屏中顯示：
那天段清野帶著盛纖纖回家，希希看到陌生人進來，本能叫了幾聲。
盛纖纖縮在段清野背後，害怕地說：
「人家好害怕，這是哪裡來的野狗，我們丟掉它。」
段清野堅決否定：「不行，你這等於要桃子的命。」
後來盛纖纖試著抱希希，被希希尿在了裙子上。
盛纖纖發出尖叫聲，氣不過，重重踢了希希三腳。
「啊啊啊我新買的裙子，全都被這只狗毀了。」
希希在角落發出嗚咽的聲音，卻沒人管。
段清野看到盛纖纖裙子髒了，忍不住埋怨：
「早就說桃子了，這狗確實該管教了。」
……
隨著監控播放，盛纖纖臉色越來越難看。
教室裡議論的聲音四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盛纖纖長著這麼好看的臉，對動物居然下死手。」
「實在太惡毒了……」
班裡同學都倒戈相向，盛纖纖成為輿論中心。
段清野拉了拉我的袖子，小聲說：
「你就非要當眾給纖纖難堪嗎？」
我看著認識了 17 年的段清野，情緒再也繃不住。
「希希昨天死了，沒能搶救回來。」
7
段清野愣了一會兒，沒想到希希已經去世了。
盛纖纖淚眼汪汪，想跟大家解釋：「請大家相信我，我沒有……」
段清野把盛纖纖扯到身後。
「別為難她，我替她給你道歉。
「對不起。」
我不再理會段清野，明確告知盛纖纖：
「我會用法律手段為我的狗狗討回公道，你等著就行。」
當晚，周姨拉著段清野來我家，登門給我賠禮道歉。
「小桃啊，都是我們家清野不對，沒照顧好希希。你能不能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原諒一下你清野哥哥。」
段清野站在一旁：「桃子，我道歉也道了，你該滿意了吧？」
看到希希的籠子，我更加難過了。
我決定不再為段清野掩護，說出心中的委屈：
「周姨，我知道不是清野哥哥，是他把班裡女同學帶來家裡，她欺負的希希。可是清野哥哥喜歡人家，我去給希希討公道，他還當著別人的面說我……嗚嗚……」
周姨站起來猛打段清野，一頓數落。
「你小子怎麼能這麼對希希，還亂把女同學帶來家裡？」
我趁機輸出：「班裡同學都在傳，清野哥哥在追人家，有人看到他們一起去泡吧……」
這話一出，周姨更氣了，直接拉著段清野回家。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回去收拾你。」
睡前，我聯繫好了律師，準備好了起訴盛纖纖的材料。
我走到客廳問爸爸：「爸爸，上次你不是說單位要把你調去北京，如果我考上了北京的學校，我們一起搬去那裡好不好？」
爸爸反問我：「之前你不是想去上海嗎？還和清野約好了同一個大學？」
我沉默了一會兒：「我改變計畫了。」
爸爸從小到大都很寵我，也知道了希希去世的事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全依你！我回頭和單位再申請一下。」
8
再回到學校，我跟打雞血一樣努力學習。
段清野成績很好，一直都是我在努力追趕他。
看到我廢寢忘食地學習，段清野走過來關心我：「桃子，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高考後上海見。」
周錚看見段清野過來了，直接走到我桌子旁，把段清野擠開。
「組長，這題我不會啊，下午考到我就慘了。」
段清野只能沒好氣走開。
周錚一臉嗤笑：「和你那竹馬鬧掰了嗎？」
我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做題啊！」
當我的注意力，不在段清野身上後。
意外發現了周錚的一個大秘密。
周錚這傢伙的物理居然意外地好，平時考卷上只有 40 分的人，竟然是一位隱藏Ṫű₁大神。
我略帶崇拜，悄悄問他：
「你怎麼做到的？」
周錚嘴角揚起：「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
「那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
周錚想了一會兒問我：「先保留！」
我爽快回答：「好！」
從那以後，我每天都纏著周錚幫我輔導物理作業。
有時候週末打視頻，都是在聊做題。
我教英語，他教物理。
班裡看到我和段清野不走一起後，大家私下都在議論。
「青梅和竹馬這下徹底鬧掰了。」
「段清野也是有點過分，幫著外人一起欺負桃子。」
「要我說都怪那個盛纖纖，非要挑釁桃子。」
這話被打水回來的盛纖纖聽到了，她有點生氣：「背後說人壞話，都不懂避嫌的嗎？」
教室一下子安靜。țůₓ
盛纖纖路過我座位時，我正要去擦黑板。
她突然發出尖叫聲。
我一下被嚇到，盛纖纖保溫杯裡的水，一下倒在她衣服上。
我衣服上也被濺到了熱水。
剛好這一幕，被段清野看到了。
段清野的座位卡著視線，看上去好像我故意碰瓷，把開水倒在盛纖纖身上一樣。
段清野噌一下站起來，很生氣地說：
「桃子我都說了，有什麼事你沖我來，不要找纖纖麻煩。」
我解釋的話語到嘴邊，又被卡住。
我大聲否認：「不是我！」
身後的周錚站起來，把盛纖纖從我身旁推開，神色凝重。
「我警告你，下次敢再找宋伊桃麻煩，我不介意把你那些爛事抖出來。」
好像周錚的話很管用，後面盛纖纖都沒再找我麻煩。
眼看著就要上課了，周錚不由分說，直接把我拉去了校醫室。
一路上，他都在數落我，就像唐僧念經一樣。
「別人欺負你，你都不會還手嗎？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保護自己？
「一次被欺負不反抗，下次被欺負的對象還是你。」
我點頭應道：「知道了。」
其實以前也有人保護我。
現在他成了欺負我的幫兇。
9
回去教室時。
段清野站在後門等我，他從口袋裡拿了一支燙傷膏塞給我。
「桃子沒事吧？我不知道你也燙到了，這個給你擦。」
我看了一下。
盛纖纖的桌子上也有一支一模一樣的藥膏。
在我還沒來得及拒絕之前。
周錚擋在我身前，舉起手中的藥：
「不勞煩這位竹馬大哥了，等你的藥到了，傷口都好了。」
ƭũ⁺看到我躲在周錚身後，段清野用力推開周錚：
「我再次警告你！離我們家桃子遠一點。」
怕他們倆打起架來，我把藥塞回段清野手裡。
「不用了。」
我略過段清野，拉著周錚從後門走到前門。
周錚似乎還戀戰，腳步一頓一頓跟在我身後：「幹嘛？怕我受傷心疼？」
「少臭美！
「我只是怕你打架，我跟著遭殃。」
段清野一個上午都沒說話，盛纖纖下課去找他。
段清野的心情開始變得煩躁，眼神時不時看向我和周錚。
以前我總是圍著段清野轉，段清野到哪，我跟到哪。
不會寫的作業，我第一個跑去問段清野。
有好吃的東西，我也會給段清野帶一份。
校運會上，我跑步抽筋受傷了。
也是段清野第一個發現，然後把我送來校醫室的。
每天放學回家，我都跟在段清野身後。
但現在。
已經悄然發生變化了。
我不再跟著段清野身後跑。
放學不會再等段清野一起回家。
不會的題目，也不再找段清野了。
有好吃的東西，也不會再分享給段清野。
他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這些變化。
下課後。
段清野收拾好課本，提前來到我的課桌旁等待。
「桃子，我們等下一起回家吧。」
10
盛纖纖看到段清野不等她。
眼神看過來：「阿野，今天已經約好座位了，你不去了嗎？」
段清野搖頭：「我有事不去了，你們去吧。」
盛纖纖一個人失落地走開了，臨走還不滿看了我一眼。
但我沒理會段清野。
我下樓時，段清野就靜靜跟在我身後。
一個勁桃子桃子地叫我。
直到我很生氣回他：「不要叫我，也不要跟著我，我現在習慣一Ţũ̂ₖ個人回家。」
段清野跑上來，用哄人的語氣：
「不要生我氣了嘛，明天我和老師申請換學習小組，這樣我們Ťų₅就可以一起同頻了。」
我停下腳步，歎了一口氣。
「段清野，你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當初讓我找別人組隊的是你，想讓我換回來的也是你，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一個人轉的。」
段清野拉住我的手：「可是我看到你和周錚走那麼近，擔心你學壞。」
我笑道：「周錚不知道比你優秀多少倍。」
段清野一聽更氣了，又恢復了自信高傲的模樣。
「一個班裡中下等水準的差生，也敢和我相提並論。」
我沒再和段清野辯論，32 路公交停下時，我率先上了車。
段清野跟在後面追：「你上錯車了，這不是回家方向的車。」
忘記了告訴他。
我和周錚約好了去圖書館做題。
11
高考前夕，盛纖纖突然被班主任叫出去。
一個小時後，盛纖纖紅著眼回到教室，手裡還拿著一個檔案袋。
我一眼就知道了，律師已經告訴我。
法院的起訴書已經送到盛纖纖手裡，回到座位時，盛纖纖腿有些軟了。
盛纖纖忽然像變了個人，來到我面前哭著求情。
「桃子對不起，我當初不應該踢你的狗狗，你能不能原諒我，取消起訴？」
我冷冷一笑：「可惜太遲了。」
出教室前，我告訴盛纖纖：「有什麼想說的，你和我的律師去談吧！」
回到社區樓下，段清野特地在電梯口等我：
「桃子，我沒忘了我們的約定，考試加油！」
高考結束那天，家裡人來學校接我。
爸爸在車上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小桃，我的調動申請通過了，不出意外的話，9 月份就可以轉去北京。單位還給我配了一套房，到時候你要是考上了北京的學校，我們全家就一起去。」
出考場時，我對了答案。
心裡很有把握去北京的大學。
在家裡整理東西時，我看到段清野初中畫給我的一幅畫。
上面有一個女孩和男孩的身影，段清野在上面寫了一個——最佳青梅獎。
當有懵懂的少女心事後，我對段清野的喜歡小心翼翼。
我就一直很寶貝，他送給我的東西。
還專門拿了一個木制箱子收納。
媽媽走進來，看到我在收拾行李：「這些也帶走嗎？」
我搖搖頭：「這些都丟掉了。」
12
高考成績下來的那天。
段叔叔不敢相信，一向成績優秀的兒子居然只考了 404 分。
得知段清野在學校早戀，成績下降後，更是恨鐵不成鋼。
氣得甩了段清野一巴掌：「你這個逆子。」
周姨也氣得生病住院了。
別說北京高校了，就連上海的目標大學，都還差很多分數。
我也查了分數——625 分。
段清野不覺得高考 404 有什麼，覺得上海的大專也能去。
「桃子，我們說好一起去上海，你不會食言吧？」
我沒說話。
十分鐘前，我剛提交了北京的三所 985 高校志願。
媽媽走過來，說了一句：「小桃去北京。」
段清野面色凝固，質問我為何變卦：
「為什麼改志願？」
我冷冷道：「人都是會變的，我也一樣。」
錄取通知書下來時，爸爸的交接手續也辦好了。
出發那天，律師告訴我一個好消息。
勝訴了。
法院判決盛纖纖要支付我損失 5000 元及精神損害撫慰金 500 元，還要當面道歉。
盛纖纖來道歉那天，我把她帶去了希希墓地，讓她對著希希當面讀了判決書內容。
對著希希鞠躬道歉。
等盛纖纖走後，我聲淚俱下：
「希希，你安息吧。姐姐終於替你討回公道了。」
13
八月初。
我們全家就搬去了北京，順便在北京旅遊了一圈。
上大學後，我就很少關注段清野了。
偶爾在和爸爸的聊天中知道，段清野真的去了上海讀大專。
盛纖纖沒考上大學。
段清野高考失利後，心理落差很大，和盛纖纖徹底斷絕聯繫。
去了上海不到半學期，段清野決定退學回來複讀。
在大學裡，我留起了長髮。
認識了好多新朋友，參加了愛護流浪狗公益活動，還是學校出名的編輯。
更重要的是——
我戀愛了。
14
大四那年寒假，我決定帶男朋友回家見爸媽。
爸媽Ťűⁿ提議。
我難得帶男朋友回來，那就回老家，順便見見親戚。
大家一起吃個團圓飯。
再次回到四年前的房子，男朋友有點緊張地看著我：
「當年追你都沒那麼緊張，你可要幫我在岳父大人面前，多說說好話。」
我挽著男朋友的手腕，撒嬌道：「那要看你表現啦！」
家裡來了好多親戚，大家都對男朋友讚不絕口。
開飯前，爸爸叮囑我：
「我們難得回來一趟，你上樓叫一下你段叔下來一起吃飯，我在微信上和他打過招呼了。」
我深呼吸，緊張地敲開了段叔叔家的門。
開門的卻是——
段清野。
看到我站在門口，段清野有點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一時沒適應長髮的我。
還是那個比以前會打扮的我。
段清野說話有點緊張結巴：「桃……桃子，你怎麼回來了？」
許久未見，段清野臉上長了很多痘。
身上的睡衣也鬆鬆垮垮。
完全不像記憶中那個明媚的竹馬少年。
我側過身，望向他身後，對著沙發上的段叔叔和周姨說道：
「叔叔阿姨，我帶男朋友回來見家長，你們快點下來吃飯，一起沾沾喜氣吧。」
段清野僵在原地，有點不敢相信。
在我轉身離開時，段清野跟了上來。
他紅著眼，把我堵在門口：
「為什麼談戀愛了不告訴我？
「不是說好了，長大後嫁給我？」
我躲開段清野的桎梏：「那都是大人以前隨口說的娃娃親，認真你就輸了。」
段清野聲音有點哽咽：
「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桃子, 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
「我也沒有去上海念大專，我退學複讀了，第二年考去了北京。我都發 QQ 上告訴你了, 你都沒回我。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差點忘了。
高考後。
我丟掉的, 不只是段清野送我的禮物。
還有那個我和段清野在同一天申請的 QQ。
在那個 18 歲的盛夏, 早就被我丟掉了。
15
我用力推開段清野：「男女有別, 不要離我太近, 我們不熟。」
段清野眼角猩紅，一拳捶在牆上。
「從小一起長大, 你和我說這叫不熟？」
正當我無措時, 男朋友像救星一樣出現在門口。
我露出笑臉, 看向他身後的男人。
段清野回頭，眼睛看呆了。
「周錚？
「你怎麼在這裡？」
他手上提著兩箱禮品，又穿得很正式。
答案顯而易見。
周錚把我拉到身後，在我臉頰上落下一個吻：
「當然是——」
他故意拉長了尾音：「陪女朋友回來見岳父大人了。」
段清野瞬間崩潰，忍不住一拳揮了過去。
「不可能！
「混蛋, 桃子的男朋友怎麼可能是你？！
「明明應該是我來著。ƭű⁷」
我冷冷一笑, 用力推開段清野。
「混蛋的是你，不是我男朋友。」
周錚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又恢復了當年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打架這塊，我從不輸。
「但今天是好日子，不宜見血, 我給你面子。」
下樓的段叔叔。
看到了這一幕，急忙把段清野拉回家。
「還嫌不夠丟臉, 當年要不是你自甘墮落, 小桃沒准還能成為我們家兒媳。」
段清野被段叔叔轟回家了。
16
高考出分那天，周錚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
「組長, 兌現承諾的時候到了。」
周錚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要填哪裡的志願？」
我如實告訴了周錚。
開學那天，我在校門口看到了周錚。
周錚趕著上來打招呼：「不好意思啊組長，又要黏著你四年了。」
後來周錚一直追著我跑。
不論我在哪裡, 總能看見他。
周錚和我表白時，整個人緊張得有點抖。
「宋宋，這是我第一次表白, 第一次追一個人, 我還不太有經驗。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四年了，我告訴自己，如果我們能進同一個大學, 我就鼓起勇氣和你表白。
「你願不願意試著和我在一起？讓我當你的男朋友, 以後保護你。我承諾, 要是我不合格，你以後隨時都可以踹了我。」
聽著周錚的告白，我居然哭了。
後來我才知道，周錚成績一直很好, 名副其實的大神。
為了能和我分到一個班, 周錚一直在努力控分。
段清野選擇盛纖纖，讓我去找別人組隊時。
周錚鼓起勇氣，以感謝為由。
終於說出了那句——
「那你要不要跟我組隊, 作為感謝？」
那是周錚這一輩子，最感謝自己的一個瞬間。
「我把你帶到我的未來裡，我們一同向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