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现实情感

我死後,全家沒一個瘋

被接回家的第三年,我跳樓了。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想看一直嫌棄我的爸媽哥哥會如何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但我爸只是漠然地搖了搖頭,對著我的屍體說了一句幼稚。
我媽抿抿嘴,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我哥擋在假千金面前,免得她看見我慘烈的死狀。
不過假千金還是嚇哭了,惹得全家趕忙抱緊她安慰。
我愣了許久,在自嘲中釋然一笑。
再睜眼,我回到剛被接回家時。
1
意識到重生後,我沉默地坐了很久。
面前的父母眼眶通紅地訴說著多年來的思念以及對我的愧疚。
他們想我想了十年!
上一世,我感動得號啕大哭,撲入了他們的懷抱,天真地以為,我有家了。
我有人愛了!
然而,三年後,我瘋狂地扯著自己頭髮,哭號著在他們面前跳樓,想以死換取他們的一絲愛。
可是,從來都沒人愛我啊。
所以,此刻我沒有任何感觸,平靜得像根木頭。
「乖女兒是不是還沒適應啊?沒關係,媽媽先帶你去選房間,隨便選!」
我媽見我沉默,拉起我的手往三樓走去。
我爸笑著跟上,同時給我哥陸荊打去電話,催促他快回家。
陸荊只是回了一個字:「忙。」
我爸不悅,我媽有點尷尬,跟我解釋:「你哥是個大忙人,集團的事基本交給他了,他週末才能回來。」
上一世我信了。
這一世我無所謂,繼續信便是了。
上到三樓,每一個房間都裝飾得亮堂堂,充滿了溫馨和少女氣息。
「朝朝啊,你選吧,你可以住任何一間!」我爸含笑開口。
我的目光鎖定了最靠近樓梯的那一間。
裡面的床上,坐著一隻毛茸茸的熊貓。
上一世,我一眼就被吸引,又誤以為爸媽十分愛我,所以直接選了那間房。
我喜歡那只熊貓。
然而,父母臉色微微變了變,對視一眼忙笑道:「朝朝,忘了告訴你,這間是你妹妹念念的。
「念念非常懂事,特意把自己的房間清空了,說也讓你選,你理應住這間最寬敞的……」
我當時眨眨眼,心懷感激:「妹妹把她房間讓給我啦?她真好。」
我依舊喜歡那只熊貓,喜歡那個房間。
父母再次對視,欲言又止。
可高興過頭的我已經跑了進去,毫不猶豫地抱住了熊貓。
正巧陸念背著書包回來了。
2
陸念跟我同歲,15 歲。
她比我成熟許多,不似我一般懵懂天真。
看見我ŧű̂ₓ闖進了她的房間,她抿抿嘴,故作輕鬆地擠出酒窩:「聽說姐姐回家了,我請假趕回來了,姐姐喜歡這間房?那你住這裡吧。」
她說完咬咬嘴角,別過臉去。
爸媽將她的一切變化盡收眼底。
我媽忙進來拉我:「朝朝,選別的房間吧,這間太大了,我看不好。」
「為什麼不好?」
我很疑惑。
也微妙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
可彼時的我怎會明白到底哪裡不對呢?
明明爸媽為我流淚,那麼愛我。
明明陸念主動清空房間讓我挑選。
明明,我是爸媽的親女兒,難道選一個喜歡的房間不對嗎?
所以,我滿是疑問。
我媽表情又變了變,欲言又止。
我爸威嚴了許多,同樣沒說話。
陸念主動過來幫我鋪床:「姐姐,你就住這裡吧,這個家本來就是你的,你隨便住。」
3
我住下了。
我在村裡,只跟鍋碗瓢盆和田地打交道,來了城裡,依舊只會跟鍋碗瓢盆和田地打交道。
可城裡,沒有鍋碗瓢盆和田地了。
所以,我不懂,哪裡不對。
我在陸念的房間裡僅僅住了半天Ŧũ⁵,就被趕回來的哥哥陸荊拽了出來。
他怒氣衝衝,將正在看書的我拖到了門口,含恨呵斥:「你有沒有禮數?這是念念的房間,你鳩占鵲巢,怎麼好意思!」
我整個人呆住了,不僅僅是因為第一次見到哥哥。
更因為,我想不明白,我怎麼鳩占鵲巢了?
我嚇得喊爸爸媽媽。
爸媽急匆匆上來了,陸荊先發難:「爸媽,你們怎麼安排的?這是念念的房間,你們這樣區別對待,不是寒了念念的心嗎?」
「這……」爸媽臉色糾結,不知該說什麼。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我媽眼中一閃而過的慍色。
那是看我時的眼神。
我怔了一下,這種眼神我很熟悉,我那死去的養父,活著時便喜歡這般看我。
媽媽在生我的氣!
原來,我真是鳩啊。
4
鳩小心翼翼站在鐵絲上,熬過了一年又一年。
最終,跳下了高樓。
它真蠢。
這一世,可不能蠢了。
這一世,我要不爭不搶,不哭不鬧,當然,也不會再愛他們了。
我心裡很淡地笑了笑,指向最裡面最小的那間房。
「我要那間。」
爸媽一怔,隨即露出欣慰的表情,嘴上又故作責怪:「那是雜物房,你選來做ŧű̂ₒ什麼?重新選。」
「我習慣住小房間了,比較有安全感。」
我的語氣帶著三分自嘲。
爸媽一番歎氣,同意了。
他們就這麼水靈靈地同意讓失散十年才歸家的親女兒,住進了雜物房。
假千金陸念適時回來了。
她跑上樓來,見我進了雜物房明顯有些驚愕。
我掃了她一眼,波瀾不驚。
她以為我不知道,她是故意在自己的房間裡放一隻熊貓,引誘我選她的房間。
從我回家的第一天起,便落入了她精心佈置的陷阱。
她用三年時間與我爭搶家人的愛,最後完勝。
而我,用死亡,悟出了一個道理。
獲得愛的最佳方式,是自己愛自己。
5
我住進了雜物房,關上了門。
陸念將熊貓玩偶送過來:「姐姐,送你一個玩偶,你一定喜歡。」
「我不喜歡玩偶,謝謝。」我隔著門回應,將從鄉下帶來的書本取了出來。
重生的那一刻,我便有了規劃。
我要自己愛自己。
愛自己的方式有很多,對於現在的我而言,學有所成,獨立自主便是最好的方式。
「姐姐是不是不喜歡我啊,也對,我是鳩占鵲巢的那個人……」陸念在門外低落開口。
看似跟我說話,實則是說給父母聽的。
父母還在呢。
果然,我媽連忙安慰她:「你姐可能是累了,需要休息,你別多想。」
我爸也開口:「念念,別多想,在這個家,沒有誰鳩占鵲巢。」
其實有的。
是我。
6
我睡了一覺,別墅裡已經冷清了。
保姆說,小姐心情不好,老爺夫人陪她去逛街了。
我哦了一聲,挺好的。
我開始收拾紅包——這些紅包是父母和親戚們去接我回家時給的,加起來竟有十多萬。
我要存起來。
因為我未來的日子不會好過,這十多萬是我最大的資本。
村長給我辦過銀行卡,所以我拿著銀行卡去了附近的銀行。ŧŭⁿ
前世三年煎熬,我對附近早已熟悉,出門也不會迷路。
到了銀行,迎面走來一個英挺的西裝男,旁邊跟著銀行經理,正點頭哈腰地送行。
我停下了腳步。
西裝男是我哥陸荊。
這一世,我們是首次見面。
但他認得我,畢竟有我的照片和視頻。
他也看見了我,上下打量我幾眼,冷然開口:「陸朝朝?」
我嗯了一聲。
銀行經理眼珠子一轉,對我無比熱情:「這位小姐是陸總什麼人啊?」
陸荊皺眉,不悅道:「你不必知道,去忙吧。」
銀行經理乾笑著離開了。
陸荊再次看我:「你才回家,跑來這裡做什麼?」
「存錢。」
我如實回答,徑直去領號。
「存錢?那些紅包?」陸荊露出不屑的笑,「我還以為你會將紅包給爸媽保管呢,畢竟念念從來都是這麼做的。」
我沒答話。
陸荊輕哼一聲:「小小年紀,倒是貪財,但你記住,你自己的財可以貪,家裡的財,莫伸手!」
他跟上一世一模一樣。
我回家的第一周,家裡丟了金項鍊。
陸荊認定是我偷的。
他覺得我缺乏教養,眼裡只有錢,是個禍害。
沒想到,重活一世,家裡金項鍊尚沒有丟,陸荊便給我蓋棺定論了。
但我不爭辯不在乎。
我存我的錢便是了。
陸荊冷哼,抬腳走了。
7
晚上,爸媽和陸念都在。
他們在幫我選學校。
畫冊上全是貴族學校。
我直接自己挑選:「我不想讀貴族學校,我想讀蘇城一中。」
一所重點公立高中。
讀高中,考大學,離開這個家。
便是我的計畫。
豪門千金,我並不想當。
爸媽十分詫異,陸念隱藏好內心喜悅開口:「姐,我們用不著讀普通的高中,我們甚至不用高考,將來要出國留學的。」
「是啊朝朝,你跟妹妹一起讀紫金花學院吧,我們會為你安排好未來的。」
我媽拍我的手背。
我爸目光閃爍,在考慮什麼。
我知道他在考慮什麼。
上一世,我入讀了紫金花學院,一舉成名。
並非我多耀眼,而是我太違和了。
一個鄉野丫頭,跟蘇城最有錢的公子小姐們一道學習,顯得極其格格不入。
而且我是陸氏千金的消息傳開後,引來了很多笑話。
不少人慕名來看我,結果發現我只是個黑瘦野丫頭,難免埋汰。
更重要的是,陸念推波助瀾,不僅找人欺負我,還派出了一個帥氣的男生追求我。
等我沉醉在甜言蜜語中後,男生公開了我跟他的諸多錄音錄影。
我瞬間淪為眾人笑柄,丟盡了陸家的臉。
當時我爸氣急敗壞,一巴掌將我抽翻在地。
「當初讓你讀貴族學校就料到會有今天,你果然丟盡了我們陸家的臉!」
我爸極其重視臉面,而我撕破了他的臉。
此刻,我爸考慮的無非又是臉面。
陸念能撐起她的臉面,而我呢?
「我只喜歡公立學校,讓我讀蘇城一中吧。」我十分堅定。
我媽還要勸說,我爸打斷:「行了行了,讓孩子自己選擇吧,既然我們愛孩子,就不要強人所難。」
我差點笑出聲,不過還是忍住了。
喉嚨裡沒有醞釀出的笑聲,化作了內心毫無波動的一抹淒涼。
8
我開始讀高中了。
蘇城一中。
這間學校離家最遠,所以上了兩周課後,我順勢提議住校。
正在吃飯的一家人都很驚訝。
陸荊難得回家,這會兒橫眉看我:「住校?陸朝朝,我怎麼發現你跟我們完全不親近啊?
「你回來也有半個多月了吧,還不適應家裡?」
我怎麼能適應呢?
曾經我煎熬了三年,最後都沒有適應呢。
「住校方便學習。」
我平靜地給出了理由。
陸荊眯眼不語。
我媽拉著我的手:「朝朝,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媽媽總是覺得,你跟我們合不來……」
嗯,是合不來。
所以,眼不見心不煩。
「只是為了更好地學習。」我再次解釋。
旁邊陸念眼睛一紅,泫然欲泣:「姐,你一定是討厭我對吧?你別住校,我去住校,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她說完就去收拾東西。
我笑了。
陸念,你很急啊。
這半個多月來,她總是想方設法找碴兒,或激怒我,或污蔑我。
可我不爭不搶,像一隻水獺。
陸念拿我沒辦法。
現在,她好不容易逮住機會以退為進,立刻裝模作樣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陸念的小心思。
爸媽和哥哥自然也看出了,但他們不在乎,他們偏愛陸念。
陸荊放下筷子:「念念,你住什麼校?坐下!」
陸念吸吸鼻子,乖乖坐下了。
我爸趁勢答應我的要求:「既然朝朝想住校,那就住校吧,又不是什麼大事。」
這當然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上一世,我就住過校。
準確來說,是住在學校旁邊的出租房裡。
那時,因為陸念一次又一次地找碴兒和污蔑,尚顯稚嫩的我沒忍住跟她扭打了起來。
我們摔下了樓梯,我沒受傷,陸念頭破血流。
我還覺得我贏了,可當家人跑過來時,我才知道,自己輸得徹底。
我媽抱住陸念,心疼得眼淚直掉。
我爸發了狠,一把將我揪起來喝罵:「陸朝朝,你幹什麼!發瘋是不是?」
陸荊也在家,他二話不說便給了我一腳:「你還當是鄉下嗎?誰允許你跟野狗一樣打架的?給念念道歉!」
9
全家的怒火都傾瀉在了我身上。
我驚恐地道歉,而陸念哭著收拾行李。
她說,我不喜歡她,她要去外面住,這個家留給姐姐好了。
家人自然不願意,心疼地挽留。
我站在一旁發呆。
陸荊突然罵我:「你犯了錯不知道表示點什麼嗎?我看你去外面住才對,這個家只容得下念念!」
我被驚醒,難怪爸媽總是看著我欲言又止。
原來,他們是希望我主動搬出去啊。
像是當頭一棒,將晚熟的少女敲醒了。
我搬了出去,被迫離開了家人。
那間出租屋,我住了整整兩年。
思緒回歸,我上樓收拾東西。
我要提前出去住了。
如你們所願。
10
我在蘇城一中旁邊租了一個小公寓,並不直接住進學校。
只有一個保姆忙前忙後。
她很疑惑,偷偷問我:「小姐,老爺夫人放心你一個人住這裡嗎?他們怎麼不來?」
他們當然不會來。
畢竟陸念心情又不好了,他們忙著哄陸念呢。
見我不語,保姆尷尬地安慰我:「可能他們忙吧,忙完就來看你了。」
保姆失策了。
我的父母和哥哥,壓根沒來看我。
我媽只給了我一個電話:「朝朝,你安定下了嗎?哎,你一個人在外面住,媽真是不放心啊。」
我說安定下了。
我媽又歎了幾口氣,但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你看,沒有七分愛,何來三分語?
掛了電話,看著這個屬於自己的小窩,我露出了由衷的笑。
我終於不用當鳩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簡單多了。
吃飯睡覺學習,三點一線,無須考慮任何家人的事。
他們也沒有考慮我,我搬出去一個多月,竟沒有接到任何一個電話。
仿佛,大家都死了。
後來,我遇到了陸念。
放學回公寓的路上,我看見她騎著機車,領著一大幫人風風火火地穿街過巷,好不威風。
這讓我有點愣神。
陸念是集團千金,她不該像精神小妹一樣在街上轟機車。
這要是被爸媽知道了,准得訓斥她。
她似乎也發現了我,一腳油門開到了我面前。
不等我開口,她脫下頭盔,玩味地打量我:「陸朝朝,好久不見啊。」
我嗯了一聲。
她甩甩頭髮,很酷炫地抱起手,問我一個問題:「爸媽是不是一個電話都沒有ẗŭ̀⁾給過你?」
我點頭。
她又問我想不想知道原因。
我搖頭。
她自顧自說:「其實他們想打電話給你的,但只要一打,我就哭,他們為了照顧我,只好不打啦。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對你有怨氣!」
我默默聽著。
陸念忍住笑:「你回家也挺久了,一點都不親近爸媽和哥哥,你覺得他們不會怨你嗎?
「沒想到我不Ţū́ₚ戰而勝啊,我當初可是非常怕你的,怕你回來了,我沒有地位了,結果呢?你自己離開了家,將一切拱手相讓,真是謝謝你啊。」
她一邊說一邊認真觀察我的表情。
她在試探我口風。
想看看我是天生愚蠢還是主動讓位。
我想笑。
妹妹,你累不累啊?
「我有事,先走了。」我提了提挎包,往公寓走去。
一個機車男湊近,詢問陸念:「念念,她是誰?」
「還能是誰?我那便宜爹媽的寶貝女兒啊。」陸念毫不在意。
機車男噓了一聲:「可別這樣埋汰陸總和陸夫人。」
「切。」陸念掉頭離開。
顯然,她並不尊重爸媽,甚至,不愛爸媽。
我笑了笑。
爸媽,最可憐的是你們哦。
11
高一暑假,我回了一趟家。
結果人去樓空。
打掃泳池的保姆告訴我,爸媽一家去海邊度假了。
昨天就出發了。
「老爺夫人沒有通知您嗎?」保姆還很疑惑我為什麼不知道。
我不答,離開就是了。
走到半路,我媽給ťű̂ₘ我發了條微信。
【朝朝,我們準備去海邊度假,至少半個月,你那調皮的妹妹念叨很久了,你要一起嗎?】
我看著這條信息,只覺荒謬。
他們大概已經在海邊了吧,現在才給我發資訊?
我想了想,故意答覆:【我去。】
那邊沉寂了許久才有了動靜。
【朝朝啊,那你半小時內趕回家哦,你爸那個糊塗蛋,把機票時間定錯了,我們必須趕緊出發才行了!】
半小時?
別墅在城東,蘇城一中在城西,打車都要近一小時呢。
我媽真聰明,化解了我的攻勢。
【我趕不回去了,你們去吧。】
我在笑。
笑什麼呢?
不知道。
12
暑假我沒有落下學習。
為了將來的高考,我提前做準備,請了家教老師輔導。
整個暑假,我幾乎都在學習。
學累了就看看手機,刷刷朋友圈。
朋友圈裡,時不時會蹦出家裡人的動態。
比如我媽。
她會發九宮格,裡面有一張是她和爸爸的合影,一張是哥哥的背影,其餘七張,全是陸念。
衝浪的陸念,坐直升機的陸念,坐摩托艇的陸念,坐在遊艇上的陸念……
真時髦真漂亮。
不像我,一個裹著校服土裡土氣的書呆子。
當然,我並不妒忌。
不會像上一世那樣,被故意留在家中後,小心翼翼地打去電話,詢問是不是把我忘了?
現在,我只會點個贊。
誰發朋友圈,我都點贊。
祝福你們,幸福安康。
13
開學後,我繼續有條不紊地學習。
成績也從中流穩步前進,步入了年級前十。
中學時代,成績好的學生,總歸是會收穫多一點關注。
我竟然收到了情書。
有個男生誇我成績好,人漂亮,皮膚白。
我愣了半天,一臉茫然。
這是給我的嗎?
我漂亮?我白?
我問同桌:「你看我白嗎?」
同桌翻了個死魚眼:「顯擺尼瑪呢?知道你白了!」
啊?
我借了她的化妝鏡,時隔多日,第一次打量自己。
竟然還真挺白的。
不再黑黑瘦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了。
五官似乎也長開了不少,多了幾分俊秀。
嗯,有一點點好看。
難道是自己愛自己了,模樣都變好了?
不知為何,我眼眶有點紅。
同桌大吃一驚:「我靠,你把自己美哭了?」
14
成績在一天天地進步。
容貌也在一天天地變化。
我並沒有過多關注,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獨立自主的渴望愈發強烈。
特別是高三之後,我總是幻想自己是個女強人,擁有自己的事業,可以屹立山巔,萬眾矚目。
前世是多麼可笑啊。
整整三年,竟全部浪費在謀愛之上。
我在索取、謀求來自家人的愛。
我想要愛我的爸爸媽媽和哥哥。
然而,十八歲那天,我卻跳下了高樓,了卻殘生。
十八歲,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我知道,今天會有大事發生。
果不其然,一大早,我媽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這是時隔半年的第一個電話,上一次電話還是除夕夜打來的,喊我回去吃團圓飯。
我沒有回去,自己在公寓做了頓餃子吃。
我接聽電話,我媽充滿笑意的聲音傳來:「乖女,好久不見了,媽一直怕打擾你學習,所以沒敢找你呢。」
我輕輕地嗯,表示理解。
我媽說正事:「是這樣的,我們準備送念念出國讀書了,你有什麼想法嗎?想出國嗎?」
這句話將我的思緒攪飛,攪到了那血染殘陽的一天。
那天,媽媽也問我,要不要出國?
我回答,要!
經過三年煎熬,我的內心早已不人不鬼。
我卑微懦弱,黯淡無光,卻死死咬住陸念。
我不服氣!
憑什麼全家人都愛她?
憑什麼我是鳩?
明明我才是親女兒啊,我才是這個家的掌中寶啊。
所以,陸念出國留學,我也要出國留學,我不甘落後!
我清晰地記得當時媽媽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如同我歸家那天,選中了陸念的房間一樣。
15
潛意識已經告訴我,媽媽並不是真的在徵詢我的意見,她只是走一下過場。
她並沒有送我去留學的打算。
可我已經昏了頭。
我就是要死死地咬住陸念!
我媽摸摸我的頭:「朝朝啊,事先告訴你,國外留學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哦,有很多壞人,而且你的英文很差,這幾年你都沒好好學習……」
我得不到一絲愛,如何安心學習?
我沒有反駁,只是說,我想出國留學,家裡不差錢,送我去吧。
一旁的陸念在偷笑。
我爸點燃一根雪茄,沉聲開口:「這不是錢的問題,送你出國,又要跑一趟流程,還得日日擔心你,挺麻煩的。」
他怕麻煩。
我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會麻煩家人。
我爸不耐煩地哼了哼:「你懂什麼?你要是在國外出了點事,誰去照應你?大家都那麼忙,你多用腦子想想啊。」
我的眼淚出來了,因為家人的嫌棄已經明目張膽了。
可我還是要質問。
我大聲地質問:「既然大家都那麼忙,就不怕陸念在國外出事,沒人照應嗎?」
「你!」我爸臉一黑,氣得折斷了雪茄。
我媽拍了一下我的嘴:「呸呸呸,淨說晦氣話,你妹妹不會出事的!」
正巧,陸荊回來了。
他聽說陸念要出國了,萬分不舍,直接從首都飛了回來。
陸念當即撲了過去,委屈不已:「哥,陸朝朝咒我在國外出事!」
經過三年的鬥爭,她已取得徹底的勝利,完全不偽裝了,直接針對我。
陸荊臉色陰沉得不像話。
他不問原因,過來給了我一巴掌:「陸朝朝,你想死?」
16
我被扇得嘴角流血,內心的脆弱和卑微頃刻間支離破碎。
我號啕大哭,涕淚橫流。
我像個邋遢的乞丐,發了瘋一樣抓自己的頭髮,嘴裡發出壓抑的、悲戚的哀號。
「為什麼打我!明明是你們問我出不出國的,是你們問的!
「你們根本不愛我,你們從來就沒愛過我,你們巴不得我死!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們才滿意!」
所有人都驚了,隨即是惱羞成怒。
我媽也收起了偽善,厲聲呵斥:「陸朝朝,你發什麼瘋?還要不要臉面!」
我爸讓保姆們下去,然後命令我:「給我閉嘴,你是陸家的女兒,不是潑婦!」
我哥冷笑,一言不發。
我嘴唇顫抖得厲害,手指也在抖,最後全身都在抖。
三年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活著。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會機械哭號、質問:「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們才滿意!」
「是,你去死吧!」我哥暴喝一聲,對我厭惡至極。
爸媽全都煩躁地擺手:「滾!」
我不抖了,似乎心臟也不跳了。
我渾渾噩噩卻又充滿了力量。
我轉頭朝樓上沖去。
一口氣沖上了五樓!
沒人阻攔,沒人擔憂。
我沖到了樓頂,朝著邊緣跑去。
翻過欄杆後,下方有保姆驚呼:「小姐,別衝動!」
別墅裡的人都跑出來看我。
父母和哥哥也出來了。
陸念還在偷笑,心花怒放地偷笑。
我迎風站著,身體一陣涼一陣熱。
「跳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點事!十八歲了!」
我媽破口大駡,她覺得我太丟臉了。
那麼多下人在場,看著陸氏千金發瘋。
多丟臉啊。
我爸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只是狠狠地揮手,示意我跳。
有種就跳!
我哥阻止我。
他抱著陸念,冷聲開口:「別在這裡跳,髒了地板!」
我慘然一笑。
對不起了,髒了你們的地板。
閉上眼,一躍而下!
17
我成了一個死人。
雙腿摔得粉碎,腦漿崩裂,沒剩下一口氣。
我的靈魂飄著,我竟然很快意。
我惡狠狠地看著自己的那攤爛肉和家人們。
如果能說話,我一定會大喊:「快看啊,我死了,你們滿意了嗎!」
我幻想著,家人終於後悔了,終於明白該愛我的!
然而,並沒有。
我爸趕走了所有保姆,然後冷然地搖搖頭,罵了一句幼稚!
我媽有些顫抖,可一滴淚都沒有掉。
她只是抿抿嘴,深深歎息:「傻孩子啊,太傻了!」
可歎息的同時,她又如釋重負。
她終於拋掉了我這個累贅。
我哥擋在陸念面前,皺眉打電話,連絡人來搬屍,儘快火化下葬。
唯一哭的是陸念。
她嚇得不輕,瑟瑟發抖,可眼中分明滿是得意。
她徹底無憂了。
她是唯一的陸氏千金了。
家人們都安慰她,說不是她的錯,是我自作自受!
我愣了半晌,漸漸消散。
陸朝朝,你真蠢。
18
那股死亡時的劇痛似乎還在作祟,令得我打了個哆嗦。
思緒回歸,電話那頭的媽媽疑問:「乖女,怎麼不說話?媽媽問你,想不想出國留學?」
「不想。」
我簡短回答,「還要上課,我先掛了哦。」
「哦哦,哎,你真是一點都不想麻煩我們啊,乖女啊,媽媽其實很愛你的,希望你出國深造一下呢。」
我媽苦口婆心。
我掛了電話。
繼續學習!
19
陸念出國後,我的高考也臨近了。
對於很多富家子弟而言,高考只是一個小小的門檻。
不跨都行。
可對於我而言,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嶺。
我以年級第一的姿態,衝擊全國最高學府!
十足把握!
當走出考場那一刻,我淚流滿面。
同桌翻死魚眼:「哭尼瑪呢?又照鏡子了?」
我回公寓,照了照鏡子——這是最近才買的,以前我沒有照鏡子的習慣,別說穿衣鏡了,連化妝的小鏡子都沒有。
看自個兒,全靠臉盆。
現在,我安安靜靜地欣賞自己。
不是欣賞自己又漂亮了,更不是欣賞自己又白了。
我就是單純地欣賞自己這一世,好歹活出個樣子了。
銀行卡裡還有一些錢,我獎勵自己去看海。
這是三年來,我第一次出遠門。
我拍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大海,一張是自拍。
然後,第一次發了朋友圈。
文案不知道寫什麼,索性發個表情,齜牙笑的表情。
我媽第一個點贊。
她很震驚:【朝朝,這是你?】
我回了個嗯。
我媽又問:【真是你?你變化這麼大?】
是啊,大到親媽都認不出了。
我爸沒有點贊,他給我發微信:【你去哪裡了?】
我說去看海了。
我爸沉默片刻,責怪我:【你也真是的,以前叫你去看海你不去,現在一個人去,不安全啊。】
我沒答覆。
傍晚,我哥也點贊我了,誇了一句:【亭亭玉立了,不愧是我們陸家的基因。】
我沒理會。
20
高考成績出來前,我跑去打工了。
打了半月工,我媽才通過詢問老師得知我的去向。
她不由責備我:「乖女,你怎麼老是一聲不吭亂跑?要是出事了我們都不知道呢,你快回來,用不著去打工。」
我說賺點學費也好,大學裡用錢的地方多。
我媽氣笑:「我們家差那點學費嗎?」
當然差啊。
高中三年,我沒問家裡要過錢,你們也沒主動給過。
歸家時的紅包,支撐了我三年呢。
我笑而不語。
我媽後知後覺,大概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忙不迭地詢問:「你爸沒給過你生活費?」
「沒有。」
「你哥呢?」
「也沒有。」
說罷我掛了電話。
太忙了,流水線缺我不行。
21
出成績那天,舉校歡慶。
因為我得償所願,考上了北大。
而且,我還是市狀元,接受了市電視臺的採訪。
班主任都激動哭了,連連誇我是個天才。
我安安靜靜地笑著。
然後笑不出來了,因為爸媽來了。
是老師請他們來的,一起拍照呢。
我媽十分激動,笑得合不攏嘴。
我爸也難得不威嚴了,跟許多領導握手,誇誇其談。
看來,市狀元這個名頭還是足夠響亮的,富豪也很中意。
我轉身離開了,不想跟他們拍照。
走出校門,一輛跑車上下來一個英挺男人。
我哥陸荊。
兩人對視,他一怔:「爸媽不是說來找你嗎?你一個人去哪裡?」
「餓了,去吃飯。」我繼續走,走向不遠處的小飯店。
裡面的麻婆豆腐十二塊,青椒炒肉十三塊,是我最愛吃的東西。
往常我會一天點一樣,下飯吃。
今天奢侈一把,兩樣都點了,點了就吃。
陸荊走進來,被嗆得咳嗽不止,只得捂住口鼻坐我旁邊。
「你就吃這個?」他有些震驚。
我點頭,說好吃。
陸荊眉頭緊蹙,一時無言。
隨後他歎口氣:「陸念過得可比你好太多了,她在國外每個月生活費都要二十多萬,聽說天天鬼混,哎。」
我繼續扒拉豆腐。
陸荊見我不吭聲,突然掏出一張卡遞給我。
「你是市狀元,非常了不起,我這個當哥哥的,獎勵你十萬吧,你拿著上大學用。」
他真大方,獎勵了我陸念半個月的生活費。
我沒接。
他將卡放在了桌子上,看了我許久,默默地走了。
22
陸荊的這張卡,我帶回了別墅,放在了客廳。
隨後我收拾了最後的行李,準備北上了。
去了首都,天高海闊。
出門的時候,爸媽正好回來。
他們臉色很不好,見到我後,強忍怒火質問:「陸朝朝,你怎麼不留下跟我們合影?校領導找你半天找不到,我們不要顏面的?」
「我不知道要合影。」
我解釋了一下,往外走去。
我爸深吸一口氣,緊緊盯著我。
我媽突然拉著我的手,眼角濕潤:「朝朝,你是不是恨我們啊?三年了,你從來沒對我們笑過,現在考上了北大,也不見你與我們分享喜悅,我們可是你親生父母啊!」
親生父母?
我止步,目光淡淡地注視著她。
像看一個陌生人。
諸多往事流轉,最後化作波瀾不驚的井水。
泛不起一絲漣漪。
我回應:「你們誤會了,我只是天生不愛笑。」
「荒謬!」
我爸氣急敗壞,拿出大家長的威嚴:「陸朝朝,從你回家第一天起,你的心思就不在我們身上!
「我們盼了十年才把你盼回來,多希望跟你親近親近。
「你倒好,天天擺著個冷臉,跟念念也不對付,我們欠你的是不是!」
是啊。
你們欠我的。
內心終於起了一絲漣漪,像一滴水,蕩漾著波紋。
波紋越來越大,最後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凝視著暴怒的爸爸,凝視著淒婉的媽媽。
我問他們:「如果我回家那天,選了陸念的房間,你們會同意嗎?」
他們一怔,立刻點頭:「當然同意,你想住哪裡都行!」
「那你們現在打電話給陸念,告訴她,我要住她的房間。」我放下了行李。
爸媽一僵,目光閃爍:「現在美國那邊是淩晨……念念可能在睡覺。」
好理由。
我接著問:「那如果你們去海邊度假的時候,我讓你們等等我,你們願意等嗎?」
「當然願意,媽媽當時不是說等你了嗎?你爸買錯機票了,氣死我了!」我媽接茬。
我輕笑:「那天,我回來了,你們前一天就走了。」
我媽臉色大變,喉嚨仿佛被掐住了一樣。
我繼續問:「十八歲那天,如果我堅持要出國,我能像陸念那樣,每個月二十萬零花錢,在國外瀟灑嗎?」
「能!」我爸堅定回答。
「那好,我可以現在出國,勞煩你們幫我走走程式,順便通知陸念,讓她接我。」
我目光沉沉。
我爸又僵了,囁嚅著:「怕是不妥,要不我們先跟念念商量一下?等她睡醒後……」
我笑了。
提起行李,揮揮手。
再見。
無人追來。
只有兩個無地自容的人,焦急地目送我。
23
入讀北大後,我愈發勤奮。
因為我要當屹立山巔的女強人,而不是尋死覓活的真千金。
大二時,陸荊來首都見客人,也來見了我。
他見面就抱怨:「陸念真是反了天了,在國外……哎,瘋了!」
我問怎麼了。
他遲疑半天才咬牙切齒地說陸念不學好,盡學了國外的糟粕。
什麼黃賭毒,沒一樣落下的。
父母已經親自去逮她了,務必帶回國。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大二的冬天,快過年的時候,父母才帶著陸念回來了。
陸念壞得很徹底。
她本來就壞,只是在家裡會偽裝罷了。
去了國外,無拘無束,錢也花不完,自然是一路狂奔,浪蕩不羈。
她回來後,依舊不思悔改,日夜玩樂,甚至跟爸媽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我媽一次深夜突然打視頻給我,我起床解手正好接聽。
視頻那頭,我媽披頭散髮,臉頰紅腫,滿眼的絕望和疲憊。
我問怎麼了。
她當即大哭:「你妹妹半夜去鬼混,跟七八個男的……簡直不堪入目,我把她帶回來,她竟然打我,你看我的臉。」
她的臉,腫得很滑稽。
我默不作聲。
我媽擦著淚悲戚萬分:「你爸出差,你哥又在公司,我一個人都摁不住你妹妹,老天爺真是造孽啊!
「當初就不該放縱你妹妹,我只當她生性調皮,不承想自私自利,冥頑不靈……」
媽媽有很多苦要訴。
但我很困,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只聽見媽媽的哭聲和結結巴巴的道歉:「朝朝……你睡啦?媽想說,媽對不起你……」
我翻了個身,把視頻掛了。
好吵。
24
在陸念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時,我已經在全國最高學府高歌猛進。
我成了導師的得意門生,我在各類期刊上揚名,我在學術會議上侃侃而談。
到了大四,我已經是萬眾矚目的明日之星了。
爸媽和哥哥竟然一直關注我,時常打探我的消息,總會發資訊誇我厲害,是陸家的驕傲。
我從來不回復。
也是這一年,我爸病倒了,說是氣急攻心,血嘔一地。
媽媽和哥哥一再求我回去看看,說爸爸想見我。
我正好放假,打算去看海。
路過家鄉時,回去看了一眼。
結果進了別墅,我媽不談我爸,反而熱切地拉著我往三樓走。
我說怎麼了?
她不回答,拉我上了三樓,指著最大最寬敞的房間笑盈盈道:「乖女看,這個房間重新裝修了,什麼都換了,你喜歡嗎?」
裡面確實煥然一新,連那只熊貓都不見了。
我無心多看,反問媽媽:「陸念不住了?」
提到陸念,我媽臉色一沉,眼中滿是陰霾。
「她住什麼住?她又不是我親女兒,她配嗎?」
我媽的話讓我有些意外,不過我的心思並不在這裡。
我只是哦了一聲,說自己路過看一眼就要走了。
我媽急了,拉緊我的手:「你那麼著急做什麼?還沒看你爸呢,你爸其實不是氣倒了,他是被打了。」
我挑眉:「誰敢打他?」
「陸念!」我媽咬牙切齒,「那個畜生東西,聯合我們的競爭對手,試圖盜竊機密檔,被你爸發現了。
「她竟恬不知恥,當場毆打你爸,用一把水果刀捅穿了你爸的肩膀!」
玩這麼大?
我心裡在笑,嘴上詢問:「那報警了嗎?陸念得坐牢吧?」
我媽搖頭:「我們想親自處理這件事,反正,陸念這個畜生,我們不認了!」
是嗎?
那你們處理吧。
我看看時候不早了,當即告辭。
我媽一路追出去,求我留下吃飯,待會兒哥哥帶爸爸出院,會回家的。
話落,我爸和陸荊真回家了。
我爸還纏著紗布,臉色灰敗。
陸荊滿臉憤怒,隨時會殺人一樣。
見到我,兩人同時露出笑容。
我爸主動問好:「朝朝,你回來啦?本來我還不能出院的,但為了見你,提前出院了。」
我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陸荊跟我握手,張口誇獎:「陸朝朝小姐,你可是北大名人,前途不可限量,歡迎光臨寒舍!」
他以為自己很幽默。
我有點恍惚,原來冷漠高傲的陸荊,也會有這Ţũ̂ₙ樣的一面啊。
前世今生,如此多年頭了,我還是第一次見。
見我不語,陸荊有點局促和尷尬。
我媽圓場:「難得一家人團聚,快進來吃飯吧。」
他們簇擁著我進屋。
我又一次看時間,搖頭拒絕。
「不了,我怕趕不上晚霞。」
25
我還是走了。
看了海,我又回到了北大。
如今大四,我聯合幾個小夥伴,開啟了創業之旅。
這條路並不好走,但很有意義。
等我研二,事業終於迎來豐收,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八十萬。
日子也愈發繁忙。
學業事業雙管齊下,我常常累得倒頭就睡,再也沒有理會過家裡傳來的消息了。
等我研究生畢業,我和幾個老夥計也成立了公司,有了自己的臉面。
賺的錢不多不少,跟我那豪門爹媽自然是無法比的。
但勝在獨立自主,成就感滿滿。
也是這時候,我見到了陸念。
她竟然獨自來找我。
見到我就是一巴掌。
還好我反應及時擋了一下,不然准得被她扇腫臉。
沒有任何廢話,我也一巴掌了抽回去。
她躲閃不及,被我扇得眼冒金星,嘴角全是血。
她呸了一口,惡狠狠地辱駡我:「全家都不要我了,你滿意了?」
我掏出紙巾擦手,並不答話。
她咬緊牙關:「陸朝朝,你贏了,我怎麼也想不到,你主動遠離家人竟然是一步大棋,你以退為進,好狠的手段!」
「你是古惑仔看多了嗎?」
我抬了一下眼,很無奈,「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遠離家人,只是為了我自己?」
「你放屁!」陸念目眥盡裂,「爸媽跟我斷絕關係,哥哥甚至當街打我,這些都是因為你,他們愛你了,他們不愛我了!」
我搖搖頭,打電話報警。
員警把陸念帶走了。
我做完筆錄後又知會一聲媽媽。
她接到我的電話,激動得聲音都發抖:「朝朝,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好多年不回家了,你過得好嗎?聽說你開公司了,累不累……」
我打斷她的話:「你來接你女兒回家吧,她在朝陽警察局。」
「什麼?」
我簡單說了幾句就要掛電話,媽媽當即大哭:「朝朝,你才是我女兒,陸念被我們趕走了,我不想接她回家,我想接你回家,可以嗎?」
不可以。
我很忙。
「不了。」
26
我被評為首都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後,年關又近了。
我站在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脫下了高跟鞋,端起一杯紅酒,一邊欣賞著窗外繁華的夜景,一邊靜靜地抿著酒水。
此時,我三十歲。
從十五歲走到三十歲,我走了十五年。
這條路,真不好走啊。
跳樓倒是容易,只需要三年。
而要從尋死覓活的真千金,變成屹立山巔的女強人,需要多走十二年。
我很慶倖,多走了這十二年。
十二年時間,有很多東西都變了。
比如,蘇城的龍頭企業倒了,那正是我父母的企業。
樹倒猢猻散, 他們的下場並不好過,據說連別墅都抵押了。
陸念坐牢去了, 因為失去經濟來源後, 她幹起了不好的勾當,還搞出了人命。
判刑二十年。
至於陸荊,為了東山再起,他來了首都, 用最後的錢,創立了一家新公司。
此刻, 他正在外面等我見他。
從早上,等到了夜晚。
秘書輕輕敲門:「陸總,那位先生還是不肯走。」
我點了點頭,放下紅酒,穿上高跟鞋, 走了出去。
落魄的陸荊連忙起身諂笑, 眼中是化不開的悲傷。
曾經英挺帥氣的他仿佛老了二十歲一樣, 手足無措,不復英氣。
我們見面,他也不喊我朝朝了,而是喊陸總好。
我讓秘書給他倒了一杯水,含笑開口:「陸荊先生, 您的合作方案我看過了,非常抱歉, 這並不符合我的預期。」
陸荊乾笑,乾裂的嘴唇嚅動了兩下, 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起身:「沒事我先走了, 挺晚了。」
陸荊起身送我, 忽地開口:「妹妹,爸爸媽媽很想你, 你能回去看看他們嗎?他們每日都念叨著你。」
我一頓, 不等回應,陸荊吸吸鼻子帶上了哭腔,「你變得好陌生,我們畢竟是親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絕情?」
我轉身凝視著他, 又想起了前一世,他將我從陸念的房間裡拖出來, 狠狠地羞辱的畫面。
「十五歲的時候, 我沒有求過你們不要那麼絕情, 所以現在, 你也不應該求我不要那麼絕情。」
我給出了回答。
陸荊一僵,腦袋垂下,再無精氣。
而我,踏著高跟鞋, 在慵懶的夜幕下,輕輕哼著歌,走向我充滿期待的未來。
那一攤躺在汙血裡的爛肉,終於不必奢求任何人的愛了。
她鼓足了勁兒爬起來, 笑一笑,非常驕傲地,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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