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真千金歸來後

我家是殺豬的，跟首富陸家抱錯了孩子。
接真千金回去這天，本以為假千金不會回來。
但她來了。
她拿著她的《科學養豬手冊》來了。
我則雙手往兜裡一揣上車，接人的霸總大哥側目：
「你行李呢？」
我慢吞吞開口：
「懶得拿，把我自己捎上還不夠嗎？」
霸總大哥：「……」
01
我上車坐好，自己系好安全帶，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往後一癱。
不動了。
陸淮看我的眼神有些一言難盡，像在看什麼很抽象的東西。
哦，陸淮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大哥，職業是霸道總裁。
而我就是那個被抱錯的真千金。
我這如同郊遊般的態度，讓陸淮沉默了好片刻，再開口時問：
「不用跟他們道別？」
「不……」
「姐，我唯一的姐，你就這樣走了嗎？」
我剛開口，便被一陣哭號打斷，緊接著一個人形物體飛奔而來，撲到車窗前扒拉我的手。
「我捨不得你，你走了我怎麼辦？」
一邊說一邊抓住我胳膊狂力搖晃，我感覺自己像海藻一樣抖啊抖，魂魄從嘴巴裡飄了出去。
「嗯，我走了，有事燒紙。」
我安詳地閉上雙眼。
江昱頓了頓，下一刻哭得更大聲了。
「姐我測評過了，啥時候給邀請碼——」
他被人拎了起來站好，哭聲戛然而止。
陸喬手裡抱著厚厚的本子，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後仿佛閃過一抹寒光。
「江昱是吧？據爸媽說，這段時間是由你負責後院八頭豬的飲食？」
這副嚴肅的問詢口吻，讓江昱不自覺站直身體，拿出小學時面對班主任的鄭重態度。
「是、是啊，怎麼了嗎？」
陸喬「嘩」地翻開本子，自上衣口袋抽出鋼筆，「唰唰唰」邊寫邊問：
「每天幾點餵食？
「豬崽胃口如何？
「飯後運動多長時間？
「拉出的糞便可有異常？」
隨著一個個問題，江昱嘴巴慢慢張大，整個人好像癡傻了一樣。
陸淮卻好似早有預料，掀了掀眼簾，不動聲色站在旁邊。
我頗為意外看了陸喬一眼。
從豪門千金，到殺豬匠的女兒，她沒有一點落差感，適應得比我還快。
陸喬對上我的視線，禮貌地點點頭。
我笑了下，指著呆立的江昱對她道：
「江昱很好用的，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叫他去做。」
陸喬眼睛微亮，想了想，開口道：
「陸家，有錢。」
陸家大哥：「……」
江家小弟：「……」
02
回到陸家別墅已經快十點，過了我平常的睡覺時間，我上下眼皮打架，幾乎站著都要睡著。
卻在進門時猛聽到個矯揉造作的嗓音，驚得瞌睡蟲都差點跑了。
「大哥，你可算回來了，劉姨，快把我讓你準備的雞絲粥端出來，大哥趕了一天路，肯定累壞了，路上也沒吃好。」
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翩翩跑過來，圍在陸淮面前噓寒問暖，輕蹙眉頭表達關心。
說了一大堆後，目光瞥向我，掩嘴驚呼：「哎呀……姐姐，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她小心看了眼我，又看向陸淮：「大哥，這位就是江眠姐姐嗎？那姐……喬喬姐真的不回來了嗎？」
陸淮臉上沒什麼表情：「她願意去哪兒是她的事，以後江眠就是你的ẗů⁹姐姐。」
說著轉向我道：「這位是陸晚晚，媽媽資助的孩子，現在算是領養。」
陸晚晚怯生生地望向我，表情頗為局促：「江眠……姐姐，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沒準備你的，你……你不會怪我吧？」
我掩嘴打了個哈欠。
人看著是還站在這，魂早已飄走了。
說完了沒？
說完趕緊找地方睡覺。
陸淮捏了捏眉心，英俊的臉上透露一絲疲憊。
「趕一天路累了，你帶她回房間休息。」
陸晚晚咬著唇：「……可是房間還沒準備好。」
陸淮放下手，眉頭輕蹙：「怎麼回事，走之前不是交代好了嗎？」
嚴厲的目光瞥向旁邊的劉姨。
陸晚晚手忙腳亂地解釋：「不怪劉姨，是我，我想著姐姐要回來了，把自己的房間讓出去，可……可東西太多，一下沒收拾完。」
說著，已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陸淮蹙眉更深：「樓上那麼多空房間，另外收拾一間就是。」
「可我那間光線最好，姐姐回來本來應該住最好的。
「都怪我，我應該早點搬出來的，當初那麼好的房間我就不該住……不然讓姐姐今晚睡我房間吧，我睡哪裡都可以的，姐……」
陸晚晚抹著眼淚堅強地看向我，嘴裡的話就這麼生生止住。
陸淮順著她目光望去，平靜的表情也裂開一點。
只見我閉眼靠牆站著，已然熟睡多時。
03
我睡到第二天中午，在完全陌生的房間睜開眼。
一點都不帶慌的。
小時候，有次跟著我爸半夜去殺豬，淩晨趕路回來困得不行。
瞧著路邊有個草垛倒下去就睡著了
我爸走在前面，忽然回頭發現那麼大一個閨女沒了，驚出一身冷汗。
為這事被我媽念叨了一個多月，年幼的江昱還因此多了個任務。
——盯著我，別讓我隨地大小睡。
下樓時，陸淮和陸晚晚已經坐在餐桌旁。
陸淮抬眼看到我，似乎松了口氣的模樣。
沒見過誰睡覺，真跟具屍體躺床上似的，怎麼都喊不醒。
要不是摸著還熱乎的，真要拉去醫院了。
等我坐下，陸淮關心問了兩句，還讓我少什麼就列個單子，到時他讓助理買。
對面陸晚晚咬了咬嘴唇，一臉欲言又止。
我自然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誰能讓我多說一個字，算他厲害。
江昱可沒少跪下來求我理他。
等菜都端上來，我扒拉著面前那一道慢吞吞吃著。
陸淮看我一眼，又看一眼，終於沒忍住開口道：
「這麼多菜，怎麼只吃那一樣？」
頓了頓，語氣溫和些許。
「這是你家，別拘謹，想吃什麼夾什麼。」
陸晚晚好似就等著這個機會，聞言立馬往我碗裡夾菜。
「姐姐，這些你以前沒吃過，都嘗嘗，我知道你家是殺豬的……」
她「啊」的一聲捂住嘴，眨巴著眼睛看著我道。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看不起殺豬的意思，只是生活在那樣的地方，你肯定吃了很多苦，現在回到陸家就不同了。
「姐姐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一定讓劉姨給你做。」
說完盯著看我反應，我語氣平平「哦」了聲。
「謝謝。」
她等了等，臉上笑容有點僵。
頓了頓，我轉頭望向陸淮：「太遠了，抬手累。」
陸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回答他方才的問題。
頗有些哭笑不得。
「抬個手的事……」
我的手機「叮叮」作響，有人不斷發來消息，見我毫不理會，陸淮提醒了下。
「不看看嗎？」
「不用理。」我頭也不抬，埋首繼續吃飯。
陸晚晚眼神微閃，忽地伸手拿起我的手機，一副為我考慮的樣子。
「萬一有急事找你呢？姐姐雖然回到陸家，以前認識的人也不能斷了往來啊。」
說著信手便點開手機，頓時一聲聲哭號透過螢幕刺入耳中。
「姐，救命啊我的姐！
「這個女人是魔鬼，半夜不睡覺寫養豬計畫書，光母豬的產後護理條例就一百條啊一百條！
「她還說，要給咱家的豬肉攤擴充規模，爭取半年開廠，三年上市。
「早上六點就把我從床上挖起來，要我給一隻只豬做健康評估，完了還帶著所有豬做有氧動作。
「我不要後半輩子都跟豬綁在一起啊。
「更不要做殺豬廠的少東家，哪怕上市的也不行！」
04
一連串哀號在客廳回蕩，眼前仿佛出現江昱崩潰的模樣。
客廳裡異樣沉默。
旁邊的陸淮挺了挺背：「我吃完了，你們慢用。」
說完起身，大踏步出門上班。
莫名有種突然打了雞血的感覺。
而本來戲很多的陸晚晚，也突然老實下來。
我神情若有所思。
那個跟我抱錯的孩子，以前的陸家千金，現在江昱的親姐姐。
這麼有威懾力的嗎？
在江昱持續不斷的轟炸下，我瞭解到陸喬有多卷。
不僅熬夜做計畫書，更是馬不停蹄對場地進行了改造，實行科學養殖，科學屠宰。
她還非常放得下身段，親去江爸的豬肉攤考察，幫著賣了三天豬肉，然後著手實施整改。
還別說，整改後的豬肉攤提升不止一個檔次，生意比以前好很多。
就是苦了江昱，成了陸喬手底下唯一得用的兵。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江家的豬肉攤只是陸喬的副業，她主職是陸氏集團專案組組長。
這是她滿十八歲後投簡歷應聘ṭũ̂ₕ，一步步從小職員實打實升上去的，當時根本沒人知道她是陸氏千金。
恐怖如斯。
突然懂了今早陸淮的緊迫感。
有這樣一位卷王妹妹在身邊，時時威脅霸總寶座，怎麼霸道得起來啊。
不過現在換成我這個鹹魚妹妹，應該就沒這種擔心了。
霸總大哥上班養家，我癱沙發上玩手機。
陸晚晚練完鋼琴了。
我癱沙發上。
陸晚晚上完舞蹈課了。
我癱沙發上。
陸晚晚跟劉姨學習做甜點。
我翻了個面。
「姐姐，你……」陸晚晚端著烤好的小餅乾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
我手指在螢幕上點動，壓根沒注意旁邊多了個人形生物。
陸晚晚姣好的面容閃過一絲惱怒，語調忽地抬高。
「姐姐，陸家雖然有錢，但我們也應該充實自己，不虛度光陰。」說到這裡微頓，咬了下唇繼續道。
「可能你以前身處的環境太差，沒有見過真正優秀的人，眼界也就那樣，習慣了底層人那種混吃等死的狀態，但——」她猛地加重語氣，握緊拳頭，盯著我一臉氣憤地道。
「那不是你墮落的理由！」
我茫然抬眼：「她在說什麼？」
陸晚晚蹙了蹙眉，正要再說話，手機裡忽然傳出熟悉的嗓音。
「她從小就這樣，說話抓不住重點，邏輯不清，語義模糊。」
螢幕那頭的陸喬頓了頓，稍稍加重點語氣。
「陸晚晚，這些年的語文課都白上了嗎？
「你們語文老師是怎麼教的，還是你學得有問題？要不然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連話都說不清楚？」
「姐……姐姐？」
陸晚晚面色微白，整個人緊繃著，下意識站好。
陸喬的話似乎對她打擊頗大，轉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陸喬在電話裡向我道謝。
「你做的系統很好用，江昱沒說錯，你確實很擅長這個。」
我無可無不可地應了聲。
結束通話前，陸喬想起什麼似的提醒了句。
「再有幾天爸媽……陸家夫婦會回來，他們和江家爸媽是很不一樣的人，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哪裡不一樣？難道他們不是人？
我想了兩秒，然後便將其拋之腦後。
05
我在陸家的生活，跟以前在江家沒什麼兩樣。
就是換了個地方躺而已。
不過陸家客廳的大沙發，躺著是真爽，這些天，除了上樓睡覺，我幾乎就沒離開過它。
其實我想直接在沙發上睡來著，但當晚被下樓喝水的陸淮逮個正著。
他將我趕回臥室。
還親自把我押送到房門口，以確保我不會偷偷返回。
「你在江家這些年……」他看起來有什麼話想說，末了捏捏眉心。
「算了，早點睡吧。」
這些天，陸淮充分見識到了，一條鹹魚和人類的區別。
我能保持同一個姿勢幾小時不動。
來的當天，陸淮就給了我張卡，裡面每月會存入 20 萬零花錢。
但笑死。
幾天來，我連家門口都沒邁出去過，何況花錢。
陸淮也是今天休息在家，才發現我居然過得這麼țṻₑ……潦草，是一不注意就可能會把自己養死的程度。
他實在看不過眼，便手動幫我翻面——不是，是幫我糾正不良生活作息。
一會兒拉我起來活動下手腳，一會兒又說眼睛不能盯著螢幕看太久需要張望下遠方。
我被他煩得不行，難得主動問他為什麼在家。
陸淮頓了下，正要說什麼，外面傳來車子的聲音，他頓時沉默下來。
而在樓上練琴的陸晚晚歡快地跑下來，乳燕投林般撲入一個女人懷中。
「媽媽，爸爸，你們回來了，晚晚好想你們啊。」
女人摟著她喊著寶貝，旁邊的男人也加入其中，一家三口好不親熱，各種親密熱情的話張口就來。
陸夫人一邊興奮地講述旅途見聞，一邊拿出各種禮物展示，陸晚晚也非常配合地時不時捧臉「哇」一聲，給出熱烈的反應。
直到吃飯時，母女倆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陸先生含笑看著他們。
好一派其樂融融的畫面。
顯得我與陸淮格格不入。
陸淮今天尤其沉默，看我一眼，那眼神似含安撫意味。
我：「？」
陸淮看向拿著禮物歡喜展示的陸晚晚，沉聲道：
「好了，吃飯就吃飯，那些禮物可以吃完飯拿回房間慢慢拆。」
然後轉向陸夫人，稍稍緩和了語調。
「媽，你今天和眠眠第一次見面，不應該也送她個禮物嗎？」
陸夫人懊惱地長長「哦」了一聲，才想起我，拍了下額頭想送我點什麼，可她帶回來的Ṭṻ₍禮物全給陸晚晚拆了。
也不多糾結，直接拿過陸晚晚手上的。
「眠眠，這個送給你，媽媽忘了給你買，等下次補上。」
陸先生在旁道：「你媽媽給你的就收下，我們也不是故意忘記你的，就是一時沒想起來。」
我想如果陸喬在的話，一定會說陸先生的語文也沒學好。
或者他學的就是廢話文學。
我沒有接。
「別人拆過的禮物我不要。」
我的話直接讓餐桌上的氣溫陡降。
陸夫人有些無措，傷心地道：
「眠眠，你是怪媽媽嗎？媽媽不是故意的，下次給你補好不好？」
陸先生筷子往桌上一放，直接沉下臉。
「沒規矩，怎麼跟你媽說話的？」
陸淮揉著眉心，身上的煩躁仿佛要溢出來。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陸晚晚怯生生開口道：「那些禮物我不要了，都給姐姐吧。」
陸夫人頓時心疼了，拉過她的手安慰：「寶貝，還是你最貼心，你喜歡什麼跟媽媽說，媽媽都給你買。」
「嗯，謝謝媽媽。」
母女倆親熱地說著話，一場風波似乎就這樣過去了。
06
吃過飯，一家人坐在沙發區休息聊天。
主要是陸家爸媽跟陸晚晚聊。
陸淮拿電腦在旁處理工作，我則抱起手機回到專屬位置。
陸夫人不滿地看ťū₋了看我跟陸淮，覺得我倆沒陸晚晚孝順，她跟陸先生出國玩了好幾天，回來也不知道關心關心她，陪她好好聊聊天。
我：「……？」
陸先生在旁點頭，非常贊同妻子的樣子。
還說以前陸喬在時也是，冷冰冰的，跟兒子一樣是個工作狂，一點都不體諒父母，他們就是因為這樣，才收養的陸晚晚。
現在親生女兒回來了，居然也不來承歡膝下，對著手機比對他們還親。
還好收養了一個，要不然夫妻倆就享受不到兒女的孝心了。
我聽後，一整個大無語。
再看陸淮，神情淡定，顯然這已是老生常談，他都習慣了。
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聊起我上學的事。
問我在哪個學校。
陸晚晚跟我同齡，今年高三，在最好的元華高中。
提起學校，滿臉抑制不住的得意，陸夫人也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
我手上動作不停，隨口答了句。
「哦家裡蹲。」
陸夫人還在疑惑念叨，「家裡蹲」是哪所重點學校，陸晚晚「撲哧」笑出聲，見眾人望過來，掩著嘴道歉：
「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想笑的，只是你把休學在家說成家裡蹲……」
她似乎又想笑，陸夫人聲音尖銳地喊道：
「你沒上學？」
「昂。」我頭也不抬地應了聲。
ƭů¹我懶得去學校，從小都是自學，沒去學校上過課。
一開始，江爸江媽也希望我能和別的小朋友一樣，正常上學的。
但當他們把我送去學校的第一天，我就弄哭老師和全班同學後，這個想法就永遠只能停留在想法上了。
他們為此發愁不已。
後來還是江昱說，神與凡人之間有壁，強求神明與凡人為伍，雙方都難受。
然後他被打了一頓。
所以我沒上過一天學，不過這兩年老校長一直嘗試說服我去他的學校，尤其今年要高考了，他希望我能以在校生的身份參加高考。
此時陸夫人已臉色難看地和丈夫商量起來，要把我弄進陸晚晚的學校，他們陸家不能有個連學都沒上的文盲。
這樣說出去，是要笑掉別人大牙的，到時她的臉往哪兒擱。
就算把我弄進學校做做樣子，也比躲在家裡整天玩遊戲強。
陸晚晚在旁乖巧地ṱü₄聽著，末了一臉擔憂地道：
「可姐姐沒上過學，這樣能跟得上嗎？」
陸夫人面露猶疑，陸先生卻沉著臉道：
「她這個年紀，只能上高三，難道還想當留級生？
「等參加完高考，再隨便丟去國外哪個大學，至少混個大學文憑，面子上好歹能過得去。」
他們當著我的面做完決定，完全沒想過問我意見。
陸淮全程沉默，擰眉看了看我，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是沒開口。
陸先生最後拍板道：
「正好我在元華的孔校長那有幾分薄面，拜託他收個學生，應該問題不大。」
說完見我還在低頭擺弄手機，眸中閃過一絲嫌惡與後悔。
早知道，還不如不認回這個女兒。
我正跟人聊天。
M：【我答應了。】
老孔：【答應什麼？】
老孔：【來元華嗎？】
老孔：【你終於捨得挪窩了！】
07
陸夫人帶我去學校辦理入學。
陸晚晚在前面帶路，不時指著一些建築介紹，顯然很熟悉的樣子，說起來如數家珍。
我雙手插兜跟在後面，隨意打量著。
將看到的與老校長說的對上號。
雖然是第一次來，但老校長為了說服我，把學校從上到下細緻地誇了不知多少遍，我連食堂最受歡迎的菜是什麼都知道。
副校長親自接待了我們，還道歉說孔校長出公差不在，但他交代的事情都已經辦好了。
說著拿出我的學生證。
陸夫人意外，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陸家雖是首富，但以元華校長的地位，真要不給面子陸家也不能怎麼樣。
可現在不僅副校長出面接待，聽他的意思，孔校長要不是出差不在，怕是會親自接待她們。
陸夫人滿意地看著陸晚晚，覺得還有幾分陸晚晚的功勞。
因為晚晚的優秀，再加上陸氏富有，才讓元華校長對她們另眼相待。
手續很快辦完，其間副校長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說孔校長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如果她們不忙，可以坐在這裡等一等，孔校長想親自見見她們。
陸夫人更驚訝了，激動地答應下來，拉過陸晚晚的手滿臉堆笑道：
「我們晚晚承蒙你們照顧了，把晚晚交給你們學校培養，我們家長是放心的。」
副校長也笑著恭維：「晚晚同學大方聰明，在學校成績屬於前列，陸夫人有福氣。」
聽到別人誇自家孩子，陸夫人喜得不行。
他們聊得起勁，而我這個正主被丟在一邊。
見手續已辦好，我拿著學生證就出了辦公室。
這時手機響，掏出來一看，有新消息。
老孔：【我還有半個鐘頭到，等我！】
M：【走了。】
老孔：【不要啊！】
我眼前仿佛浮現一個抓狂的老頭。
趕緊甩了甩腦袋。
一個老頭有什麼好見的。
想著馬上就要過上苦逼的在校生生活，吃飯都不香了好嗎？
08
晚上吃飯，陸夫人用炫耀的口吻說起辦入學的事。
末了著重強調校長特意見了她們，還誇了晚晚。
「我們晚晚可真優秀，這次眠眠是沾了晚晚的光，要不然事情沒那麼容易。」
陸先生頷首滿意地道：「確實，學校這次都沒提什麼條件，想來也是有晚晚在學校的原因。
「元華每年都有京大的保送名額，這個時間應該開始申請了吧？」
陸晚晚矜持道：「我已經報名了，結果還沒出來呢。」
陸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滿口誇讚的話，說陸晚晚肯定能獲得保送資格。
他們說的保送名額好像已經是陸晚晚的囊中物，一直沒說話的陸淮突然開口道：
「元華的保送沒那麼容易，晚晚成績好像還差點吧。」
陸夫人頓時拉下臉了，不高興地道：「晚晚哪裡差，孔校長都對她讚不絕口。」
我咬著筷子抬眼望向陸晚晚。
「老孔……孔校長是看你的面子才收的我？」
陸晚晚眸光閃了閃，端著得體優雅的笑容道：
「主要還是看陸家面子，姐姐可是陸家的女兒呢。」
陸夫人皺眉看向我：「那不還是有晚晚在中間做緩和，有她在元華上學，我們送你去人家才這麼容易收下。
「你不說感謝晚晚就算了，怎麼還這樣對她說話！」
見陸夫人生氣，陸晚晚拉著她的手柔聲安慰道：
「媽媽，沒關係的，姐姐沒上過學，可能不知道元華有多難進。」
碗裡的飯突然不香了。
我有些懷念江家，哪怕後院的豬叫，也比現在悅耳。
09
解決入學的事後，陸氏夫婦就好像忘了我這號人。
帶著陸晚晚不是逛街買買買，就是去參加宴會，陸晚晚在宴會上被人誇獎，陸夫人就像吃了人參果一樣開心。
反觀陸淮這個親兒子，每天像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上班，在陸夫人那裡卻很難得到一句好話。
在身邊陪伴二十多年的親兒子都如此，我這個半路認回來的女兒就更加不受重視了。
不過我也樂得如此。
這幾天在江昱持續的廢話轟炸下，我終於給他發去了邀請碼。
這是我自己做的一款小遊戲，後來被老校長拿去做推廣，在特定圈子裡盛行起來。
每個想進入遊戲的人，不僅要測評，還要有內部邀請碼。
江昱饞這個遊戲很久了，終於在不久前通過測評，一直求著我給他邀請碼。
唉，菜鳥喜歡被虐，那就滿足他吧。
晚上陸夫人又要帶陸晚晚去參加宴會，陸晚晚看到躺沙發上的我，眸中閃過什麼，她拉了拉陸夫人的手，軟聲求道：
「媽媽，我們也帶姐姐去吧，姐姐總是待在家裡不出門，時間久了會生病的。」
陸夫人掃我一眼，見我玩著手機頭也不抬，眉毛頓時皺成一團。
「今天是顧家的宴會，有頭有臉的都會來，你看她整天抱著手機像個什麼樣子，去了不是給陸家丟臉嗎？」
陸夫人覺得我拿不出手，自然不願帶我出去交際。
不管親生的，還是領養的，孩子于她而言。
如同華美的衣服，或者昂貴的珠寶，穿出去既能愉悅自己，又能獲得他人讚譽。
還要穿得貼身舒適，如此才是合格品。
否則，就是不合格的。
顯然四個孩子中，陸晚晚才是她眼中最合格的那個。
所以在陸晚晚的懇求下，陸夫人最終勉強同意帶我出去。
到了顧家，開始時陸夫人還把我帶在身邊。
有人問起我是誰，她解釋我的身份後，我獲得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而我不像陸晚晚嘴甜，每次只是禮貌地叫人而已。
多餘的話一個字不說。
陸夫人臉色越來越黑，最後把我撇下，交代幾句，就帶著陸晚晚走了。
陸晚晚回頭看我一眼，眸底流露明晃晃的得意。
嘖，還真是無聊啊。
我拿了點吃的，隨意選了個安靜角落，重新掏出手機。
但這份安靜被很快打破。
「喂，你就是陸家被認回的那個真千金？
「也不怎麼樣嘛，跟晚晚比差遠了。」
10
一群人來到我面前，為首的少年目光挑釁。
我抬了抬眼皮，沒有理會，繼續玩手機。
少年頓感沒面子：「跟你說話呢，聽說你以前家裡是殺豬的，怪不得這樣沒素質。」
他嗤笑一聲：「以前整日跟豬為伍，來到這樣的高檔場合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吧？所以才躲起來玩手機。」
我頭也不抬地道：「來這裡也一樣啊。」
少年一時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人提醒一句才明白我在罵他，頓時惱羞成怒。
這邊的騷動引起注意。
沒一會兒，陸夫人帶著陸晚晚出現，見此情形下意識皺眉。
「江眠，不是跟你說了別惹事嗎？怎麼還這樣不知輕重，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
我放下手機，抬眼看著她認真解釋道：「是他先來找事的。」
少年辯解，說他好心打招呼，我卻只顧玩手機不理人，還罵他。
他身邊的人紛紛附和。
「我都沒嫌棄她是個殺豬妹，她卻諷刺我，哼，果然鄉下來的，就這種教養。」
陸夫人只覺面皮發燙，從來沒有感到如此難堪過。
尤其見我還一副無事人樣，依舊低著頭玩手機，一時氣血上湧。
劈手奪過手機往地上一丟，氣結道：
「我讓你就知道玩手機，把我交代的話當耳旁風，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女兒……」
說著捂住胸口，一副氣狠了的模樣，陸晚晚趕緊扶住她安慰。
其他人紛紛打圓場，說現在的孩子都叛逆什麼的。
我低頭盯著被扔地上的手機，沉默不語。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撿起手機，遞到我面前。
「給，幸好沒摔壞。」
說著朝我眨眨眼，溫和笑道：「你也玩這款遊戲？看起來很厲害呢，有機會我們交流交流。」
青年的出現讓周圍安靜下來，陸夫人微微錯愕。
「顧總，你怎麼……」
來人是這場宴會的主家，顧氏繼承人，顧雁回。
「陸夫人，令千金玩的不是普通遊戲，是由包括元華在內的幾所重點高校聯合推出，能上排行榜的人，可都是重點大學預備役。」
陸夫人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玩遊戲能上重點大學？」
顧雁回語氣遺憾：「當年我雖是高考狀元，卻也只能排第二。」
說著看我一眼。
我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之前的少年瞪大眼睛驚詫道：
「哥，你說她有那個遊戲的邀請碼？這不可能！」
眾人的注意一下被顧雁回口中的遊戲吸引。
少年更是遊戲的狂熱愛好者，可惜至今沒拿到邀請碼。
而對於遊戲排行榜常年霸佔第一的人，更是瘋狂崇拜。
「M 太神秘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見到。」
我淡淡掃他一眼。
呵呵。
11
回去後，陸晚晚還在說遊戲的事，語氣興奮不已。
陸先生感興趣地問起，她立馬將晚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一臉嚮往地道：「那個 M 也太厲害了，聽說從很早之前就是第一，可惜誰也不知 TA 的真實身份。」
陸先生隨口猜測：「要真有你們說得那麼厲害，說不定人家是大學教授呢。」
陸晚晚認真看著他搖頭：「不，爸爸，這個遊戲的玩家規定不能超過二十歲。」
一家三口親熱地討論著，我打著哈欠往樓上走。
經過陸淮房間時看了眼，勤勞的總裁還沒回來。
而樓下的三人誰也沒提起。
真是可憐呢，同病相憐的可憐。
明明是一家五口，卻總有兩個人沒名字。
以前是陸喬，現在換成我。
我此刻似乎懂了，得知自己是假千金後，陸喬乾脆俐落回到江家的原因。
很快到了上學時間。
我被安排到陸晚晚的班級，陸晚晚看到我很驚訝，因為這是重點班。
雖然答應了老孔來學校，但我每天該睡還是睡，該玩手機還是玩手機。
上學第一天，老孔就來班級看我。
確定我真的成了元華的學生，滿意地背著手走了，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任課老師不要打擾我睡覺。
我的表現每天都會被陸晚晚帶回家，陸氏夫婦自然對我越來越失望。
陸淮倒是特意找我談過一次。
我隨手翻出張卷子，當場做完交給他，他從此便沒再過問我的學習。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學校的保送名額下來了。
沒有陸晚晚。
而我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陸晚晚回來一說，家裡頓時炸開了鍋。
12
「一定是搞錯了，是不是把眠眠的名字當成晚晚的了？」
陸夫人下意識道。
陸晚晚眼圈發紅，癟了癟嘴，一副強忍委屈的模樣。
這把陸夫人心疼壞了，咬定是學校出錯，要去學校找校長，讓他們把保送名額還給陸晚晚。
陸先生皺眉不語，但也不認為是我獲得保送名額。
只有陸淮說了句公道話。
「眠眠成績很好，她能獲得保送資格並不奇怪。」
但他的話卻捅了馬蜂窩。
陸晚晚哭著道：「我知道自己只是領養的，姐姐才是哥哥的親妹妹，所以哥哥才一直偏心她。
「這個家終究不是我的，或許我該早點離開。」
說完抹著眼淚跑回房間，陸夫人訓斥了陸淮兩句，趕緊追上去哄。
陸先生也一臉責怪地看著兒子。
「有你這麼做哥哥的嗎？妹妹傷心不安慰就算了，還惹得她哭。」
陸淮瞥了眼從始至終沉默的我，抬頭望向父親，目光如有重量。
「爸，眠眠也是我的妹妹，還有喬喬，她們也是你們的女兒。
「你和媽能看到陸晚晚的委屈，為什麼就看不到她們的呢？」
陸先生表情微滯，隨即勃然大怒，瞪著他道：「你這是在質問我？」
陸淮毫不退讓與他對視。
最終是做父親的敗下陣來。
兒子已經成年，而且是從爺爺手中接過的家業。
他雖然是父親，偶爾可以擺擺長輩架子，但不敢真的跟陸淮硬碰硬。
最後丟下幾句場面話，甩手而去。
背影怎麼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陸淮目光轉到我身上，猶豫了下，抬手揉了揉我的頭，溫和笑道：
「眠眠，恭喜你。」
其實保送名額我無所謂，肯定是老校長幫我報的名。
感受到頭頂暖意，我朝陸淮笑了笑，第一次喊出那個稱呼。
「謝謝哥哥。」
13
陸家夫妻倆果然帶著陸晚晚來找校長了。
陸淮放心不下，當天沒去公司，也跟著來了學校。
保送名額遭到質疑，學校很重視，找來相關的老師和學生做見證。
孔校長一臉嚴肅看著陸晚晚：「你懷疑保送名額有假？」
陸晚晚躲在陸夫人身後，不敢對上孔校長眼神，低著頭道：
「我不是懷疑名額有假，只是……只是姐姐她連學都沒上過，怎麼可能獲得保送資格，學校或許是哪裡弄錯了。
「我也是不想姐姐佔用別人的名額，那對別人不公平。」
她話音落下，引起一陣譁然，各種異樣目光向我看來。
陸淮微微蹙眉，往我身前擋了擋。
孔校長深深看了陸晚晚一眼，又將目光轉向陸先生與陸夫人。
「江眠是二位的女兒，別人質疑她，你們為人父母的，怎麼也不相信她嗎？」
陸夫人抿了抿唇，義正詞嚴道：「兩個都是我女兒，我誰都不偏袒，只想求一個公正。」
「好一個只求公正。」孔校長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拿出資料一一在眾人面前攤開。
「誰跟你們說，沒去過學校就不能算學習了？
「有的超級天才，並不適合學校的教學方式，自學一年，勝過別人在學校的十年。
「這是江眠同學自小到大獲得的證書和各種獎勵，其中大半是國家級別以上的賽事，回回是金牌，光這就夠她保送國內任何一所大學了。
「這是江眠十二歲起發表的期刊論文，二十三項專利，而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便是她九歲時做的這款遊戲。」
孔校長拿出手機點開，一個熟悉的軟體赫然在目, 陸晚晚早已聽得Ṭū¹失神，此時更是面色煞白, 身體好似站不住。
「她不是常規的天才，她的大腦更是人類最寶貴的財富，只要她想，她甚至現在就可以拿到任何一所學校的學位證書。
「一個保送名額，她都不稀得要，只是我想給而已。」
14
周圍安靜極了, 一時無人說話。
陸氏夫婦是所有人中最震驚的, 呆呆地看著我, 忘了反應。
這個最不被他們看好的女兒，竟然是如此天才。
他們有些手足無措，尤其陸夫人，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
一片靜默中，我歪了歪頭看向孔校長。
「老孔……」
孔校長嗔怪地看我一眼，滿面笑容地道：「沒大沒小, 叫爺爺。」
我從善如流：「孔爺爺, 那我以後不來學校上課也可以的吧？」
孔校長笑得慈祥：「可以，不過考試得來。」
我隨意點點頭，抬腳往外走。
人群頓時如摩西分海，讓出一條道。
我在眾人注視下，緩步走了出去。
到了校門口，陸淮站在車邊，沉默地向我投來視線。
我沒有走過去。
這時陸夫人追了上來。
「眠眠，等等媽媽，你這孩子，走那麼快做什麼。」
她一臉嗔怪, 笑著來拉我的手：「你怎麼不跟爸爸媽媽說呢？你要早點說了，我們今天也不會白跑一趟學校了。
「餓了沒？今天媽媽和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吃完我們逛街, 你想要什麼媽媽都給你買。」
陸先生站在旁邊，用沉默表達對妻子的支持。
而在兩人身後, 陸眠眠面色雪白, 眼中含著淚, 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我避開陸夫人的手，她臉上笑容微僵。
「不用了, 我要回家了。」
陸夫人勉強笑笑：「你累了想回家休息也行, 那咱們趕緊上車吧。」
她拉開陸淮身邊的豪車車門。
我站著沒動。
陸夫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就快維持不住時，忽然一聲歡快的呼喊傳來。
「姐, 我來接你啦！」
一輛二手麵包車停在不遠處, 江昱笑得跟個傻子似的，隔著車窗用力朝我揮手。
駕駛位，陸喬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扶了扶眼鏡, 淡淡瞥過來一眼。
視線掃過陸夫人與陸先生時, 平靜無波。
我朝陸淮隨意擺擺手。
「哥，有空來玩啊，請你吃陸喬養的豬。」
說完雙手往兜裡一揣, 邁步朝麵包車走去。
……
陸淮望著那道毫不留戀的背影，想起初見時兩人的對話。
他低聲喃喃。
「原來把自己捎上，是這個意思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