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說愛我

我和沈書奕的紀念日當天，他又一次拋下我回去處理實驗資料。
就在我發呆的間隙，熟悉的彈幕再一次出現。
【男主事業心好強，慕強女狠狠愛了。】
【理工科直男太不擅長表達情感了，他真的很愛女主。】
【男主這時候心裡應該也很難過吧，不能和女主一起過紀念日。】
【……】
這次我沒有像以前一樣用彈幕的話安慰自己，而是拿出手機編輯了分手的短信。
這麼多年，我累了。
哪怕擁有上帝視角，這種無聲而隱形的愛，我也不想要了。
1
我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到彈幕。
所以我很早知道，沈書奕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而我，是他唯一的女主。
第一次發現的時候，是在小學。
我小時候飯量大，媽媽給我準備的便當總是不夠。
有一次我吃完自己的便當之後，眼巴巴地看向了沈書奕手上的那份。
沈書奕的飯量小，帶的便當卻很多。
所以他吃完之後，飯碗裡總是剩了一堆。
注意到我的眼神，他略帶嫌棄地開口。
「你就這麼餓嗎？一點都不像一個女孩子。」
雖然我和沈書奕是朋友，我知道他只是在調侃我。
可小女孩聽到這種話，心裡難免會難堪。
我就是在那時候看到彈幕的。
【不愧是男主，小時候就這麼高冷了。】
【嘴上這麼說，等下還不是會乖乖把飯菜給女主？】
【從小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主兒，莫名可愛。】
【……】
我能看懂彈幕上的字。
卻不知道彈幕上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只知道，沈書奕雖然嫌棄我，但還是把碗裡的飯菜夾給了我。
我愣愣地看著碗裡的飯菜，感覺也不是很想吃了。
彈幕再次出現。
【女主小時候好可愛，愛吃飯的小團子。】
【我就知道男主口嫌體直，表面嫌棄，心裡恨不得自己媳婦多吃點呢！】
【表情冷冷的，但是心裡樂開了花了吧。】
【……】
我看向沈書奕。
他表情淡漠，我沒有看出他有開心的跡象。
2
那天之後ẗũ̂ⁿ，我回家告訴媽媽我的飯量很大，需要多給我準備一些食物。
媽媽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微笑點了點頭。
這一次，我看到了瘋狂刷新的彈幕。
【怎麼回事？女主媽媽給女主準備了，男主的便當給誰吃？】
【男主今天為了給女主帶喜歡的飯菜，前一天特意和媽媽去買的菜。】
【劇本裡這一段最甜了，也是男女主後面感情發展的開始，怎麼改成這樣了？】
【……】
這次我看懂了，他們在說沈書奕提前和媽媽去買菜，是為了今天給我帶喜歡的飯菜。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沈書奕為什麼不和我說呢？
如果他和我說，為了讓我吃到喜歡的食物，他提前和媽媽去買菜。
我會非常開心地吃下他給我夾過來的飯菜。
可他只會用嫌棄的語氣說我是一個吃得多的女孩子。
我一點都不喜歡那種語氣。
只要我和媽媽說，媽媽也會給我準備我喜歡的飯菜。
我不是一定要靠沈書奕才能吃到喜歡的飯菜。
更不想在這種彆扭的方式中體會別人的愛。
第二天午飯的時候，我開心地打開媽媽給我準備的大份便當。
這一次，我不用再眼巴巴地看著沈書奕的便當。
也許是注意到我的異常，沈書奕回頭看了看我。
視線落在我豐富的便當上，他的眼神暗了暗。
【嗚嗚男主傷心了，精心準備的便當女主不吃了。】
【男主的愛好隱忍，總是默默在做，什麼都不說。】
【代入一下男主我要碎了……】
【……】
我看著那些彈幕有些奇怪。
他們能知道沈書奕的想法是因為他們擁有上帝視角。
但是站在我的視角，我只知道，他會嫌棄我吃得多。
雖然他最後還是會把飯菜夾給我，我卻覺得很難堪。
我並不喜歡這種方式，但他們稱之為「隱忍的愛」。
3
這種隱忍的愛，似乎是沈書奕的底色。
小升初的時候，我發揮超常，和沈書奕上了同一所重點中學。
開學那天，他在門口等我。
他有些冷淡地撇開臉。
「沒想到你這麼笨也能考上這個學校。」
【我說這小子，能不能不要嘴硬了？】
【知道女主考上的時候可開心了，現在又裝成這樣。】
【明明知道今天開學，特地在這裡等女主，結果就說這句話？】
【……】
我看著那些彈幕，心裡已經了然。
我問他：「沈書奕，你是特意在這裡等我的嗎？」
他臉有些紅了，但還是不承認。
「沒有，我只是順路經過。」
……
4
這就是我和沈書奕最尋常的相處日常。
他總是對我冷淡又刻薄，還時不時貶低我。
我卻時常從彈幕中窺探得知他對我的愛意。
可我對這份愛一直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直到我高一那年，我放學回家的路上被人跟蹤，險些遇害。
跟在我後面的沈書奕毫不猶豫地沖了出來。
我才逃過一劫。
可沈書奕卻因為救我，受了重傷。
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也是淡淡的。
「不用感謝我，那種情況無論是誰我都會這樣做的。」
彈幕戳破了他的謊言。
【騙人，明明是這幾天看到新聞說有跟蹤犯才偷偷跟在女主身後保護女主的。】
【男主啊，你做了這麼多，和女主說說不行嗎？】
【真正的愛都是只做不說的，男主黨狠狠淚目了。】
【……】
從那一天起，我對沈書奕有了改觀。
我開始相信彈幕的話，嘗試理解他對我深沉隱忍的愛意。
與此同時，我也開始慢慢對他有了好感。
5
我和沈書奕是上了大學後在一起的。
他的成績很好。
我從彈幕裡得知，如果我考得不好的話。
他會為了我放棄另一所更好的大學和我上同一所大學。
我當然不願意他為了我放棄更好的前程。
於是在高中的最後一年，我拼命學習。
白天在學校上課，回家之後刷題複習到淩晨。
沈書奕發現了我的異常，他不理解我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愛學習。
也許他是希望我不要太累，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你這個腦子怎麼學都沒有用的，不如好好休息。」
「這是我無聊做的筆記，你要是能看懂就看一下吧。」
【男主，你能不能學會好好說話？】
【男主，快和女主說你心疼她天天熬夜學習，熬了幾個通宵專門給她整理的筆記，你快說啊！】
【雖然咱們做男主要多做少說，但是也不能完全不說啊！】
【……】
這麼久，我已經學會忽略沈書奕刻薄的話，利用彈幕的話來得知他的真實意思。
那一年，我用盡全力，終於和沈書奕上了同一所大學。
沈書奕第一次露出笑容。
但是下一秒，他說。
「對於你來說，在那個學校壓力會很大。」
可那時候的我，完全沉浸于可以和沈書奕上同一所大學的喜悅中。
於是我刻意忽略了他言語中的貶低，只是接著他的話問。
「那上大學之後，你可以教我學習嗎？」
他愣了一下，耳尖變得泛紅。
在那天的夕陽下，沈書奕第一次在我面前卸下了冷漠的偽裝。
我以為，那是好的開始。
在那之後，沈書奕慢慢開始學會如何好好愛一個人。
可是我錯了。
6
上了大學後，沈書奕在學術上展現出驚人的天賦。
作為一個本科生，他已經參與到教授的實驗室專案中。
人人都知道他是學術天才，也知道他有一個成績平庸的女朋友。
第一次聽到他和別人形容我，是在一次去實驗室找他的時候。
他的師姐問他：「師弟，聽說你女朋友了呀？」
他沒有遲疑地點了點頭。
「你女朋友一定很好看吧？而且也一定很優秀。」
沈書奕靜默了幾秒，隨後回答。
「她……她沒有很漂亮，而且功課也不太好。」
師姐疑惑：「能考上我們大學已經很優秀的人了，功課怎麼會不好呢？」
這時候我聽到沈書奕說。
「她是壓線考上我們大學的，而且她高三之前也不怎麼愛學習，很古靈精怪……」
我在門口聽著，心裡有些許怪異的感受。
雖然他說得沒錯，我壓線考上了這所大學。
但是我高考吃的苦，還有我刷過的題都是實實在在的。
我自認為自己也配稱得上「優秀」二字。
雖然不及沈書奕，但是我對自己很滿意。
但在沈書奕口中，我卻是一個學習不上心，也不夠優秀的女朋友。
可是這時候，彈幕卻直呼好甜。
【有Ṭù₎種天才男友對笨蛋女友的寵溺感，雖然女主很笨也不聰明，但是他還是喜歡。】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好甜，表面嫌棄但是心裡肯定樂開了花。】
【這種天才男友能不能也給我分配一個？我願意當這個笨蛋女友。】
【……】
我看著這些，心裡充滿了不解。
為什麼他們願意因為別人的光芒而讓自己顯得暗淡？
也許有人願意，但是我不願意。
7
我當面和沈書奕提起了這件事。
面對我的詢問，他卻顯得有幾分淡漠。
「可是，落落，我說的都是實話。」
「甚至壓線考上我們這個學校對於你來說也有幾分運氣的成分。」
「雖然我們是男女朋友，但是我不習慣說假話，如果這樣讓你感受不舒服我很抱歉。」
這一刻，我有幾分理解那些被丈夫逼瘋的妻子。
因為我想大聲質問他如果覺得我並不好看，為什麼不去找更好看的女生當女朋友。
如果覺得我並不優秀，沒有優點，那為什麼會喜歡我？
可是這太不體面了。
我甚至差點進入了一個誤區——認為更好看、更優秀的女性才值得被愛。
可實際上，我們努力成為更好看、更優秀的女性不是為了成為誰的伴侶。
無論我們怎樣，我們都值得被愛。
於是我抬起頭，直視沈書奕的目光，問他。
「沈書奕，你真的愛我嗎？」
他看著我，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再次開口。
「沈書奕，告訴我，你真的愛我嗎？」
這時候彈幕都要急瘋了。
【男主，你快張嘴啊，你快說你愛女主啊！】
【不張嘴你也給點行動啊，你抱抱她啊！】
【天啊，男主這個性格，求女主不要再逼他了。】
【……】
我不明白，對自己的伴侶表達愛意是這麼難以啟齒的嗎？
最後沈書奕說。
「落落，這和我愛不愛你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需要感受到愛意。
8
那天之後，我和沈書奕關係僵硬。
但是我每天都會收到一份外賣。
我知道，那是沈書奕點的。
【男主也太貼心了，吵架了還天天給女主點外賣。】
【要是我是女主，看到都得氣消了。】
【女主，你快給男主一個臺階下啊，他快碎了。】
【……】
可是在這段感情中，受傷害的不是只有他。
我也同樣難過。
明明需要一個擁抱或者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
卻需要用這樣彆扭的方式。
而大家竟然都認同這樣的做法，覺得需要我給他一個臺階下。
可做錯事的，明明是沈書奕。
我想過很多次沈書奕來找我的場景。
可我沒想到，沈書奕來找我。
是為了別人。
9
我剛從教授的實驗室裡出來。
沈書奕便迎了上來。
【男主終於要來道歉了，破天荒頭一次啊！】
【男女主快和好吧，想看男女主一起去約會了。】
【拜託拜託，我的 CP 一定要和好啊！】
【……】
可我知道，來道歉並不是沈書奕的性格。
果然……
「落落，聽說你申請了德國的研究專案。」
我望向他，眼裡滿是不解。
「這個項目，我們實驗室一個師妹也想去，但是只有一個名額。」
「她在這方面很有天賦，這個項目對她來說是一次很難得的機會。」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書奕，那這個機會對於我來說，難道就不難得嗎？」
「還是說，你覺得我天賦平平，拿到了這樣的機會也是浪費。」
他微微皺眉。
「落落，我沒有這個意思。」
「這個項目和你的專業並不對口，對於那個師妹來說更適合。」
「新加坡那個項目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並且和你的專業更相符。」
儘管憤怒，但我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也知道，那個項目和我的專業並不相符。」
「所以你知道我為了爭取那個專案有多努力嗎？」
「你說得對，我資質平庸，所以我不像你和那個師妹，早早就被教授邀請進了實驗室。」
「就連我進實驗室Ṭù²的機會，都是求了一個又一個老師才得到的。」
「這一年，我每天早起晚歸做實驗、看資料，才爭取到了這個機會。」
「現在你和我說，你覺得別人更有天賦，更適合這個項目，來勸我放棄？」
10
我說完後，沈書奕的嘴緊抿著沒有說話。
我也早已習慣他在這時候當一個啞巴。
【女主你在幹什麼？男主也是怕你跨專業壓力大。】
【女主，你不要再罵男主了，他真的是愛你的。】
【男主為了你可以去新加坡那個項目，和學院磨了很久，你不要錯怪他了啊！】
【……】
我皺眉。
他們說沈書奕為我爭取了去新加坡的名額。
可他從來沒有問我需不需要。
如果他告訴我他是怕我跟不上進度才這樣做。
也許我也能心平氣和地和他好好談一下。
我會告訴他我自己的學術理想。
我會告訴他為什麼我想去德國。
可是沈書奕沒有。
他就像一個啞巴一樣。
什麼都不說。
如果不是彈幕，我甚至感受不到一點沈書奕的愛意。
我開始慢慢對這段感情失去信心。
而在那之後，沈書奕實驗室裡的學妹陳真找到我更是讓我驗證了一點。
11
她坐在我對面，樣貌嬌俏可愛。
「很早就聽沈師兄提起師姐，今天見到果然是個美女。」
「沈師兄平時看著呆呆的，但是沒想到這麼會找女朋友呢！」
「師姐，沈師兄大部分時間都和我們待在一起，師姐不會無聊吧？」
同為女生，我當然聽得懂她話中的暗示。
我只是淡淡地回道。
「他有自己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
她卻接著我的話回答。
「師姐好獨立，怪不得師兄喜歡你。」
「不像我，有什麼事情都要問師兄，師兄老是說我不夠獨立。」
我有些不耐煩，直截了當地問她：「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聽說師姐申請了德國那個專案，其實那個專案我也很想去。」
「師姐能不能看在我和沈亦師兄關係比較好的份上不要和我搶了？」
【我靠，這個女配什麼東西，還要讓女主看在男主的份上讓讓她？】
【就是，她在男主心中連女主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我們男主只愛女主，綠茶女配麻煩靠邊站。】
【……】
我看著那些彈幕，卻覺得有些諷刺。
如果真如他們說的那樣，那沈書奕現在在哪裡呢？
甚至，為什麼會讓這個師妹覺得她也能來挑釁我？
我抿了一口咖啡，緩緩開口。
「那個項目我是靠自己爭取來的，我憑什麼讓給你？」
「沈書奕是我男朋友，你在我面前讓看在你們關係好的份上把這個項目讓給你，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
「還有，少在我面前晃悠，我對綠茶過敏。」
師妹不怒反笑：「師姐沒事的，你和沈師兄很快就三周年紀念日了吧，我先在這裡祝你們紀念日快樂了。」
12
而結果就是，紀念日這天。
沈書奕差點忘記，還是我主動訂好了餐廳並提醒他。
不是因為我想過這個紀念日，而是因為我想和沈書奕好好談一談。
這是我和沈書奕之間最後一次的機會。
當沈書奕出現在餐廳的時候。
如我所料。
他沒有帶禮物，也沒有帶花。
儘管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喜歡花。
彈幕上的人總說他愛我，卻不知道他愛我的時候從未用過我喜歡的方式。
沈書奕剛坐下，正當我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
他的電話卻響了。
我看著他接起電話，對電話那邊的人是誰心裡也大概有了答案。
他掛斷電話，臉上依舊看不出表情。
「落落，實驗室那邊有急事，需要我回去一趟。」
「沈書奕，可是今天我有很重要的話對你說。」
他露出幾分猶豫，可下一秒還是毫不猶豫地起身走了。
我低頭一笑。
嘲諷自己剛剛竟然妄想他會留下來。
【男主事業心好強，慕強女狠狠愛了。】
【理工科直男太不擅長表達情感了，他真的很愛女主。】
【男主這時候心裡應該也很難過吧，不能和女主一起過紀念日。】
【……】
又是熟悉的彈幕。
可是我已經對這些彈幕無感，也不再相信他們說的話。
我再也不想擁有這種無聲而隱形的愛了。
於是我打開手機，發送了那條分手短Ṱū́⁸信。
【沈書奕，我們分手吧。】
13
也許沈書奕不明白為什麼他僅僅是缺席了一個紀念日。
我就要和他提分手。
畢竟在我們三年的戀愛中，他缺席的不只是這一次紀念日。
我們戀愛的第一年紀念日。
我一直在期待他會給我準備怎樣的驚喜。
結果我從早盼望到晚上，只等來他給我發的一句——
【今天要出來散一下步嗎？】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沈書奕根本不知道那天是我們的紀念日。
我第一次和沈書奕鬧了矛盾。
我和沈書奕說我覺得他根本不愛我。
他說不是，卻始終沒有任何挽救措施。
我一個人回了宿舍。
後來彈幕上都在說沈書奕很傷心，在偷偷地哭。
我心生愧疚，覺得自己應該理解沈書奕的遲鈍。
畢竟他是真的愛我。
所以半夜，我獨自一人跑出來尋找偷偷哭泣的沈書奕。
那一次，我看到沈書奕的眼淚。
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全天底下最壞的女人。
那一天，我耐心地告訴沈書奕應該怎麼愛我。
我告訴他，愛是需要儀式感的。
我以為，他這麼愛我，這些都是很容易做到的。
可是第二年紀念日，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依舊是兩手空空。
我很難過。
但是彈幕卻在勸我。
【女主理解一下男主的性格吧，作為一個社恐在大庭廣眾之下送禮物真的很難接受。】
【男主只是不懂浪漫，並不是不愛女主。】
【女主，你要透過表像讀懂男主的愛！】
【……】
諸如此類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發生。
以至於到了最後，沈書奕每次讓我難過的時候。
我都會習慣性地看彈幕，尋找他愛我的證據。
可是現在我不想了。
14
我本以為按照沈書奕的性格，就算我們分手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畢竟他在我眼裡，就是冷靜和理智的代名詞。
雖然他愛我，但是有很多東西排在我的前面。
比如他的學術，比如他的尊嚴。
這些看起來都比我重要。
可在分手半個月後，我卻從別人那裡得知沈書奕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去過實驗室。
也沒有上過課。
學術天才好像就這樣一下子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甚至沈書奕那個學妹陳真也再次找上了我。
「葉落落，你到底對沈師兄做了什麼？」
「你知不知道他有一個項目就要結項了？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你非要在這時候和他吵架，影響他的前程嗎？」
我看著她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心裡覺得有點可笑。
沈書奕好好的時候，她跑來和我耀武揚威。
可當沈書奕出了問題的時候，我又是第一個被責備的人。
15
我淡淡回答她。
「你是以怎樣的身份來質問我呢？」
「我和沈書奕已經分手了，就在你打電話給他的那個晚上。」
「所以，不要再來找我，沈書奕的任何事都和我沒有關係。」
她看著我，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我笑了。
「怎麼，你很驚訝？覺得沈書奕是那樣好的男朋友，我卻甩了他？」
「但是這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這樣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了。」
「而不是在別人女朋友身邊暗戳戳使一些小手段。」
陳真一時語噎，只能離開。
【女主這段話說得好帥，我突然希望女主獨美，男主確實有點配不上女主。】
【樓上的別這樣，男主已經很可憐，女主突然和他提分手對他來說跟天塌了沒什麼區別。】
【女主真的不管男主了嗎？男主好可憐啊，又在一個人偷偷難過。】
【……】
換在以前，我也許會覺得沈書奕很可憐，然後又忍不住心軟。
可是我如果再次原諒他，就是對之前每一次難過的自己殘忍。
16
我沒有再關注沈書奕的動向，而是專心籌備去德國交流的專案。
哪怕彈幕裡每天都在提沈書奕。
沈書奕在頹廢了一段時間之後被導師抓回了實驗室。
本就沉默寡言的他變得更加孤僻。
每天做完實驗之後不跟任何人交流。
他還學會了喝酒，每天用酒精麻痹自己。
【男主真的太可憐了，他誰都不喜歡，唯一喜歡的人就是女主了，可女主還這樣對他。】
【女主能不能去看看男主？畢竟也是三年的戀人。】
【哪怕是這樣了，他沒有告訴女主自己的情緒，男主真的太能忍了。】
【……】
我看著彈幕笑了。
是啊，哪怕他都這樣了，也不會來問我一句為什麼分手，更不會告訴我他還愛我。
只有勇敢追求愛的人，才配得到愛。
沈書奕這樣的人，不配得到愛。
他的愛就像是下水道裡的老鼠，永遠見不得光。
看不見也摸不著。
可偏偏這樣還是有人覺得他深情，在細枝末節中尋找他的愛意。
如果我繼續接受那樣的愛意，真的太悲哀了。
畢竟我身邊的人，隨便拎一個出來。
他們的愛都比沈書奕拿得出手。
比如裴行至。
17
我們是比賽的時候認識的，最初的時候我們只是因為比賽加了微信。
可是後來，我把沈書奕甩了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所有人都在責備我是一個壞女人，辜負了沈書奕的一片真心。
只要裴行至對我噓寒問暖。
我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於是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我的前男友很出名，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話，恐怕會承受很多非議。」
「另外，我很快就要去德國了，就算在一起了你也會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我。」
他卻笑了：「葉落落，你太看不起我的愛了。」
我沒有當回事。
因為彈幕也說沈書奕愛我入骨，可那種愛我體會過了。
不過如此。
可很快，他用行動向我證明了他不僅是說說而已。
裴行至在學校也算一個學霸校草，不少人都知道他。
他卻每天早上都會拿著早餐在樓下等我。
別人問他在等誰。
他都會大聲而驕傲地說：「我在追生物一班的葉落落呢！」
每天不落的早餐和禮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正在追求我。
也許是因為他和沈書奕表達的愛過於相反。
我很不解。
「裴行至，難道你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全校人都知道你在追求我，如果最後我沒有答應你，你豈不是會被嘲笑？」
他看起來卻一點不在意。
「那又怎麼樣？喜歡你又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你這麼優秀，本來就有拒絕我的權利，我這麼做之前就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我聽著他的話，心卻好像被人猛然敲了一下。
這麼多年，我從未聽沈書奕說過這樣的話。
【這個裴行至是男二嗎？劇本裡本來好像沒有他啊？】
【別管有沒有了，沒有人覺得他真的很有愛人的能力嗎？突然有點嗑他和女主了。】
【我可憐的男主啊，你到底什麼時候出現，還會和女主和好嗎？】
【我感覺有點懸，感覺女主已經完全不在乎男主了。】
【……】
18
學校裡逐漸傳出我和裴行至的緋聞。
有人說裴行之橫刀奪愛。
也有人說我喜歡上了裴行至之後把沈書奕甩了。
謠言傳得越來越離譜。
以至於在比賽中我和裴行至的隊伍遇到沈書奕的隊伍的時候。
所有人都用鄙夷和不屑的目光看著我們。
仿佛在說：人品敗壞的人也能來參加這種學術比賽嗎？
我有些膽怯。
雖然我知道我並沒有做錯事，可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赤裸裸地接受別人的惡意。
裴行至朝我一笑。
「不要被他們嚇倒，用實力告訴他們你有多優秀。」
我看著他，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
從小學的時候，無論是沈書奕還是彈幕。
他們都在潛移默化地告訴我，我不夠優秀，我只是沈書奕的笨蛋女友。
這個陰影貫穿了我的大Ṭūₑ半輩Ṫü₈子。
可突然有個人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努力地告訴我我很優秀這個事實。
這是我第一次經歷被人信任的感動。
我看著台下的人群，又看了看沈書奕。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告訴所有人——
我不是沈書奕成績平庸的前女友。
我是優秀的葉落落。
19
比賽的時候，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加上我和裴行至為了這個比賽已經準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所以比賽進行得非常順利。
當主持人公佈獲獎我和裴行至是第一名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畢竟在他們眼裡，沈書奕那個組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可是他們忘了，不是只有天才才能拿到第一名，足夠努力的人也可以。
沈書奕的表情全程緊繃著，看不出一絲表情。
【誰來抱一下男主？感覺他快碎了。】
【是啊，被女主分手就慘，就連第一名也被女主和情敵搶走了。】
【感覺男主應該不會複合了，他的心已經被傷透了。】
【……】
當沈書奕難過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注意他的感受。
卻沒有在意這些年我因為沈書奕而受到的痛苦。
他們擁有上帝視角，知道沈書奕對我的愛。
便以為我擁有這樣的愛是快樂的。
如果我不接受這樣的愛意，就是我不識好歹。
也會因為我的不理解而心疼沈書奕的遭遇。
但是幸好，現在我已經明白。
我不必活在別人的期待裡，也不必接受我感受不到的愛。
20
就在我和裴行至走出會場的時候。
沈書奕一直站在門口。
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落在我的身上。
卻始終不敢向我邁進一步。
【男主，你快去和女主道歉啊！】
【你快告訴女主，你和那個綠茶師妹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她一直黏著你，上次回去真的只是處理問題。】
【男主你長嘴啊！道歉很難嗎？你媳婦都要和別人跑了！】
【不會當男主就別當，一個男人居然這麼扭捏，看得我生氣！】
【……】
他猶豫著，似乎下了很大決心終於抬起腳步向我走來。
可就在他即將走到我身邊的時候。
裴行至卻從背後拿了一束花出來。
「葉落落，送你，我覺得第一名應該有一束花。」
我看著他有些驚訝。
「愣住幹嘛，還不快收下？這可是第一名才有的花。」
【女主，不要收啊，男主會心碎的！】
【男主他都準備開口了，給他一個機會吧！】
【……】
其實本來我還在猶豫，可看到彈幕。
我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
是的，我不準備給沈書奕任何機會了。
在從前的時間裡，我已經給了他太多太多機會。
哪怕他冷漠、不善言語，可我一直相信他是愛我的。
覺得他對我已經算是特例。
可我忘了，太小聲的愛無論怎樣特別都是小聲的。
21
看到我接過花的那一刻，沈書奕頓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似乎是在震驚，我為什麼會收下別人的花。
他太自信了。
自信到以為我會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自信到以為我會一直愛他。
我抱著花看向沈書奕。
你看。
你說不出口的話總有人說得出口。
你做不到的事也總有人做。
沈書奕，我不是非你不可的。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
他看著我，慢慢紅了眼眶。
這是沈書奕，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天啊，男主得有多傷心，他居然在女主面前哭了。】
【女主，你體諒一下男主吧，他這樣的性格愛人真的很不容易。】
【女主是氣男主的，對吧？她只是想知道男主到底在不在意她，對吧？不要 BE 啊！！！】
【……】
我沒有氣沈書奕，我只是想告訴他，他沒有任何機會了。
因為我不是他。
我認為愛就應該好好愛，而不是隱藏在冷漠之下。
讓被愛者心寒難過。
22
沈書奕艱難地走到我面前。
當著所有人的面。
他問我。
「落落，你不要我了嗎？」
一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 等著我的回答。
【女主，不要拋棄男主啊！他真的超愛，他都哭了。ṭṻ⁷】
【女主再給男主一次機會吧，這不是甜劇嗎？嗚嗚】
【天啊！男主黨已經碎了。】
【……】
我這才發現，原來沈書奕哭一下這麼有用。
所有人都在心疼他。
早知道，我以前也該多哭一哭。
這樣大家也會心疼我了。
這時候，彈幕的另一種聲音出現了。
【原諒什麼啊？男主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兩句人話, 現在女主都要和別人走了, 才來問一句是不是不要他了, 這樣也能當男主？】
【對啊, 你們這些覺得甜的到底是怎麼嗑起來的？男主從來沒有肯定過女主, 一直都在否定她。前面我還不敢出聲, 以為是自己不懂得欣賞。】
【附議樓上的, 這樣的劇被一些小女孩看到了說不定還會產生錯誤的價值觀, 認為被打壓就是愛, 心甘情願成為一個『笨蛋女友』。】
【我也支持女主獨美，這樣的劇越看越不對勁。】
【……】
我看著彈幕，心裡有幾分釋然。
這麼久了，終於也有人可以理解我了。
我看向沈書奕, 淡淡微笑。
「沈書奕, 你不是一個物品，所以我不是不要你了, 我們只是分手了。」
「至於原因, 我確實欠你一解釋。」
「那就是, 這麼Ťûₚ多年了, 我從你身上感受到的愛實在是太少了。我累了。」
他嘴唇顫抖：「落落, 你是說，這麼多年，你從來沒有感受到愛嗎？」
我搖頭：「不, 是有的，但是太少了。」
他好像一下被我的話擊中，差點站不穩。
最後, 他的師兄師姐過來扶著他走了。
23
那天之後，我沒有再見過沈書奕。
我也在專心地籌備自己去德國的事宜。
裴行至不止一次地問我。
「葉落落，你都要去德國了，還不準備答應我嗎？」
我搖頭。
雖然我很感激裴行至對我的認可和欣賞。
讓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另一種愛。
但是上一次的戀愛經歷也讓我明白，人不能盲目踏入一段戀情。
「裴行至，如果有緣的話我們會再見面的。」
「當然, 我也衷心地祝福你早日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他狀似難過地點了點頭。
「唉, 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
24
我去德國那天, 裴行至去送了我。
可沒想到，就在我即將過安檢的時候，我在餘光中看到了沈書奕。
他站在那裡，失神地看著我。
最後, 他張口說了一句話。
通過口型，我讀出來了。
他說：「落落，我愛你。」
我有幾分釋然也有幾分惆悵。
我知道他愛我。
只是我感受不到而已。
但是現在對我而言，一切都無所謂了。
而今天過後, 我即將登上飛往德國的航班奔赴我的學術理想。
我不再是什麼女主，不是笨蛋女友。
我只是我自己。
沈書奕，我不需要你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