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言情

撬哥牆角

為反抗催婚,哥哥帶男人回家假裝出櫃。
媽媽命令我:「去,把你哥的牆角撬了。」
「那是我前男友!」
「前男友怎麼了?」
「那還是我老闆!」
「老闆又怎麼了?」
「我不幹。」
媽媽淡定開價:「事成了,媽給你五百萬,外加一套房。」
我沉默三秒:
「……成交!」
夜半,我穿著前男友最喜歡的兔兔睡衣。
敲響客房房門:
「老闆,您……休息得還好嗎?」
房門驟然打開。
手腕被扣住,我被拽進一個滾燙的懷抱。
「不好。
「一看到你,就有一股無名火……
「根本,睡不著。」

1
「小安啊,外婆帶你去看中醫,咱喝中藥調理一下。」
「小安,快把外公的這碗符水喝了,喝了就能恢復正常!」
「江遇安,你高中時因為暗戀的女生不和你當同桌了,哭得像個沸騰的開水壺,現在 29 了告訴你媽我,你彎了?」
年年被逼婚的哥哥,今年終於瘋了。
帶了個男人回家過元宵。
在飯桌上大義凜然地宣佈出櫃:
「你們不是要我找對象嗎?也沒說男的女的。
「真帶回來了你們又不開心。
「我不管,今生今世我就要和他當一家人!」
他越說越上頭。
敬酒詞都改成了「祝未來夫夫百年好合」。
家裡吵成一團。
我不語,只是一味地扒飯。
嚼嚼嚼。
外婆做的糖醋排骨真好吃。
嚼嚼嚼。
魚真鮮。
嚼嚼嚼。
蒜蓉粉絲蝦——
我猶豫了下。
將蝦推到了桌對面的男人面前。
他沒動筷,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硬著頭皮:「……您吃。」
「謝謝。」
話落。
他夾起蝦,慢條斯理地剝殼。
動作流暢,指尖被湯汁染濕。
指節屈起的瞬間,分明帶著點隨意,卻讓人不自覺地盯著看。
陸行湛。
我的前男友。
我的頂頭上司。
也是,今天我哥帶回家的「物件」。
或許我也不應該在這。
我該在廚房,為自己煮包灣仔碼頭。
我哥江遇安的戲癮徹底發作。
他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都不支持我!但我不在乎!
「我要捍衛我的愛情!我要衝破世俗的枷鎖!」
然後,直接摔門而出。
只留下全家人面面相覷,場面一度陷入詭異的沉默。
媽媽生硬轉頭:
「那個,小陸啊,不早了,你有地方住嗎?如果沒有,今晚可以先住這。」
外婆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
外公在比畫陣法。
全家人的尷尬,詢問中的客套。
陸行湛像是完全感受不到。
他放下筷子,語氣淡淡:
「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姿態從容,甚至還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
家,更沉默了。

2
阿姨在打掃戰場,收拾碗筷。
外公在翻通訊錄,聯繫道士準備作法。
外婆將家裡沒人喝的玻尿酸牛奶塞進陸行湛懷裡:
「喝點這個,養顏。」
我坐在陸行湛對面,低頭偷看手機。
【老妹,剛才是為了反抗催婚的無奈之舉,出櫃是假的,物件是找朋友假扮的,我不在的時候,你千萬好好配合啊!】
【你沒彎?】
【你哥我當然是直的!】
【你朋友……他也沒彎?】
【是啊!】
我抬眼看向陸行湛。
黑色高領毛衣遮住喉結,眉眼冷淡。
長腿交疊,一隻手搭在椅背上,指節微微屈起。
另一隻手將牛奶放好,無比自然地說:「謝謝外婆。」
腦子裡,一片片馬賽克的回憶飄過。
後頸被扣住,氣息貼近,冷淡嗓音裡透著喑啞的:
「別躲。」
西裝外套被褪到手肘,落在腹肌的紋理上,發燙的指尖。
床頭亮著光,深淺不一的皺巴巴的床單。
他單膝將我抵在床沿,目光沉著:
「……你說分手?」
——是。
鐵直。
的確不像會彎的。
【配合可以。五千。】
【行!】
收了錢,抬頭,目光與陸行湛撞上。
他淡淡朝我比了個「合作愉快」的口型。
「外婆、媽,外公。」
幾個稱呼,陸行湛叫得一個比一個自然。
「家裡水管爆了,可能要多麻煩你們幾天。」
「這不好吧——」
陸行湛垂下眼眸:
「不行的話,我只能去和江遇安一起住去了。」
「住!住!住!歡迎!我們家永遠歡迎你!」
「那就好。」他微微頷首,「接下來的幾天,請多關照。」
隨後,又緩緩轉頭,似笑非笑:
「可以跟著你哥叫你漾漾麼?」
清冷的聲線,在叫「漾漾」時格外黏膩。
帶著只有我二人心知肚明的,挑釁與作弄。
就如同,之前和他談戀愛時他總「江芷漾」「江芷漾」地喊我全名。
只有某些時候,才會像現在……
「漾漾?」
「咳咳咳咳!」
我忍不住猛咳。
「小陸,你就叫她漾漾吧。」
媽媽拉我拉進房間,「漾漾,媽有話要跟你說!」

3
媽媽面色凝重:「你,去撬你哥牆角。」
「你讓我去撬我哥牆角!?」
「是,沒聽見你哥說的嗎?什麼此生非他不可——那還是讓你哥繼續單著吧。」
「這是不道德的!」
媽媽豎起一根指頭:「一百萬。」
「你不知道……陸行湛他是我老闆!」
「又不是真讓你和他在一起,讓他對你動心,然後離開你哥就行。兩百萬。」
我深吸一口氣:「他、他還是我前男友!」
「前男友那更好辦了,我女這麼美,還不怕他直回來?三百萬。」
「我不幹!」
媽媽繼續淡定開價:
「五百萬。唯一留給你哥的那套房子也歸你。」
我沉默三秒:「成交……!」

4
大學的時候,我攻略過一遍陸行湛。
當時苦追三個月,將他這朵矜貴的高嶺之花摘下。
那時,他清冷寡淡,吃飯只點沙拉和黑咖啡。
習慣獨來獨往,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
只有我知道。
吃炸雞時他會做作地戴上一次性手套,以「健康」為由剝掉我那份的雞皮。
然後,趁我不注意,背著我吃光。
他喝咖啡總是無糖。
結果將我點的七分甜芝芝莓莓喝得一滴不剩。
還有。
在他還不是陸總的時候。
就和全天下姓陸的霸總一樣,胃不好。
我那麼瞭解他。
再攻略他一遍,不是分分鐘的事?
將他懷裡的玻尿酸牛奶奪走,我轉身進廚房。
幾分鐘後,端出一杯溫熱的紅棗枸杞水,遞到他面前。
溫度剛好。
枸杞泡得軟爛,紅棗微微帶甜。
「外婆,他乳糖不耐受,喝不了牛奶。
「他喜歡灰色,阿姨,麻煩你給客房換上灰色的四件套。
「他入睡困難,外公,你把你房間的那些成功學借他一本,他睡前翻幾頁,睡得老香嘞——」
幾人目瞪口呆:
「漾漾,你怎麼這麼瞭解啊?」
我眼神一飄:「當、當然是我哥告訴我的。」
外婆外公更加絕望:「小安果然愛得要死要活!」
而我偷偷看向陸行湛。
我做了這麼多,他肯定感動萬分。
愛上我,簡直輕而易舉——
噫?
陸行湛眼皮都未曾抬起,臉上無任何波動。
他只是慢條斯理地伸向杯子。
修長的手指繞著杯沿,摩挲了一瞬。
才舉起杯子,湊到唇邊。
滾燙的液體,隨著他喉結的微微滾動,被一點點吞咽下去。
他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直到最後一滴枸杞水見底。
指腹掃過杯沿,他放下杯子。
他微微偏頭,眸色幽深地看了我一眼:
「漾漾。
「你真是個好人。」
「嗯?」
???
陸行湛不應該感動得想和我重修舊好嗎?
給我發好人卡算怎麼回事!

5
這招不行。
我只能放大招。
深夜,家裡陷入沉寂。
只有客廳的掛鐘滴答滴答答。
我抱著剛點的炸雞,翻箱倒櫃,終於翻出大學時他最喜歡的——兔兔睡衣。
純白的連帽絨絨睡衣,帽子上有兩隻耷拉的兔耳。
胸口印著歪歪扭扭的「Love Rabbit」字樣。
粉色的毛茸茸尾巴正對著背後。
可愛、純情、無害。
以及大學生獨有的清澈的愚蠢。
當年,陸行湛最喜歡看我穿這個。
我將炸雞的袋口封嚴實,努力讓香氣一絲不漏地ťů₌被兔兔睡衣裹住。
我就不信,炸雞攻略不了他。
裹著炸雞,踩著毛茸茸的拖鞋。
我輕手輕腳來到客房門口。
抬手,敲門。
「老闆,您……休息得還好嗎?」
一時沒回應。
我再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二點整。
ţū́⁸陸行湛絕無可能這麼早睡。
猶豫了下,我又敲了敲。
「咚咚。」
房門毫無徵兆地被拉開。
一隻手猛地扣住我的手腕。
力道不重,但溫度燙得嚇人。
下一秒,我被拽入一個結實灼熱的懷抱。
後背貼上房門,呼吸被堵得嚴嚴實實。
「……」
我呆住,懷裡的炸雞險些掉地上。
陸行湛的目光壓得很低,微微喘著氣。
似乎在努力壓抑,眼底還有未散去的倦意。
情緒明顯不對。
「不好。」
他盯著我,嗓音低啞,一字一句地往外擠:
「一看到你,就有一股無名火……
「根本,睡不著。」
兔兔睡衣的帽子耷拉下來,我抬頭去看他。
鼻尖是沉沉的松木氣息,熟悉得讓人發慌。
太近了。
甚至比之前的記憶還要近。
連他的呼吸,都能掃在我的眼睫上。
可他沒有後退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低頭,目光停在我的手腕上。
「江芷漾。
「你當初,為什麼要拋下我?」

6
但他沒有留給我回答的空隙。
「斷崖式分手。
「不聲不響地出國。
「是玩我玩夠了?」
陸行湛重新扣住我的手腕。
指腹順著手腕向上,緩慢而用力地收緊。
帶著我按向他。
「我哪裡……
「沒讓你滿意?
「這裡。
「這裡。
「還是這裡?」
我下意識往後躲。
臉卻又撞進他的懷裡。
溫熱的體溫透過衣料貼著我的肌膚。
呼吸一窒。
該死。
阿姨沒給他準備冬季睡衣嗎。
誰允許他穿這麼薄的?
「記得我不能喝牛奶,記得我喜歡什麼顏色,記得我有入睡障礙。
「半夜又敲我門。
「江芷漾,你這算是在做什麼?」
他的胸膛緩緩起伏。
我脫口而出:
「我在勾……攻略你。
「陸行湛,我們複合吧?」
屋內的空氣靜滯一瞬。
陸行湛眼睫輕顫。
接著,他眨眼,耳尖透出淺淺的紅。
過了很久,才冷哼一聲:
「你憑什麼認為,我陸行湛會和拋棄過我一次的前女友複合?」
「哦。那就算了。」
攻略來日方長。
我本來就沒指望一晚上拿下五百萬。
「……這就算了?」
「嗯。」
「不再堅持一下?」
「我總不能勉強你,對你強制愛吧。」
陸行湛的眼神莫名複雜: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不了不了。我真試了,你肯定會氣到全身發硬。」
肉眼可見地。
陸行湛的眉頭皺得更深。
我一邊慶倖,幸好沒真試。
一邊在逐漸鬆開的禁錮裡,往兔兔睡衣裡摸。
「江芷漾,你在做什麼?
「即使這樣,我也不會同意——」
伴隨著愈來愈亂的呼吸聲。
我終於把藏在睡衣裡的袋子掏了出來。
「……這是什麼?」
「炸雞啊。你最喜歡的無骨炸雞,甜辣醬和蜂蜜芥末醬的雙拼,快,趁熱吃。」
陸行湛扯扯嘴角。
在幾個深呼吸後,低聲喃喃:
「……木頭。」
「什麼?」
他接過袋子,另一隻手在我的頭頂點了點。
指尖落下的瞬間,聲音含著一點無奈的低啞:
「笨蛋。」

7
第二天,全家早早去燒香拜佛。
連阿姨也被拽走。
廚房連個煮飯的影子都沒有。
走進客廳,陸行湛正靠在沙發上。
額發微微濕潤,袖口鬆開,露出清瘦的手腕。
靠近時,他半闔的眼睫微微顫動。
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或許是昨晚睡衣太薄的原因。
他著涼發燒了。
「要請假嗎?」
他嗓音微啞:「嗯。」
我愣住。
陸行湛這種工作狂,竟然願意請假?
——好機會!
生病可是怒刷好感度的最佳時機。
我果斷也給自己請了假。
一整個上午,繞著陸行湛轉。
溫水,毛巾,退燒貼,稀粥。
一整套流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陸行湛半閉著眼睛,面色蒼白,依然不肯完全放鬆。
偶爾他會側過頭,試圖躲開我遞過來的毛巾。
我輕輕按住他的額頭,指尖掠過他的眉骨。
他咬著唇,沒再躲。
稀粥煮好,舀了一勺,遞到唇邊。
「……我自己吃。」
「你不答應,我就要用嘴喂啦。」
陸行湛輕輕蹙眉。
最終還是低頭,抿住湯匙,緩慢地吞咽。
咽下最後一口,他嗓音沙啞:
「……你為什麼要照顧我?」
「因為,我要對你負責。」
「咳、咳咳——」
他震驚得直接嗆住,猛地偏頭咳嗽,眼尾微微泛紅,像是不可置信。
手掌拍上他後背,輕輕幫他順氣。
陸行湛喉結輕輕滾動。
盯著我,眼神濕潤,像是在確認什麼。
「你說……你要,對我負責?」
「是呀。」
在我家生的病。
又是因為阿姨沒給他準備合適的睡衣,導致他著涼。
我當然要照顧好他。
他垂下眼,呼吸略微淩亂,手掌捏了捏杯沿,像是妥協般輕哼了一聲:
「……好。」
之後,便不再抗拒我的照顧。
等到午後,陸行湛在沙發上閉目休息。
而我撐著腦袋倚著沙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裡飄來淡淡的香味。
我緩緩睜眼。
廚房的燈開著。
男人這次換上了稍厚的家居服,袖口挽起,露出手腕的線條。
光影晃動,他背對著我,動作熟練,帶著幾分沉默的溫柔。
一瞬間,記憶翻湧。
大學時短暫同居的那段日子。
他認為外賣和食堂無法達成口味和健康的平衡。
幾乎每天都會給我做飯。
當時的他站在廚房裡,光影交錯。
今天的他,也站在廚房裡。
兩道背影,重疊在一起。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阿湛——」
男人的手微微一頓,回過頭來。
光線暈染著他的眉眼,清冷的臉龐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怔然。
與此同時——
「哢嗒。」
家門被打開。
媽媽、外公、外婆、阿姨,整整齊齊地踏進客廳。
朦朧的回憶瞬間被打破。
幾人站在門口,看著在廚房做飯的陸行湛。
再看了看剛從沙發上醒來的我。
「你們怎麼在家?」
「哦,他發燒了,我照顧他。」
「你照顧他?那他怎麼在做菜?」
「我……」
廚房裡,陸行湛端著菜走了出來,神色如常,清冷矜貴。
仿佛剛才發燒虛弱的人不是他。
廚房裡那個溫柔下廚的人也不是他。
他將菜端到餐桌上,淡聲開口:
「漾漾,吃飯。」

8
飯桌上,三道菜擺得整整齊齊。
媽媽驚訝:「都是我們漾漾愛吃的。
「老頭子,這手藝看起來比你還好呢。」
「怎麼可能。」外公不服氣地夾了一口,慢慢咀嚼,「嗯,確實不錯。」
幾雙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廚房裡的人身上。
陸行湛垂著眼,將最後一碗湯放到桌上:
「要再做幾個菜嗎?」
「不用不用!」外婆擺手,「我們在外面都吃過了。」
話是這麼說,但桌上的菜色實在太香,三兩下碗筷就擺滿了桌沿。
媽媽看了看陸行湛,又看了看飯菜,歎了一口氣:
「唉,要不是小安帶回來的『對象』……」
外婆跟著附和:「確實,哪哪都好。」
眾人沉默了一秒,似乎都陷入了沉痛的思考。
然後——
「都怪你!」外婆看向外公,「前幾天過年,給小安安排了二十一個相親物件,從初一到初七,每天三場。這下好了,把小安給逼彎了!」
「又怪我?那二十一個相親物件是誰安排的?」
「你!你不是讓我去廟裡求籤,讓老天爺給小安指一條明Ŧū₇路嗎?」
「那你回來以後安排這麼多人是幹什麼?」
「老天讓我多試試!」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熱火朝天。
飯桌上,陸行湛淡定地將一塊醬汁飽滿的紅燒肉放到我碗裡:
「吃。」
旁人吵架,他吃飯。
旁人震驚,他吃飯。
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筷子戳了戳碗裡的紅燒肉,我忍不住低聲:
「你好了?」
他頭也不抬:「好了。」
「不難受了?」
「嗯。」頓了頓,他補充,「我身體很好。」
「哦哦。」
「……你很敷衍。」
我輕咳。
左右張望,見外婆外公在吵架。
媽媽和阿姨在勸架。
根本沒人注意我們,於是壓低聲音:
「你身體好不好,我又不是不知道。」
陸行湛動作微頓,筷子在指尖一轉,差點沒握住。
臉色倏地變得不太自然。
他耳尖泛起薄紅,半晌,低哼:「……吃飯。」

9
下午,我開車載他去公司。
副駕駛上的男人比平時還安靜。
「怎麼不叫你家司機接你去公司?」
「司機休假。」
「四個司機都休假了?」
「嗯。訂婚假期。新婚假期。錫婚假期。瓷婚假期。」
「……我怎麼沒聽說我們公司有這麼好的福利?」
陸行湛偏頭,嗓音緩慢:
「來我家就有。」
「來你家工作?」我思索片刻,「可惜,專業不對口。」
副駕駛的位置更沉默了。
到了公司,我們默契地各走各路,繼續假裝陌生人。
誰能想到,我剛踏進公司的門。
八卦就開始流竄。
【陸總上午沒來公司,下午是與一位美女一同下車的!】
【聽說陸總是從副駕駛的位置上下來的!】
【聽說美女也走進了公司的門!也是我們公司的員工!】
【聽說陸總今天和昨天穿了同一件外套!】
【聽說陸總今天滿臉緋紅,腳步不穩!】
在我坐到工位的那一刻。
公司八卦群的眾人達成了一個驚人的一致結論——
【陸總,不會被包養了吧!】
「漾漾,你回來上班啦?你說,包養陸總的會是誰?」
「包養?」
我心驚膽戰地看著群裡不知是誰冒死拍下的糊成馬賽克的遠景圖片。
「陸行湛這麼有錢,誰還能包養他?說不定是……普通朋友?湊巧一起來公司?」
「不可能!」
同事猛戳螢幕上的馬賽克糊圖:
「你看陸總看向那女子的神情,分明複雜又深情!」
「那……也可能是正常小情侶談戀愛什麼的?」
「開什麼玩笑,」同事怒拍桌子,「除非是為了錢,老闆再帥,也不會有人想和老闆或同事談戀愛的!」
「……那也總比包養合理吧?」
還沒等我反駁更多。
公桌前忽然落下一道陰影。
一隻修長蒼白的手,緩緩地,將一杯熱茶放在我面前。
是陸行湛。
辦公區一片死寂。
「生理期快到了,少喝冰的,」他語氣淡淡,「下班後在這等我,我們一起回家。」
然後轉身離開,留下我和整個辦公區大眼瞪小眼。
我盯著那杯熱茶,沉默了兩秒。
群聊裡飄過幾條——
【……知道包養陸總的人是誰了。是設計部的江芷漾。】
【確定無疑。江芷漾上午也沒來上班。】
【他的衣服和髮型,也和圖片裡的一樣。】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
【江芷漾,牛啊!!!】
同事緊握我的手:
「啊啊啊!漾漾,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都不告訴我!」
「你們在說什麼?」
陸行湛突然折返,目光落在我和女同事交握的手上。
女同事立刻慌張鬆開手:
「呃。陸總,我們……我們在說……」
手機放在桌面,群聊消息刷屏滾動。
很難不讓人注意。
陸行湛低下頭,低緩地念出了其中的一條:
「那個江芷漾是什麼來頭,居然能包養陸總?」
我瘋狂擺手:
「她們都是在開玩笑,你別當真,也別生氣!」
陸行湛靜默了一會兒。
突然輕輕勾起嘴角,眼裡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為什麼要生氣?她們說得很對。你,江芷漾,現在包養了我。」
陸行湛離開。
整個辦公區直接炸了。
「漾漾,陸總說的是真的嗎?」
「漾漾,你真的包養了陸總哇?」
「漾漾,包養陸總得花多少錢啊?」
「不是的。我沒有,我——」
我百口難辯。
大家都不信我的話。
到最後,我只能一臉正色:
「怎麼包養?要花多少錢?不好意思,沒有分享的義務。」

10
【老妹,我們來對齊一下顆粒度。家裡怎麼樣了?有沒有懷疑?】
【目前沒有。】
【那她們是不是很後悔?對我很愧疚?思念我、想念我,十分期望我回來,為了我回來,什麼都能做?】
手指頓了頓。
刪刪改改,最終敲下兩個字:
【之前。】
對面秒回:
【之前?什麼意思?】
抬眼,客廳的畫面映入眼簾——
外婆拿著手機給陸行湛拍照。
嘴裡念叨著要將俊小夥的照片發給廣場舞群的阿姨們看。
外公拍了拍他的肩,感慨:
「小陸啊,年輕人就該多吃點,看你這體格,比小安那小子結實多了。」
阿姨端著一盤水果遞給他:「來,多吃點。」
媽媽沉思片刻,「就是性子冷了些。」
外婆立刻反駁:
「這叫沉穩!比小安毛毛躁躁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意思是……哥,家裡現在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你不回來也可以。】
短短幾日。
完美無缺的陸行湛,取代、甚至高過了江遇安在家裡的地位。
連我媽也滿意地說:
「小陸,別管小安了,你留在我們家當兒子吧。」
陸行湛輕輕放下茶杯,語氣平靜:
「我也想和你們成為一家人。但,並不想以這個身份……」
空氣安靜三秒。
外公陡然一震,哀號出聲:「難道你也,深愛著小安?」
「不是的。外婆,其實,我和江遇安——」
「等等!」
我的五百萬!和一套房!
在陸行湛出賣我哥之前。
至少要把他拿下!
沒等陸行湛解釋更多。
我猛地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他拽進了我的房間。
門一關。
隔絕了一切。
陸行湛喉結滾動:「這麼急?」
我深吸一口氣。
學著他之前對我的樣子,手慢慢向上撫。
最後扣住他的肩,將他輕按在牆上。
兩人距離拉近。
呼吸交錯。燙到灼人。
我祈求:「你可以先不告訴他們嗎?」
「什麼?」
「就是,先別告訴她們,你是我哥請來假扮的對象。」
「……你就這麼在意你哥?」
「倒也不是,」我咬咬牙,乾脆承認,「我答應我媽了。只要我成功撬了我哥的牆角,讓你對我動心,我媽就給我五百萬,和一套房。」
陸行湛盯著我,似乎在思考什麼。
然後,薄唇微啟,語調無波無瀾:
「那,你親我一下。」
像威脅。
又像是某種溫柔的哄誘。
「親我一下,我就先不告訴她們。」

11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真的挺著急的。
「親哪裡?」
「你想親哪?」
我踮腳,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
「可以了吧?」
「親錯了。不是這裡。」
「可是,是你說我想親哪裡就親哪裡的!」
「那不意味著你親的就是正確答案。」
他的嗓音放得更低。
「算了。我來。」
手腕輕易被掙脫。
下一秒,他的掌心托住我的下頜,雙手珍重地捧著我的臉。
溫熱的氣息覆下。
唇,慢慢貼合。
是闊別已久的濕潤與熾熱。
是身體深處刻印的情緒共鳴。
是夜半夢回的回音,忽然真實落地。
腰被他的手掌扣住,穩穩地按向他。
指尖深深嵌入腰窩,帶著一點狠勁。
縫隙被咬合,水聲細碎。
下頜被輕輕抬起,角度被引導,吻被加深。
思緒搖晃。
腿一軟,靠在他懷裡。
直到他終於放開。
他唇色微紅,目光幽幽:
「你成功了。」
「什麼?」
「關於讓我對你動心這件事。」
我此刻暈暈的大腦還沒能反應過來:
「什、什麼!」
「關於讓我對你心動這件事。從未停止。」
話音落下,第二個吻席捲而來。
比剛才Ťūₓ更洶湧,毫無防備地,將人徹底吞沒。
手掌從腰間一路上滑,細細摩挲過後背的肌膚,帶起一陣細密的戰慄。
指尖纏繞著髮絲,微微收緊。
唇齒廝磨,呼吸錯亂。
他喉間滾燙的溫度貼著耳側,帶著炙熱的顫音。
「想問你為什麼和我分手。
「想問你為什麼拋下我。
「曾經很執著答案,但又好像……不重要。」
他抵著我的額,呼吸更加紊亂。
「無論你是為了五百萬,還是房子。
「無論因為什麼。
「只要你——
「願意靠近我。
「只要你,能讓我待在你身邊。
「我有很多錢,我也有很多房子。我可以把我擁有的一切,都給你。
「……可ťűₓ以嗎?」
太突然了。
我好像還沒做好準備。
心臟在胸腔中瘋狂震動。
過了很久,才在狂跳中找回一絲理智。
以往種種重新捲入我的眼前。
最終與我正抱著的陸行湛一一重合。
我艱澀開口,忍住不看他:
「那你說……你喜歡我。」
陸行湛明顯一愣。
我更偏過頭:
「算了,不說也沒關係……」
陸行湛和全天下姓陸的霸總一樣。
擁有一個不太和睦的原生家庭。
沒有人給他愛,沒有人教他愛。
不在愛中ťůₜ長大的孩子,是會缺失表達愛的能力的。
這種缺陷,可能會伴隨其一生。
所以他從不說「我喜歡你」。
更不會說「我愛你」。
我當時年輕,誤以為不表達愛意就是對方在戀愛關係中勉為其難。
於是,在和他談了兩年戀愛後。
憤然離席。
後來才明白,不是說喜歡就是喜歡。
也不是許諾「愛你一輩子」。
就真的會信守承諾。
做的,永遠比說得更重要。
一次一次,在無數的小細節中,後知後覺地肯定——
陸行湛,當初確實是喜歡我的。
有時可會可惜錯過。
但如今。
他因為機緣巧合,又一次來到了我身邊。
所以,不會表達愛也沒關係。
不是不可以,和他再試試——
「江芷漾。我喜歡你。」
他的吻輕輕落下。
「江芷漾。我愛你。」
吻越來越密。
直到兩人又氣喘吁吁,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是因為這個?」
「嗯。」
陸行湛抱緊了我。
我的脖頸,被他的淚沾得濕濕的。
「對不起。」

12
「老太婆,別擠!」
「哎呦!要死啊!死糟老頭子,你踩我腳了!」
「媽、爸,安靜點!要被發現了!」
門外,一陣雞飛狗跳的窸窣聲。
屋內的曖昧頃刻間蕩然無存。
陸行湛眉間還留著情緒未褪的余溫。
他抬手掩住眼尾,似乎想調整情緒。
來不及了。
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大,像是要直接沖進來。
我飛快抹掉他眼角的濕意。
調整好呼吸,一把拉開門:
「你們幹嘛啊!」
外婆理直氣壯:「聽牆角啊。」
外公拍拍衣擺:
「就是。就准撬你哥牆角,不准我們做長輩的聽牆角?」
媽媽雙手抱胸,一臉沉痛:
「早知道這麼精彩,就應該拿兩包瓜子過來了。」
一時間,四目相對。
空氣安靜了幾秒。
我的臉有點發燙:「你們都聽到了?」
「是,從頭到尾。」
「……」
「放心, 別擔心拿不到五百萬。」外婆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外婆那幾本房本, 等會兒都送你和小陸打牌玩。」
陸行湛向前一步,指尖輕輕收攏, 握住我的手。
他深吸一口氣,開口:
「外婆,媽, 外公。對不起, 我ṭṻ⁻配合江遇安,假扮他帶回家的物件,他沒彎,只是為了反抗你們的催婚——」
「你不用道歉。」
外婆猛地一擺手。
「你這麼乖,一定是被逼的。小安那小崽子, 一定是利用你對漾漾的感情, 逼迫你配合。」
外公點頭:
「沒錯, 小安這小子, 什麼事做不出來?」
媽媽沉思:
「我回憶了一下他這二十九年來的行為作風, 確實挺有可能的。」
「你看看!」外婆手一揮, 「小陸你肯定是被威脅了!」
「辛苦你了孩子, 被我們江家人欺負成這樣,」外公拍著陸行湛的肩膀, 一副「我懂你」的樣子, 「小安的事你別管, 以後你和我們就是一家人。」
「漾漾,你準備什麼時候和小陸訂婚啊?什麼時候結婚啊?」
我紅著臉抱頭:
「我們還沒複合!我還沒答應他呢!」
幾人交換眼神。
先看向陸行湛。
然後齊齊看向我——
「擇日不如撞日。現在, 答應他吧!」

13
【群聊:四對一精准扶貧】
【[無敵漾漾]邀請[湛]加入群聊】
【[無敵漾漾]修改群名為[五對一精准扶貧]】
【歡迎!】
【歡迎新人入群。】
【咱們江家又有新人了。恭喜。[抱拳][抱拳]】
平安是福:
【這人誰???不對,這不陸行湛嘛!你們已經接受他了?!】
【嗯。】
【他是男的啊!】
【嗯。】
【不是, 你們聽我說, 我沒跟他在一起,都是演的, 演的!】
【嗯。】
【……你們到底什麼意思?】
湛:【 平安是福大舅子, 上午好。咱媽說了,你不用回家了, 安心在外面待著就行。】
平安是福:【哈????怎麼回事???等會兒???】
【平安是福已被踢出群聊】
番外
陸行湛視角
今天朋友聚會。
有個有點傻裡傻氣的人,在飯桌上哀號, 家裡為他安排了幾十場相親,實在受不了。
有朋友出餿主意:
「等你帶個男人回家,他們鐵定不敢再催。」
他眼睛一亮:
「好主意。在座的兄弟, 誰願意幫我忙?」
眾人搖搖頭。
大家覺得性取向自由。
但也不想讓別人懷疑自己的性取向。
宴會無聊。
這種主意更是蠢笨。
我想走人。
剛接手家裡的公司。
見到過幾次江芷漾。
她都對我愛搭不理的。看我像看陌生人。
既然她狠狠拋棄過我一次。
那麼和她複合, 一定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最好是長達一輩子的那種報復。
所以。
該死。
該怎麼引起她的注意?
錯把房號發給她行嗎?
給自己灌春天的藥行麼?
假裝誤發腹肌照行麼?
或者直接跪下?求她?
把身份證和戶口本寄給她?
她會不會覺得我煩?
會不會覺得我特別廉價?
我是不是該和她多拉扯幾回合?
如果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把她的照片貼滿了我的房間。
會不會覺得我噁心?
路過飯桌, 我卻停下了腳步。
……被催婚的那位的屏保?
「這?這是我妹。漂亮吧?嘿嘿,就給你看看,才不給你聯繫方式呢。我妹豈是你等凡夫俗子可肖想的。」
他正在向鄰座炫耀。
屏保上的,是我日日夜夜想著的人。
青春年少的初吻。
成長後床頭垃圾桶裡的紙巾。
深夜的重重的呼吸。
她是我一切一切, 循規蹈矩的生活中的,唯一的光源。
是我二十幾年人生中,唯一可以讓我喘口氣的存在。
——也是我,所有的念想。
而我不由自主地。
拍拍他的肩:
「朋友, 我願意幫你的忙。
「正好明天元宵,你把我,帶回你家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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