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血

未婚夫林逸飛突然對我說：
「對不起，我家裡還是不能接受二婚女人。」
可當初是他說。
「就算你離過婚，也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現在他卻吻著公司年輕漂亮的實習生說：
「我要娶的是她這種乾淨的女人。」

1
我到達婚紗店時。
一眼就看見林逸飛和他的新助理沈棠。
她拿著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吃草莓蛋糕。
他笑著，伸出舌尖。
舔掉沈棠手指上的奶油。
身邊的婚紗導購蹙著眉，尷尬地低著頭。
半年來，她見證過林逸飛對她的溫柔。
對他們婚禮的重視。
大概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和別的女人……
拿著她的婚紗，打情罵俏。
我眼睜睜看著沈棠從導購手裡搶過那件婚紗。
像只蝴蝶一樣圍著林逸飛轉。
把婚紗一下一下比劃在自己身上。
「林逸飛，你看我穿這個好不好看啊？」
我在公司叫林逸飛「林總」。
沈棠在入職第二周開始，就叫他「林逸飛」。
她聲音嬌嗲，我卻覺得無比刺耳。
林逸飛眼裡閃過的驚豔，和當初我穿上這件婚紗時。
一模一樣。
我的心，一點一點下沉。
呼出的哈氣，印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裡邊的俊男美女。
「拿過來，別鬧。」
他語氣雖清冷，可溫柔繾綣。
沈棠笑著跳起來，一把摟住林逸飛的脖子。
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
「不要嘛，我想穿給你看！」
林逸飛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導購。
然後把沈棠從背上拽下來。
她順勢倒在他懷裡，兩個人離得那麼近。
近到我幾乎能感覺到他們呼吸交纏的溫度。
隔著冰冷的玻璃窗，我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渾身發冷。

2
導購小姐的目光透過玻璃。
落在我身上，慌亂地喊了聲：「溫小姐……」
幾乎同時，林逸飛猛地推開了沈棠。
沈棠踉蹌了下，臉上的笑僵住了，碎裂了一角。
她低頭撫平裙擺的褶皺。
又恢復了嬌俏的模樣，好像剛才的難堪不曾存在。
我推門進去，香檳玫瑰的味道。
和半年前一樣，濃郁得令人窒息。
那時的他，握著我的手，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
「溫涼，即使你離過婚，我也想給你最盛大的婚禮，讓你像公主一樣嫁給我……」
「你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如今，同樣的味道，同樣的場景。
他卻摟著另一個女人試我的婚紗。

3
「溫小姐，您的婚紗改好了……」
導購小姐的聲音顫抖著。
目光在沈棠身上寬鬆的婚紗和我之間來回飄忽。
我沒有看她，視線釘在林逸飛身上。
他卻躲開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下午要去趟合作商那兒，就讓她跟著了。」
「哦，那沈助理可以把我的婚紗還給我了嗎？」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沈棠卻突然紅了眼眶，看向林逸飛，泫然欲泣。
「抱歉溫涼姐……我，我只是第一次見這麼漂亮的婚紗，就，就忍不住試了試……」
她半彎著腰，頭髮散落在臉頰兩側。
年輕的肌膚，刺眼得像一把刀。
「是嗎？可惜，這件婚紗，你穿著，不太合身。」
我笑了笑，雖然笑容比哭還難看。
「好了溫涼，棠棠沒有惡意。」
他叫她棠棠。
叫我溫涼。
看。
我還沒說什麼，他就護上了。
「溫涼姐，你別誤會……我是羡慕你。」
「雖然你離過一次婚，但是還能找到林總這麼好的男人……」
她語氣裡藏著不易察覺的嘲諷，又像施捨般的誇獎。
余光裡，導購小姐震驚地抬頭看我，又迅速低下頭。
我的心，像沉入了海底。
「沈棠！」
林逸飛低吼，卻沒繼續說什麼。
沈棠像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雙手捂住嘴巴，眼眶再次紅了。

4
沈棠是兩個月前來的，做助理實習生。
第一天，她就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潑在了林逸飛幾萬塊的定制西裝上。
當時林逸飛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可沈棠就那麼可憐巴巴地站在那兒。
眼淚汪汪的，一個勁兒地道歉。
說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太緊張了。
林逸飛雖然嘴上說著「下不為例」，但臉色還是很難看。
可到了第二周，一切都變了。
林逸飛開始不自覺地提起這個姑娘。
一會兒說她「雖然笨手笨腳，但還挺勤快」。
一會兒又說她「單純善良，不像其他實習生那麼有心機」。
週末的晚上，林逸飛正在廚房給我熬粥。
他的手機亮了一下。
是個沒有備註的聊天窗口：【林逸飛，我喜歡你。】
吃飯的時候我提醒他看手機。
他露出嫌棄的表情，「現在的小姑娘怎麼這麼隨便。」
然後把手機遞給我。
我沒有接。
看著他坦蕩又嫌棄的表情。
我相信他可以處理好和下屬的關係。
那時候。
我是真的相信他。

5
林逸飛橫在我和沈棠中間，好像我會做什麼。
看得我眼睛有些發酸。
七年前我和前夫因為財產爭得不可開交時。
他也是這麼站在我面前。
一拳打在前夫的臉上，「懦夫，連自己的女人都欺負。」
現在的林逸飛，卻擋在另一個女人面前。
沈棠從他身後側過頭，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又迅速收回。
輕輕拉了一下林逸飛的袖子。
「林總，是我的錯，我把婚紗換下來了。」
說著，沈棠繞過林逸飛。
雙手把婚紗捧給我。
我剛要接，她就猛地往前一倒。
他一把扶住她。
【撕拉——】
婚紗撕裂。
「啊~」沈棠尖叫出聲。
我還沒有動作。
這次連林逸飛都變了臉色。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婚紗花了我們多少心思。

6
「怎麼這麼不小心！」
林逸飛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
更多的卻是慌亂。
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沈棠。
眼神卻落在我手裡那殘破的婚紗上。
沈棠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砸在地板上。
也砸在林逸飛的心上。
「對不起溫涼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哽咽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件婚紗，我們請了巴黎的 LisaChen 專門設計。
為了配合我的身材和婚禮主題。
等了整整半年才拿到……
半年，多少個日夜的期盼，多少次修改方案。
就為了在婚禮那天，成為他最美的新娘。
那時候連我都覺得有些沒必要。
林逸飛卻對我說：「怎麼沒必要？我要給你世界上獨一無二！」
現在他說：
「溫涼，要不……我們再選一件吧？」
「LisaChen 的設計雖然獨特，但其他的婚紗也很漂亮。」
林逸飛轉頭看向我，語氣裡帶著一絲期待。
「再選一件？」
我重複著他的話，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林逸飛，你知不知道，為了這件婚紗，我推掉了多少工作，跑了多少趟巴黎？它對我來說，不僅僅是一件婚紗，更是你給我的承諾！」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林逸飛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
「溫涼，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事情已經發生了，再選一件就好了，你至於嗎？」
無理取鬧？
我轉身離開，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身後，沈棠的啜泣聲和林逸飛的安慰聲交織在一起。
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刺進我的心臟。

7
晚上 8 點，林逸飛還沒有回來。
【叮咚。】
手機短信提醒，一個抱著貓的女孩。
是沈棠。
她發來一張照片。
逼仄的廚房裡，林逸飛低著頭。
正嘗著湯的味道。
一隻銀漸層在他腳邊撒嬌。
他最討厭貓了。
林逸飛有潔癖。
討厭所有會掉毛的事物。
可我呢，為了他。
連最愛的小美短都送走了……
【放手吧，你一個離婚女人配不上逸飛哥。】
【逸飛Ṭû₌哥說他想娶的人是我這種乾乾淨淨的女孩。】
心臟狠狠抽痛了一下，回復道：
【他知道你給我發消息嗎？】
消息迅速撤回，好像從未發生過。
如果沒有【消息已撤回】這幾個字的話。

8
淩晨，迷迷糊糊的，感覺床墊陷下去一塊。
一股熟悉的小蒼蘭香氣裹住我。
是沈棠常用的香水。
林逸飛從身後抱住了我。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脖頸。
「溫涼，對不起，婚紗店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我帶你再去巴黎，重新定制一件，好不好？婚禮……我們可以推遲。」
他看不到，我的眼淚浸濕了枕頭。
他是希望推遲婚禮。
還是取消婚禮？

9
清晨醒來，身邊早已沒了他的溫度。
餐桌上擺著他準備的早餐。
一如既往地細心，可我的心卻像浸在冰水裡。
旁邊一個小小的墨綠色盒子，靜靜地躺著。
打開，鮮紅的四葉草項鍊，刺痛了我的眼。
和沈棠脖子上那條白色的，款式一模一樣。
呵，紅玫瑰與白玫瑰嗎？
還是，蚊子血與白月光？
我用力合上蓋子，自嘲地笑。

10
到公司時，沈棠已經在了。
看見我，她立刻就走到我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溫涼姐……昨天真的對不起……我不該弄壞你的婚紗……」
她吸了吸鼻子。
「逸飛哥已經罵過我了……我知道你再結婚不容易……我不該那麼毛手毛腳……」
明明我沒說什麼。
她卻哭得更厲害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圍的同事都偷偷摸摸地看過來。
一個個八卦的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戳出幾個洞。
這是第二次。
她故意提起我離婚再婚。
這時，林逸飛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皺著眉，語氣不耐煩：
「溫涼，你別鬧了。」
「棠棠還小，就是個孩子，她都道歉了，你還要怎麼樣？」
我抬頭看著他。
想看看他有沒有一點心虛。
可是並沒有。
我笑了笑，「沒事，婚紗而已。」
說完，我就轉身去了老闆辦公室。

11
老闆淩霄辦公室的落地窗外，城市像一個巨大的蟻巢。
人群熙熙攘攘，人們都是為了生活奔波的螞蟻。
我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其中一隻，渺小而卑微。
坐在淩霄對面的時候，我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想清楚了？」
他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
「Ţŭ̀₇嗯。」我點點頭，「我想調到杭市分公司。」
淩霄沉默了片刻，「溫涼，你和逸飛……」
我打斷他，「淩霄，你知道的，杭市是我的家鄉，我想回去。」
淩霄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杭市分公司現在缺個負責人，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嗎？那邊分公司才剛起步，條件肯定不如這邊……」
「我想好了。」我語氣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只是在沒人知道的地方，心臟狠狠地揪在一起。
淩霄歎了口氣。
「你和逸飛……唉，也罷，年輕人嘛，分分合合很正常。」
「只是可惜了，我還以為你們能走到最後……」
他沒再說下去。
我也沒接話。
他是看著我從上一段婚姻的泥潭裡掙扎出來。
又看著我和林逸飛走到一起的。
他目睹過我曾經的崩潰，也見證了我的幸福。
我知道他的唏噓。
「什麼時候走？」
「越快越好。」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淩霄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只是拿起電話吩咐助理去辦調職手續。
離開辦公室之前，我補充了一句。
「這件事……」我頓了頓，「我希望您能幫我保密，尤其是對林逸飛。」
淩霄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從辦公室出來，我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幾分。
像是卸下了一塊沉重的石頭。

12
晚上。
我坐在一桌涼透的飯菜前，目光緊緊鎖定著猶豫不決的林逸飛。
我心裡明白，沈棠昨天迫不及待發來的照片。
無疑是在逼迫他做出選擇。
他終於要下定決心了。
「有話說？」
林逸飛的眼神閃爍，最終還是鼓起勇氣。
「溫涼，對不起，我家裡還是不能接受二婚的女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房子裡的兩個人四目相對，卻相視無言。
我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林逸飛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剛要開口繼續說什麼，便被手機鈴聲打斷。
不知道什麼時候。
他的手機鈴聲從初始音樂換成了許嵩的《有何不可》。
那種……小女生才會喜歡的歌。
林逸飛看到來電顯示，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起身走到陽臺去接。
雨聲漸漸變大，可我還是斷斷續續地聽到有女孩子的哭聲。
儘管對方看不到，他依舊溫柔地在笑。
最後林逸飛拿起外套，留下一句，「公司有設計圖出了問題，等我回來再說。」
便匆匆出了門。
手機傳來行政部經理消息。
【溫總，機票訂好了，是明天上午 10 點的。】

13
視線模糊地掃過這間屋子。
淡綠色碎花窗簾，陽光透不進來，像蒙了層灰。
藤編的雙人床，空蕩蕩的，再也不會有人躺在我旁邊了。
復古的花紋壁紙，繁複到讓人窒息。
一點一滴，都是我親手佈置的。
又要把愛情拱手讓人了……
我從床底下拖出那個 26 寸的行李箱。
四年，就塞在這個小小的箱子裡。

14
第二天出發去機場前。
我留下了林逸飛送我的求婚戒指。
那只是個銀戒指。
是我們約會時，他親手在手工店裡做的。
他一點一點打磨，雕刻。
裡面還刻著我們名字縮寫，L&W。
他當時說：「一生一世，永不背叛。」
一生一世。
永不背叛。
他知道我是被傷害過，被背叛過的。
那時的他。
說得那樣篤定。
卻在一個實習生出現的兩個月內變了。
沈棠比我年輕，比我漂亮。ƭüₙ
重點是，聽說她沒談過戀愛。
多諷刺。
關上門的那一刻，心臟像被挖空了一塊。
疼，密密匝匝的疼。
我眨了眨眼睛，忍著沒哭。
最後一點體面，我得留給自己。

15
起飛前我收到了林逸飛的資訊。
【你今天怎麼沒來公司？】
我想回些什麼，耳邊已經傳來空乘提醒關機的聲音。
我熄滅手機，戴上眼罩。
隔絕了外界。

16
杭市的空氣潮濕得像一塊浸透了的毛巾，緊緊貼在我的臉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想把心裡的憋悶也一起呼出去。
但沒用。
打開手機，螢幕亮起的那一刻。
無數條資訊像炸彈一樣蹦出來，震得我手都麻了。
不出所料，全是林逸飛的。
「溫涼，你去哪了？」
「溫涼，為什麼不接電話？」
【溫涼，你回我消息好不好？】
【溫涼，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
是哪個意思？
我從沒想過可以瞞住我調職的消息，我只是拖延了一點時間。
公司那麼大，人多嘴雜。
何況公司裡，等著看八卦的人應該正圍在一起偷偷觀察著林逸飛辦公室的一舉一動。
眾多資訊裡夾雜著幾條淩霄的。
【落地了嗎？】
【溫涼，落地回電話。】
最後一條資訊，配了個哭泣的表情。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回撥過去。
「喂，淩霄……」
簡要地和淩霄溝通了我落地杭市的情況，就掛斷了電話。
我沒有問林逸飛，我相信淩霄可以處理好。

17
當天晚上，我剛安頓好自己。
就看到了沈棠的朋友圈。
給我看的那種。
她穿著紅色蝴蝶結帽子的珊瑚絨睡衣。
像個白雪公主。
惡毒的白雪公主。
只不過背景是我設計的南洋復古風臥室。
我親手設計的，林逸飛的臥室。
我隨手點了個贊，像ṱũ̂ₛ是完成某種儀式，然後熄滅了手機。
半小時後，手機傳來短信聲。
綠色床單上一抹暗紅。
「逸飛哥說，只有我這樣乾淨純潔的女孩才配得上他。」
我以為我已經刀槍不入了。
可心還是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手上卻比腦子更快，發了條資訊過去：
「是嗎？我們以前可都是一小時起步的。」
我沒管她是什麼反應，只想把手機砸了。
只恨自己和他們兩個是同事。
不能把她拉黑刪除，眼不見為淨！

18
杭市的生活節奏很快，快到我幾乎忘記了呼吸。
分公司百廢待興，我每天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
淩霄給了我充分的信任和支持，我自然也全力以赴。
說來也諷ṱùₐ刺，以前在京市總部。
我的能力總是被林逸飛有意無意地壓制。
如今到了杭市，我反而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工作成了我最好的麻醉劑。
林逸飛和沈棠這兩個名字，逐漸在我的生活中剝離。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年底。
淩霄通知我回京市總部參加年會。
順便參加表彰大會——我負責的項目獲得了年度最佳。
說起來，這個項目還是我和林逸飛一起啟動的。
如今，我拿著獎盃，他在哪兒呢？
只是我還沒回到京市。
就從總部關係不錯的同事那兒得知了一個消息。

19
事情的起因是一場商務宴請。
林逸飛帶沈棠出席，想正式把她介紹給各位合作夥伴。
結果，席間一位姓王的合作商。
看著沈棠，表情逐漸變得古怪。
「林總，這位小姐看著眼熟啊……」
王總眯著眼，打量著沈棠。
沈棠臉色一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王總，您可能認錯人了。」
王總哈哈大笑：「不可能認錯！三年前，在皇朝，我可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林逸飛狠狠地瞪了一眼。
沈棠的臉已經慘白如紙。
「那合作商還以為林逸飛和他一樣，是花錢租的沈棠，還開玩笑問林逸飛是不是沈棠床上很會……」
同事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都能想像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八卦極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震驚？憤怒？
好像都沒有，更多的是一種荒誕的滑稽感。
「然後呢？」我問。
「然後林逸飛就炸了唄！開始調查沈棠。原來這女的大學時為了買奢侈品欠了小額貸，就做了週邊。畢業後還給自己做了修復手術，就為了釣個金龜婿！嘖嘖，這心機，這手段，比宮鬥劇還精彩！」
說著還興沖沖地補了一句。
「也不怪你鬥不過她。」
我掛了電話，久久回不過神。
原來，這就是林逸飛口中的「乾淨純潔」？

20
落地京市，凜冽的寒風灌進機艙銜接的廊橋。
像一把尖刀，瞬間刺破了我辛苦構建的平靜。
更讓我意外的是，接機的人居然是林逸飛。
他瘦了，眼窩深陷。
下巴上冒出一層青色的胡茬。
整個人透著一股頹敗的氣息。
他接過我的行李，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走向停車場。
車裡的暖氣開得很足，烘得我臉頰發燙。
我打開一點窗戶，想透口氣。
卻被林逸飛從主駕駛關了上去，「京市的風大，會感冒。」
我偷偷打量他。
他緊抿著唇，目視前方Ţŭ²。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骨節泛白。
好像剛才的關心，不是從他口中說出的。
曾經無話不談的我們，如今卻仿佛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車子停在公司樓下，我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
林逸飛突然開口：「對不起。」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愣了一下，沒有回應，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剛走到公司大門口，一個身影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來。
是沈棠。

21
這一巴掌，她用盡了全力。
響亮的聲音在空蕩的大廳裡回蕩，我的世界一片嗡鳴。
「賤人！你還敢回來？！你勾引逸飛哥！」
沈棠尖銳的嗓音，像針一樣紮進我的耳膜。
我捂著臉，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樣子，只覺得可笑。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竊竊私語，像看戲一樣看著我們。
我就像被剝光了衣服，丟在人群裡，任人嘲笑。
「沈棠！你瘋夠了沒有！」
林逸飛沖過來，一把推開她。
「林逸飛！你和她分手了！你女朋友是我！」
沈棠哭喊著，拼命掙扎。
我冷眼看著他們，心如死灰。
「沈棠，我和你也分手了！」林逸飛的聲音冷冰冰的。
「我不答應！我不分手！」
沈棠哭喊著，聲嘶力竭。
看著他們兩個僵持著。
我只想快點離開。
還好這時候淩霄出現了。
「逸飛，我說的事兒你考慮下，你和沈棠只能一個人留在公司。」

22
年會結束後就是新品上市環節。
這次的發佈會淩霄點名要我主持發佈。

23
發佈會上。
我穿著一條簡單的黑色連衣裙，站在臺上。
面對著閃光燈和記者的提問，侃侃而談。
我的眼神堅定，語氣自信。
再也沒有了曾經的軟弱和迷茫。
窗外，雪下得很大。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發佈會很成功，眾多合作商表明了合作意向。
我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窗外。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是林逸飛。
他站在漫天飛雪中，隔著玻璃窗，靜靜地看著我。
他穿得很單薄，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
身上落滿了雪花，仿佛一個雪人。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紫。
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目光緊緊地鎖在我的身上。
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我看不懂他眼神中的含義。
是悲傷？是後悔？還是……痛？
我移開視線，繼續跟著淩霄周旋在合作商之間。

24
發佈會結束，我婉拒了幾個合作商的晚宴邀請。
只想儘快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淩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
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裹緊大衣，快步走出酒店，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花，像細小的針紮在臉上。
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我面前。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林逸飛那張蒼白的臉。
他眼眶泛紅，帶著一絲乞求：「我送你回去。」
我冷漠地拒絕：「不用了。」
他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啟動車子，跟在我身後。
昏黃的路燈將我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的車就像一個幽靈，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咽不下也吐不出。
到了酒店樓下，我正要刷卡進門。
林逸飛突然沖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熟悉的絲絨盒子。
他單膝跪地，雪花落在他漆黑的頭髮上，讓他看起來更加落魄。
「溫涼，嫁給我。」
他打開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那枚曾經被我留下的戒指。
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我看著他，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曾經，這枚戒指代表著我們的愛情。
如今，它卻像一個冰冷的枷鎖，將我困在過去痛苦的回憶裡。

25
「林逸飛，你毀了我對婚姻最後一點念想……」
我的聲音顫抖著。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刺向他，也刺向我自己。
「曾經，我以為你是我愛情的救贖，後來發現，不過是又一場災難。」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胸腔裡翻湧著難以言喻的苦澀。
「你走吧。」
我用力地咬著嘴唇，轉身繞過他，走向酒店大門。
身後他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像是受傷的野獸在低聲嗚咽。
又像是心碎的聲音在寒風中飄散。
我不敢回頭，我怕我會心軟，我怕我會再次陷入他編織的謊言之中。
我快步走進酒店，刷卡，進入電梯。
電梯緩緩上升。
我的心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回到房間，我拉開窗簾，漫天飛雪中。
一個孤獨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
是林逸飛，他依舊站在酒店樓下，靜止不動。
任憑雪花將他覆蓋，宛如一尊無情的雪雕。
我知道他看見我了。
我無力地拉回窗簾，沉沉陷入夢境。

26
回到杭市的第三天。
我在樓下的咖啡店裡，看見了林逸飛。
依舊是那副蒼白的模樣，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執著。
「溫涼。」
他輕聲叫我的名字，聲音低沉而沙啞。
我心中一緊，冷漠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辭職了。」
他微微顫抖，像是被寒風刺痛的樹葉，隨時可能掉落。
「辭職？」
我愣了一下，心中一陣複雜的情緒翻湧而起。
後來我從淩霄口中得知，他不同意林逸飛調到杭市。
沒想到他竟然選擇了辭職。
「我要重新追求你。」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
「我要彌補我犯下的錯誤。」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懇求。
「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但我願意用我的餘生來彌補。」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原諒你嗎？」我苦笑。
「我不求原諒，只想在你身邊。」
他堅定地說，眼神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接下來的日子。
如林逸飛所說，他每天跟在我身後。
我拒絕他接送我，他就開車跟在我身後。
我上班，他就坐在樓下大廳喝咖啡。
我下班回家，他就在樓下等我熄燈睡覺再離開。
林逸飛的執著讓我感到窒息。
只不過這種窒息並沒有讓我維持多久。
因為一周後。
他的白月光沈棠就追了過來。

27
沈棠出現的時候，我幾乎不敢認。
記憶中那個清秀可人的女孩。
如今面色蠟黃，眼窩深陷，穿著廉價的孕婦裝，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她看到林逸飛，立刻哭著撲過去。
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逸飛，你……你不能不要我……我……我懷孕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妝都哭花了，看起來更顯狼狽。
林逸飛的臉色變得煞白。
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慌亂。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看著沈棠，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
「沈棠，」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林逸飛和好。你也不用求我，因為他從來就不屬於我。」
沈棠哭得更厲害了。
她抓住我的手臂，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溫ṭûₔ涼，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他需要一個爸爸……」
我輕輕地抽回手臂。
看著她絕望的眼神，心中沒有一絲快感，只有無盡的疲憊。
「沈棠，你應該去求林逸飛，而不是我。」
說完，我深深看了一眼還呆愣在原地的林逸飛就離開了。
我不知道兩個人究竟是怎麼溝通的。
但是隔天我才起床，就看到了沈棠的直播。

28
沈棠的直播標題赫然是：
「渣男始亂終棄，小三上位逼死原配」。
標題勁爆，內容更勁爆。
她哭得梨花帶雨，妝容糊成一團。
一邊哭，一邊控訴林逸飛如何甜言蜜語騙她。
如何在她懷孕後翻臉不認人。
並且說我插足他們的感情，是她婚姻的破壞者。
顛倒是非，指鹿為馬。
直播評論區自然炸開了鍋，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目。
【小三 biss】
【滾出地球】
【不得好死】刷滿了整個螢幕。
我的私信更是被各種辱駡和詛咒塞滿。
甚至還有人扒出了我的住址和公司。
揚言要讓我付出代價。
我關掉直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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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社交平臺，直接@了林逸飛和沈棠。
附上我和林逸飛的聊天記錄，放大時間。
到他出軌沈棠的蛛絲馬跡。
再到沈棠發給我的那些示威挑釁的資訊。
然後，我發佈了一條長文。
詳細地講述了我和林逸飛的感情經歷，以及沈棠是如何介入的。
我甚至把沈棠懷孕的時間線也列了出來。
證明在她懷孕之前，林逸飛就已經和我分手了。
我的長文一經發出，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風向瞬間扭轉，網友們紛紛跑到沈棠的直播間罵她「戲精」、「綠茶婊」、「心機女」。
沈棠的直播間人數急劇下降。
最後不得不灰溜溜地關掉了直播。
與此同時，淩霄也讓公司的公關團隊發表聲明。
澄清林逸飛早已從公司離職。
他的個人行為與公司無關。
這場鬧劇，以沈棠的慘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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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輿論像潮水般湧來，又像潮水般退去。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生活終於可以恢復平靜。
可我低估了網友們的八卦能力，也高估了沈棠的段位。
有人扒出了沈棠大學時期的照片。
照片裡的她穿著暴露，濃妝豔抹。
和直播裡哭得梨花帶雨的「小白花」形象判若兩人。
接著, 更多黑歷史被接二連三地爆出來：
校園霸淩、盜竊、騙錢……沈棠徹底淪為了網路笑柄。
曾經的支持者紛紛倒戈, 對她口誅筆伐。
林逸飛的父母得知沈棠的過往後。
勃然大怒，堅決要和林逸飛斷絕關係。
他夾在父母和沈棠之間, 左右為難。
一邊是養育之恩，一邊是懷著孕的女友。
他最終選擇了後者，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和沈棠領了結婚證。
幾個月後。
一個朋友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一個驚天大瓜：
沈棠生了，是個黑人混血兒。
我愣住了。
林逸飛戴了綠帽子，還是頂特大號的螢光綠。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真是年度最佳笑話。
林逸飛番外：
溫涼離婚的時候，我正處於人生的迷茫期。
拒絕了家族企業。
選擇和淩霄白手起家，每天面對的是枯燥的報表和會議。
我像個提線木偶, 被推著往前走, 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溫涼是我和淩霄最困難的時候進入公司的。
她離婚的時候, 像一株被暴雨摧殘的梔子花, 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我讓家裡人動用了關係, 幫她打贏了官司。
官司贏了那天, 她眼眶紅紅的。
卻沒掉一滴眼淚，只是不停地向我道謝。
我鬼使神差地問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她愣了一下，苦澀地笑了笑：「還能有什麼打算，重新開始唄。」
那一刻, 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樣的迷茫, 一樣的不知所措。
後來，我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她面前，美其名曰「關心項目進展」。
我幫她找房子，接送她上班, 甚至陪她去超市買菜。
她起初很抗拒, 覺得我是在施捨，是在可憐她。
可我並不在意。
我說不清是什麼吸引了我。
或許是她身上那種即使身處絕境也不放棄的韌勁。
或許是她工作時一絲不苟的認真態度。
又或許是她偶爾流露出的, 對生活依然抱有希望的熱情。
總之, 我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我陷進去了。
家裡人自然反對，他們不能接受我娶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覺得她會是我的污點。
我再一次違背了他們的意願, 頂著巨大的壓力和她在一起。
我帶她去參加朋友的聚會。
那些人表面上對她客客氣氣，背地裡卻議論紛紛。
說離過婚的女人最會拿捏男人, 說我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 在她耳邊輕聲說：
「別理他們, 你只需要在意我就好。」
她笑了笑, 眼神裡卻帶著一絲落寞。
我曾經真的想過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想讓她重新相信愛情，想讓她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我開始籌備婚禮, 偷偷設計求婚戒指, 幻想她穿上婚紗的樣子。
直到沈棠的出現。
她是公司的實習生, 年輕、漂亮、充滿活力。
她會撒嬌, 會賣萌，會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
她和我身邊那些女人都不一樣。
她像一團火，點燃了我心中沉寂已久的激情。
我開始變得心不在焉, 經常藉口加班。
其實是在和沈棠約會。
我安慰自己, 這只是逢場作戲，我真正愛的人是溫涼。
她們兩個就像我心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我不知道怎麼辦。
可謊言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最終將我吞噬。
但是我沒想到外表最純潔的花。
內裡卻最腐敗不堪。
幾個月後, 沈棠生了，是個黑人混血兒。
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了命運的嘲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