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做菟絲花

逛奢侈品店遇到一個年輕又熱情的女孩：
「姐姐，你背的這款包和我的一樣耶！但是我不懂奢包，能不能加個微信指點指點我？」
我果斷拒絕。
她瞬間眼淚蓄滿眼眶。
我拗不過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只好同意。
加了微信後，她的置頂朋友圈是：
【男人嘛，在家吃飽了，出去還能吃一點。
【但在外面吃飽了，回家可就吃不了一點了。】
我搖了搖頭，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卻在晚上發現她給我發了幾十條微信。
【姐姐，你看我這些包是真的嗎？
【還有這個是最新款嗎？】
我看著她發的 24 款包，竟和我包櫃裡的一模一樣。
那個最新款，是宋逸剛送我的結婚三周年禮物。
我的肯定是真的，她的也是真的。
很快她的消息又彈了出來：
【這些都是我男友送的，你說他愛我嗎？
【男友說他送了一位大姐假的最新款包，你說她會怎麼想？】
1
此時，我看著沈靜發的消息陷入沉思。
她是我昨天在奢侈品店偶然遇到的女孩。
約莫二十來歲，在江大上大三。
當時，我和閨蜜秋秋正在一起挑選我的結婚三周年禮物。
原本應該是老公宋逸陪我來。
但他臨時出差，就讓我自己先挑。
我相中了 D 家的一款新年限定，不到六萬塊。
櫃姐正幫我取貨。
沈靜就是這時迎了上來。
她驚呼出聲，我這才注意到她。
不到一米六，身材嬌小。
高馬尾，娃娃臉，淡妝，腳踩小高跟。
是很清新的文藝女孩。
她帶著微笑，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有點疑惑，開口問：「有事嗎？」
她自然地靠近：
「姐姐，我突然發現你背的這款包和我的一樣耶！但是我不懂奢侈品，能不能加個微信指點指點我？」
陌生人突然上前要微信，這行為很不禮貌。
我擺了擺手：「不懂的話上網搜，知乎、度娘、某書、某音比我懂得更多。」
她的眼睛瞬間紅了，聲音帶著哽咽：
「姐姐，對不起，是我冒昧了，我只是想請教您一些專業知識，真的對不起。」
她的姿態很低很低，眼眶裡的淚珠將落未落。
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或許是我太敏感了，小姑娘也只是想學習一些知識。
而且她背的這款包確實和我的一模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這款小眾包定價不怎麼貴，卻很難買。
我的這款，還是宋逸跑了大半個中國訂到的。
能撞上，也算是緣分。
我心一軟，就同意了。
加上微信後，我瞄了一眼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是昨天發的一條動態：
【男人嘛，在家吃飽了，出去還能吃一點。
【但在外面吃飽了，回家可就吃不了一點了。】
一長串省略號後，跟了一句：
【女人也是一樣，嘿嘿，今天真的吃得很飽。
【倫家說的真的是美食哦，想歪的寶寶自行面壁思過。】
配圖是最近爆火的旋轉餐廳。
2688 元一位。
說實話，看到她發的前兩句，我內心確實生出了鄙夷。
但看了後面，又想到現在的小孩都喜歡玩抽象。
我這個 97 年的人，可能有點跟不上她們的節奏。
畢竟，不能把人想得太壞。
但我也不想和她過多交談，便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選好包後，我本想直接結帳。
但 sale 卻一臉為難：
「蘇小姐，這款目前店裡只有您試背的樣品包，總部調貨，明天晚上才能到，您看可以嗎？」
我點了點頭。
宋逸剛好明天晚上回來。
他直接來買，剛剛好。
反正也是他送給我的結婚三周年禮物。
而現在，宋逸的消息如期而至：
【老婆，我拿到包啦，還有半小時回來。】
他的微信下麵是沈靜。
即使設置了免打擾，依舊能看清楚最新的消息：
【姐姐，你看我這些包是真的嗎？】
好奇心作祟，我還是點開了對話方塊。
聊天框裡一共有 24 款包。
有便宜的 69 塊的帆布包。
我的包櫃裡也有一隻。
那是上大學時，一貧如洗的宋逸送我的紀念日禮物。
當時我倆很窮，從小鎮考到魔都，學費全是助學貸款。
生活費全靠兼職做家教。
那只 69 塊的帆布包，是聯名款。
當時在校園裡很火。
我很喜歡，但並不覺得它值 69 元。
宋逸知道後，悄悄為我買了。
那時的兼職家教一個小Ţûₚ時 15 塊。
我們一頓飯 3 塊。
這只帆布包，是他送我的奢侈品。
我繼續翻看著沈靜發的照片。
有五百多的小 CK，那是宋逸畢業後送我的生日禮物。
還有大幾萬的 D 家經典款，結婚禮物。
十幾萬的，懷孕禮物。
二十幾萬的，流產補償。
……
每一款對我來說都意義非凡。
但這些的價值，都遠不如那只簡簡單單的帆布包。
如今看著這些照片，我再傻也猜到了是什麼意思。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指甲嵌入掌心，清晰的疼痛感勉強讓我保持冷靜。
【姐姐，這些應該都是真的吧？我相信我男朋友。
【還有這個，你看是真的最新款嗎？】
新的消息接連彈出。
最新的照片就是我昨天上午看中的包。
她的，是真的。
【這些都是我男友送的，你說他愛我嗎？
【男友說他送了一位大姐假的最新款包，你說她會怎麼想？
【哎呀，要我說，大姐怎麼配得上最新款的包呢？當然是新人配新包啦！
【你說是吧？姐姐！】
面對她的挑釁，我只覺手腳冰涼。
渾身血液早已凝固。
我和宋逸從校服到婚紗，戀愛四年，結婚三年。
我們一起白手起家，將公司做到即將上市。
在公司，我是他的左膀右臂，很多場合都能獨當一面。
在家裡，我是他的溫柔港灣，昨天出差前，他還窩在我的懷裡撒嬌：
「柳丁，沒有你我肯定走不到今天這一步，我這輩子，最愛你。」
原來，我只是最愛。
除了最愛，還有次愛，一般愛……
眼淚滴在了手機上。
門外響起了保姆阿姨的聲音：
「先生回來了。」
2
短暫的十秒鐘。
我想好了所有的應對策略。
如果宋逸真的出軌，那我必定要他萬劫不復。
擦乾臉上的淚水，簡單補了妝。
我換上溫柔的笑，出了臥室。
宋逸沖上前一把抱起我，在原地轉了三圈：
「老婆，我想死你了。」
「真的嗎？」我窺探性的目光與他對視。
「你眼睛怎麼紅了？聲音也有點啞，是不是想我想得哭鼻子了？」
他的溫柔和風趣，一如往常。
我深吸一口氣，恢復平日裡的語氣：「剛剛在看我們結婚前的照片，不小心看哭了。」
他親昵地摸摸我的頭：「你還是那麼多愁善感。」
以前我很享受這個動作，覺得這是愛意在我們之間傳遞。
現在卻無比厭惡。
我不著痕跡地躲開，坐到餐桌前。
「不早了，一起吃飯吧。」
今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
阿姨做了一桌子川菜。
我和宋逸都是無辣不歡。
然而今天他卻坐在餐桌前，遲遲不肯動筷子。
「怎麼ťů⁶？在外面吃飽了？」我問。
他摸了摸鼻子，語氣坦然：
「還是瞞不過老婆你，今天會談結束，趙總非讓我一起撮一頓。我說今天要和你約會，他卻說少吃點，回家還能繼續吃。
「但你也知道，趙總那性子，結果吃著吃著就撐了。」
我有趙總妻子的微信。
很快，一條消息就發了出去。
但是得到的回復卻是如宋逸說的一模一樣。
我的精神陷入高度緊張。
猜疑和信任在瘋狂博弈。
將我撕得粉碎。
我夾了一隻香辣蝦，放在他的餐盤裡。
「吃一個吧，王媽的手藝你是知道的，你以前最愛吃了。」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剝去了蝦殼。
然後那只蝦就整整齊齊地擺在我的盤子裡。
我機械地吃了兩口，味如嚼蠟。
卻在咽下去那一刻，感覺胃裡翻江倒海。
我沖進衛生間吐了出來。
宋逸一邊遞水讓我漱口，一邊輕拍我的後背，一臉擔憂。
「老婆，不會是——？」
我下意識地否認：「不是，今天腸胃不舒服，已經看過醫生了。」
在沒弄清楚真相前，我不會讓我們有孩子。
回到餐桌前，王媽已經擺上了暖胃粥。
我草草ṱū́ₚ喝了幾口。
這頓為了慶祝我們三周年紀念日的晚餐，就畫上了句號。
宋逸將那款包推到了我面前。
「老婆，三周年紀念日快樂。」
一同送上的，還有一捧我最愛的梔子花。
我本應該是高興的。
可如今的一幕幕，和沈靜的言語出奇的一致。
我顫抖著打開禮物盒，取出那款包。
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
是真的。
我長舒一口氣。
或許沈靜說的男友，並不是宋逸。
很快，她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姐姐，你怎麼一直不回復啊？是不是去查哥哥了？
【你不相信他對吧？嘿嘿～
【我知道你也不相信我。不過，我今天也收到了梔子花哦，很好看。
【姐姐的品位真不錯，喜歡的東西，我都喜歡呢。】
照片裡的白色梔子花沾著水珠。
雅致的蕾絲蝴蝶結，和我的那束一模一樣。
沈靜的消息開始持續轟炸：
【姐姐，我知道你更相信哥哥。
【雖然我和哥哥只認識十個月，比不過你們認識十年。
【但是，哥哥和我說，我們是 soulmate。
【說來也很好笑，我竟然忘記 soulmate 是什麼意思，查了才知道是靈魂伴侶呢。
【所謂靈魂伴侶，姐姐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我的心態逐漸瀕臨崩潰。
大腦傾向于相信宋逸，因為我們相識十年。
來自同一個小鎮，知根知底。
但沈靜說的話，像一根根針，密密麻麻插進我的心臟。
「老婆，你在看什麼呢？那麼入神？」
許是見我看手機，宋逸湊了過來。
剛洗完澡的他髮絲上掛著水珠。
黏膩的嗓音撩撥著我耳畔的神經。
讓我越發緊繃。
「宋逸，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3
宋逸愣了一瞬。
然後看了一眼我放在床上的手機。
他一下子就炸了。
「那個神經病沈靜是吧？TMD 居然欺負到你頭上了，還好我留了一手。」
他給助理張凱打了電話。
張凱跟了他三年，做事周密。
很快，我的手機上收到一段視頻和語音。
【蘇總，我和宋總今天出差回來，被實習生沈靜騙到了她的公寓。她以死威脅，逼宋總留下來吃飯。宋總為了穩定她的情緒，假裝吃飯配合。事後我們報了警，全程我也錄了像。】
視頻長達半小時。
宋逸對著視頻和我一一解釋：
「那個沈靜是設計部去年招的實習生，幹了快一年了。
「我和她本沒有交集，但三個月前，我臨時需要一個宣傳海報，設計部太忙，設計總監就把這個極其簡單的事情交給了沈靜。
「但沈靜做得太差勁了，為了節省時間，我只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教她改。
「這是我們唯一的一次交集。
「然後就是今天，她突然打電話說家裡進賊了，想著保護員工，我就和張凱一起去看看，同時報了警。
「結果到她家，她做了一桌子飯菜，說是誤會，非要留我吃飯。想著不能報假警，張凱就取消了報警。
「我們準備走，沒承想她拿起刀子就往手上割了一下，還說是專門為我做的飯，讓我必須吃。
「那種情況下，我只能端起桌子上的粥瘋狂喝試圖安撫她，然後張凱找時間報警。最後我們終於脫身了，她被員警教育後，事情就結束了。」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公司招了這種神經病進來，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我指著聊天記錄裡的包：「這是怎麼回事？」
宋逸皺著眉頭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然後遞給我：「你看。」
映入眼簾的是他和沈靜的聊天記錄。
時間發生在上週五晚上。
沈靜：【宋總，有包推薦嗎？公司年會快到了，我想買個包撐場面，但是我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
宋逸：【我不懂，上網搜，除了工作，私下別和我發消息。】
沈靜：【對不起宋總，是我冒昧了，我來自農村，沒見過世面，真的對Ṫů₊不起……】
長篇大論的道歉消息，佔據了大半個螢幕。
站在一旁的宋逸解釋道：
「當時看完她的道歉信，我腦瓜子嗡嗡的，想著我是不是說話太嚴重，可能她真的只是問我關於包的推薦。
「所以後面我發了你的包櫃，讓她自己看著買。至於她發給你的包，是不是自己的，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 AI 生成的，也可能網上盜的圖。
「還有今天的包和梔子花，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可能跟蹤我。」
宋逸一臉真誠。
所有的細節都對得上。
我挑不出破綻。
而且我也被沈靜的楚楚可憐欺騙過。
宋逸骨子裡也很善良。
這些事情倒也說得通。
「那就把她辭了吧！」我回。
「好！」他邊說邊往我脖頸處拱，「老婆，那危機是不是解除了，是不是該補償我一下？」
我推開了他，然後摸了摸肚子，嗔怪道：「今天不舒服。」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我們是不是有寶寶了？」
我從床頭櫃裡拿出準備好的禮物盒子。
是一根兩條杠的驗孕棒。
如果不是沈靜突然橫插一腳，驚喜差點變成驚嚇。
宋逸抱著我，手心輕輕放在我的小腹上：
「想想就後怕，如果因為那個沈靜，我們之間莫名出現問題，我會恨死她。不行，明天就找人事開了她。」
我用手指撫平他皺著的眉：「好，這種人，別和她糾纏。」
他環住我的腰：「老婆，既然你懷孕了，那分公司的事就交給我吧，我不想你太累。」
我搖了搖頭：「我沒那麼嬌氣啦，一切照常就行。」
我本以為沈靜只是我們平淡生活裡的插曲，我和她，不會再有交集。
沒想到一個月後，我在公司門口的咖啡店裡，又碰上了沈靜。
4
我和宋逸的公司今年剛擴大規模。
我負責郊區的分公司。
總公司的業務全部都是宋逸在處理，我偶爾來一趟。
沒想到，今天就遇上了本該離職一個月的沈靜。
她似乎特地在蹲守我。
她端起一杯咖啡，坐在我對面：
「姐姐，你猜我為什麼還沒有離職？」
她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沈靜，你在幹什麼？」
宋逸的一聲怒吼，打斷了我們的交談，也讓沈靜很快紅了眼眶。
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了咖啡裡，弄亂了原本完美的拉花。
宋逸護在我身前：「沈靜，你有什麼沖我來？」
他似乎很害怕沈靜對我做些什麼。
沈靜卻將咖啡一下子潑在自己身上，聲音哽咽：
「宋總，我不會傷害任何人，我只會傷害自己。」
然後踩著高跟鞋走了。
我在震驚和不解中沒緩過來。
沈靜，是真的很神經啊。
她走後，宋逸仔仔細細看了我一遍：「老婆，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為什麼不辭退她？」
他幫我整理衣服的手頓了一下：
「哎，那小姑娘，也挺可憐的。失去這份工作，她就要被爸媽逼著嫁給老光棍。
「她好不容易才考出大山，如果我辭了她，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嗎？」
我揉了揉太陽穴：
「宋逸，我理解她的處境，因為我們都是從大山裡一步步走出來的。
「我們可以幫助和我們有同樣困境的人，但前提是三觀正常。
「她一次次找我挑釁，你覺得她是正常人嗎？
「沒有邊界的善良，早晚自食惡果。」
宋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的語調突然拔高了幾分：
「她只是要一個活著的機會，你不覺得這樣的生命力很可貴嗎？
「蘇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冷血？」
我仿佛不認識眼前的人。
我直視他的眼眸，想弄清楚此時此刻他的想法。
為什麼他剛開始會那麼凶地對待沈靜，卻在她走後為她講話？
他的行為，很奇怪。
宋逸似乎意識到說錯了什麼，趕忙改口：
「柳丁，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她有病，你不該刺激她。」
可從始至終，我從未找過沈靜一次，從未回復過她的消息。
這是，我在刺激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宋逸的價值觀為沈靜修改了。
連是非曲直都不分了。
失望在心裡一點點累積。
這場本是討論分公司發展方向的見面，也因沈靜的突然出現不歡而散。
5
我將此事講給了閨蜜秋秋聽。
秋秋氣得大罵宋逸三百遍。
冷靜下來後，她對我說：
「蘇澄，我之前遇到過一種賤男人：遇到和愛人有相同困境的女孩，會把曾經對愛人的虧欠，彌補在這個女孩身上。」
我苦澀地笑著：「可我還沒死不是？為什麼不能直接彌補我？」
秋秋輕輕抱住我：「這就是渣男出軌的理由，將自己的出軌，包裝得冠冕堂皇。」
「可我沒有證據，會不會誤會他？」我依舊不死心，問出很傻的問題。
秋秋很溫柔地回復我：「柳丁，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就像曾經的我一樣。
「現在你就問問自己，宋逸的行為你能不能接受，如果能接受，那這段婚姻還能存續。
「如果不能接受，就抓住所有的資源，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我想了很久，眼淚無聲地落下。
突然想到二十歲那年曾在知乎上看到過一個提問：
【肉體出軌和精神出軌哪個更噁心？】
當時我義憤填膺地回答：
【綠帽子還分深綠淺綠嗎？
【直白一點，都是吃屎，你問我哪個更噁心？
【那我問你，直接用手拿起吃和放盤子裡吃，哪個更噁心？
【能發出這種提問，就說明你超愛，鎖死、尊重、祝福。】
在我多年後擁有了相對多的閱歷，置身和題主相同的處境時，這個回答形成了閉環。
7 年前，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我隨手射出的子彈，穿過我和宋逸的漫長愛戀，在如今，正中我的眉心。
我在秋秋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照常去分公司上班。
下班後，我約了魔都的金牌女律師。
6
回到家，已是晚上 11 點。
宋逸端坐在沙發上，似乎等了我很久。
桌子上放著一盒好利來的蛋糕。
上面的芒果很足。
他環抱住我的腰：「老婆，昨天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寶寶知道媽媽生氣，也會不開心的。」
我盯著盒子上的芒果：「宋逸，我芒果過敏，你知道的。」
他討好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啊對不起老婆，今天只剩下最後一塊蛋糕，我一著急就忘記了。」
他直接把蛋糕扔進了垃圾桶：「我明天再給你買新的。」
與此同時，我的微博收到了一條私信：
【姐姐，我挑的芒果蛋糕，好吃嗎？】
配圖是一張十指交纏的手。
其中一隻手，戴著我們的婚戒。
我深吸一口氣，果斷回復：【好吃！】
然後將她的微信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
7
我調查了沈靜。
她是宋逸的直系學妹。
小他整整 8 歲。
今年剛剛 20 歲。
他們的初遇是在江大的校園宣講會上。
作為知名校友和招聘企業，宋逸被學院老師邀請做了專場演講。
當時我忙於分公司開業籌備，沒到現場。
整場演講，沈靜一直在提問問題。
結束後，她追著問：
「宋學長，我能去你公司實習嗎？」
宋逸斬釘截鐵：「當然可以。」
片刻後又補了一句：「如果公司有招聘實習生需求的話。」
沈靜的臉迅速紅了。
全場爆發莫名的尖叫和歡呼。
而後，沈靜順利通過公司招聘，成了設計部的實習生。
我突然想起，那段時間，宋逸和我說：
「設計部新來的實習生很能拼，和你當年很像。」
我當時並無在意：「那挺好，到時候畢業留下來。」
現在想來，或許當時，他就對她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
沈靜的原生家庭，也確實很慘。
她是家裡的老二。
上有備受寵愛的大姐，下有被全家當成心肝的弟弟。
高考後，她被爸媽逼著嫁人。
最終，她逃了出來，靠自己上了大學。
本來是很勵志的故事。
勵志到和我的故事開局，一模一樣。
我和宋逸，是高中同學。
高一那年，剛報到沒多久的我，被我媽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往校門口拖。
她收了三萬塊的彩禮，逼我回去嫁人。
好在學校對面就是警察局，我拼命呼救。
員警叔叔攔住她，普法加教育，我媽只好訕訕離去。
我回過頭，周遭全是同學的議論聲。
16 歲那年，我的尊嚴被親媽踩碎在地上，被Ṫüₗ九月的風刮得蕩然無存。
膝蓋上傳來刺骨的疼痛，我這才注意到在拖拽中，褲子早已磨破了好幾個洞。
鮮血暈染了藍色牛仔褲，留下一團團如黑洞般的影子。
我就那樣被無數目光打量著。
本是盛夏，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平時獨來獨往，沒有朋友。
只能盡力縮在角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是那時，宋逸脫下他寬大的校服，紳士地系在我的腰上：
「蘇同學，要好好加油啊，我們一起走出這大山，走向自己的未來。」
我本名叫蘇盼娣。
他沒有喚我的全名。
給了 16 歲敏感又自卑的我一點點尊嚴。
缺愛的人總是會特別珍惜來之不易的善意。
那天之後，我們成了好朋友。
他是年級第一。
我是年級第二。
後來我才知道，宋逸爸媽很早就離了婚。
他們各自組建了新家庭。
只留下他和年邁的爺爺一起生活。
我們像兩隻被拋棄的刺蝟，在現實的重擊下生出堅硬的盔甲。
卻又相互陪伴，抱團取暖。
高考後，他問我：
「蘇同學，要不要繼續抱團取暖，直到我們能成為家人？」
他的告白很新穎。
第一次聽人告白是為了抱團取暖。
但「家人」這個詞真的很讓我嚮往。
我和宋逸都是渴望擁有一個家的。
一個沒有算計、爭吵、辱駡、毆打的溫暖的家。
於是，我們在一起了。
一起上了魔都的大學。
他學了前景不錯的電腦。
我學了金融。
大三那年，抓住互聯網的風口，他和室友一起研發了一款遊戲。
很簡單的解壓小遊戲。
卻在發行後爆火。
他們成立了公司，我是公司的財務。
如今四年過去了。
我和宋逸早已結婚，即將迎來我們的孩子。
公司即將上市。
我們再也不是十六七歲時被人拋棄的、無依無靠的少年。
然而在 28 歲時，我們擁有一切。
那個曾問我「要不要成為家人」的男人，心思卻出現了游離。
……
我撿起垃圾桶裡的小蛋糕。
將已糊成一團的奶油遞到宋逸嘴邊：「我不能吃，但你可以。」
他眉頭緊皺，遲遲不願張嘴。
我知道，他嫌髒。
可，這又怪誰呢？
是他親手毀了這一切。
僵持片刻後，他問：
「蘇澄，是不是我吃下去，你就原諒我？」
我「嗯」了一聲。
他僵硬地張開嘴，用力吞咽下去。
看著他吃完一整個蛋糕，我笑著道：「明天不用買新的了。」
他立刻圈住我的腰，一聲接一聲地喊著「Ṫŭ̀⁾老婆」。
我壓抑住心底的噁心，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我接受了宋逸的示好。
但這並不代表我原諒他。
我們相識十年，相愛七年。
如今的我們就像相互纏繞的藤蔓，想要徹底分離，就要付出削骨剜肉的代價。
我需要時間放下。
更需要時間，拿走他的一切。
8
我如往常般去產檢。
宋逸每次都會陪我去。
但是我們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
他在行動上處處維護沈靜，卻在思想上試圖將自己與她撇清。
比如，沈靜確實被辭退了，但被他安排了新的工作。
在一家蛋糕店做店長。
這家店，是宋逸投資開的。
他對她的偏愛，已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
但很神奇的是，宋逸竟然主動和我報備了這件事。
「柳丁，我辭退了沈靜，但是看她可憐，就讓她去我們公司旗下的麵包店當服務員了。你心地這麼善良，善解人意，應該不會介意吧？」
他將我高高捧起，一次次對我進行試探。
「真的只是服務員嗎？」
見我懷疑，他立馬舉手發誓：
「真的只是服務員，我也真的只是看她可憐，就把她當妹妹，幫一下。」
我繼續追問：「當妹妹？她對你的心意，你當真不知道嗎？」
宋逸拉了拉領帶，輕咳一聲，似是在壓抑情緒：
「蘇澄，你發現沒有，一提到沈靜的事，你就像吃了槍藥一樣？
「你也是名牌大學生，受過高等教育，自然知道喜歡誰是自己的課題。
「她喜歡誰，是她的自由。
「我們不能因為她喜歡我，就剝奪她喜歡別人的自由。對吧？
「而且她還小，心智不成熟，只是盲目崇拜我、尊敬我。
「等她遇到喜歡的男人，就知道對我，只是傾慕而已。」
我冷笑一聲。
傾慕，可真讓人噁心。
見我不言語，他反問我：
「蘇澄，你有欽慕過我嗎？從未吧！」
所謂欽慕，是將對方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可我和宋逸，始終是旗鼓相當。
我從未順從或者依賴他。
因為我知道，我們只有彼此。
如果一個人倒下了，另一個人很快也會崩潰。
所以我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如今，他開始從別人身上尋找我沒有的東西。
他的這句反問，似乎一下子擊散了困住我的時光。
我們終是從年少情深，走到了相看兩厭。
產檢結束後，宋逸把我扔在路上，開著車頭也不回地回了公司。
我能猜到他前後態度變化的原因。
因為我有了孩子。
他覺得我會因為孩子，容忍他的一次次試探。
所以從一開始他甩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到現在毫無顧忌地偏袒沈靜，指責我。
他以為我心地善良，優柔寡斷。
可他不知，擺脫感情的束縛，我比他更殺伐果斷。
十分鐘後，秋秋找到了我。
她小心翼翼地問：「這個孩子？」
其實我計畫過很多次去流產。
但是每次都會莫名地不舍，然後是巨大的愧疚將我吞噬。
我好像被肚子裡的胚胎控制了一般。
但我知道，這個孩子，不能留。
我搖了搖頭：「不留，但總要他們付出點代價吧。」
9
我打開微博，回了沈靜一條私信：
【妹妹，我知道你的年輕是資本。但是我們的孩子已經四個月了！
【而你口中的哥哥，是我孩子的爸爸。】
又聯繫了公司合夥人兼副總張偉：
【你有沒有想過當總裁？】
然後秋秋載著我，來到了沈靜的蛋糕店。
10
我一進門，沈靜就進入了戰鬥狀態。
她仰起高傲的頭顱，用下巴看著我：「不被愛的才是小三，你說哥哥現在愛你多一點，還是愛我多一點？」
我摸了摸肚子，對秋秋說：「有點餓了，幫我挑個麵包吧，要無糖的。」
秋秋猶豫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秋秋走遠後，沈靜立馬靠近我：
「別以為你能用孩子拴住哥哥，我早晚也會有的。」
我靠近在她耳邊，不著痕跡道：
「只要我肚子裡的孩子在，你的哥哥就永遠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而你，就是永遠見不得光的小三、陰溝裡的老鼠、發爛發臭的死蟑螂。」
她的面容越來越扭曲。
終於，她發狠般推了我一把：「去死吧。」
我重重跌坐在地上。
沒多久，周身開出一朵妖豔的血花。
「蘇澄！」
和秋秋一起奔向我的，還有宋逸。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十八歲的宋逸朝我奔來。
他問：「蘇澄，你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嗎？」
如今 28 歲的蘇澄回復：「不願意！」
11
在醫院醒來時，我的小腹已經恢復平坦。
宋逸坐在病床前，眼底猩紅。
「老婆，我真想殺了那個沈靜，她就是個瘋子。
「我就說她有病，你不應該去蛋糕店刺激她。
「沒關係，孩子，我們會再有的。」
他三句話，像是在演一場戲。
第一句話扮演了失去孩子的痛苦的父親。
第二句話扮演了將責任歸咎到妻子身上的無能丈夫。
第三句話，讓我忍不住發笑。
「宋逸，你憑什麼覺得，我們還會有孩子？」
可笑著笑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宋逸，你怕不是忘記了，這是我們的第幾個孩子？」
他愣了一下，隨後顫抖著哽咽：
「我沒有忘，這是我們的第三個孩子。」
是的，我和宋逸在此前有過兩個孩子。
第一個孩子是婚後不久，公司正在起步階段。
我們兩邊都沒有父母幫扶，且資金不算多，要不起這個孩子。
當時宋逸跪在我面前發誓：「蘇澄，再等等我，我一定會給你和孩子幸福的生活。」
兩年後，一切步入正軌。
我也順利懷孕。
然而在馬路上，他為了報競爭對手搶去項目的仇，和對方瘋狂飆車。
當時我就坐在副駕上。
最終，他贏了。
我卻因車速過快，身體多次飛出撞到車框。
孩子也悄無聲息地沒了。
那次，他哭著跪到我面前，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狂扇自己耳光。
而我，不僅要忍受流產帶來的身心雙重折磨，還要安慰情緒不穩定的他。
那時的我，有情飲水飽。
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委屈。
然而僅僅是一年過去了，我早已看過了很多次他不愛的模樣。
而我們的第三個孩子，也正式為我們的婚姻畫上句號。
這是他的報應，卻是我的救贖。
我該慶倖，在我終於認清他時，還沒有孩子接受我們製造的苦難。
只願他們回到天上，能找尋到真正愛孩子的父母。
良久的沉默後，病房門突然被敲響。
是秋秋和趙律師。
趙律師遞給我一份協議。
我看了一眼，遞給宋逸：
「我們離婚吧。」
12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蘇澄，你瘋了，公司馬上要上市，你現在提離婚？」
我是公司的合夥人之一，只有 10% 的股份。
除了我，還有三位合夥人。
總裁宋逸，股份 35%。
副總張偉，股份 30%。
副總程曦，股份 25%。
如今我要和他離婚，他必然有危機感。
見我態度強硬，他緩和了語氣：
「柳丁，我們相愛十年，哪是這麼容易就分開的？
「如果你是因為沈靜鬧脾氣，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和她絕對沒有逾舉，我們真的只是以兄妹相稱，我看她可憐，才幫了她幾次。
「如果你不相信，我馬上讓她從麵包店辭職。」
我搖了搖頭。
男人果然在利益面前，誰都可以捨棄。
「對了，忘記告訴你，沈靜因為蓄意傷人被刑拘了。如果你想撈她，可要抓緊了。」
我直視著宋逸的眼眸，觀察著他臉上精彩的表情變化。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蘇澄，你為什麼一直針對她？她還只是個孩子，就不能放過她嗎？」
我被氣笑了：「針對她？宋逸，你怕是忘記了，是誰殺了我們的孩子？」
「沒有出生的只是胚胎而已！」
說出這句話，宋逸自己都愣了。
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把離婚協議往他面前推了推。
「宋逸，簽字吧！」
他的理智逐漸回攏。
仔仔細細看了協議後，他問我：
「蘇澄，我不離婚。」
我摘下手上的婚戒，在手心轉了個圈：
「再給我 5% 的股份。」
他的拳頭逐漸握緊：「不可能。」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我手中的股份，不管是給張偉還是程曦，宋逸總裁的位置都要動搖。
宋逸：「我只能給你 1%。」
我：「4%。」
宋逸：「2%。」
我：「3%。」
……
一番博弈後，他答應給我 2.5% 的股份，以及我們婚內的所有財產。
我收回了離婚協議，答應不再追責沈靜。
轉手遞給了他股份轉讓協議。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蘇澄，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算計？」
我繼續摩挲著婚戒：「你和沈靜合起手來，將我耍得團團轉時，怎麼不說你會算計呢？」
簽好字後，他拂袖離去。
我將沈逸出軌的所有資料打包發給了副總張偉：
【張總，剩下的就靠你了，祝你早日成為總裁。】
張偉回復：【合作愉快！】
我卻轉頭找到了程曦。
13
程曦是公司的技術控。
公司很多的軟體發展，都由她主導。
但是宋逸和張偉卻處處提防她。
他們害怕程曦，害怕她掌握主導權。
所以同為合夥人，她貢獻最大，得到的股份卻最少。
她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蘇澄，你和宋逸是夫妻，怎麼會想到和我合作？」
我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她依舊不肯信我。
我拿出一份文件：「其實，公司最初研發的那款小遊戲，是你做的 demo 吧？」
程曦愣了一下。
我接著道：「宋逸和張偉拿了你的原始程式碼，只是錦上添花，就做成了。而你，因為沒有資金，只能忍痛割愛，被迫和他們合夥。對吧？
「他們開發軟體的能力遠不如你。甚至說，公司全憑你撐著，你難道就不想把你的一切奪回來嗎？」
程曦閉上眼，長歎一口氣：
「我想，可是我沒有資源，沒有人脈。」
我拍拍她的肩膀：「我有。」
片刻後，我們右手緊握，異口同聲道：「合作愉快！」
半個月後，張偉開始在公司發難。
宋逸出軌的事在公司傳開，甚至有合作商因此暫緩合作。
張偉派和宋逸派爭得不可開交。
很多大單在他們的爭鬥中流失。
我和程曦則從中斡旋，減少損失。
最終，程曦以 37.5% 的股份，成為公司第一大股東。
坐穩了總裁辦的那把交椅。
而後，程曦和張偉合作，將沈逸踢出了局。
而我，轉讓股份獲得了八千萬。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清醒後的宋逸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蘇澄，你什麼時候和她勾搭上的？我才是你老公啊，我們是一家人。」
其實，沈逸最怕我倒戈向張偉。
他從來就不把程曦放在心上。
他千防萬防著張偉，卻沒想到我擺了他一道。
我冷笑一聲：「一家人，宋逸，你別侮辱家人這個Ţûₖ詞。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沈靜保了出來，藏在郊區的別墅裡。
「現在，我成全你們，就要看看她會不會繼續愛一無所有的你。」
宋逸雙手無力地垂在身Ṫúₓ側：「蘇澄，你真的有愛過我嗎？你冷靜自持，和我在一起也是權衡利弊的結果。所以，你真的有愛過嗎？」
我認真地回答，也是在回答十八歲的宋逸：
「愛過，很愛很愛。
「我眼中的愛情，從來都是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你很好，我也不差，我們在一起，會更好。
「我珍惜你的付出，同樣會加倍地回饋你，所以你選擇創業，我毫不猶豫地站在你身後。
「功成名就時，我可以選擇讓出自己的權益，為你鋪路。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愛。
「可宋逸你呢？你渴望另一半的崇拜、欽慕。你想把我變成菟絲花，只能依附你。
「或許你一開始並不喜歡沈靜，但當你發現她可以做你的菟絲花時，你還是忍不住動搖了吧？」
「不是！」宋逸的眼中滿是慌亂，「蘇澄，我只是拿沈靜氣一下你，讓你有危機感。」
我冷笑一聲：「別裝了，宋逸，演得那麼深情自己都信了。
「其實你很早就知道我懷孕了吧，沈靜是意外，你是想借她逼我服軟，然後讓我心甘情願獻出手裡的股份，做你的菟絲花。
「可惜，我不是菟絲花，更不會成為菟絲花。」
被我揭穿，宋逸徹底癱軟在地上，他喃喃道：「不是這樣的。」
我起身背對著他：
「要麼直接離婚，要麼訴訟離婚，我不介意打官司。
「相愛十年，別讓我恨你。」
14
一個月後，我和宋逸順利領了離婚證。
走出民政局那一刻，我拉黑了宋逸所有的聯繫方式。
他沉沉道：「真的要做這麼絕嗎？」
我掛上疏離的笑：「我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的關係。既然你選擇沈靜，那我就祝你們：永、無、寧、日！」
遠處，早早等著的程曦送給我一捧向日葵：「離婚快樂！
「還有，柳丁，真的不考慮繼續做我的財務？」
我搖了搖頭：「你的廟太小，容不下我這尊大佛。我未來可是要做華爾街投行 MD 的！」
程曦抱了抱我：「那我等你好消息。」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什麼時候把公司完完全全拿到手裡？我親自給你拉投資。」
程曦道：「等我好消息。」
分開後，我來到了江大，找到了校長。
我曾答應過宋逸不會追責沈靜。
但是他們沒有道德，憑什麼要求我也要有道德？
作為知名校友，加上上學時是學生會主席，學校老師大都認識我。
校長以為我是為了招聘的事，客客氣氣地邀我來到了會客室。
我將沈靜和宋逸出軌的證據發給了校長。
校長一臉嚴肅：「蘇澄同學，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然後，我繼續拜訪了沈靜的班主任、輔導員。
還有她的父母、老家的社區主任。
一遍遍地投訴。
一遍遍地提交證據。
可能有人會問，這算不算惡意傳播？會不會違法？
我只是給質疑我的人看了證據，求錘得錘，算什麼傳播呢？
最後，我在我所有的社交平臺上發佈了我和宋逸相愛十年的視頻，以及最後潦草收場的原因。
很快就有人扒出了兩人的身份資訊。
鋪天蓋地的謾駡朝他們襲來。
這是他們應得的。
15
一個月後，我踏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
曾經，我是金融系的專業第一。
理想是成為華爾街投行 MD。
後來，我因為愛情，塵封了理想，在一家科技公司裡做著毫不起眼的財務。
如今，重燃夢想還不晚。
我申請了耶大的金融博士。
看著機窗外的雲卷雲舒，我長舒一口氣。
我承認自己會被愛。
也從不懼怕被背叛。
只要自己強大起來，全世界都會甘願成為你的附庸。
蘇澄，從此刻開始，盡情地為自己而活吧。
番外：宋逸視角
1
我很愛蘇澄。
可我覺得她的愛，配不上我。
她會換燈泡、修馬桶，甚至能自己換輪胎。
她從不依靠我。
她會有理有據地和我分析公司未來的發展方向，指出我決策的失誤。
她從不崇拜我。
這讓我很不爽。
朋友和我說：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位迷妹。
她會盲目地追捧他、傾慕他、讚美他。
而蘇澄從不會這樣做。
她反其道而行，在我創立的公司分一杯羹。
甚至擁護她的人越來越多。
有人說：論管理能力，蘇澄不輸宋逸。
甚至有人和我說，蘇澄完全能獨立執掌分公司。
我不想要這樣的愛人。
我只想要聽話的菟絲花。
在我回家後，能 360 度換著花樣地讚美我。
於是，我讓蘇澄懷孕了。
2
沈靜完全是意外。
我從未想過出軌。
只是她對我的崇拜，如潮水般湧來。
我討厭這樣的拜金女。
也不屑與她沉淪。
所以在她邀我去她家時，我留了證據。
沒想到的是，一向冷靜的蘇澄，因為沈靜而不平靜。
她懷疑我出軌。
她質問我時聲音顫抖。
我知道她離不開我。
而沈靜，正好是我敲打她的利器。
於是，我故意不辭退沈靜。
她知道後只是生悶氣。
然後我明知她芒果過敏，依舊送她芒果蛋糕。
她還是選擇原諒了我……
一次次的試探，她都接受了。
再然後，我在她產檢後扔下她。
孩子已經四個多月，她還能怎麼樣呢？
而沈靜也非常配合。
一句句「哥哥」和難以抑制的崇拜，讓我逐漸迷失。
我將沈靜安排進了蛋糕店。
養她一個閒人不成問題。
再說了，我創業成功，資產過億。
養一個小雀解解悶怎麼了？
男人嘛，有錢都會犯錯不是嗎？
只是我沒想到，沈靜會讓蘇澄流產。
這是我和蘇澄的第三個孩子。
曾經的愛是真的。
說不難過是假的。
我以為我哄哄她，我們很快就會再有孩子。
只是我沒想到，蘇澄要和我離婚。
我們相愛十年，她憑什麼輕輕鬆松就提了離婚？
3
不離婚，我和蘇澄就是一體。
我們手裡的股份，讓我在公司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控制權。
而一旦分開，她如果倒戈向張偉，那我的地位則不保。
於是，我用一點點股份和婚內共同財產留住了她。
我們相愛十年，女人又是情感動物。
給點錢和愛，就能輕鬆拿捏。
不用多久，蘇澄還是會乖乖回頭。
畢竟她除了我, 一個親人都沒有。
她的親生父母還時刻等著這個蘇盼娣吸血，幫扶弟弟呢。
她不會離開我。
所謂的離婚, 只是耍耍手段，乞求我的注意罷了。
我把沈靜保了出來。
蘇澄太天真，以為一個胚胎就能把人弄進去。
但依據法律, 入刑的標準之一是致人輕傷及以上。
她只是跌坐在地上, 頂多算輕微傷。
沈靜，依舊可以乖乖做我的菟絲花。
兩全其美。
4
副總張偉開始在公司造謠我出軌。
他攪黃了我手下的專案，引起董事會不滿。
甚至有人要請我出局。
怎麼可能呢？
我和他鬥了個你死我活。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蘇澄竟然和程曦聯手了。
她好狠啊。
竟然一點都不顧十年的情分。
他們把我踢出了局。
最終，我一無所有。
哦不對，我還有沈靜這朵菟絲花。
5
沈靜被江大退學。
和父母斷絕關係。
朋友都對她避之不及。
她只能攀附於我。
在我最頹廢的時候，她說：
「哥哥，你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之前你的公司做得那麼大，都是你的功勞，他們白白搶了去，只能自取滅亡。
「你一定能做出更好的遊戲，創立更大的公司。我相信你。」
她眼裡的肯定讓我瞬間覺得我一定可以。
成立了最新的團隊後,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忙。
可我漸漸發現, 沈靜，不是一朵合格的菟絲花。
6
她開始對我指手畫腳。
她說新的辦公地點應該放在離家近的 B 區。
她說我招的秘書不能太漂亮。
她說……
她憑什麼啊？
她既沒有蘇澄的才情, 又沒有蘇澄的智謀，她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那就用孩子堵上她的嘴吧。
很快, 她懷孕了。
我突然想到我和蘇澄的孩子，是她親手殺害的。
那她, 理應為我們未出世的孩子賠罪。
所以，她不小心滾下樓梯，第一胎掉了。
第二胎, 還是掉了。
第三胎, 還是掉了。
我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你連孩子都保不住, 要你有什麼用？」
沈靜哭著求我放過她。
可我放過她, 我無處宣洩的怒氣該怎麼辦呢？
事後沈靜求我離婚。
我冷笑道：
「是你先勾引我的。
「你忘記我還沒離婚時, 你脫光了站在我面前, 自信地說『女追男, 隔層紗』了嗎？
「放心, 沈靜，我永遠不會和你離婚。往後餘生，你永遠都是宋太太。」
一場風暴過後, 我打開了電視。
泡了一桶泡面。
電視裡播放的是財經頻道。
直播採訪的是華爾街新銳投資人蘇澄。
是誰？
我不可置信地沖到螢幕前。
被打翻的泡面撒了一地，油污潑得到處都是。
此刻一身白色西裝的蘇澄滿面春風, 正分享著自己的投資經驗。
而後畫面一轉, 是納斯達克的敲鐘現場。
視頻上，蘇澄和程曦雙手疊在一起，用力按響了鐘。
致一科技正式上市。
而蘇澄, 是公司最大的投資人。
我指著螢幕, 對沈靜笑得癲狂：
「看到了嗎？那是我不要的公司。以後，我會創立更牛逼的公司。你就等著享福吧！」
她瑟縮在角落裡，眼淚無聲落下。
一個小時後, 我向蘇澄的工作郵箱發了一封郵件：
【我這有一個很好的項目，給你個機會投資一下。】
10 秒後，郵箱收到一封系統回郵：
【對方拒收了您的郵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