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三年,沈辭明對我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他會淩晨五點排隊去買我喜歡吃的小籠包。
會陪我看無聊的愛情電影,然後歎著氣讓我把眼淚擦在有潔癖的他衣服上。
還會在深夜我肚子疼的時候送我去醫院,任勞任怨守著我到天亮。
我對他十二萬分滿意。
除了一點。
跟我戀愛的不是他,是他兄弟。
1
和陳禹行約好去看電影,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放了我鴿子。
電話裡他耐心哄著我:
「今天真的是公司要開會我抽不開身……」
我用腳尖搓了一下地面的灰塵: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
他哄我的語氣裡也帶上一絲不耐煩:「抱歉老婆,但是今天的會真的推不了,等我回去補償你,哦對了,我找了沈辭明去陪你看電影,他一會兒就到。」
然後還沒等我說話就掛了電話。
我抿抿被風吹得有些幹的嘴唇,旁邊突然傳來汽車喇叭聲。
一輛溫莎藍賓利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露出沈辭明那張給他們醫院拍了五年宣傳片的臉。
他彎了彎眼睛,淺褐色瞳仁被路燈映成淡金:
「上車吧。」
我心裡有種荒謬的麻木。
每次陳禹行沒空陪我的時候,都會讓他最好的兄弟沈辭明來替他陪我。
因為沈辭明母胎單身多年一直沒表現出過對女人的興趣,陳禹行偷偷跟我猜測他可能是 Gay,所以每次都很放心地讓他來陪我。
2024 還沒結束,我已經跟沈辭明看過兩次展,吃過五頓飯,看過四次電影了。
我熟門熟路給我系上安全帶,低著頭沒說話。
沈辭明溫柔道:
「怎麼了,又和他吵架了?」
我悶悶道:
「嗯,說好了一起看電影的,今天還是我生日,結果他突然說公司有事兒。
「每次都是這樣。」
沈辭明單手握住方向盤,目視前方,狀似無意道:
「公司的事兒?
「我怎麼好像聽說是他們公司新來的小姑娘今天生日,禹行要去給她慶生——啊。」
他看了我一眼,說錯話了似的:
「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你千萬別跟他吵架啊。」
我握緊手機,心裡鈍鈍地難受起來。
這不是陳禹行第一次因為別的女人放我鴿子了。
在一起第三年,他似乎早就厭倦了我們的關係,心開始游離起來。
氣悶難過順著喉嚨一路向下,連胃都開始不舒服起來。
一罐熱牛奶被塞進我手裡,沈辭明偏頭關切注視我:
「是不是晚上又沒吃飯?先喝點東西墊一Ṫű̂₆下。」
沈辭明五官都很精緻,而其中最出彩的又是他的眼睛。
眸色黑潤,總是帶著濕漉漉的水光,下睫毛尤其纖長濃密,眼型內勾外翹。
我偶然聽到過他們科的小護士議論他,說沈醫生那雙眼睛看狗都深情。
這麼好看的男人,可惜是個 Gay。
我開始頭腦風暴,開始腦補沈辭明可能是對陳禹行多年愛而不得,甘願在他身邊陪著他不求回報,甚至願意在陳禹行沒空的時候替他陪著他女朋友。
「你看著我的眼神兒有點怪。」沈辭明微微皺眉向後退了退。
「在想什麼?」
我趕緊擺手:「沒什麼,我們快走吧,電影快開始了!」
「……」
《泰坦尼克號》我大概看了幾十遍了,還是很喜歡。
小時候看的時候我就想著,以後談戀愛了一定要和男朋友來看。
沒想到最後沒跟男朋友來看,卻跟男朋友的兄弟來看了。
看到傑克閉著眼睛沉入大西洋時,我哭得稀裡嘩啦,突然覺得這電影拍得真好。
故事就應該停在這裡,戛然而止的愛情才是最美好的愛情。
就像在視頻平臺上看完《泰坦尼克號》後緊接著播的是《革命之路》一樣,如果露絲和傑克一起活了下來,結婚生子,也說不定也會一地雞毛,不見得會幸福。
因為愛情這東西本來就是一種短暫的幻覺,超過六個月就會變質。
就像我和陳禹行。
一開始也是轟轟烈烈,海誓山盟。
十七歲那年的香樟樹下,少年陳禹行紅著臉送我花:
「許晚,我喜歡你——」
他低頭好像給自己打氣一樣,因為過於堅定語氣顯得有些惡狠狠:
「跟我在一起吧,我這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如果以後我喜歡上別人,就讓我天打雷劈!」
我相信那一瞬間他的真心,他是真的覺得這輩子非我不可。
只是這份非我不可在十年後的現ẗṻ₌在已經被時間磨滅的只剩厭倦。
十七歲的陳禹行說這輩子只喜歡我,他吃了三個月泡面,半夜翻窗滿頭大汗敲我窗戶,只為了在生日這天送我一件喜歡的裙子。
可二十七歲的陳禹行就連在我生日這天,也會為了給別的女生慶生而放我鴿子。
他身邊年輕女孩來來往往不斷,就連我們出去吃個飯也能趁我去上廁所的時候加兩個來要他聯繫方式的女生微信。
他沒能像他說的這輩子只喜歡我。
天雷也沒有降下來把他轟死。
當初美好的讓人頭昏的愛情早就腐爛變質,只剩我一個人捨不得還在苦苦維持。
我跟他在一起十年,我人生中最好的十年都是跟他一起度過的。
沉沒成本太高,我就像傾家蕩產的賭徒,坐在賭桌前輸紅了眼也不肯下桌。
眼淚好像越來越止不住,我伸手摸了一下包發現沒帶紙。
正猶豫要不要出去買一包紙巾時,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用袖子擦掉了我的眼淚。
沈辭明有嚴重的潔癖,我之前聽陳禹行說過,他和沈辭明大學同寢室四年都沒獲得允許坐過沈辭明床一次。
有一次他趁沈辭明不在偷偷坐了一下,結果沈辭明回來立馬就發現了。
陳禹行唏噓:「我第一次見他發那麼大脾氣,也是我犯賤非要跟他對著幹,還罵他小題大做。」
他摸了一下顴骨,好像上面還殘留著疼痛:
「沒想到看著溫溫柔柔的,下手真黑啊,我後來才知道他從小學散打的!」
我跟沈辭明見過這麼多次,他幾乎每次都穿著白衣服。
一塵不染,熨燙地整整齊齊。
而現在,潔癖嚴重的沈醫生正在用他乾淨潔白的襯衫袖口給我擦眼淚。
淡淡的冷杉香氣飄散在空氣裡。
怔愣之下我大腦一片空白,直到他收回手才反應過來。
我下意識扯住他袖子:
「對不起,回去我給你乾洗一下再還你。」
沈辭明卻笑了,電影院裡很安靜,他靠近我耳邊輕聲道,
「可我只穿了這一件衣服。
「在這兒脫的話……不太好吧。」
冷杉香氣濃重起來。
我臉一紅,震驚地扭頭看他,沈辭明卻已經若無其事地坐回去了。
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
沈辭明說晚上為了陪我沒吃飯,人家都這麼說了我也確實有點兒不好意思,只能先請他吃了飯再回家。
送我回家的路上,沈辭明一路溫柔體貼,絲毫沒有逾矩。
就好像電影院裡的那句話只是我的幻覺一樣。
我心裡那點兒異樣消散,下車後揮手跟他道別。
「今天謝謝你。」
沈辭明漂亮的眼睛帶上笑意:
「不客氣。」
就在我要上樓前一秒,他叫住了我。
沈辭明面上露出一絲躊躇,黑潤的眸子看向我,有些糾結地蹙緊眉頭:
「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但是陳禹行和他單位新來的實習生好像有點關係過於密切了……你還是注意一下吧。」
2
到家時,陳禹行還沒回來。
我洗漱收拾完很久,才聽到敲門的聲音。
打開門,門外站著的女生很年輕,約莫二十出頭,栗色穿著白色羊絨外套,打底褲下面是卡其色堆堆襪和 UGG,大概是凍的,鼻尖兒微微泛著紅。
看起來像個小兔子。
是陳禹行最喜歡的清純掛長相。
「哈嘍,你就是許晚姐吧?」
她有點兒艱難地撐著滿身酒氣的陳禹行,姿態親昵,緊密相貼:
「抱歉啊,都跟陳哥說女朋友生日比較重要了,他還非要給我慶生,說什麼我們遇見的第一個生日,你等了很久吧?」
我微微皺眉,想起沈辭明走前跟我說的那句話。
她就自顧自走進來,把陳禹行放在沙發上,笑意盈盈朝我伸手:
「顧珊,陳哥真是的,還跟我說女朋友長得一般,明明就很漂亮嘛!」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唱作俱佳,沒有和她握手。
她也不惱,聳了聳肩:
「那拜託許晚姐好好照顧陳哥,我先走啦。」
臨走前,她拉下袖子笑意盈盈朝我晃了晃手上的手鏈兒。
梵克雅寶的黑白四葉草。
「對啦,麻煩許晚姐幫我轉告陳哥,他送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
陳禹行過了一會兒才醒。
他身上酒氣未散,大概是喝了酒之後太熱,他皺眉靠在沙發上扯松了襯衫領口。
「老婆,我想喝水。」
我靜靜坐在一邊沒說話。
他沒醉到失去記憶,很快就反應過來我和顧珊見面了。
「生氣了?」
陳禹行拽了一下我手腕讓我坐在他大腿上,他裹著灰色西裝褲的長腿岔開,狹長的丹鳳眼閃過漫不經心的笑意。
「對不起,我是不該騙你,但是人家小姑娘背井離鄉來這兒上班,身邊一個親戚朋友都沒有,我當老闆的也得做好人文關懷啊。」
狡辯。
我沉默地想,都是狡辯。
可是我突然發現我現在不想和他爭辯了,我什麼都不想說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和回國的女同學單獨吃飯。
和剛畢業的學妹一起跨年。
現在是給新入職的實習生慶生。
一開始我也大吵大鬧,也每次都下定決心分手,他每次都跪下求我,賭咒發誓他和那些女人沒有越界,只是正常交往,保證不會有下次。
可是下次,每次,都還是這樣。
我真的累了。
「再說我不是讓沈辭明去陪你了嗎,怎麼,他沒陪好你,惹你生氣了?」
我扯了扯嘴角。
「陳禹行,你今年已經讓沈辭明替你陪了我好幾次了。
「你就不怕我們倆之間有點兒什麼嗎?」
陳禹行聽我說完,突然笑了。
他懶散靠在沙發上,țú₁我想起身,他卻強硬地扣住我的大腿。
這是一個充滿掌控的姿勢,我們之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段關係裡他好像成了絕對的上位者。
「老婆,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我,我從來不擔心你出軌。
「至於沈辭明——」他嘴角笑意自信而篤定。
「他就更不會了,我跟你說過吧,他家其實特有錢,他爸一直等著他回家繼承家業呢。天生的大少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看著平易近人和誰都能稱兄道弟的,但是心裡傲著呢。
「上學那陣多少小姑娘對他前仆後繼的,結果他愣是一個都沒看上,拒絕人家的話說得那麼好聽,什麼人家很好是自己配不上,給所有人平等地發了好人卡。
「我都想像不出來他會喜歡什麼樣的人,指不定真要跟自己過一輩子了。」
他做出了總結:
「我對你們都很放心,你們一個是我最好的兄弟,一個是我女朋友,你倆是不會有事兒的。」
「你換香水了?」陳禹行突然湊近我脖子聞了一下。
「木質香?還挺好聞的。」
他沒在意,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盒子:
「送你的生日禮物,我精心挑的。」
他打開盒子,把一條手鏈戴在我手上。
我低頭看了一眼。
梵克雅寶黑色四葉草。
和顧珊手上那條一模一樣。
3
陳禹行手指從側面探進我的毛衣,慢慢撫上我的腰,嘴唇貼著我的耳廓。
淡淡的威士忌酒氣裡夾雜著一絲微不可聞的 COCO 小姐甜香,我下意識皺眉,沒來由想起沈辭明身上的乾淨的冷杉香。
「喜歡嗎?」熱氣呼在我耳廓,身後有什麼東西慢慢抵住了我,陳禹行呼吸粗重起來,手逐漸下移。
我再也無法忍受,猛地起身把手鏈拽斷扔在陳禹行臉上。
「陳禹行,你真讓我噁心。」
「……」
陳禹行解釋他是特意為我挑的手鏈,只不過順手給顧珊帶了一條。
我沒說話,抱著被子去了客房。
信任早就在來回拉扯中消磨殆盡,他的解釋到了現在好像只是在走流程,恐怕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這條手鏈是他為我挑的,還是為她挑的,到底她才是順手的那個,還是我?
我心裡隱約有了答案,卻只覺得自己更可悲。
我趴在枕頭上抵住胃,突然感受到一陣牙酸緊縮的疼。
胃是情緒器官,這一年來我和陳禹行吵了無數次,我總在生氣後胃疼,眼角開始濕潤,我把臉埋進枕頭裡,突然感覺深深地絕望。
正因為我見過他那麼愛我的樣子,如今他的不愛了才讓我格外難過,可能換了別人我也能乾脆利索地分手。
可這是陳禹行。
這是我愛了十年的陳禹行。
我們曾經有過那麼多好時光,他曾經那麼愛我。
為什麼就變了呢?
之前一起吃飯的時候提起過生日,我說過一嘴過生日我想看煙花。
可是陳禹行大概是完全不記得了。
就在我難過到無以復加時,手機突然響了。
是微信消息,沈辭明發的。
【看窗外。】
我茫然抬頭,下一秒,天際炸開絢爛花火,碎金似的煙花簌簌鋪滿夜空,然後紛紛落下。
無數煙花爭先恐後映亮天際,像一場鍍金的暴風雪。
下一秒,沈辭明的電話打了過來。
手機那邊,他聲音含笑。
「許晚,生日快樂。」
4
我和陳禹行陷入了冷戰。
早上起來我們兩個都沒說話,他自顧自進了衛生間,好像沒看到我一樣。
這是他一貫的做法了,每次都是先敷衍地道歉,不管用就冷戰。
他知道,最後先低頭的那個總會是我。
洗澡的時候,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過他的手機看了一眼。
是顧珊發來的消息。
【陳哥,昨晚上我送你回去你女朋友好像不高興了,我這個人太笨了也不會說話,不知道哪句話沒說好惹到她了,你好好哄哄許晚姐,都是我不對,你倆千萬別因為我吵架。
【不過沒想到許晚姐都快三十了還心思這麼敏感,跟小女生似的,跟這種人相處起來會比較累吧,要換成我才不管你去哪兒玩呢哈哈哈。】
我垂眸,往上翻了翻。
果不其然,翻不完的聊天記錄,每天都有,從今天吃了什麼飯,到路邊看到一隻貓,再到晚上睡不著,顧珊都會不厭其煩告訴陳禹行。
陳禹行每次都會耐心哄她。
而我每次給他發的微信,他要麼就是當看不見,要麼就是回一個「嗯」字。
他總跟我說忙。
原來是忙著和別人一起。
另一條微信消息跳了出來,是陳禹行的朋友群。
裡頭的兄弟勸他:【你跟許晚這麼多年也不容易,玩得差不多就得了,別真把人家心傷了,到時候人家跟你分手你哭都沒地兒哭。】
陳禹行回了一條語音,帶著毫不在意的笑。
「扯淡吧,她要能分早分了,她都跟我十年了和我分手還能找誰?
「她捨不得跟我分手的,我有數。」
我放下手機,心裡突然覺得很亂又很空,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用力向外突刺,疼得我一哆嗦。
原來他都知道。
我把心剖開捧給他,可卻成了他拿捏我的工具。
那些愛翻湧發酵著,瞬間釀成了恨。
我突然也很想讓陳禹行嘗嘗我現在的滋味兒。
片刻後,陳禹行洗完澡出來。
我像往常那樣抱住他:
「老公,我錯了,我昨晚不該懷疑你。
「我們和好好不好?」
陳禹行臉上露出一絲早知如此的笑容,扯起嘴角居高臨下看著我:
「知道錯了?」
我靠在他胸上,聽著他的心跳,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面無表情道:
「嗯。」
5
陳禹行公司要去團建,我跟他說我也想去。
他笑:「都是我們公司的人,你也不認識,去了有什麼意思。」
我歪頭看他:「怎麼,你是在公司有什麼小情人,怕我破壞了你們什麼好事嗎?」
他表情一變:「你又胡思亂想了,想去就去唄。」
然後摟住我:「好久沒跟老婆一起出去玩了,我也想跟你一起。」
我心裡冷笑,面上表情不變:
「把沈辭明也叫上吧。」
「叫他幹什麼?」陳禹行皺眉。
「我想想你剛才說得也對,我去了也沒什麼認識的人說話怪沒意思的,叫沈辭明一起到時候你忙起來顧不上我就讓他陪陪我啊——就像你之前那樣。」
我搖他手臂:「你是老闆,加幾個人都是你說了算吧。」
陳禹行無奈給沈辭明打電話:「好好好,那就讓他一起,不過我可提前說好,他可不一定有時間,人家好歹也是副主任醫師,忙得很。」
沒想到沈辭明一聽來意立馬就答應下來:
「好,那明天見。」
陳禹行狐疑:「我前幾天找你喝酒的時候你不是說最近特別忙,出不來嗎?」
「嗯,現在不忙了。」
團建是在半山腰的民宿,那邊有懸崖無邊泳池很漂亮。
到公司時我們下車和陳禹行同事打招呼,沒想到顧珊背著一個毛絨兔子背包小跑著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跑得著急臉上紅撲撲的,像個蘋果。
她大聲和陳禹行打招呼:「陳哥!」
在看見我時臉上笑容減淡,她看著我,大眼睛裡一派無辜,好像真是在真誠發問:
「公司團建許晚姐怎麼也來了啊?」
我淡淡道:「我作為家屬來的。」
顧珊點點頭,立馬轉過去看著陳禹行,聲音軟軟地撒嬌。
「陳哥,我暈車很嚴重坐不了大巴車,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啊?
「我暈車真的很難受,求求你啦。」
陳禹行好像對她撒嬌很沒辦法,立馬答應下來:「上來吧。」
然後才顧得上看我一眼,似乎在觀察我的臉色。
我扭頭沒看他。
「我坐後排可能會吐,那我坐副駕啦,許晚姐不會生氣吧?」顧珊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自顧自拉開副駕坐在了陳禹行身邊。
我沒搭理她,坐到後排。
沈辭明穿著一身亞麻白襯衫,透過臉上的茶色墨鏡朝我露出笑意。
他自然而然打開車門坐到我身邊,熟悉的冷杉香氣若隱若現。
「那我就不開車了,跟你們一輛車吧。」
「……」
一路上顧珊都在興奮地和陳禹行說話,絲毫沒有暈車的表現。
她嘰嘰喳喳講著這些天自己在公司的事兒,陳禹行帶著笑意和她搭話。
我冷冷看著,顧珊還不忘回頭對我笑:
「許晚姐,我真羡慕你有陳哥這麼好的男朋友,你不知道他可貼心了,之前公司有個男的騷擾我陳哥知道了特別生氣,直接就把他開除了。
「我要是有陳哥這麼好的男朋友肯定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絕對不和他吵架,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善解人意,男人在外面打拼事業女人就是要做好賢內助啊,你說對不對許晚姐。」
我聽得冒火又噁心,想反駁覺得就這種話爭論太可笑,不說話又覺得憋屈,一旁的沈辭明突然開口:
「善解人意不善解人意倒不重要,我覺得人最重要的是要臉。
「你說對不對?」
我有些錯愕地看向沈辭明。
他總是一副溫溫柔柔好說話的樣子,沒想到居然也有懟人的一天。
顧珊面色一僵,陳禹行趕緊打圓場換了個話題。
我覺得他倆的聲音都很煩,正心裡糟的荒時,手指突然被碰了一下。
沈辭明遞給我一個耳機,輕聲道:
「要聽歌嗎?」
我頓了一下,拿過耳機戴上。
音樂隔開了陳禹行和顧珊的聲音,我心裡的焦躁慢慢消散,卻在聽清歌詞時浮現另一種燥。
沈辭明放的是容祖兒的《一拍兩散》,歌詞講得大概是一個女人遇到了更喜歡的人後出軌。
【外遇那些女主角遲早惹出禍。
【誰料那個是我又能如何恨我。
【沒法面對自我其實最痛楚。
【誰都會散怎知一拍便會散。
【怪我自己作反明明我不應再揀。
【忠貞怎可以貪給拋棄亦已很慣。
【不慣去承認自私 移情別愛太奸。
【遲早都散散得清脆未算慘。】
我猛地扭頭,昏暗的天光下沈辭明的神色不清,只一雙眼睛在暗處仍瑩潤著意味不明的光。
微涼的手指在我掌心輕輕一勾,一觸即分。
輕得像是幻覺。
6
後半段的山路崎嶇漫長,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
夢裡我似乎來到了一片冷杉樹林中,四處一片大霧白茫茫,什麼都看不清。
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時,白霧裡突然走出一個身影。
不容忽視的冷杉香氣中,沈辭明慢慢走到我面前。
他越走越近,我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似乎聽到了,停在我身前,臉上笑容溫文爾雅,手指卻直直貼在我胸口。
「許晚,你心跳好快啊,改天來找我做個心電圖吧。」
「……」
「許晚?」
我猛地驚醒,車已經停了。
陳禹行打開車門,面色晦暗地看著我。
我抬頭,這才發現剛才一直靠在沈辭明身上睡,他肩膀上被我蹭上一抹淡淡的口紅痕跡。
陳禹行沉著臉瞥了一眼,把我拽起來:
「睡夠了吧,去辦入住吧。」
進了房間我放下行李後,陳禹行突然在我背後叫住了我。
「許晚,」他語氣有點兒陰陽怪氣,「沈辭明對你還挺好的,潔癖那麼嚴重,居然讓你靠著他睡了一路,把口紅蹭在他肩膀上也沒生氣。」
他走到我面前,勾唇看我,眼底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你們倆關係還挺好的。」
我平靜回視他:「可能他覺得跟兄弟的女朋友發脾氣不太好吧,不是我們倆關係好,是你們倆關係好才對,他看你的面子。」
「是麼?」陳禹行眸色陰沉。
「最好是這樣。
「以後少跟他接觸吧。」
「……」
民宿的泳池很漂亮,陳禹行很喜歡游泳,吃了飯就換上了泳褲去游泳了。
過了一會兒我出去,看到他和顧珊都在泳池裡。
和她平日的穿搭不同,這次顧珊換了一身酒紅的三點式比基尼,奔放大膽,顯得身材凹凸有致。
大概就是男人最喜歡的那種,童顏巨乳。
「哇陳哥你游泳好厲害!」她語氣崇拜。
「我都不會游泳,你教教我好不好!」
陳禹行嘴角揚起笑意:
「當然可以。」
他牽著顧珊的手:「別怕,我不會讓你淹著的。」
教了一會兒,兩個人動作就親密起來,身上似有若無的觸碰,最後貼在一起。
隔著這麼遠我也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火熱的氣氛,顧珊臉色跎紅眼神迷離,雙手環在陳禹行脖子上。
陳禹行摟住她的腰,正要俯身時,我從一側走了出來。
他餘光掃到我,下意識一把推開顧珊,慌張道:
「老婆,你怎麼來了?」
顧珊臉上笑容霎時消失。
陳禹行很快恢復自然,朝我伸手:
「下來玩啊,我教你游泳。」
我看了他一會兒收回視線:「不用了,我不喜歡游泳,你們玩吧。」
有我在這兒,他倆沒了興致,很快上岸。
臨走前,顧珊還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沒搭理她。
「……」
陳禹行一直沒回房間。
他給我發消息說要去找沈辭明喝點兒,讓我早點睡。
我立馬給沈辭明發信息:
【陳禹行說去找你喝酒了,他在你那嗎?】
沈辭明只回了兩個字:
【沒有。】
看來剛才打擾了他們的好事兒,晚上又要找地方補回來了。
我垂下睫毛,手指頓了很久才打下幾個字。
【我不會游泳,你要不要教我游泳?】
沈辭明一直沒回。
我懸著的心猛地落下,撲到床上覺得自己實在可笑。
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就覺得別人對自己有意思,其實說不定陳禹行猜的是真的,沈辭明真的是 Gay,他對我那些親近只是出於同情——
門鈴聲響起來。
我光著腳去開門,然後愣住了。
白襯衫完全敞開懷,露出結實漂亮的胸大肌和八塊腹肌的沈辭明站在門外。
「走吧。」
我盯著沈辭明的胸,滿腦子都是男媽媽男媽媽男媽媽。
怎麼有人能頂著一張這麼溫和漂亮的臉身材卻這麼猛啊!
他難道就是抖音上那種每天淩晨四點起床健身的自律 B 嗎?!
「什麼?」我沒反應過來。
沈辭明輕笑,低頭拉住我手腕。
「不是說要我教你游泳麼?」
7
日落後的 18~40 分鐘被稱為藍調時刻,整個天際都被渲染成神秘的藍色。
沈辭明好像真的是在認真教我游泳,從憋氣到動作,然後拉著我的手讓我慢慢飄起來。
他如果不去當醫生,就是當個游泳教練應該也能賺錢,短短半個小時我好像還真摸索出了一點兒門道,自己能憋著氣遊幾下了。
然而樂極生悲,就在我得意的時候一不小心卻突然嗆了一口水,頓時手忙腳亂沉進了水裡,慌張地撲騰起來!
一隻有力的手一把把我提起來,抱住我的屁股大腿把我托出水面,我驚魂未定下意識摟住面前人的脖子!
夜晚的池水很亮,相貼的肌膚卻火熱。
一片昏暗的藍裡,只有池水蕩漾起粼粼波光。
沈辭明看著我的眼裡似乎也含著水,蕩啊蕩的。
他好像該把我放下來的,可他沒動。
我似乎也應該趕緊下來,可我還環著他的脖子。
隔壁傳來若隱若現的音樂,是民宿老闆在放歌,聽不清楚旋律,只隱約聽到是首旋律很溫柔的英文歌。
我低頭注視著沈辭明,他仰首看我,一滴水從他睫毛上落下,蜿蜒到殷紅的唇上。
我鬼使神差俯身下去,卻又在即將觸碰到他時停住。
腦海裡天人交戰。
我真的要為了報復陳禹行做到這一步嗎?
沈辭明是無辜的,我為什麼要把他牽扯進來?
我抿唇後撤,想要從他身上下來。
沈辭明卻眼神一變,向來溫柔的眼神因為眉壓眼而顯示出一絲侵略性。
下一秒,他抱住我大腿把我往上一顛,然後穩穩落回他手裡!
我驚呼一聲,他肱二頭肌隆起,穩穩地抱著我讓我坐在泳池邊的角落,然後一隻手握住了我的後頸。
冷杉香氣撲面而來,沈辭明的吻是和他個人風格截然不同,絲毫不溫柔也不體貼,包裹住我嘴唇用力吮吸,我頭暈目眩微微張嘴,舌頭趁機而入不提地追逐攪動,我被親得大腦一片空白,銀絲從嘴角滑落,被沈辭明用拇指用力抹掉。
水波晃動,腰線撫上火熱的手掌,慢慢向上。
就在我意亂情迷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陳禹行聲音漸近:
「沈辭明?」
我一驚,下意識縮到泳池角落裡,好在四周熱帶植物很茂密,幾乎能把我完全遮擋起來。
陳禹行停在池子對面,沒看見我:
「幹嗎呢老沈,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兒游泳?」
沈辭明轉身,整個人擋在我前面,語氣淡淡。
「睡不著,出來運動運動。」
「你嘴怎麼這麼紅?」
「晚上吃辣椒辣的。」
陳禹行不疑有他,挑眉笑起來:
「我跟我老婆說我和你在一起,你沒給我說露餡兒了吧?」
水底下,沈辭明把手探過來把玩著我指尖,垂眸道:
「放心,許晚不會生氣。」
「那就行,」陳禹行把腳泡進池水裡,臉上笑容變淺。
「這個顧珊長得不錯,但是太黏人,我都跟她說了我們倆只是玩玩,沒想到她還認真了,那天還給許晚惹惱了。」
「是麼?」沈辭明帶著薄繭的指尖滑過我掌心,「你不是說跟許晚在一起太久沒意思了,還在意她生不生氣?」
「她跟外面那些女人能一樣嗎,老婆是老婆,情人是情人,玩玩可以,但該幹什麼我心裡有數,最後要結婚的話我肯定還是得跟許晚。」
他「嘖」了一聲:「我也眼瞅著奔三十去了,真得定下來了,老沈,你怎麼說?
「你還沒喜歡的人?」
沈辭明嘴角綻起玩味的笑意。
「有了。」
「哦?」陳禹行來了興趣,「誰啊?長什麼樣,有沒有照片——我認識嗎?」
「你認識。」沈辭明勾起嘴角。
「到時候結婚請你當伴郎。」
陳禹行笑了:「行,我真得看看是什麼人物把你給拿下了,說好了啊,到時候我去給你當伴郎。」
沈辭明點頭:
「好。」
8
陳禹行離開後,我才從沈辭明身後鑽出來。
剛才的曖昧旖旎氣氛升溫徹底消散,我只剩下滿心羞愧,不敢抬頭看他。
沈辭明溫柔地捧著我的臉:
「抱歉,讓你Ṫũ̂ₚ不舒服了嗎?」
我咬著下唇搖頭,心裡更不是滋味兒。
沈辭明這麼好,我卻把他當成報復陳禹行的工具。
「對不起,我——」我正要解釋,他低頭,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頰。
「別說對不起,是我喜歡你,你不用覺得對不起。」
我怔然抬頭。
見我迷茫,沈辭明唇線揚起弧度,把我散落在眼前的濕法撥到耳後。
「你不記得了?」
我搖搖頭,實在沒想起除了陳禹行我們還有什麼其他交集。
沈辭明輕輕在我嘴角親了一下。
這次的吻輕柔,好像情人間的呢喃。
「想不起來的話,下次再告訴你吧。
「不用對我有負罪感,你捨不得陳禹行也好,想報復他也好,我都沒關係。」
夜風拂過,我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冷杉香。
沈辭明牽住我的手。
我能看到他眼裡倒映的波光,還有滿滿的我。
他嘴唇蹭過我側頸,似是呢喃:
「我是自願的。」
「……」
回房時,我捂著嘴唇心神不定,本來想偷偷把泳衣換下來,沒想到進屋時身後傳來一個涼涼的聲音。
「你去哪兒了?」
我扭頭,陳禹行穿著黑色背心抱胸靠在門口,屋裡沒開燈,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淡淡道:「去游泳了。」
「自己?」
「碰到沈辭明瞭,他教了我一會兒,怎麼了?」
陳禹行冷笑一聲,走過來把我逼到靠著身後的桌子。
平時玩鬧的時候感覺不出來,真冷了臉時他接近 190 的身高居高臨下時壓迫感讓我後背一毛,竟然感覺十足危險。
陳禹行掐住我的臉,平時嬉笑的表情褪去,徹底陰沉下來。
「你男人還在這兒呢,你讓別的男人教你游泳?」
他生氣了。
我心裡浮現快意,上前摟住他脖子輕聲道:
「可我的男人在忙著教別的女人游泳,怎麼辦?」
陳禹行語塞。
片刻後,他用力把我抱起來坐在桌子上,眯起眼:
「以後我會離別的女人遠點兒,你也離沈辭明遠點兒。」
我沒說話,只是直直看著他。
陳禹行罵了一句「草」用力吻了下來!
和沈辭明強勢卻纏綿的吻不同,他的吻裡帶著發洩和憤怒的意味,我的大腿被掐得生疼。
「疼——鬆開!」
陳禹行卻好像完全沒聽到,力氣越來越大絲毫不給我反抗的機會,一隻手握住我兩隻手腕抵在牆上,親我的側頸的力道幾乎像是撕咬了!
似有若無的冷杉香氣被煙草皮革香沖散。
我忍無可忍,用力咬了他一下!
「嘶——」陳禹行倒吸一口冷氣,後退一步抹了一下嘴角,在看到拇指上血跡時危險眼神一暗。
「你咬我?」幾次求歡被拒絕,他身上的氣壓徹底低了下來。
我側過頭:
「我累了。」
「累了?上次累了,這次也累了!許晚,我他媽的是你男人!」
我沒說話。
沉默許久後,陳禹行猛地摔門離開了。
我猜他大概是去找顧珊了,心裡又煩又悶,搓了把臉打算出門走走散散心。
卻在走到沈辭明房間的走廊拐角聽到陳禹行的聲音。
他煩躁著把沈辭明的門敲得震天響,沈辭明剛洗完澡,穿著灰色長袖長褲睡衣開門。
「怎麼了?」
「我剛才讓你給我打掩護,你告訴許晚我們在一起了?」
沈辭明嘴角彎了彎:「本來想告訴她的,但是我們在泳池碰到了,抱歉。」Ṫū́₊
陳禹行一把揪住沈辭明領子:
「是在泳池碰到還是你們約好一起去的?就這麼巧?
「剛才你一直擋在角落裡,你身後是不是有人,是不是她?!」
沈辭明一點兒也不慌,嘴角噙笑:
「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陳禹行咬牙:「沈辭明,我把你當兄弟,你他媽可別挖我牆腳!
「你給我跟許晚保持距離!」
沈辭明挑眉:「那以後你忙的時候許晚怎麼辦呢,誰來替你陪她呢?」
「跟你沒關係!」陳禹行冷眼盯著他,「沈辭明,你願意搞誰搞誰,別搞許晚,要麼我們兄弟沒得做。」
沈辭明慢條斯理卻不容抗拒地把領子從陳禹行手裡扯了回來,聲音依然溫溫柔柔。
「陳禹行,有時間來管我,不如先管好你自己那攤子爛事兒吧。」
9
回去的路上,陳禹行讓我坐副駕,我說顧珊暈車,還是坐了後面。
顧珊還在努力找話題跟陳禹行說話,可是陳禹行一直陰沉著臉,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
我和陳禹行陷入了微妙的冷戰。
只不過這次急得是他,我沒什麼所謂,只是他總好像還咽不下這口氣,一直哽著沒來跟我低頭。
我開始經常加班晚歸,每次陳禹行問我我都說開會。
但其實我是去和沈辭明約會了。
陳禹行也經常懷疑我,只是他每次開口我都會反問他:
「你之前不也經常加班嗎,怎麼我加班就不行了?」
他就沉默下來。
沈辭明是個十足的完美伴侶,我們本來就合拍,如今更是肆無忌憚纏在一起。
每天下班我都會去他家,他會做好飯跟我一起吃,然後我們一起窩在沙發上看一部喜歡的電影。
「你之前說下次告訴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電影開始前我抱著他做的爆米花問他。
沈辭明笑笑:
「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在市二院見義勇為過一次?」
我茫然思索,最後想起好像確實有這麼一碼事。
那是我滑雪摔斷了一條腿去拆石膏的時候,正好撞上一個矮壯男人揮舞著水果刀紅著眼一腳踹開科室大門!
「你們這群狗大夫他媽的治死了我兒子,我他媽的要你們償命!」
旁邊看病的病人紛紛往後縮,還有幾個青壯年男人居然拔腿往外跑沒有一點兒要幫忙的意思。
戴著口罩的大夫皺眉看著那男人,手指動了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嚇蒙了。
我急了,拐也不拄了,下意識拎起拐杖就朝那個男人打過去。
一寸長一寸強,他扭頭想捅我的時候沒夠著,反而被我打掉了水果刀。
隨後被趕來的保安反剪住手連拉帶拽弄出去了,還不忘大吼:
「我草你們媽的,你們等著,我非弄死你們不可!」
那事兒我也沒在意,只記得後來給我拆石膏的時候來了好多大夫給我送了好多吃的,熱情極了。
他們還跟我解釋:
「那男的孩子不是我們治死的,當初手術完了我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能給孩子吃東西,結果他媽心疼孩子,背著我們偷偷給孩子喂了個雞腿兒,結果孩子就沒救回來,這能賴我們嗎!」
「那天……」我試探道,「是你?」
「嗯,」沈辭明點點頭:
「是我,是你救了我。」
我狐疑:「可我記得陳禹行說你從小練散打,以你的身手當時就是我不出手也不會有問題吧。」
沈辭明輕推了一下眼鏡,似是無奈:
「我們醫院有規定,病人之間怎麼樣是病人的事兒,但是醫生不能跟病人動手。
「當時你要是不阻止他我就得和他動手,處分倒是沒什麼,但是要沒完沒了寫檢討報告,還要上門道歉——很煩人。」
「居然是這麼回事兒,你不會是要告訴我是對我英勇的身姿一見鍾情了吧?那也太老套了。」
沈辭明笑著搖搖頭:「那倒不至於,只不過後來陳禹行讓我陪你的時候本來其實我是想拒絕的,後來見了你之後認出來了,我一開始只想著當報恩了,結果後來……」
他扭頭,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
夜風吹拂,他慢慢閉著眼靠近,手上動作很輕,像是觸摸什麼稀世珍寶。
我們交換了一個帶著爆米花香氣的吻。
吻畢,沈辭明把我摟進懷裡,聲音微喘。
「我不是催著你分手,我也不是不能一直給你當小三。
「但是許晚,他對你不好,我很心疼。」
他說著心疼我,可眼底的光卻破碎蕩漾著。
「你和他分手好不好?」
見我沒說話,他整個人都落寞下來,勉強撐起嘴角:
「不分手也沒關係,我知道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放不下他也是應該的,我沒關係,我——」
我握住沈辭明的手,無奈道:
「別釣我了,我回去就和他分手。」
10
我沒想到先找上陳禹行的居然是顧珊。
回家時聽到門口有動靜,悄悄探頭,發現顧珊正紅著眼在門口掉眼淚,委屈巴巴的樣子,對面陳禹行嘴裡叼著煙一臉不耐煩。
「……我都說了就是玩玩而已,你他媽到底是哪句話聽不懂?
「趕緊走,許晚馬上就要回來了!」
顧珊梨花帶雨:「當初明明是你跟我說喜歡我,你說早就膩了她,說會跟我在一起啊!」
陳禹行嘴角扯了扯:
「男人上頭時候說的話你也信?」
顧珊死死盯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
她恨恨道:「陳禹行,要是許晚知道你跟我上過床,知道你在她生日那天其實是在我床上,你說她——」
她話停住,順著陳禹行驚愕的目光回頭。
我沒爭也沒吵,從他們身邊逕自經過進了屋,拿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行李。
陳禹行慌了,連顧珊顧不上了,急著拉我:
「老婆,你幹什麼?!」
「分手吧,」我平靜道,「我今天就會搬出去。」
陳禹行愣住了。
我的東西不算少,但只拿必須品居然一個 28 寸的箱子就裝下了。
我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十年感情,走到最後居然只剩下一個 28 寸的行李箱。
陳禹行無措地想拉我:
「老婆你聽我解釋——我和她真沒什麼,我——」
顧珊沖過來把一張檢查單摔在他身上,流淚道:
「陳禹行你這個王八蛋,我懷孕了!」
陳禹行看都沒看那張報告單,只顧著不讓我走。
「老婆我錯了,求你原諒我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喝多了,老婆,許晚——」
我在他慌亂的眼神中慢慢拉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陳禹行,我早知道你和顧珊的事兒了。
「但是我和你分手不是因為你喜歡上了別人,是因為我喜歡上別人了。」
「……」
我搬進了沈辭明家,因為走得急忘了帶睡衣洗完澡後就穿了沈辭明的襯衫。
沒想到陳禹行後腳也跟著來了。
我躲進臥室,還以為他是捉姦的,沒想到他喝得醉醺醺進來,頹廢地坐進沈辭明沙發,雙手抱著頭聲音沙啞道:
「怎麼辦,顧珊懷孕了來找我正好被許晚撞見,她要跟我分手了。」
沈辭明大度地端了一杯水遞給他:
「這不是挺好嗎,你一直說跟許晚在一起沒新鮮感了,現在有了新人,連孩子都有了,買一送一,一步到位。」
「不一樣,」陳禹行煩躁地揉了揉頭髮。
「許晚不一樣,我們在一起十年了,是,我雖然有時候覺得沒新鮮感了,但是她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嗎,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像愛她那樣愛一個女人了,我從十七歲就喜歡她,我這輩子只會娶她!」
沈辭明,端著玻璃杯靠在窗前喝了口水。
「她為什麼和你分手?」
「她說她不是因為顧珊才和我分手,是因為喜歡上了別ṱûₜ人——」陳禹行抬頭看了沈辭明一眼,「我不信,怎麼可能?!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對許晚最放心的就是這一點,這些年也不是沒人追過她,但是她就只喜歡我,她很專一。
「她不可能喜歡別人——」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猛地抬頭盯著沈辭明!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貼著門偷聽腳麻了,撞了一下臥室門。
「誰?!」陳禹行突然預感到什麼噌地站起來,說著大步朝臥室走來。
我歎了口氣,攏了攏衣服開門。
陳禹行目眥欲裂!
「你們——」他手指哆嗦著,半晌才說出話來。
沈辭明放下水杯走到我身邊牽住我的手,用一種兄弟為你分憂解愁的語氣道:
「兄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不想陪許晚總讓我替你,那乾脆我就替你跟她在一起。
「以後你就再也不用為了陪她煩心了。」
陳禹行看著我,似乎是想笑,嘴角卻扯成了一個扭曲的弧度。
「你說得喜歡上別人了,」他語氣輕飄飄的,好像在做夢。
「就是他?沈辭明?
「我最好的兄弟?」
我正要開口,沈辭明往前一步護在我身前。
「你別沖著許晚來,是我先喜歡她的,是我勾引她的,你要打要罵沖著我來。」
陳禹行一句話都沒說,下一秒一拳砸在沈辭明臉上。
他悶聲不吭,下手卻狠極了,看樣子生怕不能把沈辭明給活活打死在這兒!
沈辭明撞在一邊,顴骨被陳禹行手上的戒指帶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他也不擦,只等著陳禹行再沖過來時用力一胳膊肘頂在他胃上,兩個男人紅著眼像是鬥牛一樣衝撞在一起,誰也不肯先鬆手!
陳禹行狠搗沈辭明肋骨:「你他媽的沈辭明,我把你當我最好的兄弟,你他媽搶我老婆?!」
沈辭明一腳踹在陳禹行身上翻身騎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砸在他臉上:
「是,我畜生,我王八蛋,我喜歡兄弟女朋友。」
他吐出一口血唾沫:「陳禹行,但你就一點兒錯都沒有嗎?
「許晚那麼喜歡你,你對她那麼不好,她生日的時候你都把她推給我自己陪著別的女人,你如果對她好我不會挖你牆角,但是你讓她這麼傷心!」
他發了狠,拳頭高高舉起!
再這樣下去會出事兒!
我忍無可忍:
「別打了!」
沈辭明拳頭猛地落下,在打在陳禹行身上前一秒抓起他領子,冷冷道:
「如果你不能讓她開心,那就我來。」
陳禹行一隻胳膊橫在眼睛上喘著粗氣,兩個人衣衫不整,臉上身上都是傷,客廳裡濺上幾點血跡。
許久後,他慢慢轉過頭來,朝我伸出手。
眼裡帶上哀求:
「許晚,」他聲音苦澀,眼底浮上哀求。
「跟我回家吧。」
沈辭明沒說話,站起來走到我身邊握住我。
我靠過去,沉默的回握住他,避開了陳禹行的視線。
他閉上眼,踉蹌著起身。
頹廢而狼狽地離開。
11
過了一陣子我才聽說顧珊懷孕是造假的。
為的是逼陳禹行和我分手。
陳禹行要帶她去醫院墮胎,顧珊死活不去被陳禹行發現了端倪。
他把顧珊開了,聽說顧珊在公司哭得梨花帶雨求他,還要來找我。
陳禹行給了她一巴掌,說都是因為她我才會和他分手,他警告顧珊:
「你敢去找許晚,我一定讓你後悔。」
「……」
之後三個月,我都沒了陳禹行的消息。
他沒有來糾纏我,就好像對我們的分手已經徹底接受了。
直到耶誕節前一天,他突然找到了我。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陳禹行睫毛低垂,苦笑道,「我現在知道錯在哪兒了,如果不是我一直傷你心,你也不會離開我。
「這些天我吃不好睡不好,」他頓了一下。聲音艱澀起來,「我不敢回家,因為家裡哪裡都是你的痕,我——特別難受。」
他看起來真的瘦了不少,曾經合身的衣服都有些空落落了,眼底泛著青黑。
「我知道我現在挽回已經太晚了,沈辭明他不會給我機會了,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就再陪我說說話,就當我們是和平分手。」
他勉強笑了笑:「好歹我們也在一起十年了。」
他說得實在可憐,我不疑有他坐上了他的車。
「這些天我回想這段日子,」他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有些放空,「自己都覺得自己陌生了。
「我以前那麼喜歡你,我滿心滿眼都是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結婚,想和你過一輩子,你掉一滴眼淚我就難受得要命。
「可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了,我還愛你,可是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沒意思了。
「我們天天在一起,對彼此瞭解的比對自己還多,我知道你上廁所需要踩著小凳子,知道你每天六點準時下班喝一杯番茄汁,知道你晚上睡覺最喜歡趴著睡。
「我對你的一切瞭若指掌,我漸漸失去了對你的興趣,外面的女人其實沒你好,但是對我來說又新鮮又有趣,你哭,我一開始很心疼,我想我再也不能讓你這麼難過了。可後來我就開始麻木了,我甚至覺得你有點兒煩,我看到別的男人外面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我會想我為什麼不能那樣?你為什麼不能像以前一樣一直那麼愛我,包容我?」
「我——」他搓了把臉,聲音有些茫然,「可我明明一開始是想對你好的,我那麼愛你,我怎麼會變成這樣,看著你哭都無動於衷呢?」
我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前我有很多話想說的。
我想罵他,想打他,想哭著問他為什麼。
我想報復他,讓他知道我不是不能出軌,我只是不想傷害他,我只是捨不得我們的感情。
可現在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愛也好恨也罷,曾經那些以為永遠都走不出來的情緒原來已經遠到我連記憶都模糊了。
那些心情也早就消散殆盡,到了現在,就像嚼完的甘蔗一樣,索然無味,只剩滿地殘渣。
我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
「喝點東西暖暖吧。」陳禹行把一杯熱咖啡遞給我。
見我不動,陳禹行苦笑:
「怕我下毒嗎?」
「你之前最喜歡的抹茶拿鐵,你還記不記得他家不送外賣每次都要去買,之前你總讓我去我都懶得,現在我願意去了,可也沒人讓我買了。」
我低頭喝了一口,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兒。
明明之前覺得很甜很好喝,現在卻好像不是記憶中的味道了,甚至還有點兒苦。
不知道是不是車裡暖氣開得太足,我坐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點兒暈,下意識想打開門透透氣。
卻發現車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鎖住了。
我猛地扭頭看向陳禹行。
「陳禹行,你——」
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裡,他嘴角的笑容加深。
「睡吧,」他摸了摸我的頭髮。
下一秒,我失去了意識。
12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條濱海公路上了,陳禹行的黑色邁巴赫飛馳,路兩邊掠過樹叢黑黢黢的影子。
「陳禹行,你瘋了……」我咬著牙抵抗一陣一陣的眩暈,費力抬起頭來。
黑暗裡,陳禹行面無表情注視著前方。
我從沒見他露出過這種神情,陌生到有些可怕。
「許晚,這不是你的錯。」
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都是沈辭明引誘了你,你只是被他勾引的分心了,就像我當時那樣,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你簡直——」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怒道,「你要帶我去哪兒,把我送回去!」
陳禹行輕笑,伸手握住我,我想甩開卻被他強勢地一把攥住,不由分說跟我十指相扣。
「我買了個島,你不是之前很想跟我出去玩嗎,可惜那時候我總是忙,還有一些礙眼的人,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島上什麼都有,放心吧。」
他死死按住我想抽離的手,巨大的力道讓我疼了起來,聲音卻愈發溫柔:
「老婆,你和沈辭明才認識多久,你瞭解他嗎?他瞭解你嗎,他知道你最喜歡哪個姿勢,哪種前戲能讓你最爽嗎?——你只是分心了而已,只要我們好好在一起一段時間,你就會忘了他的。」
他說得篤定,手指卻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
「媽的!」他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猛地加速!
我回頭,看到後面一輛溫莎藍賓利飛快跟了上來!
是沈辭明!
這一刻儘管知道他聽不到,我還是大聲呼喊起來:
「沈辭明!」
陳禹行面色愈發陰沉,賓利緊追不捨,幾次跟了上來又被甩到後面。
隔著窗戶,我和沈辭明在刹那間對視。
那雙一貫溫柔笑著的眸子冷峻陰森,在看見我的瞬間眉頭鬆動又鎖得更緊。
看得出來沈辭明想逼停陳禹行,又怕傷及我始終沒敢下手。
陳禹行也看出來了,冷笑一聲發了狠再次加速!
兩輛車一前一後在夜晚的山路上疾馳,好幾次我感覺懸崖離我只有一線之隔,我的心臟幾乎不會跳了——
就在我大腦一片空白時,對面突然閃過刺眼的白光,隨後就是急促的喇叭鳴笛聲!
一輛大貨車從拐角的對面行駛過來,此時車速已經來不及刹車,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瞳孔瞬間放大!
千鈞一髮之時,陳禹行猛地往他那一側打了一把方向盤,然後在車撞上崖壁時用力撲在我身上,把我攬進懷裡!
「轟!」千分之一秒後,一陣劇烈地碰撞聲後,我眼前一黑。
13
醫院的消毒水和遲鈍的疼痛喚醒了我。
沈辭明眼底佈滿紅血絲蹲在我床邊,聲音沙啞地不像話,尾音微顫:
「你醒了?」
「嗯。」我艱難地吐出一個字,然後țùₒ感覺頭疼欲裂,眩暈作嘔。
「別動,」沈辭明緊張地想碰我,又收回了手。
「你腦震盪了,多處軟組織挫傷,好好躺著休息。」
我用眼神示意他,他歎了口氣道:
「那天我回去的時候看到他的車從社區裡開出來,打你的電話一直沒人接,然後就關機,我就知道不對,我之前就聽說他買了個島,估計他是想把你帶走就一直跟著他的車。
「早知道,」他攥了一下拳頭,聲音哽澀。
「寧願讓他把你帶走,這個王八蛋。」
我想問問陳禹行怎麼樣了。
可眼皮重得要命,很快就暈了過去。
「……」
陳禹行沒死。
算是他運氣爆棚,車鋼架那一側正好凹出一個弧度護住了他,饒是這樣他也骨折了三根肋骨,護住我的右腿右手粉碎性骨折,頭也被拉出一條大口子,差點兒就開顱了。
最危險的是一根斷裂的肋骨插進了他的肺,好在沈辭明把他拖出來做了急救處理,120 把他送去搶救的時候醫生說再晚來十分鐘他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三天后,他出了 ICU。
我出院那天去看了他,彼時他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但已經意識清醒能說話了。
我坐在他床邊,什麼都沒說。
他也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我。
我們太熟悉彼此了,在一起十年,我們已經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了。
走到現在,也無話可說了。
指責嗎?還是爭吵?
已經毫無意義了。
我坐了兩分鐘沉默著起身,走了幾步,陳禹行在身後艱難地叫住我。
他的聲音很虛弱,卻撐著把話說完。
「許晚, 沈辭明能給你當小三,我也能。
「以後他要是對你不好,你來找我, 我等你,他要是沒空陪你, 我可以替他。」
門被推開, 沈辭明穿著白大褂走了進來, 看了一眼陳禹行身邊的儀器數值。
「命還挺大, 這都死不了。」他語氣說不出來是希望陳禹行活著還是立馬死,當著他的面攬住了我。
「放下,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好好休息吧, 都想些天方夜譚了。」
陳禹行咬牙:「沈辭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兒, 就是和你做兄弟!」
沈辭明微微頷首,聲音溫和:「那真是可惜,和你當兄弟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要是沒有你的話,我大概這輩子真要打光棍了。」
「你老婆真好, 」他笑了。
「以後就是我老婆了。」
沈辭明繼續補刀, 聲音溫溫柔柔,吐出來的話卻像小刀子:
「哦對了,我們結婚的時候請你,到時候你一定得來,坐媒人那桌。」
陳禹行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心跳在螢幕上快速波動,看起來幾乎要猝死過去了!
跨出病房的一秒, 身後陳禹行再次開口。
「許晚!」他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你真的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了嗎?!」
我回頭, 有些刺目日光裡,陳禹行眼睛通紅, 手指死死攥著床單,泛起青白。
一瞬間,我有些恍惚。
我從沒見過陳禹行哭。
他爸媽離婚都不要他時他沒哭過, 創業失敗欠了一屁股債時沒哭過,我們分手時也沒哭過。
可現在他眼淚砸在地上,嗓音嘶啞, 狼狽不堪。
哀求。
我腦子裡閃過兩個字。
他在哀求我。
我看了他一會兒, 輕聲道:
「沒了。」
然後大步跨了出去,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
「許晚——」
我沒再回頭,在走廊上越走越快, 險些撞到人, 直到邁出醫院重見天日才停下腳步, 深深呼吸。
身邊沈辭明一直跟著我,慢慢牽住我的手。
他身上ťû⁽的溫度傳到我身上,我慢慢放鬆下來,抬頭看他。
他什麼都沒問我, 只是晃了晃我的手:
「走吧, 我剛請了假,我們去吃火鍋。」
我點點頭,握住他的手, 就生出無限勇氣。
傷疤再深,也終有癒合的一天。
我從不曾後悔愛過陳禹行。
可我也不會再回頭。
和他在一起的十年已經過去了。
未來,我還有好多個十年和對的那個人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