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獄一個月,我把家裡老房子賣了。
在三條街外的幸福社區買了一套房子。
前任業主把我拉進業主群,又給我一張卡片,說還管用十天,就著急忙慌走了。
卡片上面寫著「包年通行卡」。
我以為是電梯卡,隨手放下就開始收拾屋子,誰知手機「滴滴滴」響個不停。
點開,是我所在這棟 5 號樓專屬業主群。
【新一年,都自覺點把過路費交了。】
【單人包月,每月 50 元。】
【單人包年,每年 500 元。】
【以上是針對常住業主。另外還有上門坐客卡,單人單次,每次 5 元,按需提前購買。】
【10 號之前沒有繳納的,不允許從一樓進出。】
【收到回復!】
什麼過路費?
我家又沒住高速上!
1
現在物業巧立名目收費都這麼喪心病狂了嗎?
我皺著眉點開這個牡丹花頭像,才發現壓根不是物業,昵稱顯示【5101 業主許巧花】。
我心想這人想錢想瘋了,怎麼可能有人搭理她!
打臉的是,竟然真的有人陸陸續續回復【收到】,有人甚至乾脆在群裡發起了轉帳。
【5602 三人包年,加 10 次坐客卡共 1550 元,請查收。】
【51103 兩人包年 1000,請查收。】
【5901 五人包年 2500,請查收。】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頁面不停刷新,光這幾分鐘的功夫,許巧花已經收到一萬多了。
手心再次傳來酥麻的振動感。
是許巧花在群裡@我:
【你就是 9 樓新搬來的住戶吧?你家裡幾口人?記得交過路費,嬰兒也算,我會上門核實的,別想耍賴!】
【另外,因為你們家後期還會涉及裝修搬家,工人、工具、傢俱都需要進出,這些也是要交過路費的,一口價五千!】
我腦海裡自動蹦出小時候聽過的童謠。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但是她憑什麼啊?
開山了?
還是栽樹了?
我冷笑著回懟:「你屁股長臉上了?一開一合就敢要錢?交錢可以,先拿出你收錢的依據。」
或許是已經很久沒被人反駁過,許巧花直接十幾條語音甩過來。
「你個小賤人,嘴巴給老娘放乾淨點!買房的時候有公攤面積,一樓公攤是我家掏的錢!你從一樓過,就是要給我過路費!
「你就是去偷去搶去賣,過路費也得按時給我交了!有本事你這輩子別從一樓過,摔死你個小雜種……」
這棟樓是一梯三戶。
她家在一樓。
許巧花的中心思想就是,一樓的公攤面積使用權歸他們一樓的三家住戶所有,其他人沒資格用。
你現在想從一樓的走廊電梯甚至是單元門這些地方進出,就需要交過路費!
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後面的語音我壓根懶得點開,我直接回她:
「我就不交,有能耐報警抓我,氣死你個老不死的。」
啥年月了,還有法盲!
2
說完,我把手機放下,開始擦桌子拖地。
我這才明白,怪不得前任業主什麼傢俱也不帶走,估計往下搬還得給許巧花交五千塊錢,還不如不要了。
沒過十分鐘,我就收拾出一袋垃圾。
放屋裡我嫌拖地礙事,想著暫時放門口,一會兒下樓一塊扔了。
剛打開門,電梯門也正好打開。
一個瞧著七十來歲,穿著居家服的女人從電梯裡出來。
我只當是其他兩家的住戶,還露出一個非常友好的笑容,俯身放下垃圾袋。
然後我就聽到一陣疾跑,還沒直起身就被一股大力推翻在地。
後腦勺磕在地上,我頭暈目眩。
勉強睜開眼,就看到那個老女人雙手叉腰,對著我破口大駡:
「就是你這個小浪蹄子在群裡罵我?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也不打聽打聽老娘是誰!員警都怕我!
「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交過路費,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揉著後腦勺從地上爬起來,拿過門口的掃把,半句廢話也沒有,抬手照著許巧花的臉就砸。
「吃不了兜著走是吧?」
許巧花愣在原地,硬是挨了我掃把才反應過來。
她嗓子尖利,「該死的小畜生你敢打老娘,活膩了你!」
說著她舉起雙手朝我撲來,跟瘋鬼似的。
我從小偷吃搶喝練出來的身手,對付她一個又矮又乾癟的小老太太還不輕輕鬆松?
我抬手就把掃把頭往她嘴裡塞,嚇得她趕緊閉嘴側頭。
因為身體不夠靈活,多了這麼個動作,她一下子撲倒在地。
換我居高臨下,眼中泛著冷漠的光,「咱倆到底誰……活膩了?」
許巧花也看出了我倆實力上的差距,她開始利用她年齡上的優勢讓我害怕。
只見她乾脆趴在地上,兩手捶地,兩腳撲騰。
她的姿勢和叫聲,我聽過也見過,像鄉下過年殺豬。
「救命啊!來人啊!年輕人毆打老年人了!
「誒呦,我的心臟啊!誒呦!我的這一身老骨頭啊!
「有本事你打死我,打死我你給我償命!我也不虧!」
我勾唇笑笑,告訴她,「殺人是不會償命的。」
許巧花明顯不信,口中還在叫囂:「你當你什麼東西!還殺人不償命!你殺個試試!」
我拿起髒抹布塞進她嘴裡,聒噪刺耳的聲音消失。
「法盲,我給你普及一下。我國法律規定:公攤面積屬於建築物的共有部分,所有業主對其享有共有和共同管理的權利,因此一樓業主無權獨自佔有並使用,更不能阻止其他樓上業主使用。」
說完,我直接拖著她的兩條腿將她拖進電梯,然後按下一樓按鈕。
許巧花似乎被嚇傻了。
我跨過她,走出電梯,看著電梯門在我眼前緩緩關上。
最後一秒,我甚至還笑著給她擺擺手說再見。
又是為有禮貌的自己而感動的一天呐!
3
我剛走回房門口,就看到對面 903 門打開。
一個年輕女孩探頭探腦,和我視線對上後,她靦腆笑笑。
「我剛都看到了!你真的好棒哦!」
我一愣,低著頭,「謝謝。」
女孩將房門徹底打開,走出來,「你幹了我一直想幹,但沒膽子幹的事。你都不知道,我一個月工資才三千,根本攢不下錢,每年還要給她五百!
這五百都夠我喝多少奶茶,買多少速食麵了!」
說完,她又蹙起眉頭,「可是,許巧花真的很不好惹,大家都是掏錢買個安生。
「她年紀大又不要臉,撒潑打滾起來連員警都沒招,我真擔心她報復你。」
我摸摸鼻子,我好像也是令員警垂頭歎氣的那號人,還真不怕她報復。
不過,據我所知,這一片的員警都很負責,不該放任她的呀?
女孩歎氣,「許巧花七十多了,號稱自己不僅有心臟病還三高,連精神病鑒定證書都有。
「員警一來,她就躺地上轉著圈的撒潑,誰碰咬誰。
「還敢拿著刀跟員警對峙,反正她有精神病,殺人不犯法。
「有一回出警的員警較真,還真給她送拘留所了,結果連夜就被送回來,從此就沒人能降的住她。」
我撓撓下巴,怪不得這麼囂張,能做出這種公然搶錢的行為。
我好奇問她:「我還真就不交錢了,她能把我怎麼樣?」
女孩一聽,大倒苦水。
「我們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誰知道她竟然堵在電梯門口,管你是急著出門上班,還是下夜班回家,通通不讓進出。
「你跟她講道理,她根本不聽。你罵她,她說她心臟病復發了。你動她一下,立馬躺地上說你打她了。
「你硬抗著不交,她就半夜去你家門口砸門,還拉屎撒尿扔垃圾。
「這還是小事,有車的她就故意碰瓷。哪怕是步行,你跟她走個面對面,她都能說你碰著她了然後訛錢。
「誰犯得著為了千八百塊錢把自己折磨地精神衰弱。大家就只能安安生生按年繳費了。
「只是慘了那些家裡人多的,她挨家挨戶地上門查看家裡幾口人,上至癱瘓在床,下至剛出生,只要會喘氣,一人五百沒商量。」
正說著,她掏出手機,「咱倆加個微信,我把剛剛你們那段都錄下來了,能證明是她先動的手,她要是報警,你也不至於說不清。」
我對她表示了感謝,然後各自回屋。
沒想到我剛坐下,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你好,員警,有人報警說你毆打老人,請開門配合調查。」
4
我打開門,就見門口站著兩名員警,而許巧花正得意洋洋地站在他們身後。
其中一個員警看到我,驚訝出聲,「是你?你怎麼搬這住了?」
我點點頭,「周警官好。」
我從小就是附近警局的常客,一直到十六歲,可以說他們那每個員警都給我買過飯、倒過水。
要不是工作的時候稱職務,我喊這些人叔叔阿姨也是可以的。
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們也從不復年輕嘍。
何況,我前幾天才跟這位周警官見過面。
周警官擺出公事公辦的語氣,「許巧花報警說你毆打羞辱她,她現在堅持立案,不接受調解,針對這件事,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看向許巧花,「真的不接受調解?」
我們樓道沒監控,說話全憑一張嘴。
許巧花臉上帶傷,而我活蹦亂跳,她自然趾高氣昂,一字一頓:「不接受!」
我又看向周警官,「好吧,我承認ẗŭ⁶我打她了。不過,我倆是互毆,按照治安法規定,應該把我們倆全部拘留七天。」
說完,我熟練地伸出兩隻手,等他們上手銬。
許巧花剛想張口罵娘,被周警官制止,「你說互毆,有證據嗎?」
我把 903 給我的視頻放給他看。
周警官看完又問許巧花,「你先動的手?」
「那又怎麼樣!她不給我交過路費,我打她怎麼了!
「好呀!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認識對不對?你們想拉偏架對不對?
「我告訴你們,不把她逮起來,我就去你們警局門口喊冤!我住你們局長辦公室門口,讓你們局長給我端屎端尿!」
兩位警官不住歎氣,周警官最後怒呵道:
「現在性質不一樣了,人家有證據證明是你先動手,別說互毆了,人家說自己是正當防衛都可以!你要接受調解就調解,不接受調解,全部帶局裡!」
許巧花閉嘴了。
以她那胡攪蠻纏的勁,肯定不是怕了,而且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訛錢。
「這樣吧,你們讓她把過路費交了,再給我五千塊錢當體檢費,之後再跪在樓道口,給我磕頭認錯錄視頻,發業主群裡讓大家都看看,這事就算了。」
三雙目光落在我身上,等我表態。
我平靜陳述:「大家買房的時候都掏了公攤面積的錢,公攤面積是按一棟樓算的,而不是一層一層算的,所有人都有使用權。
「許巧花蠻不講理,巧立名目佔據他人錢財。
「她來我家強迫我交錢,本身就是違法的,我打她是正當防衛!」
許巧花一口唾沫差點噴我臉上,「放你媽的屁,一樓我掏錢,就是我的!你個王八蛋,給錢!」
我呵呵一笑,「那照你的邏輯,九樓是我掏的錢,你現在站在九樓是不是要給我錢。兩萬,給錢!」
說完,我攤開手。
許巧花說不過就想動手,爪子照著我的臉上抓,嘴裡罵罵嘞嘞。
兩位警官拉著她,她乾脆往地上一躺,哭天喊地,說員警聯合壞人欺負她。
我依舊平靜,「周警官,你也知道,我什麼都沒了。
「老房子裡回憶太多,讓我賣了換了這麼個房子,錢沒剩一分。
「我的情況也找不到工作,明天能不能吃飽飯都是一回事。
「我還是回去吃免費飯,住免費房吧!正好也算為民除害了!」
話是對周警官說的,我的眼睛卻一直牢牢盯著許巧花,然後我摸出門口鞋櫃上放著的水果刀,齜牙一笑。
我還是太善良了,不想讓員警叔叔們為難。
把許巧花殺了,就什麼事都沒了!
5
原本聽著我的話,眼中還有悲戚之色的周警官一看到我手裡的水果刀,瞬間變了臉色。
他們慌慌張張擋在許巧花身前,擺出防備的姿態,生怕我真的一個衝動弄死許巧花。
而許巧花也不傻,反應過來後一退三步遠,才又開口叫囂:
「我就不信你真敢動手,拿著個水果刀嚇唬誰呢?有本事捅死我!」
周警官轉身指著許巧花,忍不住帶上髒話,「你踏馬給我閉嘴,她真的敢!」
吼完,他又看著我,苦口婆心道:「你剛從裡面出來,剛獲得自由……」
看電視劇,面對這種情況該怎麼勸?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朋友,想想你的事業……反正不會像勸我一樣乾巴巴地,什麼內容也沒有。
因為我什麼也沒有。
一想到這,搬進新房子的那點滿足感徹底消失,更覺得活著沒啥意思。
我突然爆起,猛地沖向許巧花,「免費飯票,哪裡跑!」
只不過被兩位警官拉住Ŧū́²了。
即便如此,許巧花仍舊嚇得尖叫,連滾帶爬跑到電梯口狂按按鈕。
我直接瞄準許巧花,把刀朝她一擲。
許巧花尖叫一聲,整個人滾進正好開門的電梯轎廂裡。
我不滿地「嘖」了一聲。
完了,還要靠自己在這個社會上掙扎。
6
因為動了刀,這件事性質就變了,我倆被一起帶到局裡。
先是分開錄筆錄。
負責我的小員警調出我的檔案。
「齊晴,剛刑滿釋放不到一個月?」
我點頭。
說來我這一生坎坷又簡單。
我爸是地痞,靠小偷小摸為生。
我媽是舞女,靠陪酒陪唱為生。
因為我這個意外,兩人紛紛從良,結婚過起了小日子。
他們靠著我媽攢下的錢做小生意。
很快,我出生了。
可惜,我媽生我的時候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而我是個女孩。
我爸很不滿意,慢慢地又在之前的狐朋狗友的勾搭下又開始酗酒賭博。
我媽是真心想過日子的,一邊勸他,一邊撐起生意。
說煩了,我爸就打我媽。
在我三歲的時候,家裡生意關門。
沒錢喝酒賭博,我爸就逼我媽去接客。
由此,他們三天兩頭被打擊,而我沒人照顧,只能靠小偷小摸過活。
員警不是逮到我爸媽,就是逮我,而我年紀小只能批評教育,他們反而還要給我弄吃弄喝的。
一直到十六歲,我媽年紀大了,家裡沒了進項,我爸盯上了我。
我媽保護我,讓我快跑。
她被我爸打死,而我也在他打死我媽得那一刻,從廚房拿出刀子趁他不備,從後面一刀捅穿腹部。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刀卷刃,滿地鮮血。
當時,就是周警官親手給我帶上的手銬。
他們可憐我,盡其所能地收集對我有利的證據,那個時候還不流行自衛的說法,殺人就是殺人。
我被判了二十年,經過表現減刑,最終十七年就被放了出來。
我不想住我爸留下的老房子,幸好老房子竟然還是所謂的學區房,我高價賣了,又買了現在這套房子。
隨便過吧,活著就活著,死了也可以。
7
錄完筆錄,我被帶到調解室。
許巧花已經在裡面了。
或許是見員警多了,也或許是我手裡沒了刀,許巧花又覺得她可以了。
她又開始瘋狂叫囂,讓我有本事捅死她。
「我告訴你,現在這事不是五千能擺平的,五萬,不給我就告你殺人未遂!」
我緩緩掏出口袋裡的彈簧刀,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
刀片「蹭」一聲彈出。
「我不喜歡未遂兩個字。」
調解室內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許巧花的尖叫聲,「救命!你們員警都是吃乾飯的!快攔住她啊!」
員警的怒吼聲,「她手裡怎麼還有一把彈簧刀!」
「我蝨子多了不怕癢!」
我們從室內追到室外,從樓上追到大院。
我每天在裡面跑步鍛煉,許巧花一個七十多歲的怎麼可能跑過我,很快就被我堵到牆角。
許巧花直接跪了,「我錯了,我不要你錢了!」
周警官適時開口:「齊晴!嚇唬嚇唬她就算了,你還想讓周叔再抓你一回嗎?」
我撇撇嘴,放下刀,抱頭蹲下。
我雖然有前科,可到底沒真的傷害許巧花,而且警局也想借我殺殺許巧花的風氣。
所以輕拿輕放,批評一頓了事。
許巧花則被警告。
「她真敢殺人!除非你晚上睡覺能兩隻眼睛站崗,不然你最好不要惹她。真出了事,可別怪我們沒提前說。」
我的兩把刀具被沒收,和許巧花一塊被送回社區。
許巧花這時也緩過勁來了,她惡狠狠地盯著我。
「你敢殺人,我也敢,我還有精神病院的證明,我殺人不犯法!你給我等著!」
我無所謂聳聳肩,越老越惜命,何況就她那點膽,我才不怕她。
8
我不想出門,感覺外面發展太快了,融入不進去。
反正家裡有吃有喝,什麼也不缺,便一直窩在家裡。
而許巧花也沒再來找麻煩。
直到彈盡糧絕,我餓地饑腸轆轆。
幸好出獄這段時間我自己摸索,也學會不少東西,拿出手機給自己點了早餐外賣。
我刷牙洗臉,又給小貓餵食鏟屎。
小貓是我出獄那天在監獄外面撿到的,一隻小狸花,很高冷。
而預計二十分鐘送達的外賣眼看半個小時了還沒人敲門。
我拿出手機,發現外賣員發消息說餐放樓下了。
我皺眉打通電話,「為什麼放樓下?不是該送上門嗎?」
外賣小哥直接道:
「你新搬來的吧?你們那棟樓特殊,有個老太婆守著,外賣員進出一次五塊錢,我這一單才掙多少錢。大家互相體諒,你可不能給我差評。」
我只能下樓拿外賣,一開電梯門就聽到一樓大廳,許巧花囂張的聲音在回蕩。
「不行,你們家今年的過路費還沒交,不能出去!醫生想進來可以,一個人五百!」
正好 903 也在,我問她:「這是怎麼了?」
「一樓的李大爺突發腦溢血,許巧花不讓急救人員進來搶救。」
我皺眉,「那把人抬出去啊。」
「李大爺夫妻倆昨天晚上才從外地回來,今天 11 號,過路費正好到期。他倆不會微信轉帳,現金又還沒來得及給,許巧花不讓他們出去。」
我一聽就火冒三丈,「他們住一樓,為什麼還要交過路費?」
「許巧花說了,雖然一樓公攤面積其他兩家也掏錢了,但是她家大門離單元門最近,而且她每天坐在大廳裡看門很辛苦,不給他們要工資就不錯了。」
我沒怎麼讀過書也知道,許巧花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邏輯!
她收的錢怎麼不說給他們分分?
眼看李大爺陷入昏迷,生死不明,而許巧花堵在單元門口寸步不讓。
李大爺老伴六神無主,「交,我現在就交,一千是吧?」
說著,就要掏錢。
許巧花得寸進尺,「不,是五千!大家要都是像你一樣晚交,沒半點懲罰措施,那這棟樓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9
李大爺老伴氣地渾身哆嗦,「你!」
因為是上班時間,大廳有不少鄰居聚集,有人看不慣想上前將許巧花拉開。
「你平時胡鬧就算了,我們惹不起讓著。現在人命關天,你不怕遭報應嗎?」
誰知,許巧花就勢往地上一躺,哀嚎著說他打老人,要他賠錢。
這下大家紛紛閉嘴,畢竟許巧花可是真敢訛人的,到時候有嘴也說不清。
李大爺老伴想要妥協時,我撥開人群走出去。
許巧花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懼意,「滾一邊去,這事跟你沒關係!」
我壓根不聽,打開自己隨手拎下樓的垃圾就往許巧花臉上倒。
這一袋子成分可複雜了,貓屎、剩飯剩菜、果皮紙屑什麼都有,還放了好幾天了。
許巧花尖叫著想要躲開,正好有一坨貓屎倒進她的口中。
她噁心跪在地上幹噦。
急救人員趁亂趕忙沖進來抬上李大爺揚長而去。
圍觀人員都在低罵許巧花活該,還給我比大拇指。
許巧花滿臉鼻涕眼淚糊一臉,她抬手指著我,「你們以為她是什麼好人啊?我都打聽清楚了,她是殺人犯!她殺了自己的親爹!」
大家看我的眼神紛紛帶上探究和懼怕。
我神態自若地扔垃圾、拿外賣。
剛剛還給我點贊的人們全都避之不及,爭先恐後地逃出大廳。
許巧花看著我得意地大笑,「得罪我,我讓你在這混不下去!哈哈——」
她的笑聲突然變調,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因為我真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真的敢殺人,你可以反抗,但你最好也真的有精神病!」
許巧花又報警了,她哭訴我差點殺了她。
還是那句話,樓道裡沒監控,凡事全靠一張嘴。
許巧花本來就在警局掛了號的難纏,現在我也跟她齊名。
這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模樣也讓他們苦惱不已。
我死不承認,許巧花哭鬧不止,員警煩不勝煩,各打五十大板後匆匆離去。
10
許巧花見報警沒用,四處在社區裡說我是殺人犯還殺的自己親爹,企圖讓流言蜚語唾沫星子淹死我。
奈何我壓根不經常出門,根本不受影響。
她又想模仿對付其他業主那樣,來我家門口拉屎撒尿扔垃圾。
我直接買了鬼臉面具和血漿,她褲子剛脫,我就一身紅衣出現,走廊裡慘綠的應急燈更是給我這個「女鬼」添了幾分詭異陰森的氛圍。
許巧花嚇得屁滾尿流,就這都沒暈,看來所謂的心臟病都是假的。
我突然對許巧花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覺,畢竟跟她鬥智鬥勇是我無聊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我都有些期待下一次許巧花又作什麼么蛾子了。
沒想到再次在我房門口鬧出動靜的,竟然是我們這棟樓的業主們。
通過他們七嘴八舌的訴說,我才明白他們來找我做什麼。
原來我們這棟樓的前後是有車位供業主停車的,結果停車位連帶著綠化帶都讓許巧花拿來種菜。
而他們只能每天在社區外面的馬路上尋找停車位,有時候甚至要把車停到距離社區兩個十字路口的收費停車場。
他們也曾找過相關部門投訴處理,可是工作人員來拆除,許巧花就躺地上撒潑。
弄到最後,相關部門都避著這件事走,畢竟誰也惹不起這麼個人。
最重要的是,現在又到了一年一度許巧花給地施肥的時候。
那氣味,過一趟,身上的味道三天不掉,六樓以下根本不敢開窗通風。
而我作為唯一一個敢和許巧花正面對剛且從無敗績的人,他們想請我想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203 的王大姐:「不能開窗通風換氣,我們大人無所謂,可我Ṫūₚ家才添了個小孫子,嬰兒的呼吸道多脆弱啊!」
601 的馬哥:「你上回往她臉上倒垃圾看得我是真解氣,我搬來五年了,那是我第一次見許巧花吃癟!」
1102 的慶姐:「我們都是普通人,掏光了家底才買了房子,誰知遇到了許巧花這樣的鄰居!我們惹不起賠不起,連躲都不開,你要真有辦法就幫幫我們吧,我們可以給你報酬。」
「可是我是殺人犯,你們不怕我了?」我疑惑發問。
馬哥擺擺手,「我們找人打聽了,錯不在你!是那個狗雜種,不配當爹!」
慶姐拉了一下他,惋惜ťŭ̀₅道:
「也就是當時法律落後,不然你這完全是自衛,白白將你大好年華耽誤了。」
王大姐做最後總結發言,「總之,我們想表達的意思就是,我們不會因為你的過去而看不起你,我們也為那天早上的舉動給你道歉,對不起。」
11
從小,街坊四鄰都躲著我們家走。
我爸是賭鬼,我媽也不是正經人,還帶著我也不學好,養成了小偷小摸的習慣。
他們明知道,我不偷那個饅頭,我可能會餓死。
還有學校的同學,他們扔掉的鉛筆頭、作業本、橡皮擦,我拾回來用,可他們會告老師說那是我偷的。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我的家庭,仿佛我也必須會偷會搶,成為一個問題少女才配得上那個家庭。
所以,我真的偷、搶、打架,學會靠暴力解決一切問題。
他們又會搖頭歎息,「果然,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那兩口子能教出什麼好孩子!」
而現在,我的鄰居們說,不會因為我的過去而看不起我。
他們應該都是很善良很老實的人吧,不然也不會一直被許巧花欺負。
我勉為其難幫幫他們好了。
12
第二天,我火速抵達戰場,又光速逃離戰場。
「噦……」
我抱著馬桶狂吐。
我以為的施肥,是化肥之類的東西,沒想到許巧花竟然用的是人造米田共!
好幾桶,Ṫű̂ₑ也不知道攢了多久!
我本來想發瘋把那些菜啊什麼的都拔了,這下我是半點不想動手。
幸好,樓裡有幾家是後搬到城裡的,之前在農村老家種過地,說許巧花種的這些菜最怕濃鹽。
於是,我廣泛徵集資源。
1001 的大哥說他能借到灑水車,502 的大姐說她有辦法搞到大批量的鹽……
一切準備就緒,我帶上加厚版口罩,端起灑水車自帶的水槍。
我先從樓後開始澆,轉了大半圈,車子來到樓前,一直守在單元門的許巧花看到了我。
她看看灑水車,看看我,頓時趾高氣昂,「呦,你是知道我的厲害,故意討好我嗎?
「我告訴你,晚了!過路費和精神損失費,一共五萬,一分都不能少!
「不然,你就是跪地給我磕頭道歉都沒用!」
我看著許巧花勾勾嘴角,直接用行動告訴她,我的態度。
我調轉水槍方向,紛紛揚揚的濃鹽水噴了許巧花一身,濺起的泥水糞水沾滿許巧花褲腿。
她尖叫著,「你個該死的殺人犯,不會看准點!
「等等!你給我地裡澆的什麼!」
我無辜地瞪大眼睛,「當然是水呀!」
許巧花發了瘋一樣地想要撕打我,可惜我早就爬到車頭頂,任由許巧花怎麼罵,我都無動於衷。
許巧花急得想拿石塊砸車。
司機大哥降下車窗,「你敢砸就賠錢。」
這是專門找到司機,滿臉絡腮胡,一身橫肉,兇惡的樣子看著就害怕。
許巧花欺軟怕硬,乾脆拿起手機報警。
員警顯然比我有經驗多了,他們恨不得帶了十幾層口罩前來。
「我起早貪黑種的菜,都被那個賤人毀了,我要她賠錢!」
我學她的樣子大喊:
「我就是想緩和一下我們的關係,專門找了車給許大姐的地澆水,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許巧花氣急敗壞,「你給我的菜澆的是鹽水,我價值十幾萬的菜都毀了!」
真是張嘴就敢說,人家專門種菜賣菜的一年才多少錢,她張口就值十幾萬!
員警問我:「你澆的什麼水?」
我兩手一攤,「就是普通的自來水呀。」
員警根本不想管,許巧花給菜澆糞,氣味影響的不僅僅是 5 號樓,還有周邊樓,他們每年這個時候都不知道要接到多少電話。
解決不了,還兩頭挨駡。
他們對著許巧花道:
「誰質疑誰舉證,人家現在說是普通的水,你說是鹽水,你怎麼證明?」
我舉手搶答:「車裡的水已經澆完了,許巧花想證明是鹽水,就只能趴地上舔一舔嘗嘗鹹淡了。」
許巧花氣得要跳起來打我。
她說白了就倚仗著年齡大,慣用撒潑打滾訛人那一套,現在遇到我這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員警還不站她那邊,她就沒辦法了。
不過我還是積極表示,願意把這些恢復如初。
13
澆了濃鹽水,許巧花的菜很快就蔫了。
她咒駡的聲音我在九樓都能聽到。
越罵我越有勁,扭頭喊來工人,前面平地,後面鋪水泥鋪磚頭。
許巧花想阻攔,可惜我早就讓王大姐組織了周圍樓裡的居民,深受其害的他們把許巧花圍在裡面。
許巧花剛抬手想動手,前排一個大爺直接捂著臉躺在地上。
「誒呦,許巧花打人了!」
我的原意是大家撐到把地鋪完就行,沒想到隊伍裡還有實力派!
王大姐小聲給我科普,「這是 6 號樓的李大爺,聽說年輕的時候是個地痞流氓,後來成家了才改邪歸正。之前都住外省兒子家,今年才回來就遇見這事。」
許巧花果然不是李大爺對手。
許巧花問候他母親,李大爺就問候她祖宗十八代。
許巧花說心臟疼,李大爺就說自己要被氣成腦溢血了。
除了李大爺,有幾個大娘也捨下臉面,有樣學樣,跟許巧花對峙起來。
主打一個有來有回,精彩絕倫。
我一邊指揮工人加速度,一邊狂記筆記,這都是知識點啊!
除了鋪地磚,畫車位線,我還讓物業加裝了好幾個攝像頭。
物業這幾年也被許巧花搞到崩潰。
不交物業費。
把社區的噴泉池改成私人養魚塘。
為了翻塑膠瓶把垃圾桶放翻,垃圾丟的到處都是。
現在眼見有人能整治她,也是十分配合,立刻讓人加裝。
我指著攝像頭和平整乾淨的硬化地,「我告訴你,公共區域所有業主都有使用權!你要是再敢霸佔種菜,種一回我就給你澆一回水!還有破壞路面就是損害公眾財產,我們可以報警,讓你賠錢的!」
許巧花狠狠地盯著我,「你們別忘了,她可是殺人Ťų₆犯!」
王大姐一把瓜子皮扔她臉上:「怎麼,你真趴地上嘗了嘗鹹淡?說出來的話這麼臭不可聞!」
有王大姐帶頭, 鄰居們陸續開口維護我, 許巧花在一片咒駡聲中躲回屋裡。
臨走還不忘放下狠話,「你給我等著!」
王大姐他們激動不已,這可是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代表著他們推翻了許巧花在社區裡稱王稱霸的時代。
「晴晴, 你太棒了!」
我撓撓頭,「其實我也沒幹什麼, 不管有沒有我, 只要大家擰成一股繩,許巧花就不敢太囂張的。」
我們慶祝著勝利。
大家聽說我沒有工作,紛紛給我介紹。
有自家親戚廠裡缺人的, 還有讓我去他們家小超市當收銀員的。
物業也來湊熱鬧, 他們讓我在物業領個閒職,幹不幹活的不重要,主要是防著許巧花作妖。
於是, 我成了社區巡邏隊的一員, 而且我也在想辦țų₂法怎麼讓許巧花把收取的過路費退回來。
只是, 我還想出辦法,許巧花先找上了我。
14
晚上,我獨自巡邏地下車庫。
暗影裡,許巧花突然竄出來,舉起菜刀就砍。
我閃躲不及,被菜刀劃破胳膊。
許巧花舉起刀還要再砍, 「你知道什麼叫槍打出頭鳥嗎?從來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 你敢欺負我,你叫你那些好大姐來幫忙啊!來一個我砍一個!
「你是帶頭人, 我把你砍死了,社區其他人才會更怕我!」
現在晚上十點, 地下車庫根本沒人來。
但是, 車庫有監控, 為什麼許巧花敢光明正大動手?
血液滴在地上, 我的腦海中那一地鮮血和屍體再度浮現。
我雙眼通紅,對劈砍過來的菜刀視而不見, 舉起棍子照著許巧花就打。
許巧花吃痛,捂著頭倒地, 我依舊不依不饒。
「晴晴!」
王大姐和對門 903 女孩的聲音穿破屏障, 傳進我的耳朵。
員警很快趕到戰場,我和許巧花被送去醫院。
原來, 王大姐她們做了夜宵給我送到物業值班室。
值班室裡沒人, 她通過大屏的監控看到了我和許巧花,連忙報警並趕了過來。
許巧花堅持稱自己當時精神病復發, 沒有記憶。
精神病殺人不犯法。
我當場要求對許巧花進行精神鑒定。
為了嚴謹, 員警同意了。
許巧花將裝瘋賣傻演繹到極致,可她不知道,精神病醫生有一套自己的判斷標準。
她是冒充的, 而且她所謂的證明根本就是自己弄的假的。
許巧花還想通過裝心臟病裝三高, 通過撒潑打滾這些當時讓員警放了她。
可她的行為已經涉及故意殺人,跟以前的小打小鬧完全不同,怎麼可能還輕拿輕放?
許ṱúₘ巧花被判處有期徒刑, 她這些年通過收取過路費的不當盈利也被退回。
我從醫院出院,王大姐他們開車來接。
5 號樓前掛上了橫幅——【歡迎齊晴回家!】
大家擠在一起對我驅寒問暖,從未體會過的關心縈繞在我心頭。
我要和我的小狸花在這裡住一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