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鏡

試用新買的望遠鏡時，無意間發現對樓新搬來一對不愛拉窗簾的小情侶。
他們白天形同陌路，晚上卻又激情四射，恍若無人。
我對此興致缺缺，可就在準備收起望遠鏡時，我看清楚了那對情侶中，女人的臉。
那一刻，我墜入愛河，也成了對樓專屬的「偷窺者」。

1
注意看，這個男人叫小帥，他是一個外賣員，每天早上八點都會準時出門，每天晚上十點都會準時下班回家。
這個女人叫小美，是一個美甲店的店員，九點上班，八點下班，每個月都有四天的休息時間。
此刻正值夜間十一點過，小帥和小美在房間中做著激烈的運動。
大概兩分鐘後，運動結束。
我也在此時默默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思緒被拉回到從前。
兩個月前，我正在試用新買的望遠鏡，卻無意間看到了對面樓的情侶在做運動。
遇到這種事情，要說不感興趣是不可能的，於是我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不過獵奇心作祟也就幾分鐘，我很快就對此失了興趣。
先不說舉著望遠鏡的手舉久了發酸，況且一直這樣看下去的話，被他們發現我就完了。
可就在我準備收起望遠鏡時，我卻突然看清了那個女人的臉。
她的每一個五官都長在了我的審美上，可以說是長在我心巴上的完美女人。
我收起望遠鏡的手微微一頓，顧不得手臂上的酸痛，再次把望遠鏡移到了我的眼前。
多麼美麗的女人啊。
可是這麼美的女人，為什麼不是我的？

2
從那之後，我開始迷戀上了這種暗中窺視的生活。
作為一個外表光鮮亮麗，坐擁數百萬粉絲的科普類博主。
我對自己的這一行為感到無比羞恥，內心深處藏著深深的負罪感。
但同時，我又十分沉迷這種偷窺他人生活的感覺，會給我帶來一種不可名狀的愉悅感。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ŧű⁷堪稱變態的心理，但並不妨礙我繼續窺視他們的生活。
為了方便自己的幻想，我把那個無比美麗的女人稱作小美，那個男的，姑且叫作小帥。
取這個名字的原因？
還要歸功Ţú⁵于這段時間看了太多的影視解說。
為了能更好地觀察他們的生活，我甚至改變了自己長達數年的生活習慣。
比如在以前Ṫų₉，我一般都是晚上直播。
可自從對小美一見鍾情後，為了偷窺他們，我把直播時間直接從晚上調到了中午。
不過人的欲望會日益膨脹，永遠欲求不滿，我也不例外。
剛開始時，我只要能用望遠鏡偷窺到小美，就能滿足我陰暗的內心。
漸漸地，我開始並不滿足於此。
在欲望的驅使下，我算好時間，趁小美出門尾隨在她的身後。
這也是為什麼，我能知道她在美甲店上班的原因。
兩個月下來，我幾乎摸清了他們所有的行動軌跡，但也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每到飯點的時候，小帥都會給小美送飯。
作為一個外賣騎手，順手帶飯給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老婆，這件事情本身並不稀奇。
可問題是，小帥每次給小美送飯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甚至當店裡的其他同事詢問小美和小帥之間的關係時，她也從不多言，並且一口否定自己和小帥有任何關聯。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之間必然有著某種特殊關係。
畢竟你點外賣的時候，不可能永遠都是同一個外賣騎手給你送飯。
所以她堅決否認自己和小帥的關係，反而為這件事情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
暗暗偷腥的第三者？
無法言明的禁忌愛戀？
又或者是單純的買賣關係？
帶著這些問題，我開始去尋找答案。
明明是躲藏在暗處的蟑螂，現在卻像是一個掌控了他人命運的神一般。
不知為何，窺視他們兩個人時，我總會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我為自己這些愚蠢而又無知的想法感到可笑，同時又享受著這種想法帶給我的快感。
通過我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我腦海中羅列的那幾種可能都不存在。
首先，他們家從來沒有出現過第三個人。
其次，他們的相處方式也根本不像另外兩種可能。
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不願意承認他們的關係呢？
其實我還注意到一個比較有意思的點，小帥的精力十分旺盛。
他們每一晚都要進行一次運動，雖然時間不長。
不僅如此，我還不止一次看到過，小美站在窗前，眼神憂鬱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神情，但想來，這八成和他們白天的形同陌路有關係。
這一切的一切，都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像我這樣的科普類博主，大多都有著一些強烈的求知欲。
當你的心裡存了一個巨大的疑團時，就會很想去弄清楚這背後的真相。
我觀察了小美很長時間，但並沒有什麼收穫。
不過既然在小美身上找不到答案，那我打算把接下來的重心放在小帥身上。
可這有一個比較麻煩的地方，小帥是個外賣騎手，每天必然要跑很多地方。我要是就堂而皇之這樣跟著他，很容易會引起他的懷疑。
但就這樣放棄探索真相的話，我又實在不甘心。
再三思量下，我還是決定先過去看看，心想只要謹慎一點，應該就不會有暴露的風險。

3
第二天早上，我特地起了個大早。
簡單洗漱一番過後，我下樓來到小帥所在的樓下，靜靜等待著他出門。
我並不擔心他會認出我來，嚴格來說，他恐怕一次都沒見過我。
別說是我和他從沒正面碰țŭ⁸過面，就算是偷窺時，我也是關上燈拉上窗簾，在縫隙裡偷偷觀察他們。
即便偶然在外面路過碰到我，想來也不會對我這個人有什麼印象。
當然，除非他是我的粉絲。
但這種可能性就更小了，畢竟百萬粉絲放在全球人口數量裡，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就在我想得入神的時候，小帥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穿著外賣員的服裝，和往常無異，只不過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多看了我兩眼。
我沒有多想，只是猜測這大概是因為他第一次見我，所以對陌生人格外注意一些。
畢竟我的行為確實有些古怪，他出來的時候，我正蹲在牆邊發呆。
我沒有選擇貿然跟上去，而是眼睜睜地看著他騎著自己的兩輪車走遠。
隨後我才迅速起身，也騎上了自己的小電驢。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跟著他跑完了兩個單子，但他隨之而來的動作卻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整整一個早上，小帥僅僅只是接了兩個單子，剩下的時間他都坐在車上玩手機。
這樣的外賣騎手並非不存在，可是對於他這樣的全職騎手來說的話就顯得很不合理了。
畢竟騎手沒有固定工資和底薪，他們的工資和他們一個月跑的單量直接掛鉤。
許是有些累了，所以想休息一會兒吧。
我心裡面這麼想著，為他的行為找了個還算合理的解釋。
就這樣，我一直陪他等到了飯點。這個時間段是單量最多的時候，也是大部分騎手開始沖單的時間。
可讓我意外的是，小帥依舊無動於衷，反而優哉遊哉地去吃了頓飯。
吃完飯後，他繼續坐回車上玩手機，看起來絲毫沒有要繼續跑單的樣子。
我強壓住心中的疑惑，一直跟著他直到晚上。
整整一天，他居然只是出去送了五次外賣，其餘時間一直都在玩手機。
回到家後，我坐在沙發上發呆，腦海裡不斷回想著小帥的反常行為。
如果他每天都只是送這麼幾次外賣的話，一個月的工資恐怕不會超過一千塊錢。
一千塊，這點錢甚至連房租都付不了，更遑論吃飯了。
要麼就是他今天非常累，休息這麼長時間，也只是一個意外。
單一的測試並不能保證結果的準確性。
所以，我打算多觀察他幾天，再下結論。
我又繼續觀察了他兩天，這兩天的情況和第一天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他每天的單量依舊沒有超過兩位數。
這是怎麼回事？
疑惑在我的心底紮根。
要知道，我們所處的地方並不是什麼三、四線的小縣城，也是市里一等一的黃金地帶。
按照他們租住的那個房子來看，一個月的房租少說也要三千塊了。
小美也不是什麼高薪人員，只是一個在美甲店上班的店員。
工資頂多也就是六七千，這樣的工資一個人生活的話倒是綽綽有餘。
可關鍵是，她並不是一個人。
況且根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他們的生活過得並不拮据，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好。
小美更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購置大量的衣物，小帥也從不虧待自己，就連抽煙都是只抽華子。
這樣的生活品質，顯然不是幾千塊錢工資就能支撐得起的。
所以，他們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錢？
我心中疑惑更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應該是富二代體驗生活吧。」我低聲嘟囔了一聲，就拿起望遠鏡走到窗邊。
每天的運動時刻又開始了。

4
心裡的疑問暫時有了答案之後，我也就不再繼續去跟蹤小帥了。
雖說我還是沒有弄清楚，他們白天為什麼要裝出一副互不相識的模樣。
這一天，我正在家中坐著剪輯視頻。
因為長時間盯著電腦的緣故，我的眼睛開始有些發酸。
正打算休息一會兒，於是走到窗邊看看風景。
哪曾想，當我走到窗邊隨意一瞥，卻看見小美家中隱隱有三個人影浮現。
我心頭頓時一顫，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們家裡出現第三個人。
也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的時候，看見他們在家。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瞬間勾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我迅速轉身拿起望遠偷窺。
來訪的陌生人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個箱子。
我看見小帥正表情嚴肅地說著話，小美則乖乖地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但不知為何，我好像能從小美的表情中讀出一絲恐懼。
是的，恐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停止了交流。
西裝革履的男子將箱子放在地上，隨後慢慢打開。
看清楚箱子裡的東西後，我拿著望遠鏡的手忍不住顫了一下。
一個異常荒唐的念頭，隨之浮現。
因為那箱子裡面，全是鈔票！
也不怪我多想，這種場景，和電視劇裡演的那種見不得光的交易有什麼區別？！
說實話，我嚴重懷疑，他們是不是潛藏的犯罪分子。
我暗暗咽了口唾沫，下意識拿起手機。
撥號介面眼前亮起又熄屏，我卻遲遲未能下手。
很荒謬，我居ẗũ₌然有些不捨得小美，我不希望她就此消失。
明明我和她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明明她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這樣的念頭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我無法說服一個已經失去理智的自己。
我垂下舉著手機的手，隨後熄滅手機螢幕，將其扔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
或許事情並不是我想的那樣呢？
或許只是我自己想多了呢？
我開始安慰自己，又或者說是，自欺欺人。
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放棄了報警的想法。
之後，我看見小帥給小美使了Ṫű̂⁴個眼神，小美默默點了點頭，上前將裝滿鈔票的箱子提了過來。
接下來又是一些非常無趣的交流，我不懂唇語，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最後，西裝革履的男子點了點頭，臨走前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小帥，眼神犀利。
看這樣子，似乎是在放什麼狠話。
男子走後，小帥和小美也相繼離開了我的視線範圍。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美離開房間時，似乎往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發現了我的存在！
我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這才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眼下是白天，光線明亮，她很有可能察覺到我的存在。
最關鍵的是，我剛才偷窺時太過匆忙，並沒有拉上窗簾，整個人完全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中。
要知道，我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很大的落地窗的旁邊。
「完了完了完了……」
我面色一白，將望遠鏡隨手一扔，立馬拉上窗簾，整個人躲在黑暗之中。
一旦偷窺的事情暴露，我的事業和人生怕是就此毀於一旦，我不想這樣。
而最讓我感到恐懼的是，如果他們真的在進行某種違法交易的話，一旦知道我目睹了他們交易的過程，豈不是會過來殺人滅口？
我蜷縮在沙發上，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念頭。
我甚至想不顧一切地逃離這個地方，遠離這座城市，這樣的話，我或許還能夠活下來。
思考再三，我還是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地方。
於是我訂好明早的機票，開始收拾行李。
整整一天，我都躲在家中沒有出門。
這一晚，也是我第一次沒有去偷窺他們的雙人運動。

5
次日，天邊才泛起一抹亮光。
此時，我手握行李箱，走出了房間。
昨晚我並沒有睡好，擔心在自己睡著之後會有人破門而入，隨後將我殺死在夢境之中。
鎖上門後，我最後看了眼這個住了好幾年的地方，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離開樓層時，我特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我這才迅速離開。
只不過，我才走出幾步，一道清冷美妙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你要跑嗎？」
我知道這句話是對我說的，我也知道說這句話的人是誰。
但我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強裝鎮定地讓自己走得更快了一些。
「你跑不掉的。」
我還是沒有停下步伐，依舊裝出一副恍若未聞的樣子。
「我知道你聽見我說話了，你就不想和我聊聊嗎？」
身後傳來幾聲急促的喘息，女子清冷的聲音也離我越來越近。
我深呼了一口氣，直接扔掉手中的行李箱，不顧一切飛奔離開。
就在我拿定主意，準備拔腿奔逃的時候，小美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幫幫我，可以嗎？」
柔弱，無助，絕望，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從這寥寥數語中聽出這麼多情緒的，但我的心在這一刹那猛地顫了顫。
在我身後的，是那個讓我念念不忘的女子，是那個讓我沉淪其中無法自拔的人。
她正無力地求著我，我又如何能夠視而不見？
我還是回頭了，像一頭為了欲望而失去理智的野獸。
她就在我的身後，眼眶中淚花翻滾。陽光灑落在她的碎發上，像給絕美的藝術品點綴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鑽石。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看清她的臉。
白玉無瑕，美得不可方物。
我從她的美貌中回過神來，輕聲問道：「你要我幫你什麼？」
她看著我愣了一瞬，隨後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才柔聲說道：「我想離開這裡。」
我沒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問道：「什麼？」
「我想逃離這個地獄，我不想再幫汪澤做那些事情了。」
汪澤，想來這就是小帥的名字。
「我看見你了，昨天我們交易的時候。」
儘管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她戳破的那一瞬間，我的手還是猛地顫了一下。
她果然是看見我了。
腦海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同時也清楚自己如今停下腳步的代價是什麼。
這意味著，之後的我將面臨一個天大的麻煩。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不是英雄，卻也拜倒在美人的裙擺下。
長籲了一口氣之後，我握緊手中的行李箱，手汗打濕手心，我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說說吧，你要我幫你什麼？」

6
我們並行回到我的家中，此刻，小美就坐在我家沙發上。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那雙眼睛就好像有魔力一般，總能蠱惑我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確定看見我們的那個人就是你。」
小美率先開口，打破了我們良久的沉默。
「要不是你回頭看我的話，我還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似乎是為了緩解這有些嚴肅的氣氛，她微微一笑，臉頰邊可愛的酒窩幾乎要把我灌醉。
「汪澤，就是和我住在一起的那個男的，他其實是一ẗű₁個『送信人』。」
「送信人？」閒聊來到正題，我也從她的美貌中驚醒。
「嗯，簡單來說，就是為他背後的金主們送貨。」
「送貨？這個貨，指的是什麼東西？」我很敏銳地抓住了其中關鍵的詞語，幾乎出於本能地懷疑這個貨就是毒品。
要是沾上這種東西，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當場報警。
「文物，或者一些別的東西。」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深處似乎藏著一種很特別的情緒，我看不清那是什麼，但沒來由地發怵。
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深思，就被小美的話吸引了思緒。
「別的東西又是什麼？」我輕聲問道。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隨後微微搖頭：「我不知道。」
似乎明白我在害怕什麼，她很快又接著說道：
「但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是毒品！」
我不知道她出於什麼目的說出這番話，又是如何在不清楚交易物品的前提下，就堅決保證那個東西不是毒品。
但是我卻鬼使神差地就是想相信她，就憑她那雙眼睛，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
「好吧，那你要我怎麼幫你？」
聽到我的問話後，小美盯著我看了良久，隨後才正色道：「制服汪澤。」
「制服他？」我微微皺眉，接著說道，「既然你想逃離他的身邊，為什麼不選擇報警呢？」
沒等她說話，我就把心中猜到的答案說了出來。
「因為你也參與了這個違法的行動，你不想坐牢，對吧？」
小美面露詫異，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猜出了她的想法，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我並不意外。
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似乎在她的眉眼間看到了一絲笑意。
小美搖搖頭，雙目失神：「不對。
「我沒有參與過他做的任何事情，頂多就是他們來家中交易的時候，我在他的威脅下去幫他把錢給拿過來。」
「那你為什麼不報警？」
「因為他手上捏著我的把柄！」說這話時，小美狠咬牙齒，美目中充斥著無邊無際的憤怒。
「什麼把柄？」
她的嘴唇顫抖，眼皮微垂，嬌弱地垂下了頭。
等她再次抬眼看向我的時候，她那雙美到極致的眼睛染上緋紅，晶瑩的淚花在眼眶中打轉。
小美深呼了一口氣，顫抖著開口：「他的手上，有我的裸照和視頻。」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聲音明明很小，卻又像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和勇氣。
我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她幾句，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久後，我終於下定決心：「好，我幫你。」
我不能讓這個美麗的女子，活在這樣的地獄中。
她可以不是我的，可以不認識我，但是她不能過上這樣擔驚受怕，委曲求全的日子。
「謝謝你。」小美突然抓住我的手，濕滑的手汗浸濕了我的每一個毛孔，我甚至還能感受到她的雙手在輕微地顫抖。
由此可見，從剛才到現在，她究竟是有多麼的緊張。
她應該是怕我不答應她，怕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希望再次落空。
這一刻，我在心中默默下定決心，無論前路有多麼艱難，我都不會放棄這個女人！
「沒事。」我揮揮手，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想讓她的心裡不是那麼難受。
小美點點頭，隨後慢慢地將腦袋靠在我的肩上。
我陶醉於她秀髮間散發出的幽幽香氣，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靜謐。
「今晚我們就動手好嗎？」
她嬌柔的聲音冷不丁地傳來，我還沒回過神來就先下意識點了點頭。
「晚上，我會給他下藥，到時候你只用過來幫我把他送到公安局就行了。」
「下藥？什麼藥？」我愣了一下，決定問清楚詳情。我可以幫她，但是不能出人命。
「嗯，我搞到了一瓶安眠藥，會讓他睡得比較死。家裡我還準備好了繩子，只要他一睡著，我們就可以把他捆上交給員警。」
聽她這麼一說，我放下心來。
準備得這麼充分，想來她心中早就有了這個打算。
可問題是，對方既然被下了藥，必然就沒有什麼反抗能力了，拿繩子給他捆上這種事情，小美一個人就能做到。
為什麼還要我去幫她呢？
似乎是知道我擔憂什麼，還沒等我發問，小美就開口解釋道：「我一個人的話，有點害怕。」
「好，今晚我在家裡等你通知。」我輕聲應道，心中卻已了然。
也對，她畢竟只是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想找個人來幫忙也說得通。
我們又商談了一些對付汪澤的注意事項之後，她這才起身離開。
而我，則在家中等著對方的通知。

7
這一天過得很快，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刺激的事情，所以我難免會有些緊張。
等待的過程中，我時不時地就會拿起望遠鏡看小美家的情況。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當我看見汪澤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的時候，我知道，計畫要開始了。
大量的手汗開始浮現，我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突然，手機提示音響了起來，我拿起手機一看，是小美叫我過去。
越到行動的關口，我就越發緊張。
我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著，這一刻，我幾乎要放棄了去幫她的打算。
下一秒，我就看見小美那張楚楚可憐的臉龐又出現在她家的窗邊。
我深呼了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
但我不能就這樣空著手過去，為了保險起見，我從家中拿了一把匕首。
說起來，這把匕首還是當時拍某個視頻時用到的道具。
我將匕首放在褲兜裡，迅速沖出門，直奔小美家中。
我不敢耽擱，生怕中途出現什麼意外。
大概過了三分鐘，我這才來到她家門口。
出乎意料的是，她家的門居然還關著。
我沒有貿然敲門，而是給小美髮了一條資訊。
過了一會兒，裡面才傳出開門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我渾身肌肉緊繃，默默將手伸進褲兜，隨後死死地握住那把匕首。
因為我不確定開門的人是誰，所有的可能性我都不能放過。
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不是小美，而是小帥那張棱角分明的面龐。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尖刀光滑的平面反射到燈光，我眸光一閃，下意識偏過頭去，同時本能地側身一避。
可我依舊沒能避開這一刀，儘管我已經足夠謹慎，但畢竟沒料到迎接我的會是一把尖刀。
準確地來說，我沒想到的是，小帥居然會毫不猶豫地對我痛下殺手。
尖刀沒入我的左肩，姍姍來遲的痛感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悶哼一聲，雙目血紅，理智頓時被憤怒淹沒，在腎上腺素的加持下，我從兜裡掏出了那把匕首，不顧一切地往前刺去。
可我並沒有什麼打鬥經驗，又是帶傷之軀，因此對方很輕易就躲過了我的進攻。
緊接著，他抓住機會，卸掉了我手中的匕首。
同時一把將我拉進房間，我被重重摔在地上，眼睜著門被悠悠關上。
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傷口大量的出血抽空了我大半力氣。嘗試幾次都沒成功之後，我被迫放棄了站起來的想法，只能平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小帥玩味地看著我，卻沒有繼續動手，小美站在他的身邊，看向我的眼神中滿是笑意。
「幹得不錯。」汪澤誇讚了一聲，然後輕輕撫過小美的腦袋。
見到這一幕，我瞳孔微縮，心中浮現出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
我看向小美，有氣無力地說道：「你騙了我。」
她微微一笑，悄然走到我的身邊。
「我也沒想到你這麼好騙啊。」她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隨後面色一變，將手指頭摳入我的傷口中。
「我還以為，你很難騙呢，畢竟是一個坐擁百萬粉的大網紅。」
劇烈的痛感讓我渾身抽搐，我死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為什麼要騙我？」我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她聽到我的問題過後，呵呵一笑，然後將手指從我的傷口中抽了出來。
又是一陣強烈的痛感襲來，我握緊雙拳，咬破舌頭，卻依舊不受控制得痛到喘氣。
「想騙就騙了唄，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看到對方得意揚揚的模樣，我恨得牙癢癢，但也清楚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就算拿報警來威脅他們，恐怕也沒什麼用，畢竟這兩個人都是亡命之徒。
只是讓我想不通的是，在這個滿是監控的地方，他們怎麼敢這麼做這樣的事。
「行了，別鬧了，趕緊動手，沒多少時間了。」汪澤突然開口。
小美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後從家中翻出一個箱子。
汪澤則是在沙發上鋪上了一層白布，隨後將我手腳捆住，放在上面。
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反抗，只能任由他們擺佈。
至於那個箱子，裡面裝著酒精和手術刀之類的東西。
看到這些東西，我心頭因恐懼顫了一顫。
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在做販賣人體器官的勾當。
可他們為什麼盯上了我？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我看見了他們交易嗎？
答案可能不僅於此，我的大腦急速轉動著。
猛然間，我想到自己在數月前發過的一條視頻。那個視頻裡面，我暴露了自己的血型——罕見又稀少的 p 型血。
或許這才是他們找上我的原因。
血型匹配的話，器官移植成功的概率也會大上一些。
對於一個迫切想要活命的買主來說，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過。
也就是說，那個買主，很有可能也是 p 型血！
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徹底沒有活下來的機會了。
就在我已經絕望的時候，我卻注意到一個奇怪的點。
汪澤的腳步突然變得異常虛浮，時不時還會拍一下自己的腦門。
難道小美真的給他下藥了？！
這個念頭出現那刻，我明白，這或許將是我能否活下來的關鍵！

8
「汪澤，你被下藥了，她給你下藥了！」
我不顧一切地大喊起來。
汪澤聽到我的聲音後先是一愣，隨後又直勾勾盯著小美。
他有些神志不清地搖了搖頭：「我說今天怎麼這麼難受。」
小美驚恐地退了幾步，高高舉起手裡正在消毒的手術刀，死死盯著眼前的那個男人。
「你這婊子還真給我下藥了？！」
汪澤舔了舔嘴角，猛地朝著小美沖了過去。
儘管我並不知道小美為什麼要給汪澤下藥，但此刻，我確實求得了一線生機。
趁著他們對峙的這段時間，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子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跌落在地的瞬間，傷口與地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強烈的痛感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看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匕首，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一點一點朝著匕首蠕動過去。
我的動作自然逃不過他們兩人的眼睛，小美更是尖叫一聲：「他要跑了！」
汪澤迅速回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又惡狠狠看著小美：「他跑不了！」
我心中祈禱著他們僵持的時間再久一些，然後費力地往匕首所在的位置爬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已經快要摸到匕首的時候，我聽見了有人倒在地上的聲音。
看去之時，汪澤無聲地躺在地上，在他的心臟處，還插著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
還是差了一點……
我在心底絕望歎氣，卻不願意就這樣放棄所有的希望，只能努力繼續往匕首處蠕動。
很快，隨之而來的一腳，斷送了我所有的希望ẗù⁵。
匕首從我的眼前飛過，最後在最遠的牆角位置落下。
我瞳孔一顫，終於無力地躺在了地上。
希望，還是破滅了……

9
小美沒有再將我放回沙發，反而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邊。
她的手裡，還拿著那把從小帥身上抽出的手術刀。
她沒有動手，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我也就靜靜地躺在她的身邊。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覺得她十分美麗，可以讓我一眼就墜入愛河的存在。
「我沒有騙你。」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美說話了。
我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再說這些話有什麼意義。
「我的確被他威脅了，我本來只是醫院裡的一個護士，我本來也有自己正常的生活。
「都是他，是他毀了我的生活，也毀了我。」
她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喜歡偷窺別人的陰暗老鼠。
「況且，你實在是太沒用了，在我的計畫之中，你們應該拼個兩敗俱傷的。
「沒想到你一來就被汪澤給制服了。
「幸好我早就算到了這一點，還是給汪澤下了藥。」
說話的時候，她正拿自己的衣服一遍一遍擦拭著手術刀。
「一會兒取了你的器官完成交易，明早我就會坐上飛往其他國家的飛機。
「到那時，我就徹底自由了。」
我有些看不懂這個女人了，我從未想過，她居然是這樣謹慎又聰明的人。
即便是面對我這個將死之人, 她也沒有說自己到底要逃到哪個國家。
「可是，這樣真的就自由了嗎？」
鬼使神差一般, 我將自己心底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她怔了一下，突然像瘋了一般抓住我的肩膀。
「沒人威脅你，沒人偷窺你, 這還不是自由嗎？！」
我的眉頭抽了幾下，平靜地看著她那雙早已無比血紅的眼睛。
「你的眼睛, 沒有以前那麼好看了。」
很奇怪, 當人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那刻，反而會陷入一種怪異的平靜之中。
我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下，即便她再次觸碰到了我的傷口, 我也能在巨大的痛感中保持平靜。
「討厭的眼神。」她不知怎的, 也愣了一下, 隨後鬆開了抓住我肩膀的雙手。
「不管怎麼說，該上路了……」
她突然也變得平靜起來, 慢慢解開我身上的衣物。
我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突然間，房門被人踹開。
我睜開眼, 門口突然沖出一群員警。
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我想不通員警為什麼會過來, 但我又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意志。
可小美似乎並不意外員警會出現在這裡。
她一如既往, 乖巧地舉起雙手, 回頭看著我甜甜一笑。
「你那個討厭的眼神，還真是救了你一命啊。」
我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員警帶走。
而我, 則被送去了醫院。
我在病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等到醒來之後, 我下意識拿起手機。
手機裡有一條小美給我發的信息。
看時間應該是在我被汪澤綁在沙發上的時候發的。
【你要是能看到這條消息，就說明我放棄了殺你的打算。
我早就感覺我應該不會殺了你，雖然你是一個陰暗的偷窺狂，但你每次看向我的時候，那雙眼睛裡都藏滿了愛意。
我從沒那樣被人真切地愛過。
汪澤不愛我, 他看向我的時候, 眼裡全是佔有欲，我對於他來說，就是一件物品。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最後應該是員警救了你吧？畢竟報警的那個人, 是我。
不要試圖去理解我的想法，我只是累了。
還有，我早就不是一個正常人了。
其實這句話我本來不想說的, 但我想了想, 還是想說：我希望有人能記得我, 畢竟有人記得你，你才算是活著。
所以，請你記住我, 永遠記住我, 好嗎？
我想活著，精神意義上地活著。
不知道，我的結局，是不是我要尋找的自由。】
我盯著這段話沉寂良久。
最後, 默默刪掉了這條資訊。
如她所願，我會永遠記住她這個人。
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了。
但，也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