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後

我爹高中探花那日，我娘被人發現衣衫不整的昏迷在鬧市。
我爹感念我娘多年供養他讀書，不計較我娘失了身子。
人人都誇我爹仁義，連當今皇上也感歎我爹情深，但是為我爹名聲考慮，他下旨賜婚永陽侯嫡女給我爹為妻，想讓我娘自請下堂為妾，然而我娘性情剛烈，當夜就懸了梁。

1
我爹幼時家中遭遇洪水，全家只有他活了下來，他流過浪，吃過苦，一直在他遇見我外祖後，才結束乞丐一般的生活。
外祖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一次外出，見幾個乞丐在揍我爹，就仗義出手救了我爹，得知我爹身世可憐，就把我爹留了下來。
我爹吃不了苦，但是讀書很有天賦，外祖不忍我爹讀書天賦被糟蹋，砸鍋賣鐵供養他讀書。
為了給我爹湊銀錢買讀書所需的紙墨，我娘也早早地扛起了重擔，每日早起磨豆子做豆腐出去賣，那一年她才八歲，而這一磨就是十年。
我爹也爭氣，十七歲就中了秀才，外祖高興了好幾日，宴請了街坊四鄰，席間他滿臉自豪，連連說我爹有出息。
同年我爹和我娘也成了親，在兩人成親後第二年，外祖因病去世，家中的重擔全數落在了我娘的身上。
我娘每日都要早起磨豆做豆腐，然後挑著兩擔重重的豆腐走二十多裡地叫賣。
晚上她就去幫別人洗衣服貼補家用，日復一日才能賺夠銀子供養我爹繼續讀書。
也因為這樣才十七歲的她就熬出了白髮，明明比我爹還小上兩歲，但是看著比我爹要老上不少。
我娘辛苦，我爹也不負眾望，熬了三年終於考中了舉人，之後還要進京參加殿試。
我娘捨不得我爹，帶上家中全部銀錢，要陪我爹一起進京趕考。
我爹起初不願意，後來不知道怎麼想通了，也同意我娘一起進京。
殿試中我爹表現很好，被皇上欽點為探花，而在同日我娘卻被人發現，衣衫不整地昏迷在鬧市中，明顯被人髒了身子。

2
我娘失了身子，人人都勸我爹趕緊休妻另娶，免得壞了自己名聲，但是我爹卻義正詞嚴地拒絕，他說我娘供養他讀書多年，他絕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
人人都誇我爹仁義，連當今皇上聽說後也感念我爹有情誼，但是考慮到我爹一個探花郎被一個農婦連累了名聲，實在可惜，他就做主賜婚永陽侯嫡女給我爹為妻。
我爹已經娶妻，再次賜婚，雖未明說，但是明顯是想讓我娘退位讓賢，自請下堂。
他們勸我娘要知足，更是話裡話外地擠兌我娘失了身子就該一根繩子吊死，結果也如了他們的意，當夜我娘真的懸了梁。
不過幸好有下人起夜發現，才救了回來。
也就在此時，我娘被診斷出懷了身子，本來已經心懷絕望的她，仿佛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決定好好活下去，她自請為妾，搬到後院住了下來，不過三日，我爹再次成親，娶了永陽侯嫡女王氏。
我爹學識本就很好，在永陽侯的幫助下，他很快在朝中站穩腳跟，而且還辦了幾件漂亮的差事，讓皇上龍心大悅，前後不過三年，我爹就平步青雲成了戶部侍郎。

3
我五歲之前都沒見過我爹，甚至說我都沒出過院子。
大夫人王氏不是好相與的人，看我娘也極為不順眼，覺得我娘玷污了我爹的名聲。
所以她限制我和我娘只能在自己院子裡面活動，但凡出院子一步，就要責罰，輕則斷我們幾日吃食，重則打上三十棍。
我和我娘過得苦，經常吃不飽飯，我那時還小，饑餓的我被人用半個饅頭騙出了院子，大夫人知道後，直接讓嬤嬤拿著手臂粗細的棍子來狠狠責打我們。
我娘把我護在懷裡，自己硬生生地受了三十棍，她的後背被打得血肉模糊，整個人都暈死過去。
也就在那日我看見了我爹，他是陪大夫人過來的，親眼看著大夫人讓嬤嬤給我娘行刑。
不顧我和我娘的求饒和哭喊，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和我娘，眼中都是濃濃的厭惡，仿佛看到天底下最髒的東西。
「人要有自知之明，有些東西不是你們能夠得著的！」
那一頓打，我娘養了半年才能下床，而我始終不明白我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問過我娘，我娘什麼都沒說，我問得狠了，她就只是抱著我哭，次數多了，我也不敢問了。

4
直到八歲那年，我似乎明白我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那一年冬天京城連下了一個月的雪，我跟我娘吃食上被克扣，取暖的木炭更是一點沒有。
我娘勞苦多年，身體本就不好，沒幾日就凍病了，這一病就是半個月，我求府中管事幫忙請大夫，管事完全不理會，甚至還冷嘲熱諷。
「早早死了也好，免得繼續受苦，你娘這種身子不乾淨的人早該死了！」
看著我娘病得越來越重，我鼓足勇氣偷偷跑去了前院。
在花園涼亭中找到了拿著暖爐賞雪的大夫人，同行的還有她七歲的女兒，我爹的嫡親女兒柳青煙。
柳青煙明眸皓齒，一身火狐披風，在雪中輕舞，宛如雪中仙子一般，我捏了捏我破爛衣裳的衣角，此刻我自慚形穢。
我走到涼亭旁邊對著大夫人跪下：「求大夫人賞個恩典，讓人請大夫看看我娘！」
大夫人臉色一冷，還未說話，她旁邊的嬤嬤就先開口了：「賤婢，誰讓你出院子的，當夫人的話是耳旁風？」
說著走到我身邊，抬腿沖著我心窩就是一腳。
我不敢躲，硬生生受了這一腳。
這一腳踹得我心窩劇痛無比，喉頭翻出一絲腥甜之氣。

5
那嬤嬤還準備再踹，柳青煙笑著小跑著過來，一下子沖進大夫人懷裡，嬤嬤怕嚇著柳青煙，所以這才住了手。
大夫人嘴角帶笑，掏出帕子為柳青煙擦了擦額前的汗。
柳青煙也在此時發現了我，她盯著我，一臉嫌棄捏著鼻子：「這是哪來的乞丐？好髒啊，身上的味道比吳嬤嬤養的那條瘸腿大黃狗都臭……」
我心中難過，但是想到床上的娘親，只能急忙對著柳青煙方向跪好，對著她學狗叫：「汪汪……」
這一聲狗叫，引得柳青煙拍手哈哈大笑：「好玩，真好玩，還真是狗啊……」
「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你找母親求什麼，我答應你了……」
我聞言急忙道謝：「謝謝小姐……」
一旁的嬤嬤聞言剛準備開口勸柳青煙，大夫人就使了個眼色打斷吳嬤嬤：「吳嬤嬤，煙兒既然答應了，就找個大夫去看看吧。」
吳嬤嬤急忙應是。
我長松一口氣。
大夫人起身，拉著柳青煙準備離開，她回頭又看了我一眼，隨即冷聲道：「小小年紀，就知道揣度人心，重重張嘴二十，小懲大誡，讓她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任由她揣度的。」
說完大夫人就拉著柳青煙離開了。
看著她們的背影，我終於明白我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人生來有等級，我求而不得的東西，柳青煙輕飄飄一句話就可以得到，我和我娘在他們眼裡就是低賤的人，是他們可以隨意發落的玩意。

6
最終吳嬤嬤還是請了大夫，我娘的病也好了起來，只是我的臉被打得腫了半個月。
我和我娘都沒有主動提這件事，只是那一個月我總在半夜聽見我娘在被窩裡面嗚咽。
我和我娘小心翼翼地過著日子，一晃過去了八年，這八年我爹在大夫人娘家永陽侯府的幫助下成了當朝最年輕的丞相，柳青煙的才名也享譽全京城，連太子都對柳青煙青睞有加，只等柳青煙及笄後就請皇后娘娘賜婚。
而我娘也在盼望著柳青煙及笄，因為她想著到時候趁著大夫人和我爹高興，可以找個機會，求他們開個恩典，給我也找一個好人家。
可是我對此不抱任何希望，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跟我娘可以就這樣在後院這麼過下去，遠離那些紛爭。
在柳青煙及笄前一個月，我娘被管事叫出去清理花園雜草，等下午回來我發現我娘神情有些不對勁。
她滿臉蒼白，神情也有些恍惚。
我心中擔心，問了一句：「娘，你怎麼了？」
我娘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娘就是幹活累了，睡一覺就沒事了。」
我怕我娘是在花園裡面著了風寒，就去廚房熬點姜湯準備讓她驅驅寒。
等我端著姜湯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我娘已經不在床上了，我心中有些不安，急忙出去找我娘。
可是找遍後院都沒有看到我娘的蹤跡，一直到傍晚我聽到花園蓮池邊傳來驚呼聲，我心中一沉，急忙沖了過去。
等我到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小廝把我娘從蓮池中打撈上來，此時我娘已經早沒了生息。

7
事後花園管事的來告訴我，蓮池旁邊有石塊鬆動了，也找到我娘的腳印，還說並沒有看見別人的腳印，說我娘是自己失足掉進去淹死的。
對此我只感覺可笑，偌大的柳府有人掉入蓮池呼救會沒人發現？如果沒呼救，只能說明我娘是被人打暈扔進去的。
而且我娘好好地在休息，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蓮池？平時她是萬萬不敢去花園的。
我不甘心，跑到我爹的院子門口跪下，求我爹還我娘一個公道，但是我爹根本不見我，我跪在那邊一天一夜，一直到我昏迷，都沒有見到那個男人。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送回我自己的院子了。
「丫頭！胳膊擰不過大腿，你要認命！」
我們院子的管事孫叔勸我。
孫叔也是當年逃難被外祖收留下來的，一開始是給我爹當書童的，只不過孫叔粗笨，我爹中了舉後就嫌棄孫叔丟臉面，就打發孫叔做後院的管事。
當年我娘懸樑也是孫叔起夜救下來的，這些年也靠著孫叔的照顧，我和我娘才能活下來。
我紅著眼問孫叔：「明明是他們對不起我娘，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娘？」
孫叔無言以對，半晌他歎氣：「誰讓我們命賤呢……」
我積攢的情緒一下子釋放出來，眼淚奔湧而出，我哭我娘命苦，我哭老天爺不公平。
當年我娘根本不是自己懸樑，是被人打暈後吊上去的，幸虧孫叔發現得早，我和我娘才活了下來。
這個人是誰我娘清楚，我也清楚，就是我那個在外人看來為人有情誼的爹。
他為了娶大夫人，才要除掉我娘這個絆腳石。
我娘為了我，怕我爹繼續下殺手，才自請貶妻為妾的。
這麼多年了，本以為我們母女如此委曲求全他們能放過我們，沒想到我娘還是被害死了。
孫叔說我們命賤，要認命，但是我不認命，我一定要報仇，我一定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8
在孫叔的幫助下，我給我娘找了一塊墓地葬了下去，而通過孫叔的打聽我也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娘被人害死的那日，有人看見太子和柳青煙神色慌張從花園裡面出來，他們兩人似乎還有一些衣衫不整。
我想到當日我娘在花園除雜草，而且回來後欲言又止，臉色蒼白的樣子，我心中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定然是太子和柳青煙在花園行了苟且之事被我娘看見了，他們怕名聲受損，所以就對我娘下手的。
能這麼乾脆地出手，只能是大夫人，我爹無視我的請求，那說明我爹必然也知道這件事，他們犧牲我娘，保全太子和柳青煙的名聲。
知道仇人，我卻感覺前所未有的壓力，柳青煙，我爹，大夫人還有太子，每一個對於我來說都是龐然大物。
更何況大夫人背後是永陽侯府，就連當今皇后也是出自永陽侯府，對此我只感覺深深的無力。
我閉門想了半個月，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這個世界上能除掉他們的人，只有當今皇上，我唯一的報仇機會，就是入宮。
所以我必須入宮。

9
一個月後，京城中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當朝丞相嫡女柳青煙及笄，柳丞相愛女心切，及笄宴舉辦得十分宏大，滿京城的權貴都前來參加了。
而另外一件事就是有一位游方道人在丞相府邸站立一天一夜，臨走前說了一句：有鳳來儀，丞相府有鳳命之人，娶之得天下。
此話引得坊間各種流傳，雖然那道人沒具體說鳳命是誰，但是眾人都知道必然是柳青煙。
如果是以前，那柳府必然歡天喜地，畢竟太子和柳青煙兩人早已經私定終身了。
只是如今是敏感時期，因為當今皇上正值壯年，膝下只有太子和梁王兩個皇子。
本來相安無事，但是最近皇上偶染風寒，一開始只是小病了，但是一直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嚴重，已經連續一個月不曾上朝了。
這引得朝野議論紛紛，這也引得太子和梁王各自猜測，以為皇上身體不行了，也正因為這個時候，他們格外小心，就怕惹他們父皇猜忌，自古帝王猜忌最為可怕，尤其是一個臨死前的帝王。
所以此時曝出柳青煙是鳳命之人，那就很麻煩了，因為柳青煙和太子在眾人眼裡本就是一對，如果是皇上身體康健的時候，那未來太子妃有鳳命，皇上自然樂見其成，說不定會直接賜婚。
但是如今皇上重病，那他必然猜忌太子是不是已經等不及要當皇上了。
這個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太子和柳府都會陷入麻煩之中。
果然傳聞不過半個月，宮裡就傳出了聖旨，要柳府鳳命之人入宮伴駕。
這個消息讓整個柳府亂作一團，因為柳青煙尋死覓活不願意入宮。
「我不入宮，皇上都四十了，還能當幾年皇上，我嫁給他，這輩子都毀了！」
柳青煙紅著眼看向大夫人。

10
大夫人沒說話，我爹也沉默不語，柳青煙的院子氣氛很是凝重，我們這些婢女全數跪在門口大氣不敢出。
一個月前我求到大夫人身邊，希望能在府中當差，可能見我娘已經死了，大夫人也松了口，而我也很自然被分到了柳青煙的院子。
柳青煙見兩人沉默，她噙著淚繼續說：「父親，母親，你們真的要看著女兒去死嗎？」
大夫人心疼地抱住柳青煙，為她擦去眼淚，然後看向我爹：「老爺，那游方道人只是說我們府中有鳳命之人，又沒說是煙兒，找別人代替不就好了……」
我爹沉著臉說：「我們柳府除了煙兒還有誰能被稱為鳳命之人？我們也只有她一個女兒，隨便推一個出去，皇上定我們一個欺君之罪如何是好？」
柳青煙不服氣地指著我說道：「爹爹你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讓她去……」
隨著柳青煙的話，我爹和大夫人的視線全數落在我身上，我低著頭，假裝害怕得全身顫抖，不過心中是激動的，因為我知道他們心動了。
畢竟他們對柳青煙寄予厚望，嫁給太子成為以後的皇后，比現在入宮成為妃子強太多。
果然兩個月後，我入宮了，以柳府嫡長女的身份入的宮，對外宣稱是我出生後就記在大夫人名下，成為嫡長女。
只是少時多病，聽一個得道高人說必須在廟裡清修才可保平安長大，父母這才忍痛送我去了廟裡，如今過了十多年，積攢一身福氣，所以才會傳出鳳命一說。
這個說法，有人信，有人不信，不過無所謂，我以婕妤身份入了後宮。
臨走前我爹跟我說了此生第一句話：「謹守本分，如果敢有異動，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11
入宮當日皇上就翻了我的牌子，那也是我第一次見當今皇上，一張很普通的國字臉，但是儀錶雄偉，已經四十的他沒有傳說中的絲毫老態，反而更顯貴氣。
他看到我雙眼微亮，顯然滿意我的樣貌。對此我也不奇怪，我長相隨了我爹，我爹樣貌俊美，否則也不會在殿試上被點為探花，而且大夫人要下嫁給我爹，很大原因也是我爹的樣貌。
侍寢水到渠成，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為了彰顯自己身體康健，這一夜一直折騰到天明才讓我回院子。
而我剛回院子，就看見一個嬤嬤守在我的院子，那嬤嬤我認識，是皇后娘娘身邊的黃嬤嬤。
黃嬤嬤看到我，眼中帶著桀驁，語氣也很不善：「恭喜柳婕妤侍寢，皇后娘娘有東西賞給柳婕妤……」
黃嬤嬤說完，有兩個宮女各自捧著一個錦盒上前，黃嬤嬤直接掀開兩個錦盒的蓋子，露出裡面兩個東西。
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棍子，還有一雙做工精美的繡鞋，只是一眼，我心中情緒翻湧。
黃嬤嬤完全不在意我的表情，自顧自說道：「這棍子是柳夫人送來的，聽說是你在府裡最喜歡的物件，特意送過來，以解柳婕妤思家之情。」
「至於這雙繡鞋是皇后娘娘準備的，娘娘聽說柳婕妤的母親就是因為走路不穩，掉進蓮池淹死的，娘娘心慈，特意準備了這雙繡鞋，有了娘娘這雙鞋子，柳婕妤你走起路來會更加穩固，必然不會重蹈令母的覆轍。」
棍子是大夫人在府裡用來責打我和我娘的那根棍子，這根棍子這麼多年從一開始的淺黃色變成深褐色，那都是我和我娘的血沁入了棍子。
這兩件禮物都是威脅，棍子是告訴我，就算我在宮裡，依然逃不過大夫人的掌控，而這雙繡鞋明顯是說，如果我敢有什麼異動，那我的下場就跟我娘一樣。
怒火在心中翻騰，但是我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因為現在的我，在他們面前是隨意可以捏死的存在。
我也徹底明白我爹在我入宮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我欠身道謝，讓人接過兩個錦盒，然後對黃嬤嬤說道：「勞煩嬤嬤幫妾身謝過皇后娘娘，妾身一定安分守己……」
黃嬤嬤顯然滿意我的態度，冷笑一聲後，帶人離開。

12
皇上不是貪圖美色的人，雖然滿意我的樣貌，但是也不會日日招我侍寢。
不過皇上的身體倒是越來越好了，雖然不一定跟我有關係，但是皇上卻把這個功勞算在我頭上，對我的寵愛比別的嬪妃多了一些。
不過一連三個月，除了侍寢之外，我每日躲在自己的院子，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樣，皇后和我爹那邊好像對我也放了心，並沒有來刻意刁難我。
我也沒有刻意去想辦法報Ťù⁸複柳家，畢竟沒有機會，一直到我聽說了一件事，我知道反擊的機會來了。
那就是草原柯慶爾部落的王子前來我大樑送年禮，柯慶爾對大樑臣服了百年，是大樑最好的邦交，當今皇上對柯慶爾部落也是異常看重，畢竟有柯慶爾部落在草原，也等於大樑在茫茫草原多一隻眼。
往年都是柯慶爾部落的大汗親自送年禮過來，這一次聽說他們的大汗重病，所以才讓王子前來。
我在禦書房給皇上研墨的時候，聽到皇上和朝臣在討論柯慶爾部落的事，得知一個很重要的情報。
這也是我打擊大夫人和我爹最重要的第一步。
而在此之前我需要給自己找一個盟友，而這宮裡最好的選擇就是曹貴妃。
曹貴妃和皇后娘娘勢同水火，具體兩人怎麼有的矛盾無從考究，但是如今兩人最大的矛盾就是皇位。
皇后膝下是太子，而曹貴妃膝下也有一個兒子，正是如今的梁王。太子和梁王為了皇位一直勢同水火。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曹貴妃是我現在唯一能合作的盟友。

13
我來曹貴妃的景泰殿求見的時候，讓曹貴妃一陣驚奇，因為我入宮三個月從未出門，宮裡人都說我膽小如鳥，只敢歸宿在自己的鳥籠子裡面，暗地裡都叫我鳥婕妤。
「不知道柳婕妤深夜來我景泰殿有何貴幹？」
曹貴妃有些警惕地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起身對著曹貴妃直接跪了下去：「臣妾今日來是為了幫娘娘扳倒皇后的。」
曹貴妃一臉審視地看著我，並沒有接話。
我也不奇怪，曹貴妃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因為我一句話，就對我立馬信任，更何況我還是柳家人，柳家和皇后娘娘身後的永陽侯本身就是一派。
我再次開口：「娘娘應該也知道我在柳家是什麼處境，我娘的死雖然做得很隱秘，相信娘娘也能猜出內情，臣妾這輩子和柳家還有皇后勢不兩立。」
這一次曹貴妃開口了：「所以你以為憑藉你能扳倒皇后？」
語氣不善，甚至帶著一股嘲笑的意味，不過我卻不生氣，反而覺得有機會。
「所以這個計畫需要娘娘你做定海神針，只要依計行事，臣妾相信皇后娘娘和柳家必然心生嫌隙……」
我捧了曹貴妃一句，我爹是朝中丞相，有他支持，加上永陽侯保駕護航，太子地位穩固，倘若柳家和皇后有了嫌隙，那梁王奪帝也會有機會的。
曹貴妃嘴角勾起，果然來了興趣，她淡淡地開口：「說說你的計畫……」

14
半個月後，柯慶爾部落的傲羅王子進京朝聖，在朝堂上獻上年禮，並且以柯慶爾部落百年邦交做請求，希望皇上把膝下嫡公主下嫁給柯慶爾部落的大汗……
皇上子嗣淡薄，膝下有兩個皇子和一個公主，其他皇子和公主基本上都夭折了。
兩個皇子分別是太子和梁王，而公主則是皇后誕下的嫡出公主平陽公主，是皇上和皇后心尖尖上的人。
皇上心中自然是不舍的，但是柯慶爾部落百年來從未提過要求，一時之間無法拒絕。
傲羅王子長跪不起，希望皇上答應，並且做出承諾，只要公主下嫁，柯慶爾部落此ṱū́ₙ後的年禮都會增加三成，朝臣無不譁然，皇上也當場同意下來。
這個消息剛在前朝被提出來不過半個時辰，整個後宮都知道了，平陽公主跑去皇后的院子大哭不願意，皇后也極力安撫，並且承諾絕不會讓平陽公主下嫁。
我聽說後，笑笑不說話，皇后只怕不能如意了，畢竟那一日我在禦書房可是聽到了皇上和朝臣在說柯慶爾部落現在因為大汗病了，已經開始出現內亂了。
大汗的弟弟要奪權，傲羅王子面對自己的叔叔沒有勝算，如果被大汗的弟弟奪了政權，柯慶爾部落還能不能為我朝成為草原的一隻眼，那就說不好了。
所以我跟曹貴妃說了這個計畫，讓梁王提前去接了傲羅王子，並且無意間跟他提了，皇上前段時間也病重，就因為娶了鳳命之人後，身體康健的事。
傲羅王子聽到這個方法自然如獲至寶，他當然是希望他的父親能再堅持幾年，等幾年後他羽翼漸豐，就不怕他的皇叔了，所以才會下了這個血本，畢竟如果大汗之位被他叔叔繼承了，他就算想下血本也下不成了。
我讓梁王特意強調只有嫡公主鳳命最強，避免了其他大臣提出貴女封為公主去和親，傲羅王子自然知道事情輕重，自然咬死嫡公主。
散朝之後，皇后就親自去了禦書房找皇上商量這件事，果然不出意外，皇后被皇上罵出了禦書房。
我心中嗤笑，果然在皇上心裡，不管多麼疼愛公主，在面對自己的權勢和利益的時候，犧牲起來也絕不手軟。

15
皇后娘娘的未央宮愁雲慘澹，而曹貴妃的景泰殿則歡天喜地。
曹貴妃一臉笑意地看著我：「這麼多年了，本宮總算讓那個賤人吃癟了，當年害本宮那麼慘，現在也讓她嘗嘗骨肉分離之苦了！」
我笑了笑不說話，在宮中久了也聽過一些傳言，聽說曹貴妃剛入宮的時候深受皇上喜愛，當年就誕下樑王，隨後不到半年就又懷上了皇嗣，不過在三個月的時候小產了，聽說是喝了皇后送過去的補品後小產的，但是事後太醫說，那補品沒有問題，是曹貴妃身體虛弱的原因。
曹貴妃見我不說話，開口問道：「你說這個計畫可以讓你們柳家和皇后決裂，如今本宮可沒看見這件事跟你們柳家有什麼關聯……」
我輕笑：「皇后娘娘捨不得公主下嫁，自然會找旁人代替，找旁人傲羅王子必然不願意，但是找我那妹妹和親，傲羅王子說不定就願意了啊……」
游方道人說柳家有鳳命之人，這個人可以是我，當然也可以是我妹妹，在外人看來，既然我可以讓皇上身體康健，那我妹妹自然也可以讓柯慶爾的大汗身體也康健起來。
曹貴妃聞言大笑：「柳婕妤，你確實聰明！」
從景泰殿離開後，我就去了未央宮，皇后正頭疼和親的事，自然不肯見我，我也沒說什麼，只是找到黃嬤嬤，用柳青煙替代平陽公主下嫁給柯慶爾部落說了一下，也跟黃嬤嬤坦言，我恨大夫人和柳青煙，這件事是幫皇后娘娘也是為我娘報仇。
黃嬤嬤深深看了我一眼，隨後就讓我離開。
而我回到院子不到一個時辰，黃嬤嬤就帶著兩箱東西過來了。
「柳婕妤，你雖然心中帶了小心思，但是皇后娘娘不介意，只要你用心給皇后娘娘辦事，以後賞賜絕不會少……」
黃嬤嬤放下東西後就離開了。
我長舒一口氣，果然把小心思說出來，比不說出來效果更好，讓皇后以為我是報復大夫人，反而會更相信我的話。
至於犧牲柳青煙，皇后自然不在乎，比起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受苦，柳青煙這個侄女自然不值一提。
反正在皇后眼裡，就算柳青煙不嫁給太子，柳家也是和她一條船上的人，所以無所謂。

16
皇后當晚又去了禦書房，這一次聽說皇后是笑著離開禦書房的，我心中知道這件事只怕成了一半。
隨後就聽說皇上召了我爹和傲羅王子入宮，我讓人留意禦書房，他們看到我爹離開後，面色是難看的，雖然沒明說，但是我也猜出他心中是不快的。
畢竟本來柳青煙可以當太子妃，甚至以後是一國之母，現在淪為和親，這怎麼能甘心。
當天晚上，皇上來了我的院子，一番雲雨之後，皇上看著我問道：「當初朕強讓你入宮，柳丞相是怎麼想的？」
我知道我要開始添油加醋了，我依偎在皇上懷裡，輕聲說道：「父親說，做臣子要本分，雷霆雨露皆是恩德，臣妾自然是萬分願意的。」
皇上輕哼一聲：「你父親嘴上說得挺好聽，心中是不是這麼想就不一定了。」
聽到這句話，我就知道白日他們必然聊得不開心，不過我爹不甘心又如何，皇后和平陽公主的面子，自然是比我爹大得多，所以第二日皇上就下了聖旨，加封柳青煙為康平公主賜婚柯慶爾大汗。
當初柳青煙嫌棄皇上已經四十了，如今自己嫁給一個比皇上年紀還大的大汗，不知道心中該如何不痛快了。
不過聽到這件事，我心中暢快，我爹和大夫人寄予厚望的柳青煙最終只能成為被犧牲的和親公主，他們必然心如刀絞吧？
柳青煙為了自己的名聲，犧牲我娘，如今不能成為太子妃，她會不會發瘋呢？
當天晚上我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了柳府給柳青煙，我只在信上說了一句話：「雙親中有一人去世，就可以守孝三年！」
這是釜底抽薪的辦法，柳青煙心動嗎？
孝道大於天，就算是聖旨也不能逼迫守孝之人，柳青煙不想和親，那只要大夫人和我爹有一人去世就好了啊，但是大夫人捨得用命來護柳青煙嗎？
答案顯然不可能的，三日後柳青煙以公主規格下嫁柯慶爾，聽說當日大夫人和我爹去送行，柳青煙連轎門都沒開，甚至讓婢女跟兩人說：「死生不復相見！」
聽到這個消息，我高興得多吃了一碗飯，如今大夫人必然心如刀絞吧，事後聽說大夫人回永陽侯府鬧了一陣，但是並沒有什麼用，畢竟在永陽侯府看來，大夫人可沒有皇后重要。

17
因為幫了皇后一次，皇后對我和善了不少，時不時會讓我過去說說話，我自然都是小心應對。
皇上也時常招我侍寢，只是我一直無孕，我心中知道，我得想辦法了，否則我根本沒本錢和皇后鬥，畢竟和曹貴妃的盟友關係本就不牢靠，所以我必須要懷上皇嗣。
既然皇上不行，那我換一個人不就可以了？
半個月後，曹貴妃四十大壽，皇上讓人大辦，壽宴異常熱鬧，席間我看到了太子和梁王。
兩人暗中較勁，在皇上面前各種表現，也算旗鼓相當。
壽宴之後，皇上自然要陪曹貴妃這個壽星，而我則在院子等一個人過來。
洗漱後，我就讓宮女和小太監都守在外院，一直等到亥時，一個身影悄悄進了我的院子，他推開門，進了我的寢殿，正是有些醉意的梁王。
「柳婕妤深夜邀本王過來所謂何事？」
梁王看著我問道。
我輕笑：「王爺何必多此一問？」
宴席中途我悄悄塞了一張紙條給梁王，紙條上只寫了一句話：王爺想不想讓子孫後代都坐上龍椅？亥時一聊，妾身自有妙計，讓王爺夢想實現。
梁王看著我：「所以你的計畫是什麼？」
我上前一步，脫掉衣裳，一把抱住梁王，梁王全身一抖，下意識要呵斥，我卻先開口：「倘若我懷上王爺你的孩子，那王爺你就等於多了一個後手，在面對太子時也多了勝算……」
「王爺也可以當柳下惠，轉身走人，但是臣妾現在就呼救，到時候王爺你穢亂後宮，也是死路一條……」
福禍相依，美人在懷，加上我刻意點了暖情的熏香，梁王眼神迷離，呼吸急促，隨即猛地抱起我，走進寢殿。
我心中暢快，我從未想過為皇上守節，當年要不是他下旨，我娘也不會開啟這悲慘的一生，如今也是他的報應來了。
梁王半夜離開的，第二日一大早，曹貴妃就讓人請我過去。
一見我，曹貴妃就抄起茶杯砸了過來：「你膽大包天！」
茶杯沒有砸中我，我欠身說道：「如今臣妾已經和娘娘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還有什麼比現在讓我們的盟友關係更親密？」
最近宮中有傳言，當初和親之事，是我一手策劃，是誰傳的不言而喻，明顯是曹貴妃希望我和皇后再鬥一場，她當獲利的漁翁，只不過她沒料到我出手如此狠辣，直接敲在她七寸之上，只怕今日之後，這個傳言就會徹底消失了。
曹貴妃深吸一口氣，平息了怒氣，重新打量我一番：「好一個柳婕妤，你比本宮還瘋狂，本宮小看你了……」
我笑了笑：「往後請娘娘多多指教！」

18
兩個月後，我出現害喜症狀，請了太醫把脈，果然是懷孕了，後宮震動，畢竟後宮已經十年未有人懷孕了。
皇上大喜，他已經四十了，依然能讓妃嬪有孕，這讓他虛榮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直接晉升我為嬪，並且讓整個太醫院都好好護住我這胎。
在皇上離開後，皇后也帶人過來了，她臉色陰沉，看著我的肚子，冷聲說了一句：「柳嬪好福氣，希望這胎能平安誕下……」
看似恭維和誇獎，其實深藏威脅。
皇后走後，曹貴妃也過來了，她面色古怪得厲害，看著我的肚子歎氣半晌：「本宮會安排人好好護住你這胎，小心皇后的一切東西……」
我點頭表示明白。
我懷孕後，我爹遞了幾次帖子要見我，不過我都用養胎的名義拒絕了，現在還不是見他的時候。

19
曹貴妃說得果然沒錯，皇后確實出手了，先是我院子的一些石板無緣無故地松了，再就是安胎藥裡面混進了化瘀的藥材……
有曹貴妃的人盯著，我自然都提前知道，不過我依然「上當了」。
當然每次我都很謹慎，所以看似兇險，其實很安全，好幾次有小產跡象，讓皇上龍顏大怒，一次兩次可以解釋是巧合，但是次數多了，就是有人暗害了。
每一次我都安慰皇上：「都是臣妾不小心，定然不是有人要暗害臣妾，皇上千萬不要生氣，龍體要緊……」
皇上心疼地抱住臉色蒼白的我：「你心地單純，不知道後宮兇險，朕會護住你的……」
皇上動怒後，很快也揪出了不少人，從太醫院到禦膳房，還有就是內務府，當然都是一些馬前卒罷了。
皇上直接讓人杖斃，並沒有追查背後之人，然後親自去了未央宮一趟，之後我身邊暗害之人果然都消失了，所以大家心知肚明，是誰在下手。
我也知道，只要永陽侯府不倒，太子不倒，皇后就永不會倒。
皇上沒有處罰皇后，我並不難過，有些事要積攢夠了才會出手。

20
在太醫的精心照顧下，我足月產下一個小皇子，皇上大喜，大赦天下說是為小皇子積德，這個消息氣得未央宮那位砸碎了好幾個花瓶，而我也順利晉升為妃。
在小皇子抓周的時候，曹貴妃來了，同行的還有梁王。
梁王看我的眼神很糾結，反觀曹貴妃倒是坦然，打了一副很貴重的金鎖送給小皇子，抱著小皇子不撒手，顯得異常喜愛。
皇上在小皇子滿月的時候加封小皇子為平王，引得朝臣譁然，太子和永陽侯一脈的人極力反對，氣得皇上砸了硯臺。
這一次我爹和梁王站到了一起，支持皇上加封，而在下朝後，我抱著小皇子來了禦書房。
「臣妾求皇上收回成命，小皇子有皇上的寵愛，臣妾已經感激不盡了，倘若為了小皇子傷了朝臣的心，那臣妾真的罪該萬死了！」
說著我就跪在皇上面前，抱著小皇子，淚流滿面。
皇上心疼地拉著我起來，抱住我安慰：「這件事你不用管，這江山和朝堂是朕的，不是他永陽侯的，朕讓自己的兒子做一個王爺，還需要他永陽侯同意不成？」
在梁王和我爹的支持下，小皇子最終被封為平王。
我知道時機來了，是時候見見我爹了。

21
我爹進宮這天，正好是小皇子的冊封禮，他滿臉笑容，看著我也難得和氣：「養好身體，為皇上延綿子嗣……」
我心中嗤笑，我這個爹當真是無恥，小皇子的誕生，讓他生出別的心思了，當日柳青煙和親這件事，確實讓他和永陽侯一脈生分不少，但是他沒別的選擇，只能繼續支持太子。
但是現在不同了，小皇子讓他看到另外一條路了。
我看著我爹說道：「爹爹現在籌碼是壓在平王身上還是太子身上？」
我爹眼神微眯，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後才開口：「有些事不ƭű²要宣之於口，為父也是想我們柳家能長長久久……」
「只是為父沒料到，繼承為父聰慧的會是你，你很好，為父適當也可以給你幫助，但是如今永陽侯勢大，為父只能虛與委蛇……」
明顯我爹還是支持太子，覺得我毫無勝算。
我看著我爹輕笑一聲：「爹爹，世事無常，只要太子沒登基，那位置誰也說不好……你要三思而後行……」
說完我不等我爹反應，就帶著小皇子去休息了。

22
或許是小皇子封為平王這件事，讓皇上勞心勞力了，皇上也病了幾日。
雖然在太醫的診治下很快就康復了，但是日常精神還是不好，尤其是經常會頭疼，我每日都會給他按摩，才能稍稍緩解。
也因為皇上精力不濟，以永陽侯為代表的一些文臣，在朝堂上奏請皇ŧŭ̀₋上，希望可以讓太子監國，處理一些日常朝政，減輕皇上的重擔。
皇上身體不好，太子監國這合情合理，雖然梁王一脈的人反對，但是皇上依然同意了。
這消息剛剛到後宮，曹貴妃就來找我了，此時的我正幫著乳母給小皇子喂完奶。
曹貴妃怕驚擾到小皇子，一直等到乳母抱著小皇子離開，才有些著急地開口：「太子監國已經敲定了，我們失敗了！」
在曹貴妃看來，太子監國必然會清除異己，到時候梁王一脈的人必然會被太子清理掉，換上太子一脈的人，日後想翻盤，成功率太低了。
我輕笑：「貴妃娘娘，之前因為小皇子的事，太子和永陽侯已經惹怒皇上，這才讓皇上病了這麼多天，皇上不是善茬，會讓他們討到好？」
在我看來，曹貴妃是當局者迷，皇上最喜歡猜忌，怎麼可能突然轉變態度，讓太子監國？就算真的給太子監國，也是對太子的一番試探，倘若太子真的敢排除異己，那等待他的必然是雷霆怒火。
曹貴妃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笑了起來：「小皇子有你這樣的母妃，是他的榮幸！」
我看著曹貴妃：「貴妃娘娘，臣妾當初和梁王說的話不是開玩笑……」
讓梁王的子孫登基為帝……
曹貴妃臉色微變，隨即一臉驚疑地看著我：「你要做什麼？」
我迎著曹貴妃的視線，淡淡地開口：「梁王鬥了太子這麼多年，一直沒占到優勢，不如把機會讓給他兒子吧……」
曹貴妃臉色大變，嘴唇顫抖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暴怒，卻在半晌之後，收斂了所有情緒，她深吸一口氣後開口：「你是要釜底抽薪？」
我點頭：「他和太子不如一起退出奪帝之爭……」
曹貴妃顯然拿不定主意，她沉默半晌後開口：「再等等，再等等，茲事體大，本宮亦做不了主！」
我知道曹貴妃不甘心，她還期望剛剛所說的，太子監國後排除異己，被皇上斥責，然後梁王借勢再爭。
但是我覺得不太可能，就算太子糊塗，永陽侯跟我爹可不糊塗，他們必然勸說，所以曹貴妃必然等不到了。

23
果然也不出我所料，太子監國後，穩紮穩打，並沒有操之過急，在我爹和永陽侯的幫助下，還做了好幾件漂亮的差事。
未央宮那位很開心，特意開了一次賞花會，邀請後宮眾多嬪妃參加，我以小皇子需要照顧的名義拒絕了，曹貴妃那邊去了。
聽說在宴會上，皇后各種奚落了曹貴妃，氣得曹貴妃宴席才一半就回去了。
當夜曹貴妃就趁著夜色過來了，她只說了我一句話：「他要見你！」
我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第二日我帶著小皇子去了景泰殿，梁王早就等在殿中了。
他看到我，嘴唇微動，半晌之後才開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仇？」
我點頭。
「包括那一夜？」
他不死心，再次問道。
我繼續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後說道：「本王知道了，本王本就贏不了，如今這樣說到底也是本王贏！」
說完他轉身離開，我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了一句：「我們沒有退路，如果太子登基，我們都得死！」
這一句是說服他，也是說服我，不過梁王腳步未停，我忍不住再次叮囑了一句：「如果你因為護著太子而重傷，或許還有機會……」
他身形微頓，不過卻沒回頭，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出了景泰殿。

24
一個月後，出了一件大事，梁王邀請太子狩獵，卻遭遇刺殺，刺客招招致命，梁王拼命護住太子，身中三刀，血流不止，生死不知，而太子被砍斷一隻手。
最終刺客除了領頭之外，其他全數被誅殺。
朝野震動，等梁王和太子被送到宮裡讓太醫診治的時候，皇后和曹貴妃直接暈死過去，我聽到這個消息，也去看了。
梁王躺在擔架之上，全身都被血染紅了，整個人似乎已經沒有氣息一般，我整個心也提了起來，下意識想走過去，卻被一隻手拉住，我回頭一看，是曹貴妃身邊的嬤嬤。
那嬤嬤輕聲說：「王爺說了，看似兇險，實則沒有傷到要害。」
我這才穩住心神，果然是苦肉計。
皇上那邊大怒，連夜讓人審問刺客，結果審問出來，這些刺客都是沖著太子來的，梁王只是受了連累。
起因是太子在宮外修建寢宮，占了ẗũ̂ₘ很多民居，為此還傷了一些百姓，還有幾個百姓在衝突中被誤殺，事後太子給予了補償，本以為事情已經解決。
卻想不到被殺的百姓中有一個人的兒子早年闖蕩江湖，混出了名堂，本來衣錦還鄉，卻發現父母被殺，一時氣憤帶著江湖兄弟殺太子報仇，這才有了這次刺殺。
這件事很荒謬，但是事實還真是如此，皇上自此調查得到的結果真的都是如此。
我知道這是梁王的計畫，只是沒想到他準備得如此充分。
太子斷手，一國儲君絕不能是殘疾人，這樣有損大國臉面，太子已經徹底保不住太子之位了。
梁王在太醫們不眠不休的診治下，在昏迷的第七日終於醒了過來。
皇后和永陽侯不甘心，覺得必然是梁王奸計，但是他們沒證據，只能拿梁王邀請太子狩獵，卻不能護儲君為藉口，要求皇上處罰梁王。
皇上氣憤不已，對著永陽侯和皇后怒斥：「朕一個兒子已經廢了，還要朕把另外一個也廢掉嗎？」
隨後永陽侯和皇后被趕出了禦書房。
看得出梁王這次苦肉計很成功，那血淋淋的一幕，讓皇上也起了舐犢之情，所以這才護著梁王。
不過清醒後的梁王直接領罪，並且在朝堂上直接求皇上把他發配西北，無召不許進京。
梁王這一招，打了永陽侯一脈一個措手不及，這等於自動放棄皇位，要說他是故意傷害太子，似乎也沒有得到好處。
皇上不忍心，但是最終還是同意梁王所請，梁王在傷好後，第三日就離京了。

25
曹貴妃因為這件事，來我院子哭過幾回，對此我也無奈，只能在旁邊安慰。
太子那邊一直躲在東宮養傷，都看得出太子必然不能再當太子，現在這麼躲避，只是掩耳盜鈴。
所有的朝臣已經把視線都落在我的小皇子身上了，如今他是最有可能成為新太子的存在。
皇后那邊也開始造勢，大意就是我年輕照顧不好孩子，還有就是永陽侯在朝堂之上說我出身不好，不適合教養小皇子。
明顯是逼著皇上把小皇子送給皇后撫養。
為此我特意帶著小皇子去了禦書房，見到皇上我就跪了下來：「求皇上把平兒送給皇后娘娘撫養，臣妾實在不想看皇上為了臣妾和平兒的事勞心勞神，也不忍心他們逼迫皇上……」
我適時地在小皇子的屁股上輕拍一下，小皇子受驚大哭起來。
我們母子的淚流滿面，引得皇上心疼不已，他抱著我安慰：「你放心，朕還沒死呢，朕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護不住，那還算什麼男人？」
「永陽侯膽大包天，朕有機會定然把他們碎屍萬段！」
聽到皇上的承諾，我也徹底放了心。
而我爹急不可耐地遞帖子入宮了，看到我後，他哈哈大笑：「天大的喜事，你的好日子來了！」
我忍不住潑了一盆冷水：「爹爹怕不是忘了，永陽侯勢大，來一個去母留子，把小皇子抱養過去，那小皇子就還是永陽侯家的太子，跟我們柳家可沒關係！」
我爹臉色微變，臉上的喜色也瞬間收斂。
我心中暗笑，果然人的欲望已經被挑起，就很難被遏制，我爹現在只怕一心想扶持一個帶著柳家印記的皇上了。
「爹爹，我們是一類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為永陽侯做牛做馬這麼多年，難道還希望柳家血脈的皇子，以後的皇上也為永陽侯做牛做馬？」
我看著我爹說道。
我爹看著我，半晌之後才開口：「你要做什麼？」
我笑了：Ṭū́ₗ「爹爹，我說了，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是為自己的人，我想當皇后，甚至想當太后，你難道不想嗎？」
我爹沉思。
我繼續加一把勁：「朝中人都說柳丞相是永陽侯的一條狗，爹你也是這麼想的？」
我爹怒吼一聲：「閉嘴！」
我笑了起來：「爹爹為永陽侯做事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他們的秘密，如今我柳家的皇子是最後的希望，皇后和永陽侯必然會來爭奪，而到時候為了避免出意外，他們最先解決的就是你。」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爹爹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不是笨人，不需要我多說什麼吧？」
我爹是陰沉著臉離開的，我知道剩下的我只要坐山觀虎鬥就可以了。

26
不到三日，我爹就放出了致命一擊，他在朝堂上直接檢舉，太子和永陽侯府在京城外三十裡外，豢養私兵三萬，並且打造各種刀槍武器。
這個消息直接砸得滿朝文武震驚不已，皇上震怒，直接封鎖了永陽侯府和東宮，派遣禁軍五萬前去平叛。
我沒想到我爹能放出這麼大一招，本來只想看我爹和永陽侯他們狗咬狗，然後讓曹貴妃的曹家痛打落水狗，沒想到我爹一個人就把事情做了。
我以為只是貪贓枉法的小罪，沒想到ṱŭ̀ₔ直接弄了一個造反的大罪。
這樣也看出，上次柳青煙的事，讓我爹多了心眼，早早就準備了後手了，也看得出太子和永陽侯府確實有不臣之心了。
禁軍很快出動，一直到天黑後，帶來消息，確實找到了三萬私兵，並且找到足夠五萬人的糧草和軍備，其中有不少人是太子和永陽侯府的人，證據確鑿，辯無可辯，皇上當堂把太子打入天牢，永陽侯一脈全數被抓捕，連皇后也被打入冷宮。
永陽侯還準備攀咬我爹也參與其中，可是我爹技高一籌，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大夫人身上，說是大夫人私自和永陽侯聯繫，他並不清楚。
加上此次我爹檢舉有功，皇上自然是相信我爹的話的，我爹為表決心，直接休了大夫人，和永陽侯徹底斷絕。

27
太子造反一案，從檢舉到最後定案只用了三天，可謂是辦案神速。
主要是太子斷手早就斷了繼承皇位的機會，所以那些官員也早就不在意太子，加上這次皇上震怒，那些官員為了表明自己和太子無關，自然盡心盡力地辦案。
可是太子畢竟皇上親子，只判了流放，而永陽侯一脈全數斬首，連皇后也不能倖免。
斬首那日我去看了，看著跪在一群人當中的大夫人，我心中默念：「娘，你再等等，等我把罪魁禍首送過去，你就可以安息了。」
隔日我爹再次進宮，這一次他春風得意，看得見我直接開口：「為父已經和朝中交好的官員溝通過了，不日就一起奏請皇上，立平王為太子！」
「我柳家要出一個天子，當真是祖宗庇佑啊！」
我跟著笑，但是笑意並不達眼底，親愛的爹爹，享受你最後的快樂吧。

28
不等朝中官員擁護小皇子為太子，曹貴妃那邊就出手了。
曹家在朝中官員，直接上了摺子，列數我爹三大罪名。
其一貪贓枉法，其二殺人未遂，其三欺君之罪。
貪贓枉法只是附帶，在朝中做官，有幾人沒有貪贓枉法，只看對方是小貪還是大ţú₃貪。
至於第二和第三，曹家人帶出了柳府管事孫叔，孫叔當堂指出我爹為了攀附權貴，在高中那日指使人迷暈我娘，讓人髒了她身子，並且事後還打暈我娘，做出假裝上吊的事，為了就是欺瞞皇上，好讓皇上對他有好感，更是賜婚永陽侯嫡女。
孫叔是證人，而且指出當日髒了我娘身子的人是哪些人，皇上震怒，他痛恨自己被我爹愚弄，直接讓大理寺調查清楚。
結果很快把那些人捉拿到案，很快也撬開了他們的嘴，確實是我爹出了銀子，讓他們做出那些事的。
人證物證俱在，欺君之罪和殺人未遂的罪名全數坐實，我爹直接被下了牢獄。
在我爹下了牢獄後第二天，他還花銀子，請了獄卒給我捎信，企圖讓我救命，我心中暗笑，覺得還是要見他一面的。

29
等我再次見到我爹的時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幾日不見，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變得蓬頭垢面，宛如一個糟老頭子。
看到我，我爹很激動, 他抓住大牢的門, 對著我急匆匆地說道：「快救為父, 你如今是皇子生母，是皇上的柳妃, 你開口, 皇上肯定給你三分顏面……」
我笑了笑：「爹爹放心，昨日皇上還跟我提了你的案子……」
說到這裡我故作停頓，我爹急得不行，連忙詢問：「如何？皇上怎麼說？」
我輕笑：「皇上說, 要不要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只把你貶為庶民……」
我看到我爹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隨即我再次開口：「可是女兒想啊，爹你一輩子剛正不阿，定然不會同意，所以拒絕了皇上, 女兒還請求皇上，不能徇私枉法……」
我爹臉色瞬間大變, 他盯著我, 怒道：「賤人, 你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
我點頭笑道：「是啊，我是故意的, 我跟你是一樣的人啊，自私自利，怎麼可能放過你呢, 我吃了這麼多年的苦，你總要受到報應的。」
我爹瘋了一樣搖晃著大牢的牢門，企圖沖出來跟我拼命, 但是天牢的牢門怎麼可能是他能破壞的。
他只能對著我嘶吼怒駡：「你這個賤人，你會有報應的, 你會有報應的……」
我嗤笑：「我有沒有報應我不知道，但是爹爹你的報應已經來了, 皇上說了，三日後問斬……」
我爹聞言臉色大變, 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呢喃著：「不可能，不可能, 我怎麼會死, 我怎麼會死……」
看著如此失態的他, 我只覺得暢快無比，我也終於給我娘報仇了。
此時我也沒了興致，轉身離開。
我爹見此, 急忙跪下：「我錯了，求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
我腳步不停, 直接離開天牢。

30
晉合三十四年，皇上去世，皇三子平王登基為帝。
新帝尊生母柳氏被為太后, 以天下養，准曹皇貴妃離宮去梁王封地，賜封梁王為靠山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