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改密碼

和京圈太子爺聯姻的第三年，他惆悵到深夜發博。
【老婆總喜歡叫別人老公，怎麼辦？】
網友：【讓她改。】
顧景川看著那條回復更惆悵了。
他回道：【改了。
【可她改的是密碼。】
全網笑崩潰了。

1
我幾乎是被我經紀人的狂響來電嚇醒的。
電話另一頭的經紀人發出尖銳爆鳴：「程寧！你看看熱搜，你的人設都崩成啥樣了，你怎麼還睡得著！」
我聽著，一頭霧水地打開了熱搜。
#程寧改了密碼#
#顧景川，我的老婆總喜歡叫別人老公#
#程寧，流覽記錄#
#謝謝，我住在程寧的收藏裡了#
我：「？？？」
不是。
我喜歡看男人這件事。
怎麼就被發現了？

2
我順著即時更新的評論裡，終於找到了這件事情起因的源頭。
原來是和我商業聯姻的便宜老公，深夜發了一條求助微博。
顧景川 V：【我的老婆總喜歡叫別人老公，怎麼辦？】
下麵的網友回復：【讓她改。】
顧景川隔了很久才回復道：【改了，大師。可她改的是秘密。】
全網笑崩潰了。

3
我和顧景川聯姻這件事要從三年前說起。
那時的我出道第二年，正是事業上升期的時候，遇到了對家潑來的髒水，於是我的口碑在業內一度下滑，事業一落千丈。
綜藝沒有邀請，代言被撤，戲也接不到。
只能每天待在家裡摳腳。
我的母親實在看不下去我這頹廢的樣子，於是提議：「程寧，你去結婚吧。」
聽到這話的我大為震撼：「這怎麼行？結婚哪能這麼隨便？」
我媽卻解釋道：ƭũ₄「沒關係，顧景川家有錢，京海首富。你嫁過去就當上班了，每天陪他演演戲，剛好讓你過過你那該死的戲癮。」
我卻不以為意，在一旁當起了可雲：「不行！萬一他真喜歡上我了怎麼辦？畢竟我那麼漂亮，我的美貌，我的能力，還沒有完全被世人知曉——」
我媽像見了鬼似的，頓時屁股在沙發上挪了位，離我三丈遠，十分嫌棄地說道：「我受不了了，他能喜歡上你，我他媽就去吃屎。」
我的媽媽和顧家是世交。
在兩家家長極為刻意的搭橋下，我和顧景川見面了。
我第一眼見顧景川時，腦海裡只浮現了一個字，帥！
可當我知道他比我大了六歲時，我腦海裡的評價卻變成了——這男人，保養得不錯。
「程小姐，你有理解我的意思嗎？」
坐在我對面的顧景川問道。
「哦，哦。我大概知道了。」
我看著他遞過來的合同，了然：「婚期三年，在這三年內我扮演你妻子的角色，時間一到你給我三千萬的片酬，對吧？」
坐在對面的顧景川頓了一下：「……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但我還是希望三年不是最後的期限，如果合適，我們可以……」
「成交！」
我從柔軟的沙發上起身，拍了拍顧景川的肩，迅速入戲：「那老公，那我先走了。」
顧景川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啊，啊？」
沒關係。
新人演員沒我那麼高的悟性，很正常。
於是我和顧景川領了證。
他住客臥，我住主臥。
顧景川的工作很忙，家裡經常只有我一個人。
我有時候實在無聊，就開著直播和網友們，拌拌嘴。
【這姐又來秀她的衣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姐，你在敘利亞嗎？】
【穿得很有感覺，但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離了程寧誰還願意逗我笑。】
【我們粉絲澄清她平時這不這樣（哭泣）（哭泣）姐，你正常一點啊！】
【……】
「怎麼樣，粉色戰袍。」
我說著朝鏡頭前比畫了幾下。
是最新短款的粉色蝴蝶吊帶上衣，背後做了鏤空處理，只有一根細細的帶子支撐著，露膚度很高。
「很清涼，很適合這個季節穿哈，你要去游泳正好可以直接跳進泳池，一件兩用。」
【哈哈哈哈哈哈直接跳。】
【我真的……我看一個小時了，誰能救救我。】
【……】
我蹲在地上，看著即時滾動的彈幕：「幹嘛笑我啊，你們好奇怪，不喜歡嗎？特地為了你們才穿的呢。」
可下一秒，家門就被打開了。
顧景川見到我，一瞬間黑臉：「你穿的什麼？」
他說著把他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可我當然不願意了，我自己脫了下來，把他的外套扔到了一旁：「走你！」
「y2k。」我拍了拍手，回著顧景川的話。
顧景川低頭看著，伸手勾了一下我掛在背後的帶子：「就這麼幾根破帶子，也能叫衣服？」
「你年紀大了，有代溝，不懂很正常。」
我評價道：「多上上網，衝浪一下。」
顧景川在家我一般是不直播的。
於是我轉頭關閉了直播：「好啦好啦，今天先下播了，晚安老公老婆們～」
鏡頭關閉的瞬間，我就聽見顧景川叫我的名字：「程寧。」
可我卻對他打斷我直播，並且質疑我衣品這件事十分不滿，於是我先發制人地說道：「顧景川，我覺得我有必要和你討論一下。」
顧景川：「？」
「我可以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扮演你想要的角色，但你不可以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看著面前臉上冒著一團黑線的顧景川說道：「我也有別的客戶要服務，你懂不懂啊？」
不知道為什麼，顧景川的臉，好像更黑了。
可顧景川這人氣歸氣，他不會有什麼過分的舉動。
就好比此刻，他也只是上樓，氣惱地關上了門。
誰知道……
深夜的時候，他會在網上求助。
我讓他多上上網，也不是這個意思啊。

4
我看著網友的評論，躲在被子裡翻了個身。
心也沉到了穀底。
【陳寧的我的最愛，我先截Ṭŭ⁷屏保存了。】
【程寧一覺醒來天塌了。】
【據說陳甯和顧景川結婚是程顧兩家商業聯姻，都是利益糾葛，說不定他們幾年後就離婚了。】
【程寧的我的最愛裡，都是身材又好，性格又開朗奔放的男菩薩這種。顧景川這種看上去就很冷淡的男人，一看就不是程寧的菜。】
【笑死，有錢就隨便買熱搜炒熱度唄？】
【……】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些年。
我早就將那些評論置身事外了。
可顧景川呢？
從來不怎麼上網的他會看到的。
他不知道我的那些過去。
他會在意嗎？
我想著想著，腿就已經走到了他的房門口敲響了他的房門：「顧景川！顧……」
可我打開門的瞬間，愣住了。
顧景川……哭了。
他強忍住眼淚，手裡緊握的手機螢幕裡，還是我在那些男菩薩視頻下的評論區裡大放厥詞的截圖。
甚至——
他看著那些截圖，撩起了自己的衣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肌。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浴袍松垮垮地掛在他身上，未擦乾的水珠順著他的人魚線向下滑落，勾勒出過分誘人的身材。
這不是男菩薩是什麼！
這比我之前看過的所有都要勁爆！
我想著，幾乎是飛撲過去，打掉他手裡的手機。
「不是，那都是我隨便亂說的！」
我掰過顧景川的臉，安撫道：「網上那群人都是騙你的！我和他們都是假玩！我和你才是真玩！」
卻沒想到——
他紅著眼睛抬起頭，一臉幽怨地看著我：
「難道我對你……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

5
我花了一個多小時，和顧景川解釋。
我讓他上網的意思，是去瞭解網路熱詞，不是讓他去和網友提問。
網上那些人，哪能信啊！
「你別問他們。」
我拍著胸脯，義正言辭地說道：「問我。」
那時的我，根本沒注意到顧景川的眼裡，閃過一絲得逞又得意的笑。
那短短的幾分鐘裡，我都被剛剛紅著眼，委屈至極的顧景川迷惑住了心智。
甚至腦海裡都打下了那個標籤。
#守護全世界最單純的顧景川#
得逞的顧景川轉過來問我：「真的？」
不等我回答，他就把手機遞到我手裡，又把站起來的我拽了下來，讓我陷入柔軟的床榻，跌入他炙熱的懷抱。
他沉穩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一聲聲地刺激著我的耳膜：「那他們評論裡說，老婆好辣，給我草草……是什麼意思？」
我：「……」
好學的顧景川沒有停下：「還有這個——」
他的手懸在我的腰間，愈發收緊，於是我的他之間的空間開始變得緊湊。
近乎要貼在一起，形成一個嵌入式的擁抱。
太近了，我心想。
近到我能聞見顧景川的沐浴液是什麼味道，能聽見身後顧景川的心跳。
幾乎呼吸都要糾纏在一起，曖昧地染紅我的脖頸。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顧景川的聲音很低，也許是常年處於上位者的關係，他的語氣裡總有種不威自怒的感覺，於是那些話被他從嘴裡一本正經地念出來時，總有種很異樣的違和感。
就像紀錄片裡的旁白男聲一本正經地讀著那些網路騷話。
尤其是他故意貼近我的耳邊，吐息聲和我發燙的耳尖碰撞，唇也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耳邊。
我突然意識到——
他並不是單純地在讀評論，而是故意講給我聽的。
可我還沒來得及轉頭質問，就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顧景川手裡早已經沒有手機了。
——他在看我。
於是在近乎負距離的四目相對裡，我聽見他背著我的那句詞，借著它問我：
「寶寶，我可以做你的狗嗎？」
我的大腦宕機了。
我回過神時，甚ťů⁽至看見了顧景川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笑容：「小程老師，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啊？」

6
狐狸精！

男狐狸精！
回房躺在床上的我咒駡著，還往空氣中揮著拳。
那夜的我沒有睡著。
我順著網線把我早八百年前那些大膽的發言全刪了個乾淨。
還好，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可代價是，留言太多足足刪了我一個晚上，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又上了熱搜。
#程寧，心虛#
#程，晚上不睡覺刪評論#
#程寧，封鎖我的最愛#
#程寧，醜聞#
我看著承包了全網熱搜前四的詞條，心又沉了一下。
過於頻繁地出現在熱搜上，對我這種藝人來講，並不是一樁好事。

7
我剛出道那年，剛剛成年，勢頭正旺。
出演了大導演的電影，頂奢代言接到手軟。
我本該是前途無量的。
可偏偏在我進下一個劇組時，出了岔子——
我的私人照片被傳到了網上。
一時間，所有對我的風評都轉變了。
【我說這姐怎麼行銷這麼多，原來是被包養了。】
【剛出道就能演祁導的電影，看來金主來頭也不小呢。】
【不是，這張照片明顯是偷拍視角啊，為什麼都罵程寧啊？偷拍，它就犯法！建議嚴查。】
【偏偏挑程寧睡著的時候拍，這就是偷拍啊。】
【嗐，妹妹成年了有感情也很正常，但是人得看清啊。】
【你們粉絲好會用偷拍捂嘴哦。】
【圈裡誰不知道程寧又茶又愛搶，當紅的幾個小花誰沒被她搶過代言和角色，真以為你們姐姐很牛呢，還不是晚上要偷偷上金主的床。】
【純路人，只是想發聲，為什麼每次這種照片只拍女性，是留著日後好威脅她嗎？】
【上面，畢竟有些男人不要臉～】
【……】
網上的輿論對半開。
可現實裡，我不止一次地聽到圈內人，他們私下裡的討論。
他們說我髒，說我噁心。
我的工作被強行叫停，角色換了人，所有代言被撤。
事件是在三天后解決的。
我的父母出了面，查出來是我的經紀人趁我睡著時偷拍的。
具體原因是她收了對家公司的錢，而且對家公司和她承諾事成之後會讓她入職，工資高出我開的三倍。
我以為事件就到此結束了，可是有些噁心的輿論依舊沒有放過我。
那夜我被父母接回了家。
「寶寶，就當放假了。」我媽寬慰地說道。
我爸爸義憤填膺：「大不了我們養你一輩子，這演員不當也罷！」
那天就連我在國外進修的哥哥也回了國。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在我身邊坐下，和我並排坐在陽臺裡吹著晚風：「想不想出去玩，哥出錢！」
可是我只是看著遠處被雲擋住的月亮，問道：「哥哥，我做錯了嗎？」
他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回答：「當然沒有。要是難過就別看那些評論了……」
「可她為什麼害我？」
比起網上的評論。
讓我更難過的是，是和我朝夕相處的經紀人是這件事的幫兇。
坐在我旁邊的哥哥安靜好一會兒，才平靜地開口：
「程寧。
「人和人的感情在任何一個階段都可能會迎來各種各樣的轉變。
「在利益面前，你們做不了永遠的盟友。
「合作和感情一樣，不合適換人就行了。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但我借用我朋友的一「句話來告訴你——人要活在未來，不要活在過去。
「一張照片而已，你未來幾十年的人生不會因為它而定格。」
晚風吹起了我的鬢角，吹平了皺起的眉頭，我想了很久，久到吹得我都有些發冷，我才開口：「那如果我說，我暫時不想做演員了呢？」
「當然可以。」
我哥笑著看向我：「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永遠會支持你。」
後來，借著新媒體的這陣風，我做起了主播。
一開始我的直播間確實很混亂。
罵的罵，追星的追星。
【姐姐，好久不見啦！】
【笑死，女明星接不到戲就來做女主播嗎？一會兒不會還要跳舞吧？】
【跳舞也很正常吧，比較擦邊照當時不是全網傳嗎？】
【謝謝已經把上面兩個舉報了。】
【半退圈藝人還有粉絲呢？你們明星真是怎樣都有人追。】
【明星賺不到錢原來也會做主播，一會兒說不定還要帶貨。】
【好諷刺啊，你們姐姐現在還要淪落到直播間賣臉。同時間出道，我們家已經是影后了。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上面，誰問你了？】
【我懂，水後唄。當年照片不就你家姐姐公司出錢買的嗎？鍋推給公司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茶死了～】
【你說誰呢？】
【誰罵我，我說誰，又沒指名道姓，你狗叫啥？】
【他們家都做主播了，你就讓讓他們吧。】
【……】
可是，我看著即時評論的彈幕沉默了很久，發出了質問：「主播，那咋了？難道你不愛賺錢？是不愛錢，還是不愛賺錢？還是賺不到錢？這三者裡面，寶貝，你是哪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程寧私下是這樣的嗎？】
【程寧：那咋了？】
【謝謝，哪是不愛錢，賺不到又用得快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你是我永遠的姐。】
【我服了，看個直播被攻擊了。】
我就這樣徹底開拓了我的直播之路。
有時候粉絲還會舉例，單純想看我懟人。
倒也挺別致的。

8
而我刷著#程寧醜聞#那條詞條下的評論。
評論裡大多都是我的黑照。
【程寧又出來行銷了，誰不知道這姐以前鬧得滿城風雨的豔門照啊。】
【傍上新的金主了唄，顧景川這條大腿，還不夠她抱的。】
【事情早就澄清了好吧，不明白就去看警局發的聲明。】
【聲明又怎麼樣啊，照片還不是全網瘋傳？現在還有人花錢買呢。】
【不要理他們了，他們都是無腦噴。】
【先生過得不如意，就在網上噴人，小心收到律師函哦～】
【這麼髒的女人誰要啊，反正我兒子肯定不要。】
【誰問你了？噠姐。】
【……】
雖然這麼些年我早已經不在乎照片那些舊事了，可當風向轉回來的時候，我依舊會有些害怕。
就像它是我人生裡永遠存在的烙印。
不論我做什麼，似乎都會有它留下的印記存在。
那天顧景川破天荒地回家得很早。
他打開客廳的燈時，我才發現外面的天原來早就暗了。
我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落地窗外是一片見不到光亮的夜晚。
我好像又回到了二十歲那年的晚上。
鬼使神差的，顧景川竟然說出了和我哥一樣的話：「想不想出去玩？」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命運是會有回溯的。
他應該是看到熱搜了。
我看著顧景川問道：「你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站在我眼前的顧景川愣了一下：坦白地講：「我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很早。」
顧景川看著我很久才挪開了視線。
我第一次看到顧景川的耳朵紅成那樣，喘息了好幾口氣，才緩緩平復了心情開口：
「程寧，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聯姻嗎？
「是我讓你哥帶著我去求你媽媽的。」

9
【顧景川視角。】
顧景川或許從來沒想過他會在二十五歲那年，遇到自己後半生的愛人。
他第一次見到程寧是在某個發佈會上。
女孩雖然只是演了個配角，但輪到她發言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
坐在顧景川身側的程旭開始拿出手機瘋狂拍照。
動靜大到顧景川忍不住從女孩身上挪開視線，轉過去看他。
程旭對此十分不解：「咋？那是我妹。」
「你妹？」
「是啊，親妹。」
程旭看著程寧的海報，眼裡是十分驕傲的：「她小時候，媽媽幫她報了女校，放假才回來，回來我爸媽帶她到世界各地玩，你沒見過她很正常。」
顧景川沉默了，就那樣垂下了眼簾，默默點著頭。
其實顧景川想說，他見過的。
在程家客廳掛著的全家福上，在程旭床頭櫃的相框裡。
顧景川第二次見到程寧，是在程旭的生日宴上。
他遠遠地看見了女孩。
她小跑過來，親昵地同她的哥哥打招呼，祝他生日快樂。
可很可惜的是，他沒有同女孩打上招呼，就被宴會上其他的合作方攔住了。
顧景川二十七歲那年，和程旭一起被派去開拓各自的海外市場，他以為他和程甯再見面時，會和小說裡頂峰相見的人物一樣，在某次見面做著像故事開場白一樣的自我介紹：「你好，顧景川。」
然後開始一段像言情小說一般的劇情。
卻沒想到。
程寧出了意外。
他始終記得那夜程旭急匆匆地訂下最後一班航班的機票，在通信軟體上給他留言：「我妹出事了。」
短短五個字，就讓顧景川也訂下了機票。
在飛機上和他相遇的程旭一驚：「你幹什麼？不至於這麼放不下我吧。」
顧景川一頓，回道：「你們家是製藥的，查這種東西要查到什麼時候去，你想讓她在熱搜上掛多久？」
事件在三天后得到了解決，那夜程旭回家，顧景川就在樓下停了一整夜。
從他的視角來看，剛好可以看到坐在陽臺上發呆的程寧。
女孩變了很多，眼裡也沒有他第一次見到的那麼有生氣。
她就沉默地坐在風裡，坐在月亮的倒影裡，疲憊地眨著眼睛。
顧景川在陽臺下站了很久，他總感覺女孩好像隨時會掉下來。
喚醒顧景川的是他拿在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程旭給他發來了求助的消息。
【救救，我妹不理我。怎麼安慰女孩啊，顧！景！川！】
顧景川看著那條消息有些莫名地頭疼。
奇怪。
他應該知道嗎？
他活到現在和女性單獨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怎麼搞得好像他和情場老手一樣。
不過他想，真誠不會出錯吧。
於是顧景川在聊天框裡誠懇地寫道：
【你和她講，那只是一張照片而已，困不住你未來幾十年燦爛的人生。】
其實那也是他想對女孩說的。
生活嘛，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更何況，從頭到尾她都是受害者。
那夜睡在車裡的顧景川很高興，高興在女孩確實因為他的話有些許的振作。
不過他又有些難過，難過在她似乎和她哥哥的關係越來越好了，難過在她好像依舊完全不認識自己。
重新投入工作中的顧景川十分疲憊，他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好像早就規劃好的軌道，只要按部就班地行駛著即可。
他有時候也會惆悵，覺得這樣日復一日地活著是否有些太枯燥了，他有時候也會和朋友抱怨地說上幾句，可他的朋友總是看著他開口說：「顧總啊，我也想要你這樣的煩惱。」
他聽到Ţùₒ後，只是笑笑。
他知道他這樣說，會讓對方覺得有些不食肉糜的意味，可乏味又枯燥的人生確實是他的現狀。
就在那天晚上，他在研究競品平臺時打開了直播，又看到了女孩。
那是他第三次見到程寧。
她的狀態比之前看上去好多了，顧景川看著看著，臉上也不自覺地浮起了笑容。
後來每週的晚上，他都會盯著女孩的直播。
程甯不會知道顧景川在國外的這些年，是靠她每日的直播撐過來的。
每日守著她的直播，睡前和洗澡也要時刻拿著手機。
偶爾被她翻兩句評論，會讓他Ţű₃的嘴角直到睡前都在上揚。
於是他想，程寧這個人似乎是會讓人上癮的。
或者說，是因為他喜歡她。
所以才成了他的興奮劑。
顧景川回國那年二十七歲，程寧二十一歲。
他偶然聽見程母來他家做客時，向他母親提道：「我閨女都二十四了，一個Ṱŭ₎物件也沒有，嗐，我也不指望了。反正她能開開心心地就好了。」
顧母嗑瓜子嗑得正起勁：「那有啥，我們家那老小子也這樣，我都打算給他安排了。」
程母的話一頓：「你這樣，他不和你鬧？」
顧母十分無所謂地說道：「鬧什麼？有本事他去找唄。」
於是躲在門後的顧景川回到了房間，給他的好友發去了求助資訊。
顧景川：【在？幫個忙。】
程旭：【？】
顧景川：【我媽要給我安排聯姻對象，救救我。】
程旭：【所以呢？你要和我結婚？不要吧，沒男男這個先例。】
顧景川：【把你妹妹借給我當我老婆行不行？】
對面沉默了。
說是沉默倒也不完全是。
他看見他給程旭的備註和「對方正在輸入……」中來回切換。
最終對面還是發來了。
程旭：【你他媽腦子有病吧！】
程旭：【下樓。】
顧景川：【？】
程旭：【我他媽要打死你。】
……
好在顧景川挨了打，也向程旭討饒，甚至最後他真的開口求了程旭。
程旭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
於是接下來的故事就有了後半段，他去找母親牽線。
其實他只是想和程寧有接觸，沒想過要那麼早和她訂婚。
他也會害怕，女孩會不會接受不了他，會不會不喜歡他。
可沒想到對面的女孩看到合同時，拍了拍他的肩，沒有拒絕地說道：「好的，老公。」
顧景川人傻了。
他知道女孩沒這個意思，他或許也不過是她用來應付家裡的工具。
不過，顧景川的嘴角還是沒能壓下去。
在女孩走了很久後，他臉上似乎還有著那兩個淺淺的印。
他想，慢慢來，總有機會的。
他已經比別人要幸運了。
於是。
程甯這個名字，成了他人生上唯一一條脫離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掌控的軌道。

10
我看著顧景川沉默了很久，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所以，你喜歡我？」
「是喜歡你。」
顧景川笑了兩下：「但已經不是局限於粉絲的那種喜歡了，我更想成為你的家人。」
家人兩個字，對我來講太重。
而且就在剛剛，我似乎已經決定好了，接下來我要去做某些事。
我很難給現在的顧景川答覆。
顧景川看出了我的猶豫，他順著我的那些情緒問我：「是有事想做嗎？」
我沒有否認地點了點頭：「嗯，我想進組。」

11
剛剛坐在沙發上的我一直在想。
我是不是永遠都擺脫不了這個標籤。
可是我沒有錯。
我要怎麼才能撕掉這個烙印呢。
——只能用更大的成就。
而後大家每一次聯想到我都只會剩下「最佳演員」的標籤。
甚至，它會給某些女性帶來別樣的意義。
她們看到我會聯想到——
哦。
被惡意拍照錄影，感到羞恥的從來都不應該是我。
鏡頭是沒有情緒的。
帶有情緒和指導性的永遠都是握著攝像機的人。
應該去抨擊那些不懷好意的攝像者，而不是我。
我生來赤裸，骯髒的是「你」。
十九歲剛入行的我，時時刻刻地問著自己，我做演員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那時候我的想法模棱兩可，但有一條，和我現在的想法十分相似。
那時候的我想，我當演員的意義應該就是通過角色給所有人帶去正面的導向。
而現在，二十四歲的我，需要扮演的角色是——程寧。
我自己。
就是最好的例子。

12
經紀人很快就給我接到了合適我的劇本。
女主的經歷和我的遭遇很像，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保姆車上我的經紀人問我：「封閉劇組，三個月無法和外界接觸，沉浸在角色裡會情緒崩潰嗎？」
我知道她是擔心過於相似的角色，會讓我的心裡產生更多的壓力。
可我看著她笑了笑，搖著頭：「當然不會。我今年二十四歲了，不是十九歲。我有能力去面對這些。」
而後，我在後視鏡裡看到遠處有一個不斷縮小的黑點。
是顧景川。
他就站在那裡，注視著我的車子。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那個細小的黑點，心臟莫名地抽了一下。
似乎還有些酸得發疼，一直連同到我的脊背。
過了很久，直到那個黑點完全消失在了我的視線，我才收到顧景川發來的消息：
【有需要，就和我講。
【加油，小寧。】
……
剛重新回到劇組的我，確實不能做到像之前一樣百分百適應，不過好在我的狀態調整得比較快。
沒有拖慢劇組的拍攝進度。
這幾個月我的社交帳號一直交給經紀人打理。
再見到顧景川是在三個月後了。
他似乎變得有些滄桑，眼下的烏青像打了十層陰影那麼重。
我回到家時，他就站在樓上幽幽的朝下看著在一樓的我。
我莫名覺得有點陰森，於是開口朝他打著招呼：「晚上好。」
顧景川接道：「已經淩晨了，寶寶。」
我剛回到家，需要理的東西很多。
可站樓上的他依舊看著我，我不耐煩了才沖上二樓問他：「你想幹嘛！」
於是顧景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在我的再三逼問下他才有些扭捏地問我：「你真的和男主的關係比較好嗎？」
我有些不明所以：「啊？」
他把他的手機推給我。
是我微博裡某個帖子的截圖。
配圖是我和男主的合照。
文字是感謝有你。
這一看，就是我經紀人因為宣發電影而發的。
我剛想解釋，就被顧景川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這張圖我保存了兩個月零九天十三個小時，但我不敢發微ẗũ̂₊信問你，我怕打擾到你工作。」
他說著這話時，應該是有些緊張的，他緊握著樓梯扶手的手臂上，能看見因為用力而爆出的青筋。
可不符合這個的是，下一秒，他的聲音裡竟然有些委屈：「程寧, 你怎麼連一條消息都不給我發。其實熱搜說的是真的。」
我：「什麼真的？」
顧景川：「我真的會吃醋。」
我：「……」
「抱抱我吧，我好想你。」顧景川說著，就靠在了我的身上, 像一條撒嬌求寵的大狗似的蹭著我的脖頸。
我被他這一套組合拳打得有些發懵。
我突然覺得, 顧景川應該是有點戀愛腦在身上的。
可是戀愛腦, 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13
電影上映的時候, 我請了顧景川和我哥。
我請顧景川時，他有些驚訝，直到他在影院門口，看見了已經在候場區等候的我哥，才將嘴角放了下來，拉成了一條直線。
我哥看到他這副樣子有些無奈地癟了癟嘴，評價道：「也不知道你在暗爽什麼, 還不是三個人一起看, 你以為我妹妹愛你多一點？不！可！能！」
轉過來看我的顧景川則是突然換了一副樣貌：「早知道他來，我就不——」
「那你走？」
我說道：「你忙，我能理解的。」
「不走。」
顧景川拒絕著，他拉過我的手往裡走著：「走了，要開場了。」
我哥跟在我們身後, 止不住地搖頭。
電影過了四分之三時, ƭṻₑ我看了眼坐在後排的我哥。
不出意外。
他已經閉上眼呼呼大睡了。
於是我看了眼坐在我身側看得正入迷的顧景川。
我悄悄地湊了過去，在他耳邊聽他講道：「這部還沒有在影院上映，我們現在看的是點映版。」
顧景川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示意, 他知道。
耳朵這麼紅，可是他的人好冷漠。
我不死心, 繼續解釋著：「我偷偷加了點私心。電影最後那句話, 是只有我們看的這版才有。」
顧景川聞言, 這才轉過頭來看我。
顧景川的眼睛亮亮的，就像夏夜裡散落在天空上的星子, 我看著他笑了。
因為我想此刻看著顧景川的我，應該也是。
「那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我坦白道。
電影的最後是一段導演對主角的採訪。
Q1:「出演這個角色, 有什麼想對觀眾說的嗎？」
「比起活在過去，活在未來更重要。既然沉默和反擊都沒有用，那就只能活得更出色，讓他們只能永遠仰望你。」
Q2:「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我看了眼天花板，強裝著平靜。
「不久前，有個人和我說想成為我的家人，我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 倒是離開的這三個月讓我有了一些眉目。」
我看著鏡頭說道：
「如果人生的路已經是規劃好的軌道, 那我希望軌道的重點是散發著無數個可能性的未來。
「我想接納我的新家人，所以顧景川, 擬新的合同吧。
「不要再和我做商業聯姻了。」
那一刻, 顧景川長達五年的暗戀終於得到了回應。
今夜，陽臺下不會再有孤零零的身影。
月亮也不會只灑在一個人的身上。
而我也伸出了手，說出了那句像開場白一樣的臺詞。
只不過劇情稍微有些轉變，我們不用再做那些所謂的自我介紹。
我笑著說：「你好, 顧景川。」
而顧景川也笑著回應我：「你好，程寧。」
人生是一部很漫長的電影。
不過還好，主角是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