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有錢任性的炮灰大小姐。
系統捏著我的無限額黑卡,指著被暴雨淋成落湯雞的苦情男二:
「男女主已經在一起,只剩對女主愛而不得的男二,跌落泥潭無人問津。」
「你的任務,就是拿錢幫他東山再起,救贖他黑暗的人生。」
在系統唾沫橫飛的講解中。
我得知男二飛黃騰達後,會恨我在他落魄時拿錢羞辱他的尊嚴,對我極盡報復。
等我死後,才幡然悔悟,承認早已愛上我。
日日酗酒的他。
跪伏在我的新墳前,夜夜慟哭以表哀思。
聽完暗黑劇本,我激動得熱淚盈眶,眼疾手快奪下黑卡。
一腳油門越過路邊的頹廢男二,飛濺他一身雨水。
然後直奔附近商場,刷卡購買了十三個奢侈品包包和八個大金鐲。
環佩叮噹,塞滿後備箱。
「我窮了二十四年,驟然穿書暴富。」
「我比男二,更需要這張黑卡來救贖人生。」
1
車子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
我抹了把額角的汗,哐當一聲將戰利品全部蓋好。
系統著急亂叫:
「宿主,你來到這個世界是要救贖男二的,如果不完成任務的話,會受到懲罰。」
我敏捷地躺到車輪子下麵。
「不就是抹殺嗎?」
「別磨嘰,你現在就去控制車輛,從我身上壓過去吧!」
系統吼得氣勢磅礴:
「比死更要可怕。完不成任務,你將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我迅速支撐起身子,從車輪子下面爬起。
手臂戴著的一長串金鐲,發出清脆叮咚聲。
我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你的意思是,我不做任務的獎勵,就是永遠留在這個世界當本市首富之女?每天一睜眼有花不完的錢?所有奢侈品店都是最尊貴的 VIP 用戶?想買幾個包就買幾個包?」
系統語塞。
繼而循循善誘:
「宿主,想想你的父母,如果你不回去的話,他們該怎麼活呢?」
我豪爽地拍拍胸口:
「這個你放心,我親手擰開的煤氣閥,打火機摁下,一波將所有人打包送走了。」
「穿書前,他們要把我賣給五十歲老頭,換三十八萬八的彩禮,我跟全家廝打成一團,最後擰開煤氣拉著他們同歸於盡。」
系統最後掙扎:
「穿書之前,你叫什麼?」
「許招娣。」
一切歸於平靜。
我志得意滿,拉著滿當當的戰利品回家。
經過來時路,又遇到滿臉焦急不耐的苦情男二沈屹安。
他站在一處屋簷下狼狽躲雨,手中拿著手機,正在一遍遍執拗地撥打電話。
我斜睨一眼副駕的靜音手機。
螢幕明明滅滅無數次。
最後一次電話自動掛斷,螢幕停留在微信介面。
大段的綠色對話,和已接收的轉帳記錄下面。
是沈屹安白天給我發的最後一句話:
【不要一次次地拿錢來踐踏羞辱我的尊嚴,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萬分噁心。】
2
我從不覺得,被別人拿錢砸是一種羞辱。
穿書之前,我考上了大學。
而偏心的爹媽指著我鼻尖破口大駡:
「女孩子家家讀什麼書,早點去鎮上廠子裡打工貼補家裡,等到了年紀結婚再換筆彩禮,這樣也算我們沒白養你一場。」
我背著簡陋行李,將兩張猙獰面孔拋在身後,獨自踏上去往大學的火車。
助學貸款繳了學費,身上分文沒有。
好在宿舍裡住著一個脾氣暴躁的大小姐。
她十指美甲上鑲嵌的水鑽,抵得上我一個月的生活費。
我成了她的跟班跑腿,每天屁顛屁顛地幫她打水買飯。甚至她不要的衣服化妝品隨手丟給我,我都樂呵呵接受。
所有人都指責我沒有絲毫骨氣,像一條哈巴狗,為了錢連尊嚴都肯拋棄。
可我計算得清清楚楚。
買一次飯能賺一百塊跑腿費,下樓拿快遞或者打水,最少五十。
她丟給我的過季衣服,全是名牌貨。
穿在身上妥帖柔軟的觸感,不是我衣櫥裡那些磨爛破舊的衣服能比的。
一個吃不起飯的人,在接過旁人遞過來的一碗白粥時,第一反應是感激和狼吞虎嚥。
而不是盯著碗裡的幾顆砂礫,高嚷著粥不乾淨。
有她在,我大學四年順順當當讀完,甚至手Ŧű₄裡還攢了幾萬塊錢。
但沈屹安不同。
每次轉帳,他默不作聲迅速收下。
然後又豎起渾身尖刺,高嚷著自己的委屈,維護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他既捨不得錢,又想讓別人跪著將錢送到他手中。
軟飯硬吃。
大雨不知疲倦地澆灌大地Ťù₇,驅逐夏日炎熱。
我開車返回別墅,費力將包包拎進屋中。
一堆低調奢華的禮盒躺在客廳中央,佔據半壁江山。
湊近了,還能聞到包包散發出的清雅皮革香味。
金錢的味道。
真是令人心情愉悅。
系統見我沉醉在包包中無法自拔,忍不住出聲:
「宿主,您就可憐可憐男二,救贖他吧,他因為愛而不得,都有抑鬱症了。」
我原地陰暗爬行:
「我窮了二十四年,抑鬱症比他厲害!」
「你再多叨叨一句,我今晚抑鬱立馬變雙向!」
系統果斷閉嘴。
保姆劉媽從後廚走出,往我身後一瞧,未見到沈屹安的身影。
神色有些不悅,開口帶了幾分埋怨:
「許小姐,您不是開車去接沈少爺了嗎?」
「下這麼大的雨,您一個人回來,沈少爺怎麼辦?」
3
我抬起冰冷的眸子看向她。
劉媽臉上的責怨一覽無餘,仿佛沈少爺才是這棟別墅的主人。
而我只是個暫居者。
沈屹安是有名的清貧校草,一張陰暗批的帥臉,外加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站在陽光斑駁的樹影裡,將我迷得三葷七素。
在學校時,大家的差距不算明顯。
可畢業步入社會,各自回歸階層。
沒有背景的他四處碰壁,事業毫無起色。
而暗戀的女主又與男主打得火熱,更是令他心灰意冷,整個人宛如行屍走肉。
我將人接到別墅中,收拾出二樓最好的客房給他居住。
如今,沈屹安已住了一年多的時間。
這一年,他對別墅中每個人都和顏悅色,極盡溫柔。
劉媽曾打碎過一套價值昂貴的瓷器。
按照合同,我提出從她工資扣錢賠償,沈屹安在一旁淡淡道:
「得饒人處且饒人,不過是幾個瓷碗,你犯得著這麼咄咄逼人嗎?」
「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掉拿錢羞辱別人的毛病?」
這句話將我釘在恥辱柱上,仿佛我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毒大小姐。
他把溫柔給了別人,對我只剩下疏離冷漠。
系統真是可笑。
它讓我救贖一個隻在愛情路上跌了跟頭的男人。
比起他,我更該救贖的是千瘡百孔的自己,不是嗎?
「沈少爺?」我冷笑一聲,「家裡何時多了個少爺?劉媽,你現在的薪水是誰在支付,難道沒有弄清楚?」
劉媽神色一僵,剛想張嘴說些什麼。
別墅門打開。
沈屹安一身雨水,刷指紋邁了進來。
在他身後,還帶著一個柔柔弱弱臉色蒼白的姑娘。
那是女主。
4
他居然將女主帶回了我的別墅。
系統熱心腸地給我解釋:
「男女主鬧了矛盾,癡情男二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這才迫不及待地將人帶回來。」
在校園時,男女主的愛情轟轟烈烈,被旁人調侃為最浪漫的霸總與貧民窟小白花。
步入社會,劇本變成了想飛上枝頭的拜金女,和繼承家業需要賢內助的冷靜霸總。
他們的愛情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上層的人無法彎腰遷就。
下層的人又想地位對等。
一場爭吵後,女主氣衝衝地回頭找了備胎男二。
沈屹安喜上眉梢,認為自己一腔癡情終於得見天日,迫不及待地沖進大雨中,想要帶女主回家。
而我因為擔心他,竟卑微到開車去迎接他與女主的回歸。
沈屹安皺眉看向我:
「許銜月,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你知不知道,我半天都沒等到你開車來接我,害得婧婧差點著涼感冒。」
原來,我的新名字叫許銜月。
口中含珠,掌心捧玉。
比招娣強出百倍。
這個名字,我在嘴中反復咀嚼了無數遍,喜歡得很。
劉媽滿臉擔憂,迅速遞去兩條幹毛巾。
也扭頭跟著斥責:
「是啊,許小姐您怎麼一個人就回來了呢,還亂買這麼多東西。」
沈屹安看到了散落一地的包包。
臉色陰沉得難看。
「許銜月,你不要總是耍大小姐脾氣,有錢就了不起嗎,你這樣糟蹋錢給誰看?」
「你為什麼就不改改自己這一身壞習慣呢?」
每次我花錢,沈屹安都會冷臉呵斥幾句。
就像。
我花的是他帳戶裡的錢。
為了與他拉近關係,更是為了維護他脆弱易碎的自尊心,我已經很久沒有買過新衣服,也很久沒有去高檔館子吃飯了。
即使如此,沈屹安也經常黑著臉,不滿我大手大腳。
我皺眉看向他。
「我花我自己的錢,與你何干?」
「還是說你在這裡住久了,鳩占鵲巢,真把別人的一切都當成自己的東西了?」
5
沈屹安驟然白了臉。
這句話極其辛辣,將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剜出丟到地上踩踏。
過去的我會顧及他的尊嚴,每一句話出口之時,都在肚中反復演練,生怕哪裡惹他不開心。
他的自尊敏感又脆弱。
既需要小心呵護,又需要大量金錢澆灌。
劉媽想開口為沈屹安找補幾句,我揮手打斷:
「劉媽,你被辭退了,現在馬上收拾東西滾蛋。」
「另外,你打碎的那套瓷器錢,從你這個月的工資扣除。」
劉媽驚聲叫嚷:
「許小姐,你憑什麼辭退我,我明明沒有犯錯!」
沈屹安揉著眉心,表達對我的不滿。
「許銜月,你沒有窮過,所以你知不知道自己這副拿錢逼迫人的樣子,真的很醜陋!」
他說錯了。
我窮過。
切切實實地窮過。
窮到買不起一支筆,吃不起一餐飯。
窮到去垃圾桶裡翻食物。
撿別人丟棄的幹饅頭拼命往嘴裡塞,磕磕絆絆讀完了高中。
窮到大學裡的大小姐第一次丟給我一百塊跑腿費時,我捏著紅色鈔票,翻來覆去激動得一夜未眠。
可我知道,窮人不是像他這樣。
在收下別人的錢財後,扭頭恩將仇報把對方辱駡一番。
「那好。」我直視他的眼睛,「劉媽可以留下,以後工資由沈先生來付。」
沈屹安剩餘的話全部噎回了喉嚨,抿唇不吭一聲。
他不捨得拿錢支付。
哪怕我給他轉帳那麼多錢,他除了花在自己身上置辦行頭,就是給女主送禮物。
連我都沒有ţú⁷收到半分聊表心意的東西。
劉媽被管家拉走時,還在哭哭啼啼地喊著自己錯了,求我再給她一次機會。
站在身後的喬婧咬了咬唇,先是羡慕地掃過堆了滿地的奢侈品包包。
然後伸手拉了拉沈屹安的衣袖,惴惴不安無辜道:
「屹安,銜月就是吃醋你將我帶回來。」
「要不,我還是離開吧。」
6
她縮著雙肩,失魂落魄,轉身就想離開。
被沈屹安一把抓住手腕。
「這麼晚了,外面還下著大雨,你到處亂跑,要是發起高燒怎麼辦?」
「今晚就住在這裡,我先帶你回屋沖個澡。」
說完,他竟然越過我,想帶著喬婧去二樓。
沈屹安住在二樓最大的南向客臥,內裡衣帽間洗手間一應俱全,且日日有傭人來打掃。
我迅速出聲:
「等等!」
沈屹安不耐煩回頭:
「許銜月,我勸你適可而止,我沒有時間與你浪費在口舌之爭上。」
「我心裡喜歡的人一直是婧婧,對於你,從來只是當成了姐姐。」
我比他大一個月,確實是姐姐。
系統適時插了句嘴:
「宿主,您要不拿他當自己的親弟弟看待,稍稍救贖下,這樣我也好完成任務啊。」
「對了,你的親弟弟平時對你說過最多的話是什麼?」
是什麼呢?
我仿佛看到許天賜惡狠狠地抓著我的頭髮,一張肥胖的臉在我眼前無限放大。
我模仿著他的語氣出聲:
「別人的姐姐都是嫁出去換彩禮給弟弟花,憑什麼你不同意嫁人?」
「你不嫁人,我以後哪來的錢買房買車?」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系統再次沉默。
我雙目通紅。
沈屹安的臉與許天賜逐漸重疊。
恨意席捲全身。
我抄起手邊的花瓶狠狠往他身上砸去!
微微失了準頭。
伴隨著喬婧的一聲尖叫,花瓶在他腳邊碎裂,飛濺成滿地碎片。
沈屹安先是被嚇得後退一步,反應過來後立馬將喬婧遮擋在身後,猙獰著臉:
「你發什麼瘋?」
「馬上給婧婧道歉,否則,我今晚就搬出你的別墅!」
7
我笑得酣暢淋漓。
指著大開的別墅門:
「好,那你趕緊滾,然後記得將一年的房租,以及我轉給你的所有錢,全部還回來。」
屋外暴雨傾盆。
沈屹安的臉在驚雷中明明滅滅,雙手緊握成拳。
臉上對我的恨意沒有絲毫遮掩。
他在恨我什麼?
恨我給他錢?
恨我幫他創業?
恨我動用自己的人脈為他鋪平前路?
半晌後,我聽到沈屹安從牙縫裡擠出:
「許銜月,你要清楚,我今天離開這個門,就絕不會再回來!」
「欲擒故縱這一招,對我從來沒有效果。」
我慢條斯理道:
「怎麼,像你這樣的寄生蟲,我還會希望你回來?」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
喬婧忍不住打抱不平:
「許銜月,你怎麼可以仗著有錢,就這樣侮辱別人?」
「屹安一定會成功的,他不比任何人差。」
沈屹安當然會成功。
在書中,我傾盡一切扶持他開公司創業,又拿出畢生人脈來為他疏通打點。
這樣的平坦大道,他當然可以走得暢通無阻,輕鬆身家百億。
但是現在沒有了我的幫助。
沈屹安一窮二白,剩下的,只有一身錚錚傲骨。
而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喬婧,還甘願繼續留在這條備胎身邊?
沈屹安牽著喬婧的手離開別墅。
人走得磨磨嘰嘰。
仿佛在等著誰紆尊降貴開口挽留。
直到他們二人站在別墅外,身後鐵門哐當一聲關閉。
沈屹安還沉浸在我會後悔的想法裡,驟然被背道而馳的現實打擊到。
臉上湧現出錯愕,站在門外不知所措。
別墅裡,系統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血紅的眸子,試探著與我商量:
「要不,你請個心理醫生看看吧。」
「你現在與癡情男二相比,更像個陰暗批……」
8
心理醫生坐在我的面前,將我填好的一摞測試題拿在手中。
然後按照流程問道:
「許小姐,你覺得令你控制不住情緒的最大原因是什麼?」
我往椅子後背一靠,面無表情吐出一個字:
「窮。」
這個字落地後,手腕上的八個大金鐲晃花了他的眼。
心理醫生張大了嘴,囁嚅半晌,才硬著頭皮問:
「生活裡有什麼強迫症嗎?」
我仔細想了想。
「只有買很多東西將屋子塞滿,心裡才會覺得有安全感,才不會害怕自己吃了上頓沒下頓。」
「有時候感覺自己很像一隻倉鼠,拼命囤糧,拼命往胃裡裝食物。」
心理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目光儘量避開八個金鐲。
繼而撓了撓快要禿了的頭頂。
得出一個他不敢相信的結論:
「根據……根據測試結果,您長期生活在被打壓和……和食不果腹的環境中,心理壓力較大。」
「建議您,可以遵循本能,購買些東西堆在家中,可以緩解焦慮。」
手機傳來叮咚聲。
我打開一看,是閨蜜給我發來的信息:
【銜月,你給沈大校草看中的地皮明天就要拍賣了,咱們拍賣會見。】
這塊地未來能升值不少。
我若有所思。
要是能拍下來,那我掙錢後豈不是可以多捐幾所小學,幫助讀不起書的孩子重返校園?
這溫馨的未來暢想,仿佛讓我回到自己還不是毒婦的那些年。
也曾貪戀過家庭的溫暖。
也曾幻想過自己不再為了吃穿而發愁。
完全沒有結局擰開煤氣罐的歇斯底里與瘋狂。
我當即回了一句:
【去去去,明天一定去!】
9
拍賣會人來人往。
我挽著李薇的手,一連狂吃了四塊小蛋糕。
她一臉嫌棄:
「你平時不是嚷嚷著減肥嗎?怎麼今天胃口這麼好?」
很快又拉著我胳膊搖晃:
「不過我喜歡你再胖點的樣子,這麼瘦,風一吹都要倒了。」
我勉強笑笑。
我不是胃口好。
我是真的窮怕了。
怕吃完這一頓沒了下一頓,所以養成遇到吃食拼命往嘴裡塞的習慣。
李薇不經意間回頭,像是看到新大陸,指著我身後驚呼:
「那不是你喜歡的沈大校草嗎?怎麼帶著別的女人來了?」
我回眸。
只見沈屹安帶著喬婧出現在拍賣會。
我詢問系統:
「這裡不是需要驗資才能進嗎?他是怎麼進來的?搶銀行一夜暴富了?」
「宿主,你曾經給過他請柬,他是以你男伴的名義進來的。」
沈屹安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被趕出去時的衣服。
簡單清洗過,但沒有熨燙妥帖,殘留道道褶皺。
盡顯一個人的囊中羞澀。
他定定瞧了我許久,臉上的怨恨和焦躁在嘴角緩緩凝聚,最終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像是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可能以為,我是為了他才出現在這裡的。
畢竟這塊地,我私下已經向他提起過多次。
並一再保證,要在他二十四歲生日來臨之際,當成禮物送給他,助他事業騰飛。
直到拍賣地皮之時,沈屹安臉上的神色更加倨傲自信。
胸有成竹氣定神閑。
經過一輪輪加價,我以三個億的價格拿下這塊尚未開發的地皮。
主持人熱情洋溢地拿出拍賣合同:
「許小姐,恭喜您成功拿下開發權,簽完合同後,這塊地就是您的私產。」
我剛想上前,沈屹安卻從容不迫地起身。
萬眾矚目裡,他丟失的自尊在這一刻全部拾起。
臉上掛著幾分驕傲,對我說:
「銜月,看在你為我拍下地皮的分兒上,我原諒你昨晚的胡鬧任性。」
「只要你向婧婧道歉,我今晚可以搬回別墅繼續居住。」
10
三個億的地,他接受得坦然,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感激,只有激動與理所當然。
沈屹安可能不知道,這副朝夕相對的皮囊下,內裡早已換了個靈魂。
他很快就會意識到,從我嘴裡摳錢,比從我嘴裡摳牙還難。
我坐在原處,上下打量沈屹安,皮笑肉不笑道:
「誰說這塊地皮是為你拍的?」
沈屹安有一瞬間的怔愣。
我輕蔑道:
「就憑你,也值三個億的地皮?」
「難不成下邊鑲了ťũ̂ₐ金邊?」
拍賣場裡傳來小聲的哄笑。
李薇抓著我的衣袖,激動得熱淚盈眶:
「月啊,你眼疾已有五年,終於在今天痊癒了。」
「以後不會再犯了吧?」
沈屹安站在燈光下,像一個被人觀摩的小丑,難堪與羞恥將一個人的自尊狠狠擊碎。
他死死盯著我,像是第一天認識我似的。
巧了。
我與他相識,確實不到一天。
系統讓我來救贖,屬實找錯了人。
我這個陰暗批,自救都不暇,哪有餘力來拯救眼高於頂的癡情男二?
拍賣場裡的竊竊私語清楚地傳入沈屹安耳中。
無非是軟飯硬吃、被包養之類的話。
喬婧忍不住起身沖我質問:
「許銜月,你憑什麼不將地皮送給屹安?」
我微微眯了眯眼。
「要不,你拿三個億去幫幫他?」
喬婧語塞。
這世間,好像只要男二陰鬱偏執些,大家都要無償為他保駕護航。
我也是陰暗批,尖酸刻薄,滿地爬行。
怎麼不是所有人來無償資助我呢?
沈屹安頂著一張陰鷙臉。
拉著喬婧的手,逃離拍賣會之前惡狠狠沖著我撂下一句:
「許銜月,這輩子,你就是求我,我也不會再回你的別墅!」
11
癡情男二帶著他的女主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沒有我橫亙在他們之間。
我想,沈屹安現在應該是得償所願,過得風生水起才對。
拍下地皮的第三日,我邁進商場高檔的服裝店。
伸手輕輕撫摸最新款。
那柔軟的布料,真的可以撫平內心的焦慮。
驟然間,系統在我腦中幽幽歎了口氣。
我識趣地回了句:
「怎麼,我這幾日沒發瘋,讓你有閒心開始歎氣了?」
「癡情男二現在過得有些慘。」
它貼心地給我展示了沈屹安的近況。
離開別墅後,沈屹安算了算自己身上僅剩的錢,去城中村租了套一居室。
在這悶熱的夏季,內裡更是熱如蒸籠。
但他像打了勝仗的將軍,抱著心愛的女主,深情款款道:
「婧婧,給我點時間,我一定可以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現在還缺些啟動資金,只要能湊些錢出來,一定可以創業成功。」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喬婧對這逼仄的環境滿臉嫌棄。
她雖然出身普通,但也是與男主轟轟烈烈地相愛過。
住過頂級的豪宅,吃過最昂貴的餐廳,睡過動輒一晚過萬的酒店。
哪裡願再窩回城中村?
被雄獅愛過的女人。
鬣狗只是調劑。
系統試探著開口:
「要不,咱們稍微救贖下,畢竟我也有 KPI 考核,宿主完不成任務,會降低我的個人任務完成率。」
12
此刻我站在試衣間裡。
手上拿著一條細長絲巾。
聞言果斷往脖子上一勒。
一邊翻著白眼,一邊啞著嗓子:
「來,有本事你再說一句我聽聽。」
「信不信我現場給你表演個勒死自己助助興?」
系統哭爹喊娘:
「宿主,咱們平心靜氣坐下來好好談談行嗎?」
我鬆開絲巾,話鋒一轉:
「不過你說得對,男二確實慘了些,畢竟寸土寸金的港城,城中村的鴿子籠也是要花不少錢。」
系統手舞足蹈:
「你要開始救贖男二了?」
我掏出手機,翻出沈屹安的微信。
他已經離開別墅好幾日,但一直未曾刪除我的聯繫方式。
頭像躺在聯繫列表裡。
朋友圈一天刷新三遍。
每一條都是炫耀自己得到了愛情。
微信最後一句話還停留在他的豪言壯語上。
我發了一句:
【沈屹安。】
13
對面幾乎立刻顯示正在輸入中。
應當是刪刪減減許久,半晌後,才給我發來一句:
【許銜月,你到現在才聯繫我,不覺得太晚了嗎?】
哪裡晚了?
要賬不怕晚。
我擰擰眉,回復一句:
【並不算晚。】
【這一年我給你轉的錢,以及你住在我這裡的房租,我已經讓律師整理完畢發到你的郵箱裡,記得按時還錢。】
對面驟然間沒了聲音。
連輸入中都消失了。
我等了許久,都沒等來他的回話。
曾經,沈屹安覺得我拿錢給他是羞辱。
現在我想將羞辱討回,他倒是緊緊捂著羞辱,一分一厘都不歸還。
看他遲遲不回話,我特意將保姆劉媽的微信推給他。
【劉媽對你喜歡得緊,拿你像親兒子一樣對待。】
【現在她已經被我辭退,你若是要雇保姆的話,就聯繫她吧。】
【月薪八千,管吃管住,節假日三薪,不要忘記了。】
仍是沒有任何回音。
我揚揚手機給系統看。
【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救贖他,是他不搭理我。】
這下,系統徹底沒了動靜。
14
拍賣的地皮很快批下,新專案在緊鑼密鼓中開始籌辦。
為了拉些投資,我特意找了本書最大的反派。
系統最初還攔著不讓:
【宿主,那可是反派啊,是跺跺腳港城商海抖三抖的男人啊!】
我據理力爭:
【不找商海跺腳抖三抖的人來投資,我難道去找城中村跺腳,樓下天花板抖三抖的男人來往裡丟錢嗎?】
見面很是順暢。
我這身皮囊下,套著一個招娣,對投資和做生意一竅不通。
我瞭解生意的唯一來源,就是穿書前,宿舍大小姐在我耳邊無意間叨叨過:
「做生意,最要做的是讓利,別人只有拿到利益,才會願意與你繼續合作。」
她不只供我讀完了大學,還教會我不少實用的東西。
就連駕照,都是大小姐嫌苦嫌累,暑假學車硬是拖著我去做伴。
順勢給我也交了報名費。
我苦苦思索著「讓利」二字。
果斷將擬好的四六分利潤,改成三七。
合同簽訂,我一時興起,點了幾瓶昂貴的紅酒。
只是沒有想到。
包廂門被推開,端著酒進來的人。
居然是沈屹安。
15
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過他了。
他比之前瘦了不少,人也憔悴許多。
如果之前在學校時,他是帶著幾分憂鬱的清貧校草。
那麼現在,身上沾滿了風塵與疲憊。
眼底再無之前的乾淨清爽。
這裡是全市最大的酒吧。
長相帥氣的男孩子端著酒四處穿梭,沈屹安夾雜其中。
壓根不起眼。
他拎著酒水,一抬頭,發現豪華包廂裡,只有我與另一個陌生男人。
先是不可置信地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迅速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臉色陰沉道:
「許銜月,他是誰?你們為什麼會單獨出現在這裡?」
我抬起一腳沖他胯下踹去,成功掙脫他的鉗制。
「我與人談生意,還需要向你報備?」
「你當自己是我爹呢?」
沈屹安臉色青白交加。
定定盯了我許久後,才悠悠歎了口氣。
像是繳械投降,又像是許久以來的緊繃終於鬆弛下來。
他緩緩開口:
「銜月,你贏了。」
「你知道我在這裡打工,特意帶著別人來刺激我的吧。」
「這一個多月,你故意不聯繫我,不就是為了讓我看清自己愛的是誰嗎?」
「如你所願,我終於不得不承認,我如今愛你,超過了婧婧。」
他閉上眼,像是與過去做最後的割捨。
又像是不情不願踏入新的人生。
「銜月,我會回到你的身邊,並保證不再與婧婧有任何私下聯繫。」
「但是我有個條件,你要先把地給我,然後我們要約法三章,第一,收回你發給我的折算還錢清單——」
「什麼?」我敏銳捕捉到錢財即將流失,驚恐打斷,「你要地就算了,還要我的錢?」
「你要地要錢就算了,還要恩將仇報再讓我貼給你,你屬喪門星的嗎?沾上你我就得家破人亡?」
16
這本書裡,我耗費大半心血將沈屹安捧成港城新貴。
他站穩腳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收購許家的公司,然後將我們許家踢出董事會。
還聯合其他幾家公司,聯手將我父母新籌備的事業徹底扼殺在萌芽之中。
許家自此再無翻身機會。
我的父母也很快鬱鬱而終。
男人與女人的想法真是不同。
男人愛女人,就會花點錢將人豢養起來,像養鳥養貓兒似的,壓根不會培養她獨當一面的掙錢能力,女人只能得到一點點錢,唯一的選擇就是好好打扮自己,給男人欣賞。
花在這個女人身上的每一分錢,歸根結底還是在為男人服務。
可女人不同。
女人愛男人,就會帶他進入掙錢的圈層,一點點手把手教會對方站穩腳跟,然後看著他越做越大,甚至超越自己,再本性暴露,轉身去找更年輕的女孩。
自己成為被拋棄的昨日花黃。
我窮過。
狠狠地窮過。
所以,我把錢看得比命還重。
誰也別想打我錢的主意。
「許屹安,你非要我把話說明白嗎?」
「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可不可以滾出我的視線,然後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裡?」
離得近。
我能清楚地看到沈屹安嘴唇微微顫抖。
他一直以來不敢相信,我會突然之間不愛他了。
過去的愛太濃烈,濃烈到他被愛緊緊包裹,深信這份愛永不消失。
「不可能。」他盯著我毫無波瀾的眼,「怎麼會不愛了呢?」
「銜月,你只是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我只是太窮了,不相信自己會被有錢的大小姐喜歡,所以一次次地想挑戰你的底線,來證明你對我的愛不會轉移。」
「現在我已經確定你是真的愛我,所以我們不要再吵鬧了,還是回到過去,像以前那樣過日子好嗎?」
17
他在哀求。
眼眸流淌著細碎的光。
可愛是大富大貴之人才能給的奢侈品。
我剛穿書一個月,驟然暴富,給不了他這麼奢侈的東西。
從我這裡討要愛,註定是徒勞。
那個能給他愛的人,早已經消失了。
他盯著我的眼,想找出昔日的愛意。
可找了半天,內裡沒有摻雜一絲愛。
陌生又警惕。
若不是他主動出現在我面前,我甚至已經忘記這本書的癡情男二到底長什麼模樣。
「你說得對,我這樣的大小姐,怎麼會喜歡一無所有的你呢?」
「現在你證明了這件事,所以可以滾了嗎?」
沈屹安怕了。
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恐懼。
這一個月的城中村生活並不美好。
為了維持生計,他甚至要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推銷酒水。
沈屹安努力擠出微笑,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會的。」
「你那麼愛我,怎麼會突然不愛了呢?」
他抓著我的手腕,想拉著我往外走:
「銜月,我們單獨聊聊。」
「你跟我出來。」
此刻他的力氣極大。
像極了我爸常年幹農活的手。
在我被騙回家的那Ṭú³天,為了嫁人這件事,我據理力爭與我爸吵了許久。
直到最後,他也是這樣拽著我的手,將我往房間裡拖:
「許招娣,你跟老子出來,以為讀個大學就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這一幕在眼前重合。
沒人看到我驟然血紅的眸子。
仿佛有什麼入侵大腦,我尖叫一聲,抓起手邊的啤酒瓶,狠狠往沈屹安腦袋上敲去!
砰——
他捂著腦袋,指縫間鮮血湧出。
震驚與疼痛在臉上凝聚。
他不敢相信,那麼愛他的我,竟然會狠心動手。
滿地飛濺玻璃碎渣。
以及反派倏忽窩進轉角沙發裡,抱著腦袋露出一雙恐懼的眼,嘴裡大喊著:
「利潤咱們改成四六……不不不,五五分,就五五分!」
「打了他就不能再打我了啊!」
「我馬上讓秘書重新擬合同拿來。喂,小董,趕緊列印份新合同,利潤改成五五分……你他媽再不來,老子下周要過頭七了!」
一地狼藉裡,系統哭喊著抱住我:
「宿主我錯了,你快再喊心理醫生來瞧瞧吧。」
「我再也不讓你這個陰暗批救贖男二了。」
18
我再次坐在心理醫生面前。
填好的一摞測試題遞到他的手中。
心理醫生使勁搓了搓腦袋上僅剩的幾根頭髮。
幾張紙被他盯出了窟窿。
然後試探著問:
「許小姐,這次您情緒失控的根本原因,您覺得是什麼?」
我抄手往椅背一靠:
「情景再現,我想起了不好的回憶,那些痛苦一直如附骨之疽,讓我無法掙脫。」
心理醫生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聲音透露出輕快Ťù²:
「是嗎?能講講您當時在幹什麼嗎?」
「在簽合同。三個億拍下來的地,說好的利潤我三他七,他非要五五,根據估算,合作商讓了最少兩個億的利潤給我。」
腦袋上僅剩的幾根毛被徹底搓完。
他使勁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
得出了此次結論:
「根據測試題的回饋,您大概是遇到痛苦記憶再現,要不……要不嘗試下少複刻雷同場景。」
「比如……比如說,儘量減少掙兩個億的機會?」
他說得沒有底氣。
我也不願苟同。
但我勉強將前一句聽了進去。
儘量減少雷同場景複刻。
我將發給沈屹安的折算清單重新拉出,往裡增添了一項醫藥費。
酒瓶子打破了他的頭,需要賠錢。
我擰眉問了聲:
「系統,打破頭要賠多少錢?」
「分傷情嚴重,輕的要賠兩萬,重的幾十萬也是正常。」
癡情男二還活著。
那證明傷情不重。
我大方地抹掉兩萬塊,然後將剩下的一千萬帳單重新發給他。
在沈屹安電話打過來之時,迅速掛斷。
並將人拉黑。
做完這一切,我長出了一口氣,李薇的電話打進來:
「月月,一起逛街去不去?」
「我這裡有沈大校草的八卦哦。」
19
李薇的聲音裡帶著幸災樂禍。
在奢侈品店,一邊將最新款的包包背在身上搭配衣服,一邊揶揄:
「他湊不出錢還債,想讓喬婧將奢侈品包包和首飾賣掉。」
「結果喬婧與他大吵一架,然後卷著所有的東西跑去與前男友和好了。」
這本書裡,男主與女主兜兜轉轉,重新在一起。
繼續上演豪門霸總與貧民窟小白花的愛恨糾葛。
而一直資助癡情男二的我,與他徹底劃清了界限,繼續當千金大小姐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只留下沈屹安站在終點,愛他的與他愛的,都從指間流過,一個都沒有抓住。
在學校時,沈屹安對喬婧一見鍾情。
理由簡單得可笑。
身無分文的男二落魄潦倒,在學校餐廳端著餐盤,卡裡的錢卻支付不起這簡單的一餐飯。
被女主看到後,大方刷了自己的卡。
至此,愛情的萌芽破土而出。
以至於後來我給沈屹安花了一千萬,都比不過女主當初為他奉獻的二十塊分量ṱŭₕ足。
我恨恨地買了一個包。
男二不配拿一千萬。
他只配端著二十塊錢的飯,在漫長歲月中慢慢享受這頓摻雜了愛情的陳年舊飯。
我以為,我與沈屹安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在與李薇分開開車回別墅時。
我意外發現別墅外蹲了個頹廢的身影。
他似乎等我很久了。
在記憶的深處一頓翻找。
才勉強認出。
那是昔日眼高於頂的深情男二。
20
在看到我的車後,沈屹安眼底浮現出一抹亮色。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月月。」
「你拉黑了我所有的聯繫方式,我實在沒辦法,所以才想在這裡等你回來。」
他完全沒有之前的趾高氣揚。
額頭上還留著一道淺淺傷疤。
生活的磨礪在臉上留下幾分滄桑。
我想起心理醫生的話,儘量減少雷同場景複刻。
而沈屹安,總是能讓我回憶起最痛苦的記憶。
我本能地繞過他,想回別墅。
沈屹安著急了,剛想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又想起半月前被我一酒瓶敲在腦袋上的猙獰,倏然收回手,轉而改成擋在我身前。
「月月,我知道我過去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也怪我一直以來看不清自己的心。」
「你家境太好了,我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才想考驗你對我的愛。」
他說得情真意切。
眼底甚至浮現出淚光。
我卻皺眉後退一步。
他將這段感情當成了玻璃,一次次加碼去試驗玻璃的結實程度。
如他所願。
這塊玻璃終於碎了。
考驗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卻又不情願,非要將玻璃再拼回原樣。
「可是,你沒有通過我的考驗。」
「所以我們之間,結束了。」
21
系統最後一次掙扎:
「要不——」
「閉嘴,女主都不要的東西,憑什麼塞給我?我這裡是廢品回收站嗎?」
系統真的閉上了嘴。
沈屹安臉上浮現出一層驚懼。
他不相信我收回了愛。
更不相信昔日那麼愛他的一個人,眼底如今再無半分愛意。
這麼久以來。
他一直在維持微妙的平衡。
從我這裡索取錢。
往喬婧那裡貢獻愛。
他迫切地希望兩邊都能抓住。
可到頭來,皆成一場空。
我越過他想繼續回別墅,沈屹安突然跪在我前面。
淺淺淚痕劃過。
他聲音嘶啞:
「月月,你一定在騙我,你怎麼可能不愛我?」
「你過去那麼愛我,怎麼會突然不愛了呢?」
他跪伏在地。
淚水模糊中,沒有看到我越發猩紅的眼。
22
我擰開煤氣閥的那一天,我媽也是這麼跪在地上,用慣用的孝道來綁架我:
「月月,媽養你這麼大,你為什麼不為家裡考慮下呢?」
「你都二十四了,村裡像你這麼大的女孩早就嫁人了,可你永遠這麼自私,只考慮自己不考慮家人。」
「媽給你跪下,媽給你磕頭,你就嫁人換彩禮幫幫你弟弟吧。」
她把頭磕得砰砰直響。
好像這樣,我就能變成一個十惡不赦之人,成為她道德綁架下隨意揉搓的麵團。
眼下,沈屹安也跪在我身旁。
與我媽蒼老的身影漸漸重合。
比起我爸和我弟弟,我更恨的是我媽。
恨她懦弱,恨她受盡淒苦後,又拖著我品嘗她的來時路。
更恨她拿自己得了癌症,來騙我回家。
曾經受盡盤剝的可憐人,成了助紂為虐的倀鬼。
我眸底的血色越來越濃。
過去與現實相互交疊。
理智被吞噬的一瞬間,我抓起沈屹安的頭髮,猛地往地上磕去。
並歇斯底里怒駡:
「你既然那麼喜歡磕頭,今天就好好磕個夠。」
「你今天就是磕死,我也不會任由你擺佈。」
不會將自己的人生,拿來為弟弟換取一筆高昂彩禮。
更不會把自己變成親人汲取的養料。
罵到最後,我已經分不清眼前人是誰。
直到管家將瘋癲的我拖進別墅裡,我才稍稍恢復了三分清明。
我回眸看向沈屹安。
他額頭血色一片。
這樣也好。
從他絕望的眼神裡,我知道,沈屹安徹徹底底地認清了現狀。
那就是我不光不愛他了。
還恨他恨得要死。
23
心理醫生第三次來時,頭髮已經全禿了。
這次,他沒讓我填寫測試題。
他說。
那東西不管用。
他已經破罐子破摔,單刀直入問了我一個問題:
「許小姐,您每次控制不住情緒時,都有誰在場?」
我認真想了想:
「沈屹安,每次他都在。」
心理醫生狠狠一拍桌子:
「病因就在這裡。」
「這個掃把帚子喪門星!以後見了他繞道走,最好保持在十丈遠的距離,我保證你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神醫。
華佗再世。
瞬間對症下藥。
我原地頓悟。
千恩萬謝地送走了醫生,將他這句話牢記在心裡。
我的未來人生,絕不允許深情男二再出現。
24
拍下的地皮在如火如荼中展開。
令我不解的是,本書最大反派每次見了我,身邊都要帶兩個保鏢,且距離我三米遠不敢靠近。
明明書中描述,他是個不苟言笑的霸總,眼底永遠清明冷靜,為人狠戾。
描述與現實有些出入。
他大約是後悔利潤五五分成了吧。
也對。
我拍下地皮後,手裡已經沒有啟動資金,他與我合作,往裡面丟了足足四個億,股份卻與我持平。
難怪會悔不當初。
這一刻。
我覺得我才是本書最大的反派。
雁過拔毛,人過留腰。
我經常泡在工地檢查進展,沈屹安在我的別墅門口蹲不到人後,花了許久時間,才摸到我的下落。
他也開始蹲守工地。
我將心理醫生的話當成金科玉律,雇了保鏢,遠遠看到沈屹安後,就將人驅逐。
隔著老遠,我聽到深情男二的歇斯底里聲:
「月月,我只想與你說一句話,就耽誤你一分鐘的時間。」
我嫌棄地撇撇嘴。
眼前是砸了七個億的專案。
我哪裡有一分鐘與這個喪門星聊天?
李薇不屑地沖著他翻個白眼:
「切,還不是為了錢來的。」
「鴿子籠住久了, 就開始懷念在別墅的舒坦日子。」
沈屹安在離開別墅的最初也曾想過創業, 但往日與他交好的老闆們在得知他與我鬧翻後, 紛紛選擇無視。
引以為傲的人脈徹底斷裂。
他拿著不成熟的軟體, 跑斷腿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看一眼。
哪裡有前世的意氣風發?
我的律師追在他身後討要九百九十八萬。
再次減少的兩萬, 是我自發扣除磕破他額頭的醫藥費。
我對錢向來分明。
絕不會占別人便宜, 但別人也別想從我這裡拿到好處。
沈屹安還不上錢。
無奈之下,他起訴女主,讓女主歸還贈予的財物。
至此,深情男二與女主徹底決裂。
沒有了我這個惡毒女配在中間,兩人居然鬧到對質法庭的地步。
昔日愛情蕩然無存。
翻臉後, 喬婧徹底安心當男主的小金絲雀, 再也不提上位的事。
我不關心這個。
我只關心,我的九百九十八萬,終於都回來了。
商場建設完畢的那日,許久沒有說話的系統突然在我耳邊歡呼一句:
「宿主,我要離開了。」
25
我僅剩不多的良心難得疼了一下。
「抱歉,沒能讓你完成任務,造成你的 KPI——」
「宿主,我的任務完成了!」
歡呼聲在我腦袋裡響起。
我這才明白。
系統的任務是救贖深情男二, 讓他擺脫陰暗偏執。
我做到了。
男二如今一絲陰暗偏執都沒有。
只剩下生活的摧殘與囊中羞澀。
他沒有時間陰鬱, 因為外賣快要超時。
他也沒有時間偏執,因為會收到差評。
真棒。
我誇了誇自己。
我成功救贖了一個陰暗批。
第二筆投資進賬時, 我拿來捐獻了幾所小學,並幫助山區讀不起書的女孩子重返校園。
我已經好久沒有再情緒失控過。
穿書前的噩夢逐漸離我遠去。
商場開業的第一天,我成功拿到了第一筆分紅。
正逢喬遷新居,並迎來 26 歲生日。
我與李薇還有反派三人相聚在新家。
其間, 李薇在網上下單的菜品送到。
門打開的那一刻。
猝不及防,沈屹安出現在面前。
26
他拎著沉甸甸的菜品,正如往常般遞到保姆手中, 剛想說什麼,一抬眸, 看到了端坐在沙發中間的我。
一瞬間, 他有些恍惚。
明明才兩年未曾說話,我們好像度過了一生。
他怔愣一瞬,告訴我:
「月月, 我做了個夢。」
「我夢到你幫我開了公司, 並將我捧到港城新貴的位子。」
「可我因為年少時強烈的自尊,始終認為你給我錢是羞辱, 硬是恩將仇報把許家搞到破產。」
「也害死了你。」
說到最後,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顫抖。
他可能夢到了原書的劇情。
夢到自己富貴一生, 醒來卻變成黃粱一夢。
新房裡的四個人, 神色各異。
我陌生的眼神迎上他痛苦的眸,眼底沒有半分波瀾。
李薇氣鼓鼓地看向沈屹安,翻了個白眼。
沈屹安已經被社會磨平了棱角, 仍舊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我。
渴望我能回心轉意, 期盼我能再次愛上他, 拉他走出泥沼。
唯有本書最大的反派熟練地窩進沙發裡,捂著腦袋大喊:
「愣著幹嘛,趕緊關門啊!」
「這位許姑奶奶每次看到他都要發癲。」
「再不關, 老子下周真要過頭七了。」
房門被狠狠關閉。
一扇門,將我們隔成了兩個世界。
互不交融。
曾經沈屹安嫌棄無比的世界。
他此生,再無法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