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言情

噩夢貴妃

貴妃做了個噩夢。
夢見首富之女會搶走帝王寵愛,生下的兒子更會繼承皇位。
夢醒後,她不吃不喝。
皇帝深情,將首富家中女眷充作軍妓,男丁全部處死,連剛百天的嬰兒都未放過。
可那時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被殺的是假千金。

1
「娘娘,您把腿再打開點,就像這樣,對……」
啪!
「賤人,居然敢讓本宮學那種勾欄做派!」
我顧不上擦掉嘴角的血,惶恐地跪下去。
「奴婢也是這樣教皇後的。」
人人皆知皇帝獨寵貴妃。
後宮六院形同虛設。
貴妃恃寵而驕,她身邊的奴婢都在宮中橫著走。
宮中更是有傳言:「寧可得罪皇后,不能驚擾貴妃。」
可半個月前的一天,皇帝卻留宿在了鳳儀宮。
連帶著皇后身邊的下人都開始揚眉吐氣。
於是一個奴婢意外說漏嘴時,貴妃得知了我的存在。
在皇后派人送我出宮的路上,將我擄了過來。
我渾身顫抖,做足了懦弱卑微的模樣。
流蘇鞋尖挑起我的下巴。
抬頭的瞬間,她眉心微蹙。
看來是被醜到了,沒辜負我一番「精心打扮」。
貴妃一寸寸打量著我,眼底卻滿是寒意。
「你是說堂堂丞相嫡女,居然也學青樓妓子勾引男人?」
我搖搖頭,重複皇后當日的話。
「昔日美人合德靠房中術寵冠六宮,男女之事,豈分高低貴賤?」
貴妃以帕掩唇,笑得花枝亂顫。
「好一個豈分高低貴賤,她一個皇后都學得,更何況本宮呢?」
「日後你就留在關雎宮,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不過你這麻子臉也太醜了,日後都戴著面紗,別嚇到皇上。」
「還有你的青樓出身到底不雅,以後有人問起,就說是李嬤嬤的乾女兒吧。」
「謝娘娘恩典,奴婢定會竭盡所能。」
竭盡所能讓你生不如死。

2
我是首富家見不得光的真千金。
只因娘生我那日,有高人稱我命中有一大劫。
當晚,家中多了個撿來的女嬰。
而我,被奶娘帶到了鄉下。
鄉下不如城中繁華,但我的生活卻多姿多彩。
爹娘與姐姐經常借著郊遊之機偷偷來看我,給我帶來各種好吃好玩的。
幼時我不懂自己為什麼要被拋下,經常發脾氣。
爹娘與姐姐便變著法地哄我。
有一年寒冬臘月,我賭氣說要吃魚。
姐姐瞞著爹娘去了河邊。
回來時渾身濕透,頭髮都結了冰。
她凍得渾身顫抖,仍是捧著手裡拳頭大的一條小魚對我笑。
她說:「好妹妹,別生氣了吧。」
那一年,她也才七歲。
從此姐姐便落下了病根,每到冬日咳個不停。
一次,我無意間聽到爹娘談話,得知姐姐是撿來為我擋災的。
我氣爹娘,也氣自己。
可姐姐卻說沒關係,如果不是爹娘將她撿回來,她早就凍死街頭了。
更何況爹娘對她與親生女兒無異,她也是真心把我當親妹,就算有再大的災禍,她也心甘情願。
我當時氣得捂住了她的嘴,又讓她對著外面「呸」了好幾聲才作罷。
臨走時爹娘告訴我,待我及笄之後劫自然就解了。
到時,我們就可以一家團圓。
及笄,還有一年。
那天起,我日日掰著手指過。
三個月前,爹爹和姐姐帶來一個好消息。
娘親生了個小弟弟。
姐姐說小弟弟又香又軟,一點也不鬧,抱在懷裡乖巧得像只小貓。
她說得眉飛色舞,我都懷疑如果不是有人看著,她就要把小弟弟給抱來了。
最後,她拉著我的手,說他們會在家等我,等我一家團聚。
還說到時候小弟弟可能都會叫姐姐了。
爹爹一聽立馬撇了嘴:「要叫也是先會叫爹。」
「先叫姐!」
「先叫爹!」
「姐!」
「爹!」
「哎!」
我大大地應了聲,在靴子和繡鞋砸過來之前關了門。
後來我終於回了家。
可迎接我的卻是一片廢墟。
聽人說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什麼都燒沒了。
人群裡,幾名女子嘰嘰喳喳。
「貴妃只是夢見這家小姐會進宮爭寵,皇上就滅了人家滿門,也太深情了。」
「我要是貴妃,死都瞑目了。」
「不是滅門,是把女眷充作軍妓,處死了男丁,白老爺老來得子,那孩子還不足百天呢,也被活活摔死了。」
「府裡女眷個個水靈,到了那兒怕是活不成嘍。」
「再多錢財有何用,平民終究敵不過皇權。」
我的嘴巴被奶娘死死捂住,拖出了人群。
哭到不能自已時,奶娘一巴掌扇醒了我。
對呀,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可當我變賣ẗù⁻了所有趕到營地時,見到的卻是娘親和姐姐破敗的屍體。
兩個最下等的士兵趁夜將屍體拖到樹林裡,急不可耐地上下其手。
我和奶娘一人撿了根最粗的棍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我第一次知道,人頭是那麼脆弱。
幾下就稀巴爛了。
腳步踏入青樓的那一刻,我在想,尊貴如貴妃與皇帝,頭顱會不會比我們這些平民更硬一些。

3
皇上的賞賜又來了。
自那日他留宿鳳儀宮後,貴妃就閉門謝客。
皇上雖吃了閉門羹,卻並不生氣。
許是心懷愧疚,每日各種珍玩如流水般送進關雎宮。
我被擄來那日,珍寶就已經堆得快放不下了。
「娘娘,您已經冷落皇上半月了,男人心總晾著可就涼了。」
李嬤嬤端來一碗消火的涼茶。
帳中人素手輕抬,媚眼如絲,薄紗下玲瓏身段若隱若現。
貴妃是個好學的。
兩天的工夫,就比百花樓裡的妓子還妖嬈三分。
一旁侍奉的小太監身子抖得不像樣,垂在身側的手快把大腿掐青了。
宮女們也面紅耳赤,不敢抬頭直視。
貴妃似是很滿意他們的表現,低低笑了聲。
她看了看一旁堆積如山的珍寶,又瞟了眼鳳儀宮的方向。
「把大門打開吧。」
然後她轉頭看向我。
「白芷,你覺得本宮比皇后如何?」
我跪下,恭敬無比。
「皇后姿容不及您之萬一。」
她微微挑眉。
「你是皇后請進宮的,說這話不怕得罪她?」
「良禽擇木而棲,這宮中遲早是娘娘的天下。」
我搖搖頭,「奴婢不傻。」
「有趣。」
貴妃還想說什麼,目光陡然一沉。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門外,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火急火燎地跑進來將人抱住。
「嫣兒,你讓朕想得好苦。」
「皇上,臣妾要出不來氣了。」
貴妃嬌嗔一聲,柔若無骨的拳頭敲在男人心口。
薄紗不知什麼時候滑了下去,一顆小痣隨著呼吸起伏若隱若現。
雪肌如玉,溫香在懷。
皇帝的喉結滾了滾,眼底滿是欲色。
偏偏貴妃不如他的願,一把將人推開,拿起帕子擦拭眼角。
「關雎宮哪有鳳儀宮舒坦,皇上還是去那兒吧。」
「那晚朕多飲了些酒,把她當成了你才……真的是個意外。」
「真的?」
貴妃別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並不拆穿。
「千真萬確,小醋精。」
皇帝將人抱起,耳鬢廝磨。
「討厭,臣妾才不是呢……」
曖昧漸濃,我們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殿內很快傳出一陣陣面紅耳赤的聲音。
情到濃時,貴妃的嬌笑混著皇帝的金口玉言,比花樓包間裡的還要不堪入耳。
我和李嬤嬤遙遙相對,唇角不約而同地勾起一抹笑。

4
皇后帶人跪在了關雎宮門口。
因為皇帝已經三日未去早朝,文武百官怨氣沸騰。
通稟傳進去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皇帝正要起身,貴妃不滿地攬住他的腰,嬌嗔道:「皇上心疼了?」
「臣妾費心費力侍奉您,還比不過皇后的一跪。」
皇帝趕緊哄人:「之前你為噩夢不吃不喝,朕想都沒想就發落了白家。」
「怕你不解氣,還把白家女眷送去做了軍妓。」
「連百姓都贊朕深情,偏偏你個小醋精不懂。」
「朕再不出去,怕是前朝那幫人又要找你的麻煩了。」
「嫣兒,朕心疼的是你呀。」
貴妃眼底暗了一瞬。
她本是出身鄉野的采藥女,一次采藥時救了還是皇子的皇帝。
這一調養就是一年半載。
其間刺客又來過幾次。
二人朝夕相處,又幾經生死,一切水到渠成。
皇帝更是立下誓言,終生不負她。
登基後,也確實只寵她一人。
可縱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因身份低微,她只能被壓上一頭。
這一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貴妃慢悠悠鬆開了攬在皇帝腰上的手。
皇帝走到門外時,皇后剛好身子一歪。
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皇帝只是扶了一下。
但貴妃的視線正好被拐彎處的假山擋住一半。
那一幕落在她眼中,變成了皇后故意投懷送抱,皇帝也沒拒絕。
「居然在本宮門口勾引皇上,什麼世家嫡女,分明是個下賤坯子!」
突然,像是想到什麼。
她轉身,揚起的巴掌狠狠落在我臉上。
「賤婢,都怪你!」
「娘娘恕罪,奴婢教皇後的只是皮毛。」
我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從懷中取出一本封面被紅綢包裹的冊子。
「相傳這是美人合德所作,娘娘據此修習,定會榮寵無雙。」
嘗過甜頭的貴妃如獲至寶。
連封面的紅綢都未拆開,自然也沒注意到畫中女子胸前那微不可察的一點墨。
貴妃怎麼都不會想到,此刻被她捧在手心的冊子,正是她的催命符。

5
皇帝在前朝發了好大的脾氣,幾個進諫的言官被打了板子。
皇帝體恤丞相年邁,免了板子,罰了一年的俸祿。
消息傳到關雎宮時,原本倚在榻上閉目養神的貴妃一下子來了精神。
「好久沒去看皇后了,李嬤嬤,隨便挑幾個玩意兒,隨我去鳳儀宮。」
「要帶她嗎?」
李嬤嬤指的是我。
「還是嬤嬤想得周到。」
貴妃眉心輕挑,撫著鬢間珠釵看向我。
比起隨意挑選的玩意兒,用我來羞辱皇后顯然更直接有效。
我是皇后請進宮來爭寵的,結果卻成全了貴妃。
在貴妃眼中,我就是皇后自己搬起來砸腳的石頭。
我在她身邊站著,就是在打皇后的臉。
「怕嗎?」
貴妃似是無心地問。
我面色不改:「奴婢有娘娘撐腰,不怕。」
貴妃滿意地笑了。
忠心又懂事的狗,誰不喜歡呢?
可她不知道,我不是狗,而是蟄伏的狼。
現在越溫順,將來暴起時就越兇殘。

6
鳳儀宮外,宮女太監跪倒一片。
幾個掌事嬤嬤捂著臉,頭也不敢抬。
貴妃冷笑著掃視一圈,才緩緩開口。
「還有誰想攔著本宮嗎?」
「妹妹好大的威風。」
皇后出來了。
她似是出來得匆忙,濃妝也遮不住憔悴的臉。
攙扶下,腳步依舊虛浮無力。
比起盛氣淩人的貴妃,皇后此時就如待宰的羔羊,說話氣勢都矮了三分。
「是你,你怎麼會……」
皇后突然臉色大變,抬手顫顫巍巍指向我。
貴妃以帕掩唇,眉眼彎成兩道新月。
「白芷這丫頭甚是可心。」
「喏,這些玩意兒都是皇上隨意賞的,妹妹留著也是便宜了下人,送給姐姐就當是謝禮了。」
「你……你放肆!」
皇后臉色通紅,劇烈地咳嗽起來,竟然連站也站不穩。
「嫣兒,不得無禮,你們還不快送貴妃送回宮!」
皇帝急匆匆趕來,無奈地看了貴妃一眼,徑直繞過她,扶起皇后往回走。
「蘭兒你沒事吧,一群廢物,還不快宣太醫!」
貴妃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漸漸遠去的明黃身影。
好半晌,才轉過頭,狠狠掐住我的胳膊問。
「白芷,剛剛皇上叫皇后什麼?」
我忍著疼,撲通跪下。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直呼皇后閨名。」
「丟人現眼的廢物!滾回宮去跪著!」
啪!
巴掌狠狠摔下來,在我側臉留下道道血痕。
臉頰與手臂火辣辣地疼,我心裡卻高興不已。
皇帝確實愛貴妃。
但帝王之愛不同常人,會受很多因素左右。
可這一點,出身鄉野的貴妃不會懂。
不僅不懂,還因為皇帝對皇后態度的轉變惱怒不已。
回宮後,不由分說掌摑了手捧玉如意,早已守候多時的太監總管劉奇,自然也沒能聽到皇帝的真實心意。
南境叛亂危在旦夕,需要皇后的兄長蘇城出兵救援。
皇帝剛罵罰了丞相,不好意思向他低頭,只能將安撫之事打到皇后身上。
我跪著收拾完最後一塊玉如意的碎片時,劉奇剛好交代完。
他深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將我上下打量一通。
「是個沉得住氣的,可惜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一般人聽到他這段話不是惶恐就是驚喜。
惶恐的是這話太過隱秘,容易被滅口。
驚喜的是此話傳到貴妃耳中定會有一番封賞。
若是有幸成了貴妃跟前的貼心人,前途不可限量。
而我恰好相反,自始至終面色不變。
處變不驚,若是再有姣好之容,說不定會有一番造化。
只可惜……
我輕撫戴著面紗的臉,笑了聲。
現在呀,還不是時候。

7
半夜,我被拖進寢殿。
「白日裡劉奇和你說了什麼?」
「這……」
我皺眉,佯裝為難。
「說!」
貴妃怒斥一聲,赤足下榻走過來。
「劉公公說玉如意碎了,怕不是什麼好……好兆頭!」
「都怪你這個晦氣的東西!」
貴妃一腳踹在我心口。
我歪倒在地,唇邊溢出血絲。
第一反應卻是爬到貴妃身邊,將她的腳捧在手心。
「快……快入秋了,娘娘小心著涼。」
貴妃冷哼一聲,眼底的憤怒轉為鄙夷。
我看准機會,一邊對李嬤嬤用眼色一邊開口。
「娘娘,皇上許是有什麼苦衷,不如您主動些過去問問。」
「老奴也覺得皇上有些不對勁,娘娘,這個時候您可不能把皇上往外推啊。」
貴妃皺眉思索片刻,點點頭。
但她萬萬沒想到,端著親手熬了三個時辰的雞湯走進勤政殿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
龍椅上,皇帝親昵地抱著皇后耳鬢廝磨。
「朕能得蘭兒為後,真是江山之幸,百姓之福。」
「賤人!」
貴妃目眥欲裂,將湯盅摔過去。
「啊!」
熱湯四濺,濕了皇后的衣袖。
「嫣兒,你瘋了!」
皇帝下意識將人攬進懷中。
貴妃怒火中燒,更加口不擇言。
「好,好,好,你如此護她,日後別再進關雎宮!」
「蕭嫣,你過分了!」
皇帝冷臉怒斥,抱起皇后就走。
根本沒發現,貴妃外露的小臂上起了一片水泡。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太醫院給娘娘要生肌水!」
李嬤嬤推了我一下,我心領神會地退下。
一炷香後,我拿著一瓶金瘡藥回到關雎宮。
「娘娘恕罪,最後一瓶生肌水被皇上賜給皇后了。」
「廢物,你沒說貴妃燙傷嚴重嗎?」
李嬤嬤咬牙切齒地接過金瘡藥,唇角卻勾著淺弧。
我咬唇委屈不已。
「奴婢說了,但皇上說皇后才是後宮最尊貴的人,讓奴婢以後認清尊卑。」
「呵。」
貴妃怒極反笑,將手中鴛鴦交頸的絲帕扯成兩截。
「好一個認清尊卑!」
她咬著牙,「當初若不是我幾次三番捨命相救,他早就成了野獸口中食,哪會有今日的風光!」
殿外不知何時多了片陰影。
我知道皇帝來了。
太醫院最後一瓶生肌水確實被皇帝賜給了皇后,他也確實說了那句認清尊卑。
不過那都是給別人聽的。
生肌水在半路就被劉奇倒出半瓶,原本他要給貴妃送來的。
是我說以皇帝對貴妃的寵愛,必不會氣太久。
這半瓶生肌水正是帝妃和好的橋樑,不如讓皇帝親自去送。
若是換了旁人,能不能送出去且不說,還容易橫生枝節。
劉奇臉頰一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那日的一巴掌。
他是皇帝的心腹,皇后和百官都要給他三分薄面。
偏偏貴妃不懂。
就別怪他不盡心了。
「騙子!他就是個忘恩負義的騙子!」
貴妃繼續歇斯底里,絲毫沒發現明黃色的衣角在殿外一閃而逝。
男人都愛面子,更何況對方還是皇帝。
真愛一旦有了裂痕,就像沾了水的紙,經不起折騰。

8
轉眼一個月過去。
皇帝夜夜宿在鳳儀宮,貴妃終於慌了。
她想服軟,皇帝卻不給機會。
「果然不是好兆頭!」
貴妃咬牙切齒,硬生生折斷了新染的指甲。
我告訴她,男人食色性也,稍微用些手段,她一定可以與皇帝和好如初。
只是日後貴妃行事需藏起鋒芒,以免和皇帝再生嫌隙。
我還告訴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貴妃十分滿意。
我成功取代李嬤嬤,成了她跟前最貼心的。
貴妃真是有些天賦在身上。
短短數日,已經將冊子上的內容融會貫通。
一個夜裡,穿著宮女衣服的貴妃摔倒在皇帝懷中。
暗香浮動,皇帝看著懷中哭泣後悔的嬌人終於不再矜持。
久逢甘霖的貴妃恨不得用盡十八般武藝。
皇帝食髓知味,索取更甚,不知疲倦。
我守在一旁,聽著帳內的葷言穢語,笑著捏緊了手中的藥包。
只放了一點點就有如此功效,難怪百花樓隔壁的種豬那麼厲害。
皇帝又誤了三個早朝。
皇后領著百官跪在殿外。
皇帝幾次欲起身,都被貴妃用手段哄了回去。
日上三竿時,劉奇隔著一道門傳遞消息。
「皇上,皇后突然暈倒,太醫說是有喜了。」
「什麼?」
貴妃下意識叫出聲,長長的指甲在皇帝後背刮出道道血痕。
四目相對,皇帝看到了她眼中未來得及收回的惡意。
沒有任何言語,皇帝冷臉抽身離去。
「可惡!本宮絕不允țū₉許那個賤人生下孩子!」
「娘娘慎言,這裡不是關雎宮!」
我好意出聲提醒,換來的卻是一巴掌。
劉奇剛好帶人進來。
他深凹的眼底看不清情緒,我不確定他是否聽到了那句話。
「娘娘請吧。」
龍床上不可久留,他是來趕人的。
「閹狗,你給本宮等著!」
貴妃狠狠瞪了劉奇一眼,扶著酸痛的腰肢走下床。
我暗暗歎了口氣,沒腦子的蠢貨!
之前的叮囑,她是一點沒聽進去呀。
不過也好,若是她聰明些,我的計畫也不會那麼順利。

9
重陽在即。
床笫之間,貴妃主動請纓,說皇后有孕在身不宜勞碌,重陽宴不如交由她操辦。
皇帝原本還在猶豫,幾聲嬌笑後,理智也混沌起來。
自古此類盛宴唯有皇后或者有協理六宮之權的皇貴妃才有資格操辦。
在眾人眼中,這不是責任,而是榮ţůₒ寵與權力的象徵。
貴妃事事都想壓過皇后,讓文武百官承認她的地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更何況,她還有別的目的。
皇后有孕,不宜侍寢,宮中又沒有別的妃嬪。
可苦了貴妃,一夜貪歡後,還要為重陽宴事宜忙得不可開交。
貴妃的面色越來越差,只能靠濃妝遮掩。
一次不小心打碎茶盞,皇帝終於注意到戴著面紗的我。
貴妃倚在他懷中,掩唇輕笑。
「她是李嬤嬤的乾女兒,只是長得醜些,做事妥帖得很。」
「能得嫣兒誇讚,定是有過人之處。」
皇帝多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記住我了。

10
九月初九。
交泰殿內觥籌交錯,歌舞昇平。
幾杯菊花酒下肚,往日酒量不錯的貴妃居然有些微醺。
面對不停輕撫小腹的皇后,她櫻唇一噘,賭氣似的趴到皇帝腿上。
眼含春水,媚態橫生。
「貴妃怎麼有股勾欄做派?」
高臺下,不知誰嘟囔了句,偏偏聲音還不小。
皇帝當即沉了臉,剛要扶起貴妃,突然哐當一聲。
「嫣兒,是你嗎嫣兒?」
「我是把你贖出春風樓的張暘啊。」
「當年定情後你不辭而別,沒想到進了宮,還成了貴妃。」
絲竹聲乍停。
大殿中央,一樂師雙眸含淚,深情看著醉眼蒙矓的貴妃。
眾人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震驚與八卦。
出身鄉野的貴妃,竟然曾是個妓子,還有情郎?
皇帝怒了。
「貴妃是何人朕再清楚不過,居然敢污蔑貴妃,來人……」
「皇上,此事關乎妹妹聲譽,容臣妾多問幾句。」
皇后從座位上起身。
「你說你與貴妃是舊相識,有何憑證?」
張暘似是剛剛反應過來,撲通跪在地上。
「小人與貴妃定下終身後,曾為她畫了本避火冊子。」
音落,我手中酒壺摔在地上。
皇帝如願看過來,目光冷厲。
「你是貴妃跟前伺候的,可見過他口中的冊子?」

11
「奴婢……奴婢……」
我欲言又止,低著頭抖如篩糠。
皇帝咬牙:「劉奇,你親自帶人去搜!」ṱŭₑ
很快,一本紅綢包裹的冊子被帶上來。
劉奇還貼心地補充了句。
「這冊子就藏在貴妃的枕下。」
昨晚我偷偷將畫中人加工了一番,一眼就能看到女子身前的小痣。
皇帝越翻臉色越黑。
他日日貪戀的歡愉,不過是在重複別人的把戲。
偏偏那冊子的封面還是綠色的。
上題三字:《青草集》。
殿內氣氛冷凝,只有當事人絲毫不覺。
貴妃柔若無骨的手不停在皇帝身上作亂,時不時發出一聲媚笑。
百官交頭接耳,看向貴妃的目光逐漸鄙夷。
皇帝雙手青筋暴起,摁著她的頭,將一壺涼茶澆了上去。
貴妃醒了酒,雙眸含淚,委屈又勾人。
可等待她的不是溫存,而是帝王怒火。
「噁心,果然是下賤的妓子!」
貴妃蒙了,還是皇后好心解釋。
她拿起冊子,看了看張暘,又看向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白芷,你快說呀,你才是青樓妓子,那冊子是你給本宮的!」
我更加惶恐。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欺騙聖聽。」
皇后也鄙夷一笑。
「妹妹,人證物證俱在,你自己坦白,皇上或許會看在往日情分,允你和情郎離宮。」
「閉嘴!」
貴妃瞪了皇后一眼,突然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賤人,你們是一夥的對不對!」
「皇上,是她們要害臣妾,你要給臣妾做主啊。」
貴妃髮絲淩亂,臉上的濃妝被茶水沖散,露出一張憔悴蠟黃的臉。
「夠了!」
皇帝只是瞧了一眼就皺眉移開。
「你親口說過她是李嬤嬤的乾女兒,這宴會也是你一手操辦,皇后未插足分毫。現在居然說她二人聯手害你,當朕是傻子嗎,任你哄騙!」
「來人,將貴妃打入冷宮,張暘拉下去……淩遲!」
「皇上,臣妾冤枉啊……」
貴妃是被硬生生拖走的,她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可惜皇帝早已走遠,聽不見了。
就算聽見,也只會覺得刺耳噁心。
我心中痛快無比。
她輕飄飄幾句話害得我家破人亡時,可曾想過自己會有今天?
不過,更讓她想不到的還在後頭。

12
皇后見紅了,太醫說是糕點出了問題。
那糕點是特意為皇后所做,別人的桌上沒有。
劉奇適時說出那日在皇帝寢宮內聽到的話,還拉我對峙。
皇帝對貴妃失望透頂,徹底怒了。
冷宮外,李嬤嬤迫不及待地扔下白綾,將一根木棍塞入我手中。
她說這是皇后的旨意,讓貴妃不得好死。
我知道,她也等不及了。
李嬤嬤確實有個乾女兒。
她一手將對方帶大,母女情深。
只因皇帝誇了句長得水靈,與貴妃眉眼有幾分相似,第二日人便被貴妃以偷盜御賜之物為由打殺了。
可憐人死都沒能落個好名聲。
不過半路進宮的貴妃並不知道二人之間的關係。
李嬤嬤隱忍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如果不是皇后要試探我,她早就親自動手了。
冷宮雜亂,我跟著腳印,好不容易才找到貴妃。
她衣衫淩亂,蜷縮在牆角。
見到我,像嗜血的野獸一樣撲過來。
「賤婢,本宮要殺啊!」
砰!
我一棍子將她砸倒在地。
「本宮是貴妃,賤婢,你竟敢啊!」
砰!
這一棍子砸的是她的兩條腿。
慘叫聲震起外面樹上的飛鳥。
砰!
一棍接一棍,直到她身上筋骨寸寸碎裂。
刺目的血染透綾羅,貴妃的喘息越來越弱。
「我和你沒有深仇大恨,求你,饒了我吧。」
「皇上不會忘了我的,到時我……」
我瞥了門縫一眼,狠狠踩在她胸口。
貴妃猛地嘔出一口血來,眼裡滿是哀求。
我冷笑低頭,聲音小到只有我們兩個能聽清。
「你錯了,白芷不只是我的名,也有我的姓。」
「我才是你要殺的白家千金。」
最後一棍砸下去的時候我才發現,貴妃的頭並不結實。
她的腦袋凹進去大半,雙眸還保持著驚恐。
或許是被我那句話驚到了吧。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本該死掉的人不僅活著,還站在自己面前。
驀地,皇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白芷,你膽子真大。」
我放下棍子,恭敬地跪下。
「娘娘,只有死人才不會翻身。」
皇后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
「你做得很好,想要什麼賞賜?」
「奴婢出身低賤,如果娘娘不棄,奴婢想留在您身邊侍奉,另外……」
我看了李嬤嬤一眼,湊到皇后跟前小聲說了句。
皇后鳳眸冷厲,一個眼色,原本扔掉的白綾已經纏在李嬤嬤脖子上。
她甚至來不及辯解,就已經歸西。
我的唇角緩緩勾起。
我告訴皇后,讓她落胎的糕點是李嬤嬤做的。
太醫說皇后傷身太過,再難有孕。
她自然恨毒了害自己的人。
不過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糕點其實是我的手筆。
正如貴妃到死都不知道,她只是被利用。
真正害我家破人亡的,是皇后和她背後的蘇家。
蘇家人貪心太過,致使府庫空虛。
時逢江南水患,他們拿不出災銀,便把主意打到了首富白家身上。
貴妃太蠢了。
李嬤嬤幾句挑撥,她便信了,編出噩夢的謊言。
皇帝更可恨。
居然為了無稽之談處死白家男丁,連我那未滿百日的弟弟都未放過。
還將娘親阿姐等女眷充作軍妓,只為給貴妃解氣。
他們將人命視作草芥。
我也會親手將他們一個個送下去,給我家人賠罪!

13
翌日,一個消息傳Ŧü⁴遍後宮。
皇帝寵倖了一個叫李柔的舞女,還封其為美人。
據說她眉眼像極了年輕時的貴妃。
更巧合的是,李美人在宮中遊逛時被一個七歲男童衝撞。
詢問之下才得知男童竟是皇帝的子嗣。
他生母是一位沒有品階的宮女。
皇帝還是皇子時,一次醉酒意外寵倖了路過的她。
宮女膽小,發現有孕後一個人偷偷跑到冷宮將孩子養大。
後來宮女失蹤,男童只能偶爾偷偷跑到外面來找吃食。
男童樣貌與幼年帝王如同餅印。
皇帝大喜,連滴血認親都免了,直接將男童封為福王。
還說李美人是他的福星,擢升為貴人。
皇后把寢宮裡能砸的砸了個遍。
她費心籌謀,連孩子都沒了,才將貴妃扳倒。
卻不想被別人鑽了空子。
「一個美人而已,沒有子嗣,成不了氣候。」
我貼心地給皇后捏著肩,故意將「子嗣」二字咬得很重。
「賤婢,你是在嘲笑本宮嗎?」
一巴掌落在我臉頰。
沒有預料中的求饒,我仰頭,直視她。
「奴婢不敢,娘娘是正宮,後宮所有子嗣都可以是您的親子。」
下巴被用力捏緊,皇后鳳眸微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白芷,本宮有沒有說過,你膽子真的很大。」

14
皇后原本還在猶豫,可她沒時間了。
一張寫滿蘇家罪證的紙突然出現在皇帝桌案上。
皇帝大怒,悄悄派人去查。
當晚,丞相喬裝進宮,找到皇后。
半個時辰後,皇后將我叫進去。
「明日你將福王帶來,本宮要親自教養。」
「娘娘,此事是不是先請示皇上?」
皇后冷笑一聲:「他很快就不是皇上了。」
確實很快。
有皇后和蘇相打點,蘇城帶兵殺入皇宮只用了半天。
皇帝也曾驍勇善戰。
可惜夜夜笙歌,如今連刀劍都拿不穩。
更別提李柔還提前給他喝了加過料的酒。
兵士闖進寢宮時,看到衣衫不整的皇帝正抱著柱子又啃又咬。
皇帝年輕,保養得宜。
不少有特殊癖好的兵士看得口乾舌燥。
我善解人意地開口。
「廢帝已掀不起風浪,與其殺了,不如造福軍中。」

15
皇帝被扔出來時已經奄奄一息,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他嘴唇腫著,鮮血順著嘴角染透了前襟。
待左右無人,我才走過去。
他如看到救星一般,賣力挪動著身子,向我求救。
只可惜只能發出嗚嗚聲。
那些兵士嫌他聒噪,割了他的舌頭。
我在離他半米遠蹲下,笑著道:「你知道嗎,讓你當軍妓是我提議的。」
「你那麼喜歡把別人充作軍妓,自己也該嘗嘗那種滋味!」
「對了,蕭嫣說的是真的,她不是妓子,那本冊子也不是她的。」
「從頭到尾,都是皇后設下的圈套。」
「蕭嫣死的時候渾身骨頭都被我敲碎了,那叫一個慘,嘖。」
「嗚嗚!」
皇帝怒目圓瞪,怨毒地看向我。
正好幾個兵士走過來。
我起身,將上好的金瘡藥和一根金簪遞過去。
「別讓他死得太早。」

16
鳳儀宮內。
蘇相父子將酒杯摔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后。
「爹爹,兄長,別怪女兒心狠,比起公主,女兒更想當太后。」
可下一秒,她臉色陡變,吐出一口黑血。
「白芷,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我開口,蘇城已經起身。
「妹妹,你忘了白芷是誰送進宮的嗎?」
「爹,你也別怪兒子,若是你當了皇帝,將來這位置傳給誰就不一定了。」
「兩個孽障!」
蘇相怒急攻心,死都沒閉上眼睛。
皇后癱倒在地, 七竅逐漸流出殷紅。
「白芷,本宮待你不薄, 快救救我。」
我笑了。
「皇后放心,你暫時還死不了。」
「你中的是天底下最烈的毒,除非五臟六腑全部化為血水, 人才會死。」
「不過這個過程十分漫長,少則十天,多則一月,你就好好享受吧。」
「不是說給他們一個痛快嗎?」
蘇城皺著眉質問我。
我臉上笑意更深。
「將軍你聽。」
外面喊殺聲四起。
蘇城想出去查看情況,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我抄起他身側的佩刀。
蘇城慌了。
「白芷, 若我當上皇帝, 一定立你為後。」
我咧嘴一笑。
「你妹妹沒告訴過你, 我膽子很大嗎?」
「皇后有什麼好的, 我要當的是太后!」
銀光閃過, 兩顆頭顱骨碌碌滾到地上。
我撿起頭顱,打開門。
「逆賊蘇氏父子已死, 還不快住手!」

17
福王登基。
第一件事就是誅蘇氏九族,為白家平反。
李柔,如今的李太妃不愧福星之名。
出宮避暑時發現了新帝失蹤的生母。
原來她是得了重病被移送出宮, 幸得一位老婦人出手相救。
新帝將二人一同接進宮養老。
據說年輕太后名為白芝,是江南人氏。
與遇害的首富白家是宗親。
也算是應了貴妃當日之語。
李柔說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覺將盤中酸棗吃了個乾淨。
下人前來稟ƭũₒ告, 鳳儀宮那位不行了。
我推門時,被惡臭熏得吐了好幾回。
我告訴她, 當初我是故意接近蘇城的。
原本我只想借機進宮找貴妃報仇,可蘇城太不小心了。Ṫũₒ
他醉酒時說走了嘴, 我才知道,蘇家才是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於是我重金買來皇帝的畫像, 從乞丐堆裡撿來了如今的新帝。
又在操辦重陽宴時安排李柔進宮。
她是我在百花樓時救下的一名孤女。
其實她的眉眼並不像貴妃。
但人最怕先入為主。
有人告訴皇后, 李柔長得像貴妃, 被妒意蒙住雙眼的皇后就會越看越像。
皇后的眼睛終究沒閉上。
褐色髒汙從她身下流出, 玲瓏的身軀此刻就像一張皮, 只剩骨架支撐。
軍營裡的皇帝也死了。
聽說是逃跑時被人用石頭砸破了頭, 當時就不行了。
娘親,阿姐你們瞧。
貴妃和皇帝的頭顱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呢。

 

番外
李柔暈倒了。
太醫老臉顫抖, 說她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太妃有喜, 傳出去還得了。
李柔哭哭啼啼,拽著我的袖子不肯走。
我瞪了張暘一眼。
他才將人摟進懷裡, 硬拉著上了馬車。
這個呆子,如果不是我出主意,他還要依李柔的性子, 繼續在宮裡耗著。
餘生還長, 總不能為了我一輩子困在這兒。
我伸了個懶腰,剛要休息,穿著龍袍的小傢伙闖了進來。
他不由分說, 拽著我往外走。
「母后,深宮寂寞,兒臣給你找了幾個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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