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愛情

分手後忘改默認地址，點的外賣送到了前男友家。
以硬漢聞名的影帝在直播上哭得梨花帶雨：
「分手了還關心我有沒有吃飯……」
「這不是愛我是甚麼？」
「語寶，等我乖乖把外賣都吃完，你能不能回來看看我啊？」
全網炸了，開始地毯式搜尋「語寶」是誰。
屏幕前的我：「……」

1
為了走紅毯，我連著吃了三天清水煮白菜。
餓得想啃人。
好不容易偷偷點了頓外賣，兩個小時都沒送到。
正想打個電話催單，忽然接到經紀人的電話。
她氣勢洶洶：
「黎語書！語寶該不會是你吧？」
嚇死。
還以為外賣被她攔截了。
等等，語寶？
好像只有我那個黏人精前男友喜歡這麼叫我。
我沒懂：「甚麼意思？」
她急得不行：「你快看熱搜呀！」
我疑惑。
打開某博一看。
熱搜第一赫然是——
#程見洲她還愛我#
點開，是一段直播節目的錄屏。
節目以探訪明星的家居生活為背景，這期剛好邀請到程見洲。
視頻裡，程見洲原本正在給大家介紹家裡的擺件，忽然有外賣上門。
起初他堅定地表示是送錯了。
可在外賣員指著外賣單跟他核對資訊時，他忽然整個人僵硬在那裡。
獃獃地反應了幾秒後，臉上湧現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節目組有人問他：「是送錯了嗎？」
他卻只是捧著那份外賣，眼眶漸漸紅了。
好半天才顫著聲音解釋：
「不是……」
「是我前女友給我點的……」
節目組察覺到八卦氣息，立即問：
「前女友為甚麼還要點外賣給你呀？」
程見洲深深地看著那份外賣，又看了看空曠的房間，半晌，眼眶徹底濕潤。
「還能是因為甚麼？」
「分手了還關心我有沒有吃飯……」
「這不是愛我是甚麼？」
或許眼見事態發展不對，節目組試圖叫停：
「那要先吃外賣嗎？我們結束錄制……」
可程見洲已經越來越傷感。
他聞言，抱著那份外賣看了看鏡頭，眼角流下一行清淚：
「好……」
「語寶，等我乖乖吃完外賣ẗű̂₍，你能回來看看我嗎？」

2
視頻最後直接黑屏了。
但收音仍然斷斷續續收錄了一些程見洲的哭泣。
網友震驚：
【這是那個拍戲意外摔骨折都一聲不吭的影帝？】
【沒記錯的話，程見洲是硬漢出圈的吧？這個哭包是哪位？】
【從小練拳擊，八塊腹肌，拍打戲從來都是真打，不管多痛都不皺一下眉，被前女友點的外賣感動到泣不成聲？程見洲你……】
【雖然我一直很想看程見洲哭，但我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so，語寶到底是誰？萬能的網友們，我現在就想知道！】
【可是我覺得這個語寶有點 ex……分手了還莫名其妙給前男友點外賣，這不是綠茶嗎？】
【點了，心疼程哥，被個綠茶玩弄成這樣。】
【會是圈內人嗎？搜一下名字裡帶語字的女明星唄，搜出來我們集體抵制她！】
【同意！】
……
伴隨著網友激烈的討論，「語寶」已然成為了熱搜詞。
全網都開始地毯式搜尋語寶是誰。
我看著屏幕，瑟瑟發抖。
「我說是我的話……會有甚麼比較好的辦法公關嗎？」
經紀人震驚：
「真是你？」
「之後誰問你都別承認，我去聯繫團隊做點預案。」
她很幹脆地掛了電話。
我不敢再看熱搜，顫巍巍點開外賣平臺。
發現那外賣還真是我點的。
太久沒點外賣，忘改默認地址，我給自己點的外賣送程見洲家裡去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行動電話忽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來ṱù⁾自程見洲：
【語寶，我都吃完了。】
緊隨而來的是一張圖片。
一個空空的外賣盒。
要不是上面還掛著點油，簡直幹淨得就像是新的。
沒記錯的話，我點的是螺螄粉。
他居然把湯都喝完了？
我：【？】
他繼續發。
【語寶，謝謝你給我點外賣，我真的很感動很驚喜，這幾天確實沒有好好吃飯，但也不像外面說得那麼誇張。】
【你給我點螺螄粉，是擔心我，想把你愛吃的分享給我嗎？】
【雖然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你愛吃螺螄粉，但我今天吃了，才發現真的很好吃，根本就不臭。】
【語寶，你真有心，我喜歡上螺螄粉了。】
他的感慨越發越多。
我看得一愣一愣。
見他感動成這樣，一句話都不敢回。

3
可我忘了，隔天我就要和程見洲一起錄制同一檔綜藝節目。
沒法反悔的那種。
等我硬著頭皮被經紀人塞到錄制現場，程見洲已經在裡面坐著了。
即使已經上過妝，也遮蓋不住他雙眼的紅腫。
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雖然看上去很疲憊，但他卻還在滿懷期待地張望著。
直到他順勢看向我。
眼睛一亮，立即起身向我走來：
「語……」
剛說出來一個字，他又驟然意識到甚麼似的，表情變得憂傷。
再開口時，已然變成：
「黎語書老師……」
「我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資格那樣親密地叫你，對不起，我太失態了。」
「你會因為這個生我的氣嗎？」
「昨晚為甚麼一條消息都沒回覆我……」
「是不是我沒發出去？」
「還是你沒收到？」
我正在緩慢地理解他的腦回路。
忽然看到他身後的工作人員一邊比手勢，一邊有些慌張地跑過來：
「兩位老師，提醒一下，現在正在實時直播。」
我愣了一下：
「甚麼意思？」
工作人員指了指程見洲衣領上閃爍的麥克風：
「程老師戴了麥，剛剛正常說話，觀眾都能聽見的……」
程見洲低頭看了眼自己閃爍的麥克風，有些茫然地看向我。
我默默回憶。
觀眾都能聽見？
程見洲剛剛都說了甚麼來著？
好像……是不太能播的內容吧？
眼見工作人員屏息凝神，一個大氣都不敢出的緊張糢樣。
我光速轉身：「不好意思，我去上個廁所。」
一溜煙小跑著躲進洗手間。
顫抖著手點開熱搜。
我該不會要被全網黑了吧！

4
文娛榜上果然掛著我和程見洲的名字。
但大概是這段節目正式開始前的搶先直播準備得有些突然，程見洲的麥是電音的。
直播間裡聽到的只有斷斷續續的：
「與……你……我……生氣……為甚麼……發……你……」
有網友認為我和程見洲不和。
【程哥都直接說他生氣了！有東西都不願意發給黎語書！他倆原來私下矛盾這麼大啊？】
【是的，他甚至用上了反問句，為甚麼發你？簡直了！】
也有網友認為不是。
【可是電音根本不能確定他到底在說甚麼好嗎？你看程見洲的表情，跟個搖尾巴的金毛似的，這叫有矛盾？】
更有網友大膽猜想：
【你們都忘了語寶了嗎？黎語書名字裡也有個語，會不會她就是語寶？】
【不可能，那個語寶根本就是個綠茶！我黎姐的為人你們不清楚嗎？絕不可能幹那種茶不拉幾跟前男友藕斷絲連的事情。】
我一愣。
對！就這麼宣傳我！
再繼續看，每種說法都有一撥人支持。
大家都在爭論不休。
只有少數人懷疑到我頭上。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
一想到程見洲粉絲們恨不得把「語寶」掘地三尺拖出來審判的架勢，我就害怕。
再回到節目現場țŭₑ時，程見洲已經坐回了他一開始的位置。
大概是工作人員跟他打過招呼了，這次他依舊在四下張望，但眼神變得偷偷摸摸。
導演見我回來，立即招呼著工作人員給我戴上麥。
「小黎坐到見洲旁邊的位置去吧，我們開始正式節目。」
我默默看向程見洲。
他正漫不經心地垂著眼瞼，試圖努力掩飾自己的視線。
我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在看我。
並且眼神裡，好像有千萬句話要對我說。
幸而節目已經正式開始，程見洲並沒有再開口。
為了讓大家迅速熟絡起來，嘉賓們需要圍繞節目組給出的話題聊天。
看到第一個話題時，我愣了一下。
【談談你最喜歡的人和最愧對的人。】
我不自覺看向程見洲。
他正看著題板出神，不知是想到了甚麼，眼眶又開始一點一點變紅。
旁邊立即有人問他：「見洲哥，你怎麼了？是想到誰了嗎？」
他這才緩緩地扭過頭，艱澀開口：
「我……想到了我的前女友……」
我心裡一個咯噔。

5
其他嘉賓已然開始七嘴八舌：「前女友？是給你點外賣的那個嗎？」
「是那個叫語寶的嗎？」
「她莫名其妙給你點外賣，你都不覺得她別有所圖嗎？」
「是不是她現在看你爆紅，又想回頭跟你複合？」
「對呀，為甚麼想到她？她是你最喜歡的人？還是最愧對的人？」
……
每個人都在圍著程見洲八卦。
我縮在旁邊一動不敢動，驚恐與狼狽，只有我自己懂。
我小心翼翼觀察著程見洲的神色。
他看上去在努力克制。
水光盈盈的眼睛就那麼低垂著，半個眼神也不分給我。
他哽咽著：
「你們都錯了。」
「我說了，她給我點外賣，只是因為愛我。」
「你們可能沒刷到，前段時間我心情不是很好，沒有好好吃飯的事情被營銷號寫得很誇張。」
「我的親友們都一直給我打電話勸我註意身體。」
「她表面上漠不關心，可私下裡卻默默把她最愛吃的外賣點給我！」
「這難道不是愛我的證明嗎？你們為甚麼會這樣誤會她？」
他說得聲情並茂，又真情實感。
配合著眼圈的微紅，把剛剛一直八卦的人都唬愣住了。
程見洲又看了看面前的話題板，痛苦地仰頭望天。
「她是我最喜歡的人，她這麼愛我，我卻同意了跟她分手……」
「一定把她傷得很深。」
「她也是我最愧對的人啊！」
我默默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
他……
到底為甚麼會想那麼多……
網友：【？】
【老子真是服了，隨手點個外賣把他感動成這樣，這個語寶是傳銷組織出身的嗎？】
【程哥，你醒醒啊，她在 PUA 你啊！】
【你們會扒的趕緊把語寶扒出來行嗎？我一想到她現在可能正躲在屏幕後面偷笑程哥好騙，我就要氣炸了！】
【但人家也沒幹啥吧？點個外賣而已，可能只是填錯地址了呢？】
【呃，我現在更覺得語寶是黎語書了，剛剛大家都在好奇，只有她……好像在害怕。】
【你在想甚麼？拜托，我黎姐只是不愛八卦而已！】

6
程見洲叭叭了一大堆，有人試探著問：
「可是剛剛你說同意跟她分手……這不是說明分手是她提的嗎？」
「她如果愛你，為甚麼要跟你分手呢？」
此話一出，程見洲原本憂傷的表情凝固了。
他緩緩扭頭，眼神鎖定住提問的那個嘉賓。
周圍的氣氛都緊張起來。
大家都以為程見洲要生氣了。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這麼戳人心窩子的話他也敢說！
下一秒，程見洲對著那位嘉賓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
「我都忘了，你好像還沒有談過戀愛呢。」
「？」
我迷惑地皺起眉頭。
就看見程見洲拍了拍他的肩。
「你大概不明白，就像沒有永遠不吵架的情侶，分手有時候也只是一種情趣而已。」
「如果她不愛我，她就不Ṱŭ₎會在意我，她如果不在意我，才不會跟我提分手呢。」
「她也許只是想試探我的愛，也許只是想讓我多多關註她……」
「也有很多種其他可能，這麼說你能懂嗎？」
那位嘉賓眉心皺成一個「川」字，滿臉迷惑。
但他觀察了程見洲一眼，思索片刻後，還是選擇點點頭：
「我懂了，她好愛你。」
程見洲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我 CPU 燒了。
我默默看著程見洲。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是一個心思如此細膩的人？
如果我再不跟他解釋，感覺他會腦補出更離譜的東西！
於是等第一個聊天環節結束，我拜托工作人員把他約到了沒有鏡頭的後院。
程見洲是一路小跑著來的。
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驚喜。
「語……」
「黎語書老師，聽說你有話要對我說？」
我點點頭。
他垂下眸，偷瞄了我一眼，突然有些嬌羞。
「其實你不用說……我都懂的。」
「昨晚你的行動電話是壞掉了，沒有看到消息吧？」
「我明白你的……」
眼見他又要越說越多，我趕緊打斷他：「不是。」
他又恍然大悟：「那就是行動電話壞掉了，發不出去消息！」
我扶額：
「也不是。」
「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那個外賣根本就不是我給你點的。」
他愣了一下，有些獃。
「什、甚麼？」
「不是你，怎麼會寫著你的電話號碼，和你的暱稱？」
我長嘆一口氣：
「真不是，是以前住你家時候的默認地址，我忘記改掉了。」
「我那天太饞了，點給自己的，送到你家去了。」
「本來想解釋，但那晚看你很開心，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對不起。」

7
程見洲又哭了。
這次他學聰明了。
會背著人了。
他將自己一個人反鎖在了一個放道具的小房間。
進去之前，他對著我冷冷一笑：
「你覺得我很可笑吧？看著我自我感動，很好笑吧？」
「你看我笑話這麼久，我絕不會再把自己脆弱的心揭露給你看！」
然後「砰」地關上門。
背影淩厲又憤怒。
他確實是不再把自己的脆弱給我看了。
他進化成給我聽。
我由於愧疚，站在門前久久沒走。
兩分鐘後，我隔著門板聽到了屋內的哭號。
「嗚啊啊啊啊……為甚麼？為甚麼她都不願意就這樣讓我誤會下去！」
「連一個美麗的謊言都不給我嗎？啊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有人路過，好奇問我屋子裡的人是誰，為甚麼哭得像殺豬一樣。
我想起程見洲說要隱藏自己的脆弱，只好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但節目終歸是要繼續的。
程見洲戴著墨鏡出現的時候，有人疑惑，有人不解。
助理上前想給他摘下來。
他抬手制止，聲音冷冷：
「不摘，我這樣比較上鏡。」
我猜到他大概是哭腫了眼睛。
真的是很脆弱了。
導演提醒他：「但我們是室內綜藝，觀眾也許會對你有不好的評價……」
他幾步走到導演面前，低聲解釋：
「導演，墨鏡下是我的傷疤，我不想展露在鏡頭前。」
他聲音壓得很小很小，除了導演，周圍的人都聽不見。
但他忘了，他還戴著麥克風。
網友：
【？】
【他在說甚麼？】
【墨鏡下是他的傷疤……鏡頭後是我的迷惑。】
【程哥小時候該不會是葬愛家族的吧？我要笑死了，神他媽他的傷疤。】
【他是不是知道那個語寶的真面目了，然後偷偷躲起來哭啊。】
【很有可能，他都幻想成那樣了，剛剛休息的時候有知情人看不下去告訴他了唄。】
【可是他們錄節目呢，知情人只能是節目裡的人啊，該不會語寶真的是圈內人吧？】
【你們快給我查啊！】

8
在程見洲的堅持下，他真的戴著墨鏡錄制。
純黑的鏡片將他的眼神牢牢擋住。
誰也不知道他那一刻在看甚麼。
我卻一直感覺到，有一個幽怨的目光始終鎖定著我。
盯得我後背發涼。
接下來的環節，每個嘉賓都需要根據指定資訊完成不同的任務。
或許是為了投程見洲所好。
節目組給他的任務是給前女友打電話複合。
程見洲一看清任務內容就把任務卡塞給了另一個嘉賓。
「我申請換一個任務。」
那個嘉賓不明所以：
「怎麼了？你不想跟前女友複合嗎？」
他冷冷地搖頭：
「不。」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跟她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說完第二句話，我仿佛感覺到他墨鏡後的眼神裡湧出了一股殺氣。
直勾勾逼向我。
旁邊的人面面相覷。
「可你剛剛不是還說，你的前女友很愛你，你也很喜歡她嗎？」
程見洲瞬間炸毛，他急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甚麼時候說我很喜歡她了？甚麼時候說她愛我了？」
呃，一小時前。
「都分手了，我難道還會對前女友念念不忘嗎？我是那種人嗎？」
嗯，我倒真希望你不是。
「不許你們再說這種話了！不許說了！」
他真的很炸毛。
周圍的人見狀，也都很高情商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工作人員默默給他換了一張任務卡。
【跟離你最近的異性嘉賓對視一分鐘，不能笑場，不能閃躲。】
一早就被安排坐在他旁邊的我：「？」
還沒來得及說些甚麼，有人起哄：
「是黎姐！剛好黎姐今天都沒怎麼說話呢！」
「你倆俊男靚女對視一分鐘，火花帶閃電的，真能憋住嗎？」
「黎姐臉紅了！黎姐臉紅了！」
聽到有人說我臉紅，程見洲立即偏頭看向我。
在看到我的瞬間，他頓了幾秒，很快想到甚麼，不輕不重地冷笑了一聲。
我覺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敢表露出甚麼異樣。
「甚麼臉紅？不要瞎說啊。」

9
在大家的推搡起哄下，我和程見洲不得不進行任務。
幸而他依舊戴著墨鏡。
我根本看不清他墨鏡後的眼神，也就跟個鏡片對視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任務進行得太過順利，旁邊有人哀號：
「程哥一直戴著墨鏡啊，這算甚麼對視？」
導演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他沉吟片刻：「那見洲要不摘一下眼鏡……」
大家齊齊望向程見洲。
卻只見下一秒，程見洲的墨鏡後，緩緩地流出兩行清淚。
他嘴唇繃成一條直線，聲音努力壓抑著：
「不……摘……」
我人傻了。
周圍的人也傻了。
導演連聲安撫：「不摘就不摘，這有啥的？咱們就不摘了！」
剛剛哀號的那位嘉賓更是連連解釋：
「程哥，我不是說你戴著墨鏡不好，我只是說你摘掉會更好……呃，也不是……你咋樣都很好！」
程見洲含淚點點頭。
一直等到倒計時結束，他提出要去補妝。
他走後，我覺得不太放心，打算偷偷跟過去看看。
剛走到化妝間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程見洲經紀人的聲音。
「哭甚麼哭？形象都要給你哭沒了！」
程見洲嗚咽著回答：
「我剛剛看到她的眼睛……我忍不住啊……你懂嗎向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好漂亮，好溫柔，好像天上的星星……」
「可這雙眼睛裡，沒有我啊……」
我默默掏出化妝鏡看了看。
有那麼誇張嗎？
而且，他戴著那麼厚一副墨鏡，怎麼知道我的眼睛裡沒有他？
他經紀人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又傳來：
「你戀愛腦吧？」
「不就是個前女友嗎？她既然不喜歡你，你還為她哭甚麼哭？不許再哭了！」
程見洲靜默了幾秒。
隨後很堅定地表示：
「姐，真的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就算她再用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著我，我也不會動容。」
「哪怕她主動跟我示好討笑，我也不會接受！」

10
再回到節目現場，輪到了我進行任務。
我的任務是要選出在現場最有好感的異性嘉賓，一起進行你說我猜的游戲。
我不自覺看了一眼程見洲。
又想起剛剛他在化妝間說的話。
他真的不會接受我的主動嗎？
那如果我選他，他會拒絕嗎？
我想了想，還是伸手指了指程見洲。
「我想選程老師。」
我歪頭看向他：
「可以嗎？」
程見洲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
他強裝鎮定地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墨鏡。
「你看清楚任務規則了嗎？」
「是要選你在現場最有好感的異性，不是選離你最近的異性。」
我認真地點點頭：
「我看清了。」
「我就想選你，程老師。」
旁邊的嘉賓又開始起哄。
「你們該不會是剛剛對視對出甚麼小九九了吧！」
程見洲極不自然地咳了幾聲：
「不要瞎說。」
「跟對不對視有甚麼關系？」
他又轉頭看我：
「黎語書老師都說了，她就要選我。」
語氣中是一股油然而生的驕傲。
我有些忍不住笑。
按照節目組的安排，我是猜詞的人，程見洲是給我描述詞的人。
程見洲眯著眼睛看題板。
「你最開始的時候形容我是甚麼？」
「四個字的，最後一個字是性別。」
我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試探：「鋼鐵直男？」
「對！」
他又開始描述：
「你最害怕別人睡覺的時候會怎麼樣？」
「是一種有聲音的……而且我沒有這個習慣。」
我毫不猶豫：「打呼嚕。」
隨著詞量增加，適應了這種游戲形式，我們越來越如魚得水。
沉溺在三秒猜詞成功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你以前每天都會練習的，呃……一種運動是甚麼？」
「瑜伽！」
「我們之前一直計劃去山上幹甚麼？」
「看日出？露營？」
「露營！」
「你有時候會覺得睡覺睡得不舒服，一直說想要換掉的是？」
「牀墊！」
……

11
我和程見洲越猜越開心。
全然沒有發覺嘉賓和導演們越來越扭曲的神色。
網友已然瘋狂：
【他們為甚麼這麼默契？】
【這是默契的事兒嗎？這倆聽起來像同居了十年！】
【我和我男朋友玩這個游戲也是這樣的，因為太了解了，就很好猜，可是不是說他倆不和嗎？】
【不和個鬼，我早就跟你們說了，黎語書就是那個語寶，你們都不信啊！】
【我現在信了，靠，他們連互相睡覺的習慣都知道，還要換牀墊，我的腦子已經不受控制了……】
【可是黎姐真的會做那種事嗎……我不能接受。】
【醒醒吧你們，人家語寶就只是點了個外賣，很有可能只是一個誤會。】
【心碎了……等一個回應。】
……
我和程見洲結束游戲時，還樂滋滋的。
「我是不是破紀錄了？」
導演抽搐著嘴角：「三分鐘猜中 56 個詞……應該是破了……」
我察覺到他表情的古怪：
「怎麼了？這麼震驚嗎？」
導演只是笑笑：
「確實有點，你們真的非常默契。」
我愣了一下。
在他意味深長的眼神裡，終於後知後覺。
剛剛好像無意識地暴露了很多事情。
我無助地看向程見洲。
他卻好似全然沒有發覺，嘴角還掛著一抹幸福的微笑。
我開口示意：「程老師，我們似乎太默契了。」
他微愣，然後趕緊擺擺手表示不要緊：
「這有甚麼？」
「你Ṫú⁹特意選了我，還只想選我，我當然也不能拖你後腿。」
算了。
跟他說啥呢我。
不知道還能再多解釋甚麼，我有些緊張地坐了回去。
總覺得語寶是誰好像要被發現了。
程見洲緊隨其後，坐到我旁邊，還十分乖巧地把手放在腿上。
等到其他的嘉賓都依次完成任務，可以有一段短暫的休息時間。
大家剛放松下來，程見洲摘了麥克風，微微朝我偏頭，壓低聲音問：
「你真的最喜歡我嗎？」
我不明所以：
「甚麼？」
他忸怩解釋：「就是……你剛剛說的，選我。」
我被他的嬌羞糢樣可愛到，點點頭：
「是呀。」
「最喜歡你。」
「但你不是說要對我絕不動容嗎？」
他一愣：
「我甚麼時候說的？」

12
我瞄了他一眼：
「剛剛呀。」
程見洲皺著眉回憶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解釋：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可以理解為氣話，而且向姐在，我只能表決心嘛……」
到最後他不知道該說甚麼，低低地嘟囔：
「你怎麼就聽到了……」
我湊到他跟前：
「我不放心你跟過去，就聽到了。」
他又是一愣：
「你、你不放心我……」
我抿唇看著他，故作神祕地不說話。
他低著頭細細地思索了一會兒，又意識到甚麼似的，猛然與我拉開差距。
「不對。」
「你不會是又想看我笑話吧？」
我眨眨眼。
看來他還不算忘性太大。
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傻子。
他見我不說話，表情變得更加謹慎，甚至還多了一分自嘲：
「我怎麼……」
我連忙打斷他：
「我從沒有想看你笑話。」
他皺眉：「甚麼意思？」
我解釋：「關於點外賣的誤會，我並不是故意一直不告訴你的。」
「只是那天晚上你給我發了好多消息，看起來很感動很開心。」
「而且，我確實也看到了營銷號說的，你那段時間心情不好沒有好好吃飯的事情。」
他又嘟囔：「我沒有那麼誇張……」
我拍拍他肩膀：
「嗯，你說得都好。」
「我是想說，我看你那麼感動，我怕我直接說那不是我對你的關心，會潑你冷水，你會更難過，更傷心，又不好好吃飯了。」
「本想之後有機會再解釋，看你在節目上那麼說，又怕你誤會得更深……」
我抬眼看向程見洲。
本意是要看著他的眼ŧū⁶睛認真表態。
才發現他不知道甚麼時候又已經是眼淚汪汪。
我蒙了。
他開始哽咽：
「所以，你真的愛我。」
「你那麼愛我，我居然還誤會你。」
「我還對你說了重話！」
「我真該死啊……嗚嗚嗚嗚嗚……」

13
程見洲話沒說完，被他經紀人抓走了。
「你幹甚麼呢？你在幹甚麼呢？」
「你的決心呢？你的態度呢？」
「你說的絕不心軟，絕不動容呢？」
「這才一個小時啊……」
程見洲試圖跟經紀人解釋，但他找不到插話的機會。
一直等到休息時間快結束，程見洲才急急回來。
他一路小跑到我身邊。
「我都跟向姐解釋清楚了。」
「你真的愛我，你沒有看我笑話，她也很感動。」
我默默看了眼不遠處的經紀人。
她那副對他無語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是很感ṭû₇動……
不過也算正常。
畢竟她是了解我和程見洲分手全過程的人。
那時我正處在事業的上升期。
因為和一個流量小生合作的偶像劇大爆，獲得了飛升般的關註度。
同時也意味著，要抓住這波關註度，我就需要每天 CP 營業。
程見洲起初沒說甚麼。
但後來營業的頻率更高，互動更親密了，他有些不開心。
「你下部劇和我搭也一樣可以爆，到時候跟我營業不好嗎？」
「……反正肯定比這個男的好。」
他一直提，我就煩了。
在工作上我本就一直被他壓一頭。
他那時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好不容易有了一個不依靠他已有的東西也可以進步的機會，他卻要阻止我。
我心想，我要 CP 營業就只能跟他嗎？
我偏不。
在他又一次提這事時，我爆發了。
「你真這麼不舒服，那就分手。」
他愣了一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也沒有不同意你們營業……只是你跟他營業的時候，回家之後對我都冷淡了……」
「我也會吃醋……」
還在氣頭上的我哪聽得進去。
更不知道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借口。
我氣沖沖收拾了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個家。
隔天，程見洲就被拍到酒吧買醉。
還引起了相當一波討論。

14
其實後來我冷靜下來。
程見洲的確從沒有真的阻止過我。
甚至他的語言，也沒有非常武斷。
更像是關註度被另一個人分走後不開心的抱怨。
可是，我不能確認那時候的程見洲，是否還會再接受我了。
現在看來，他好像一直沒變過。
程見洲還在絮叨。
「怎麼了？」
「你在走神嗎？你不相信我？」
「我沒有跟經紀人說過你的壞話，真的。」
「她可能太希望我專註於事業了，所以感覺不是很支持我談戀愛。」
「但是根本就不影嚮的，對吧？」
我聽他絮叨了一大堆，有點想笑。
故意逗他：
「談戀愛？」
「你要跟誰談戀愛呢？」
他沒反應過來，眼神有些獃：
「啊？」
「你……你跟我說那些話……難道……難道不是……」
他抿著唇，又快哭了。
糾結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
「是……我理解錯了嗎？」
我伸手，將他蹙成一團的眉心一點一點撫平。
「不是哦。」
「你沒理解錯。」
「我想跟你表白。」
他一下子捂住嘴。
捂的還是我的嘴。
我：「？」
他委屈的眼淚還是沒收住。
原本就有些紅腫的眼睛此刻熱淚盈眶。
「你不許說。」
「讓我來跟你表白。」
「黎語書，我喜歡你，我愛你。」

15
我的情緒也跟著他激動起來。
還沒來得及作出回應，下一秒，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你們是不是忘了你們還在上班呢？」
我驚恐回頭。
我和程見洲身後是一個展示板，展示ŧũ̂ⁱ板後面擺了一個小凳子。
某嘉賓正坐在凳子上休息。
此刻他正滿臉不可言說地看著我們。
一想到剛剛和程見洲的對話都被他聽了個全，我瞬間覺得臉上發燙。
很不好意思說道：
「你怎麼現在才出聲？」
他憤怒地指了指後面的時鐘：
「因為休息時間到了啊！我不允許你們再談戀愛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
還真是。
因為節目直播中途會插一些廣告, 所以我們的休息時間都是被嚴格控制好的。
我一時不知道是該先感謝還是該先不好意思。
那位嘉賓拍拍屁股站起來：
「上班時間談戀愛，你們真可惡啊！」
我和程見洲面面相覷。
後來節目的流程都完成得很順利。
除了程見洲總是不安分地想要創造一些和我的肢體接觸，以及他根本一點也沒打算藏的、一直盯著我的眼神, 以及讓其他人都已經摸出規律的嘉賓互選環節我們一定會互選。
其他……程見洲覺得隱藏得都還算好。
「騙別人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
我默默盯著他緊緊扣著我手指的手。
程見洲笑得很開心：
「沒有呀, 我真的在努力隱藏。」
行。

16
但其實, 我和程見洲要不要避嫌已經不重要了。
機智的網友們早就已經發現了端倪。
但他們目前還處於開火狀態。
【媽呀, 我有點受不了了，他們錄節目為甚麼要一直偷偷互相拋媚眼？還特意選程見洲是她最有好感的異性……突然覺得黎語書真的有點茶茶的。】
【所以她真的是語寶，靠……之前的人設都是怎麼造出來的？細思極恐……】
【程見洲就這麼一小會兒就被她哄好了嗎？兩人的狀態不像是前任了已經，像是已經談了。】
【程見洲，你糊塗啊！】
……
一直等到節目錄制結束，我和程見洲才看到這些評論。
程見洲很生氣：「為甚麼不早告訴我輿論都成這樣了？」
他的助理和經紀人都不知道該說甚麼。
「這就是剛轉變的輿論，之前他們畢竟不知道語寶是誰……」
程見洲深呼吸幾口氣，沒再追問。
他滿眼心疼地看向我：
「語寶，你別看了……」
我正在仔細觀看網友們指認我是語寶的直播錄屏片段。
以你說我猜的默契錄屏為首, 還有許多零零散散的暗戳戳互動。
你別說, 看著還有點小甜。
原來第三視角的我們, 是這樣的。
我：「啊？為啥不看？」
「這視頻剪得還蠻好的……」
程見洲：「？」
他撫額：「算了。」
我沒太在意程見洲, 樂滋滋繼續翻著。
沒多久, 忽然發現熱搜更新了。
點進去一看, 是程見洲剛發的微博。
【語寶是她, 但她並不是像你們說的那樣，點外賣的事情的確是一個誤會，她忘記修改默認地址才會送到我家，僅此而已, 請不要誤解，更不要污衊。】
有人還是不服：【那她為甚麼在選最有好感的異性嘉賓時要選你？你們都是前任了！】
程見洲：【請不要說我和她是前任，有沒有可能我們其實已經複合了？】
網友：【？】
【不是, 哥們兒，你來真的啊？】
……
眼見網友們仍然存疑, 我也趕緊隨其後發了一條澄清。
【很抱歉讓大家以這樣的方式認識我們的關系, 但外賣事件的確就是我太久沒有點過外賣, 忘記改地址才導致的，這點我可以自我證明。】
我很快附上了我之前每天給經紀人打卡的一日三餐圖片記錄，以及打碼後的外賣平臺截圖。
幸而我此前的風評一直向好。
很快有人開始同情我：
【靠, 黎姐每天都吃這些嗎？這都是甚麼苦日子？】
【突然感覺女明星真的不是那麼好當的……這是甚麼？一天三頓煮白菜？】
【黎姐餓暈了吧……沒仔細看外賣地址也是情有可原，你們未知全貌的人罵個球！】
【就是就是，本來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帶節奏的人都是甚麼心思？】
在我和程見洲的澄清先後發出後，工作室也開始清除此前的一些惡意評論。
輿論開始漸漸向好。
網友們的關註點也慢慢變成了, 我和程見洲甚麼時候複合的。
他們開始細扒節目裡程見洲和我的狀態。
竟然真給他們推算出來了。
【所以就是這個廣告的時候說開的吧？我恨你三牛奶粉，你為甚麼要在這個時候插廣告？】
【真的……這之後他們倆的眼神明顯都帶小桃心了，嗑死我了！】
程見洲對此喜聞樂見。
「好好好，就這麼嗑！」
我：「……」
他俯身親了親我,
「你怎麼不說話？」
我：「……」
他又笑了：
「下次多聽你的, 你說不要就不要，好不好？」
我：「真的？」
他朝我眨眨眼，不回答。
我：「？」
我又不想說話了。
我默默望著天花板, 心想，我為甚麼要跟他複合？
唉，大概是因為愛情吧。
怎麼感覺程見洲又蠢蠢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