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

他很寵

我和繼哥一夜淩亂。
周彥禁欲克己,不近女色,卻與我維持了五年的不正當關系。
我膩了,提分手:
「哥,我們的關系,見不得光。」
當晚。
一向冷靜自持的周彥瘋了,他扯下領帶綁住我手腕:
「牀上叫老公,下牀喊哥哥,膩了就分手,你把我當甚麼?」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如果敢不要我,我就弄死你?」

01
十八歲那年,我和周彥在車裡一夜瘋狂。
我是個糢特,參加工作時被人在酒裡偷偷放了情藥。
我打電話給我媽沒人接聽,我也沒甚麼朋友。
意識渙散前,我無意撥通了我重組家庭繼哥的電話。
我的繼哥周彥是個醫生。
禁欲克己,清冷板正。
永遠寡言,很無趣的性格,偏偏生了張令無數女人癡迷的臉。
他把我扶上車時,藥效已經沖昏了我頭腦。
躺在後座,入眼便是一張無可挑剔的臉,眼下的淚痣清冷勾魂。
我將灼熱的手指伸進他白襯衫裡,他肌膚很涼,很舒服。
我緊緊抱著他不肯松手。
水霧盈滿了我的眸子,我貼上他薄涼的唇瓣。
啞聲誘哄:
「哥哥,幫幫我好不好?」

02
他平靜冷淡地離開我的唇。
我急哭了。
眼尾沁出一片微紅。
「哭甚麼?」周彥桃花眼半垂著,眸光沉沉凝著我。
「我想要。」
「要誰?」
「要哥哥。」
周彥捏起我的下巴,淡淡的嗓音略帶不滿:
「哥哥這個稱呼,我不喜歡。」
我曖昧地勾住他脖頸,軟聲撒嬌:
「那叫老公。」
對視片刻,他抬起修長指尖插入我發絲,低頭吻掉我臉上滑落的淚珠。
微微的喘息聲,如電流,酥酥麻麻鑽入我耳骨。
「林顏,記住,是你先招惹的我。」
「如果那天你敢不要我,我就弄死你。」
我迷迷糊糊嗯了聲。
他很會接吻,輕碰重碾。
溫柔,炙熱,親得我臉紅心跳。
一夜纏魂。
有些東西像毒罌,一旦沾染,ṱű̂⁼戒掉就會脫成皮。
此後,除了那幾日,他基本沒放過我。
他那方面很厲害,一次次給我帶來極致的歡愉。
那時,我好像明白,甚麼叫生理性喜歡。
我本以為,我們隱祕不正當的關系沒人發現,直到被我媽撞見。

03
那天我穿著裙子摔了一跤。
大腿處都是擦痕。
家裡沒人,我本打算自己用碘伏清理下傷口。
剛好周彥回來了。
他把我抱到房間,轉身去拿醫藥箱。
回來時,他忘了把房門關上。
他望向我的腿,一如既往地寡言。
「腿分開。」
「上藥。」
我看著他那雙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臉頰熱得滾燙。
那雙拿手術刀的手,曾在一次次夜裡,狠狠地掐著我的腰。
我卷起裙子,慢慢分開腿。
周彥將藥膏擠在指腹上,輕輕地抹在我腿側。
他手勁很輕,我還是因疼痛,忍不住嘶出聲。
他按住我不安分的腿,嗓音也變得溫柔:
「聽話,疼也忍著。」
「這藥消炎的。」
我緊咬著下唇。
等周彥上藥時,房門口突然站著一個人。

04
看到我媽,周彥很平靜。
我呼吸卻漏了一拍,我連忙放下裙子。
我媽讓周彥出去,她給我上藥。
周彥離開後,我媽面色凝重問我:
「你和你哥一直這麼親密?」
我垂下頭沒說話。
我媽快氣瘋了,她壓低怒嗓:
「你叔叔是個古板嚴肅的人,他接受不了你們這種關系。」
「我好不容易嫁給你周叔叔,你難道要毀了我嗎?」
我媽深深呼出一口氣,她極力保持冷靜地握住我的手:
「算媽求你,和你哥斷了。」
媽媽說得沒錯。
周叔叔是個嚴肅古板的人,他接受不了我和周彥的關系。
如果繼續下去被周叔叔發現,他肯定會和我媽離婚。
我死死掐著手心。
我想是時候放手了。
「知道了媽,我會和他斷了。」
周叔叔出差了,吃晚飯的時候,餐桌上氣氛很壓抑。
我媽拿起筷子,打破沉默:
「周彥,你已經二十七了,該找女朋友成家了。」
「我朋友有個女兒長得很漂亮,人也懂事,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周彥放下筷子,冷聲道:「不需要。」
他沒給我媽好臉色,轉身回了房間。
晚上,我給周彥發資訊,約他出去。
周彥倚靠在昏黃的路燈下,鮮少地話多和我解釋:
「吃醋了?」
「你放心,除了你,我不會接受別的女人。」
我站在他面前沉默了一陣。
夜裡晚風微涼,我攏了攏身上外套,低聲說:
「哥,我們分手吧。」

05
一陣窒息的沉默後。
周彥步步逼近我:「你說甚麼?」
我說:
「哥,我們就到這吧,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我們的關系見不得光。」
周彥笑了:「見不得光?」
「18 歲,你淚眼婆娑叫我老公。」
「現在 23 歲了,長大了,有能耐了,要和我分手?」
周彥想發火,他按住我的肩又松開,最後煩躁地去松襯衫領:
「你當老子用五年時間在和你玩游戲嗎?」
「我他媽在等你長大。」
這是我第一次見周彥發火。
我嚇得後退了一步。
周彥顫抖著手捧著我的臉,他抵著我鼻尖,啞聲說:
「我不該兇你,我們不分好不好?」
不等我回答,他偏下頭吻住我,在細細碎碎的吻裡他低著嗓音重複:
「我們不分好不好?」
我眼眶發酸,想推開他,周彥反倒發了狠地加深了吻。

06
那晚過後,我知道周彥不會輕易和我分手。
一番深思過後,我決定找個男朋友。
進入一段新的戀情,讓周彥徹底斷了念想。
我答應了一直追求我的學長,陳漾。
他把我送回家:
「林顏,我能看出你並不喜歡我。」
「但我相信日久見人心,我遲早能打動你。」
他把藏在身後的花送給我:
「晚安,好夢。」
我點了點頭,抱著鮮花回家。
打開門,我看見周彥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他沒看書,沒看電視,安靜地坐著。
我進入房間前,他終是開了口:
「你和他認真的?」
他?
想來周彥剛才在陽臺看見了陳漾送我回來。
我語氣平靜:「認真的,哥,你也該交個女朋友了。」
周彥冷笑走向我,他順勢一拉,把我拽向他懷裡。
他將我手裡的花扔掉,偏頭朝我湊近。
清冽的氣息近在咫尺,隨時能碰我的唇。
他沉下臉,一字一頓:
「當年,我有沒有和你說過?」
「敢不要我,我就弄死你?」
「行,那你就弄死我,」我咬著牙,「我不僅和陳漾是認真的,我還會和他上牀。」
周彥徹底被我激怒。
他紅著眼眶捏住我的下巴:
「你要是敢和他上牀,我就帶著你一起下地獄。」
事到如今我終於意識到,周彥對我的偏執。
如果不一刀斬斷,再糾纏下去,我媽會恨死我。
次日,我約陳漾去酒店。
酒店房間裡,陳漾問我:
「你真的準備好把自己給我了嗎?」
「現在後悔還是來得及。」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後悔。」
其實我沒準備好,我甚至根本就不喜歡陳漾Ṭū́ⁿ,我只知道,想讓周彥對我徹底死心,那就得讓他對我完全失望。
陳漾拉上窗簾,頭頂的昏黃的吊燈還亮著,牆壁影影綽綽照出兩道人影。
陳漾緩緩拉開裙子拉鏈時。
房門被一腳踹開。

07
周彥臉色陰沉站在門口,目光望向我被拉開的裙子,眸光森寒徹骨。
原來高冷清俊的臉此刻變得陰狠淩厲,他脫下外套走過來披到我身上。
他聲音冷冽,漆黑的眸子射向陳漾:
「有沒有碰她?」
陳漾知道周彥是我哥,他以為周彥誤會他在欺負我,張唇解釋時卻被我打斷。
我故作親暱地挽著陳漾手臂:
「哥,我和我男朋友開房有問題嗎?我成年了。」
「我媽都沒管我,你憑甚麼管我?」
周彥望向我挽著陳漾的手,瞳孔中盡是壓抑的怒氣。
他拽住我手臂把我拉到他懷裡,貼在我耳邊低聲警告我:
「林顏,你確定,要再逼我在這裡發火?」
「你信不信我當著他的面吻你?」
我害怕得顫了顫。
現在的周彥像個瘋子,他甚麼都能幹出來。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自己的哥哥廝混在一起。
我慌亂地對陳漾說:「你先走吧,我和我哥還有事。」
陳漾點頭:「好好和你哥解釋,都是家人,別吵架。」
陳漾走時扭頭對周彥認真地說:
「哥,我是真的喜歡林顏,我會用時間證明,得到你的認可。」
陳漾的話更加激怒了周彥。
陳漾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後,周彥重重地把門甩上。
我下意識後退,直到後背撞到牆上,退無可退。
周彥朝我貼近,他猛地抱起我,把我扔到牀上。
「林顏,是不是我把你寵壞了?」
「我有沒有說過,你要是敢和別的男人上牀我就帶著你一起下地獄?」
他笑得溫柔,語氣卻冷得讓人毛骨悚然。
他解開襯衫,俯身壓下吻向我,喘氣聲中他低聲問我:
「他有沒有吻你?」
我用力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哥,我們別這樣,我真的累了,我們各自重新開始不好嗎?」
他狠狠咬了我的唇,語氣堅決:
「不好。」
周彥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握住我的腰,輕輕往上一帶:
「別叫我哥,我不想只做你哥。」
滾燙的唇一下秒又貼上我嘴唇,急躁而粗暴的親吻,仿佛在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又仿佛他認為我髒了,在幫我吻幹淨。
我的身體對他太過熟悉,只要是他,我沒辦法反抗,我的四肢不受控地開始泛軟。
其實,我有個祕密。

08
我喜歡周彥,不止是生理性喜歡,我愛他這個人,他的人格魅力很強,沒有女生能抵擋他。
剛進入周家那年,周彥身邊有很多追求者,她們知道我是周彥的妹妹,想盡辦法討好我,只為要周彥的聯繫方式。
但她們不知道,我對周彥也有男女之間旖旎的心思。
所以,五年前我被人下藥,我帶著私心撥通了周彥的電話。
那次過後,周彥不喜歡我叫他哥。
其實我也不想叫他哥,甚至很討厭叫他哥。
「哥」這個字眼,仿佛魔咒,它桎梏著我,緊攫著我的道德神經。
可沒辦法,我ťŭ¹媽在呢,不叫他哥,我媽會亂想,我媽又會發瘋。
周彥不知道我以前的原生家庭,他不知道我是在甚麼樣的環境下長大,他不知道我媽瘋起來能有多極端。
導致我不敢讓周彥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他țṻₓ,所以每次面對他的時候,我總是小心翼翼,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我怕。
我怕濃烈的感情會從眼睛溢出來。
…….
唇齒邊帶來的撕咬痛感把我拉回神,周彥翻下身,將額前濕漉漉的碎發抓到腦後。Ṫű̂₊
昏暗的燈光,灼熱未平的呼吸,淩亂的牀單。
歡愉過後窒息的安靜。
沉默半晌。
周彥失望地凝視著天花板,他嗓音平靜:
「林顏,並不是你 18 歲那年我睡了你才喜歡你,我們以前見過。」
「我爸媽離婚那天電閃雷鳴,我跑出了壓抑的家,我無處可去,最後狼狽地蹲在昏暗的巷子裡,簷下的水珠淅淅瀝瀝地往我身上打,我無措地埋著頭,一把黑色雨傘出現在我的頭頂。」
「雨幕裡,清瘦的女孩紮著馬尾,穿著校服,皮膚白皙得像泛著光,顯得她嘴角的淤青更加明顯。」
「我當時在想,她是打架了嗎?她笑著從寬松的校服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彎下腰塞在我手裡。」
「她說,大哥哥,心情不好嗎?吃顆糖吧,生活會甜點。」
「她把傘留給了我,把書包舉在頭頂跑了出去,直到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再後來見面,是你 17 歲那年來我家,你伸出手怯生生地喊我哥,從那時起,我知道,你會困住我一輩子。」
我怔了怔。
喉嚨有些發緊。
原來我和周彥以前就見過。
其實那天並不是我打架了,嘴角的傷是被我媽拿茶杯砸的。
周彥目光落在Ťŭₘ我臉上,臉色微沉:
「林顏,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和你相處後,我發現你膽小怯弱,所以我一直在等你長大,等你長大後引導你學會使用愛的勇氣。」
「你和我提分手,在我意料之中,在這場愛裡,你是被愛者,我做好了你會隨時離開我的準備,但林顏。」
「我沒想到你會為了離開我,而輕賤自己,去和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男人上牀。」
周彥的語氣微微發著顫:「我是喜歡你,但你別忘了,當年是誰先撩的我,是誰先朝我伸的手。」
我冷笑。
輕賤?
「可是哥,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在甚麼樣的家庭裡長大嗎?」
我情緒失控,死死地扣著手心:
「我親爸坐牢了,我爸是個小偷,我從小到大都被別人說是小偷的女兒。」
「我媽認為我有偷東西的遺傳基因,她在屋裡和我的房間都安裝了攝像頭,我從小到大一點隱私也沒有。」
「初一的時候,我同桌的項鏈丟了,她說是我拿的,老師叫了家長,我媽問都不問,認定是我偷的,拿起老師桌上的茶杯往我臉上砸,逼著我給同桌道歉,可我明明沒偷東西啊,就因為我爸是小偷,我媽包括我的那些同學都刻板地認為我也是小偷。」
「那天後,我媽對我很失望,她開始不理我,我很慌,我很怕,我沒了爸爸,不能再沒有媽媽了,從那天開始我更加卑微地討好我媽,我渴望母愛,我不敢讓她生氣,我變得乖巧聽話,有人欺負我,我就忍氣吞聲,我努力學習,骨子裡變得自卑敏感,我生怕她不要我,我從小到大都在卑微地乞求親情。」
「哥,我不敢忤逆我媽,她已經知道了我們的關系,她好不容易找到良人嫁給了周叔叔,」我眼眶灼熱,眼淚越流越兇,「如果我不和你斷了,她會不要我的。」
「哥,對不起,是我犯賤先招惹的你,我就是個膽怯的二流貨色,我們的關系不能被周叔叔知道。」
「所以,我們斷了好不好?」

09
周彥望著我,眸子裡充斥著心疼,他喉結滾動,伸出手小心翼翼拭去我臉上的淚: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原生家庭。」
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原生家庭的事。
我媽也將那段婚姻視為恥辱,絕口不提。
夢回陳年,破碎不堪鮮血淋灕的回憶湧上腦海,眼淚決堤,簌簌地往下滾落,如洪水卸閘般一發不可收拾。
說話也變得酸澀艱難:「哥,我這樣卑微膽小的人不值得你喜歡。」
周彥看著我眼淚越落越多,眸子裡閃過心疼自責,他輕輕地抱著我,哄小孩似的拍撫著我後背:
「你值得我喜歡,在我眼裡,你比任何人都優秀。」
「原生家庭不是你的錯,是你媽的錯,她把她失敗的婚姻宣洩在了你身上。」
「林顏啊,你要明白一件事,為別人活著會很累。」
「勇敢點,為自己活著。」
「別再逃避我的愛。」
「有我在,我會保護你,你只需要站在我背後,你只要愛我就行,其他的事情,我會解決。」
「爸那邊,我絕不會讓你和阿姨為難。」
他詢問的聲音輕似呢喃:「別和我分手,交給我處理可以嗎?」
我攥著手:「可是我害怕。」
「大膽一次,」他撫摸著我的頭,「有我在呢。」
大膽一次,為自己活,真的可以嗎?
周彥溫柔地捧起我的臉,他神色認真,一字一頓:
「以後,你不需要乞求別人的愛,我的愛全都給你,毫不保留地全都給你。」
「讓我來教你甚麼是愛,讓我來照顧你,過你想要的生活。」
「我們放肆地愛一場。」
幾乎是一瞬間,我紅了眼眶。
我動容了。
我這 23 年來的人生總是在卑微地討好別人,我沒有體驗過手足親情,甚至連友情都相當匱乏。
唯一一個溫暖我的人是周彥。
灰暗的人生出現了一道光,我也想用盡全力去抓一次。
我抬起手指滑過他好看的眉眼,這次我沒叫他哥:
「周彥,我愛你。」
「我想為你勇敢一次。」
周彥在我臉頰落下一吻:「我的小朋友長大了。」
我突然覺得很輕松,終於可以卸下負擔,光明正大地、盡情地去愛他。
但在此之前,我們得一起面臨一場惡戰,和父母坦白。

10
我和周彥一起出了酒店。
周叔叔出差回來了,周彥打電話將周叔叔約在醫院附近。
我問:「你要是工作忙,改天再和叔叔坦白吧。」
他把周叔叔約在他醫院附近,應該是今天工作比較忙吧。
結果周彥漫不經心地說:
「有時間,約在醫院附近,他要是氣暈過去方便搶救。」
我:「……」
他說得一本正經,我忽然有點可憐周叔叔了,他那樣古板的人,確實很難接受自己的親生兒子和重組家庭的女兒在一起。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決定回家和我媽好好聊一聊。
既然鼓起勇氣為愛勇敢,我就不能甚麼都靠周彥去解決。
我瞥了一眼蔚藍的天空,恰好出現一道彩虹,好像生活有了希望。
風吹起周彥的黑發,暮色下,他穿著藍襯衫,笑得幹淨俊朗。
我踮起腳尖往他薄唇上親了一口:
「男朋友,我回家等你。」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乖,在家等我回來。」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
周彥打開車門,開車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我攔了輛車回到了家。
打開門,我媽神色嚴肅地坐在沙發上。

11
「滾過來!」
我不明所以地走到我媽面前。
我媽拿起桌上的照片惡狠狠地甩我臉上。
我小時候被她打怕了,我條件反射應激地捂住臉,緩了幾秒,看見地上的照片時我從驚嚇到驚愕。
我脊背發涼:「媽,你找人跟蹤我?」
地上是我剛剛和周彥在路邊接吻的照片。
我媽站起身,揚起手重重地往我臉上甩了一巴掌。
我被扇得耳膜轟鳴。
我媽咬牙吼道:「你怎麼答應我的?」
「你不是說和周彥斷了,這是甚麼?」
我被她打得偏過頭,耳邊轟鳴聲消退,我捂著紅腫麻木的臉看向她:
「可是媽,我喜歡周彥,我和他沒有血緣關系,我們為甚麼不能在一起?」
我的話激怒了我媽。
她瘋了似的一把薅住我的頭髮,歇斯底裡地咒罵:
「不要臉的賤貨,我當年就不應該帶著你改嫁。」
「你爸是個小偷,你也是偷別人家庭的小偷,你看我現在過得好,非要拆散我ţù⁵的家庭是不是?」
我被她薅得仰著頭,眼淚沒出息地流了下來:「媽,我從來沒想過要拆散你的家庭,我喜歡周彥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可以離開這個家,我可以和你斷絕關系。」
「斷絕關系你還是我的女兒,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媽突然沖進廚房。
她拿著刀放在自己手腕上,崩潰地跪在我面前:
「算媽求你,你現在出國別回來了,媽不能沒有你周叔叔,我的婚姻不能再失敗了,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就當可憐我。」
我愣在原地,看著她拿著刀,大腦一片空白。
她拿刀在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要不走,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看著刀劃得越來越深,我連忙沖過去奪掉她手裡的刀。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我走。」
我媽給我訂了最快的航班。
她不放心,親自開車送我去機場,直到我上了飛機她才離開。
飛機起飛前,周彥給我打來電話:
「我馬上回家了。」
我望向窗外,嗓音幹澀:
「哥,我想了想,我們還是不合適,我出國了,以後別聯繫了。」
電話那頭,周彥聲音幾乎發著抖:
「為甚麼?」
「我們不是說好要勇敢嗎?」
「不為甚麼,」我忍住哽咽,「就是膩了而已。」
話落,我把電話關了機。
對不起周彥,我的原生家庭讓我沒資格勇敢,她畢竟是我媽,她用極端的方式逼我,如果她真的因為我死掉,我會內疚一輩子。
原諒我是個膽怯的人。
下飛機後,我收到周彥發來的資訊。
【林顏,我累了,你自由了。】
短短一行字,刺得我心髒劇痛,悶得喘不過氣。
我很難過卻又有些釋懷,周彥放下也好,最起碼我心中沒那麼愧疚了。
可是我心好痛,我仰起頭,忍住不讓眼淚落下來,許是異國的風吹迷了眼睛,我蹲在地上,終是放聲痛哭了出來。
一只修長的手拿著紙巾映入我眼簾,我緩緩抬頭。
看清眼前男人時我驚訝了片刻。

12
竟然是陳漾。
他彎下腰,禮貌地把紙巾遞給我:
「我們很有緣是不是?」
我接過紙巾,慌忙地擦掉臉上的淚漬,我問:
「你怎麼在這裡?」
「我爸媽在這裡,我在國內讀書,現在畢業了,我就回爸媽身邊發展了,」陳漾看向我嘴角含笑,「上飛機的時候就看見你了,和你打招呼,你失神地盯著窗外沒理我。」
「怎麼了?和你哥分手了?」
我有些羞愧,同時好奇:
「你怎麼知道我和周彥在一起了?」
我和陳漾在街頭買了杯熱咖啡,邊走邊聊,他說:
「你哥來學校接過你幾次,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後來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們是重組家庭。」
「我本來沒想回來,準備留在國內發展的,今天你約我去酒店,我看你和哥之間的羈絆不是我能插入的,我就訂了機票回來了,沒想到,居然遇見了你。」
我咬了咬唇,感到很愧疚:
「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不用說對不起,也不用覺得愧疚,」陳漾看向前方雲淡風輕地抿了口咖啡,「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用道歉。」
沉默片刻,我想了想,還是應該和他說清楚,有個了斷:
「陳漾,你是個好人,你值得更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你,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心裡有人了。」
「好人卡原來聽著挺不是滋味的。」陳漾聲音略帶調侃,卻笑得很溫柔,「林顏,別有負擔,把我當朋友就行。」
「對我來說,能遇見你已經很幸運了。」
「被你利用,我心甘情願。」
「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他轉過身,沖我彎眉淺笑,「那,請我吃頓飯如何?」
我笑了笑:「好的。」
…….
光陰荏苒。
在異國他鄉待了三年。
這三年裡我媽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和周彥也徹底斷了聯繫。
奇怪的是,每年我生日,我的門口都放著一束玫瑰。
沒有卡片,沒有送花者的姓名。
我在國外沒有朋友,只有陳漾知道我住哪,我想應該是陳漾送的吧。
這三年裡我一邊深造學習,一邊拼命地工作,不讓自己有時間去想周彥。
陳漾偶爾會拉著我去游玩,他說怕我工作猝死。
生活過得很充實,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周彥的臉,一瞬間心跳驟停。
我打開行動電話,點開和他以前的聊天記錄,原來思念到極致,光看著以前的聊天內容也能成為打開淚閘的開關。
我本以為,我和周彥不會再見面,沒想到,周叔叔給我發來一條資訊:
【你哥要訂婚了,希望你能回國參加。】

13
我盯著資訊,手抑制不住地顫抖,一時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不難過不吃醋是假的。
說實話我不想回去,沒有避風港的小孩是不期待回家的,但那個家有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我重要的人要訂婚了,我自然要去祝福的。
我和陳漾提了一嘴回國的事,他說他有事也要回去,我們便結伴回了國。
京市新雪初霽,空氣中寒氣縈繞。
出了機場,陳漾叫的車來了,打開車門時,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我的名字:
「林顏。」
那是一道刻在我記憶深處揮之不去的聲音。
我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我緩緩轉過身。

14
三年未見,周彥變瘦了,顯得身材更加頎長,裡面一件白色高領毛衣,黑色西裝褲,搭配一件風衣,整個人清瘦挺拔。
唯一沒變的還是他那雙清俊的眉眼,還是記憶中的輪廓。
我直定定地註視著他,重逢的喜悅與悲傷交織,眼中不知不覺閃爍起了淚光,察覺到自己失態後,我倏地垂下眸。
陳漾微微嘆了口氣:「看來,只能我自己走了。」
他不放心地交代我:「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點了點頭。
陳漾進入車裡時,我對他說:「對了,以後我生日,不要送花給我了。」
陳漾微微皺眉,有些不解:「甚麼花?我沒送啊!」
後車喇叭聲嚮,蓋住了陳漾的聲音,我沒聽見。
我提著行李箱緊張地走向周彥。
我停在他面前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甚麼。
還沒反應過來要怎麼打招呼,他一把牽住我的手,往車的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看見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上揚的弧度。

15
到了車裡,他一句話沒說,突然俯身過來,通過擋風玻璃照進來的光亮被他的身影遮住。
距離太近,我緊張地屏住呼吸。
他身上很好聞,還是記憶裡淡淡的清冽香。
他抬眸看我:「心跳這麼快?」
「還沒忘記我?」
我緊張得有些結巴:「沒,沒,有,是你靠得太近。」
緊張無措地與他對峙了幾秒,他錯開視線,微微偏頭,伸手越過我身側,拉過安全帶,然後扣上。
「系安全帶而已。」
他起身後,我深深松了口氣。
我怒惱地說:「周彥,你都要訂婚了,以後別離我那麼近。」
周彥又湊近我,目光灼熱地直視我。
寂靜的車裡,仿佛有絲般的曖昧縷縷浮動。
他嗓音很低很輕地說:「不叫哥了?」
我慌張地扭頭望向車窗外:「不喜歡叫你哥。」
「我現在確實不是你哥。」
「甚麼意思?」
他黑眸平靜地握著方向盤,沒有理我。
一路無言。
他將車開進一棟新小區,我疑惑地問:
「不回家嗎?」
他淡淡地回了句:「這就是我的新家。」
我恍然,應該是訂婚買的新房吧。
我跟著他進入電梯,腦子想的全都是等會兒看見周彥的訂婚對象該怎麼打招呼?
進入屋裡,周彥反手抱著我抵在玄關上,我驚呼出聲:
「你幹甚麼?」

16
他的手狠狠地緊扣著我的腰,眼底有醋意翻湧:
「為甚麼和陳漾一起回來?」
「你和他甚麼關系?」
我想用力推開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吻了上來。
我被他吻得頭暈,氣息不穩地唔了一聲,想要掙紮卻被他按住後腦牢牢扣住,他摟著我的腰貼近他,加深了吻。
安靜的屋子裡,吻聲心跳都被無限放大,一點點吞噬我的理智,他聲音蠱惑:
「想我嗎?」
我差點被他引誘下墜,在罪惡中泛起歡愉。
想起他有未婚妻,我一巴掌甩他臉上:
「你把我當甚麼?小三還是情人?你這麼做對得起你未婚妻嗎?」
他不怒反笑,舌尖抵了抵腮幫:
「小丫頭長大了,打人力氣都變大了!」
他也不提未婚妻的事,面帶寵笑地把我抱到臥室。
房間牆上都是我的照片,我驚詫地從他懷裡掙脫下來:
「你瘋了?讓你未婚妻看見怎麼辦?」
我伸手去撕照片,卻看到我在國外租的公寓門口放著三張玫瑰的照片。
我手頓時僵在半空。
我從驚訝中緩回神:「我每年生日的玫瑰是你送的?」
周彥點點頭,語氣平靜得像是甚麼也沒發生一樣:
「每年你生日,我都在你住的樓下,看著你樓上的燈,燈關了,我就默默地站著,等到第二天再回去。」
我開玩笑掩住心酸:「你未婚妻不介意嗎?」
周彥盯著我,沉聲說:「你太小看我對你的感情了。」
「我沒有未婚妻。」

17
我呼吸一滯,微微張著嘴。
周彥彈了下我腦袋:
「林顏,你當年莫名離開真的以為我傻?以為我會怪你?」
「我回到家看見阿姨手上的傷口時甚麼都明白了,我知道她又逼你了。」
「我想著,我的小朋友怎麼辦?」
「她在異國他鄉對我愧疚怎麼辦?於是我給你發了一條資訊,你自由了,我想這樣,你至少能減輕點愧疚,畢竟我的小朋友太怯弱了,總覺得欠別人甚麼。」
「這三年,我處理了阿姨的事情,我當年說過,一切有我,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後,你只需要愛我就行。」
我從周彥口中得知,當年他約周叔叔坦白,周叔叔雖然古板,但他同意了我和周彥在一起的事。
他說:「我是古板,但我不是老古董,年輕一輩的事,我不會插手,畢竟,你們沒有血緣關系。」
反倒是我媽,瘋魔似的甚麼都不聽。
周叔叔問她把我送去哪裡了,她甚麼都不說,兩人之間因此產生了間隙。
周叔叔工作忙很少回來,我媽以為他出軌了,神叨叨的鬧到了周叔叔的公司。
此後我媽疑心病愈來愈嚴重,她總覺得有人要害她的婚姻,整個人變得異常焦慮,整夜整夜地不睡覺,還出現了幻聽和幻想,有天夜裡,她差點拿刀把周叔叔殺了。
後來,也就是今年,周叔叔和她離了婚,周彥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一切處理好後,周彥才讓周叔叔給我發資訊, 讓我回國。
聽完後,我有些氣惱:
「為甚麼讓周叔叔說你有未婚妻要訂婚了, 害得我眼睛都哭腫了。」
「知道我為甚麼送你玫瑰嗎?」周彥聲線喑啞, 「玫瑰有刺, 想擁抱它需要勇氣,哪怕那些刺會刺進皮膚紮進血肉裡。」
「這也是這麼多年,我想教你的道理, 哪怕會痛, 也要有愛的勇氣。」
「我知你膽小怯弱,如果不刺激你一下, 你又怎麼願意回來?」
我眼底發紅,感動地跳到周彥身上緊緊抱住他:
「謝謝你, 一直在等我。」
我往他臉上親了一口:「還有,我和陳漾甚麼關系也沒有, 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我的心裡自始至終只有你。」
周彥抱著我的腰, 偏頭吻了下來。
「這次,不許再離開我。」
一夜旖旎。
次日,我讓周彥帶我去看我媽。
我讓周彥在外面等我。
我媽看見我很激動,她雙目猩紅喊著要殺了我:
「賤人, 都怪你,都怪你毀了我的家庭。」
我忽然覺得好笑,我冷冷地看著她: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
「有些人真的不配為人父母,你對我除了無數的責怪和謾罵,盡到半點母親的責任嗎?你把失敗的婚姻怪到我身上,你是生了我, 給了我生命,可三年前你自殺逼我出國時,那條命, 我已經還給你了。」
「我以後不會來看你了。」
我媽嘴角抽搐, 眼眶忽然紅了一圈,她癱坐在地上, 好像恢複了神智:
「所以,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前,丟下一句話:
「是你先不要我的。」
出來後, 我緊緊牽起周彥的手。
好奇地問他:
「你等了我那麼多年,萬一沒結果,你豈不是很虧?」
周彥將我摟在他懷裡:
「倘若真的有結果, 等你多少年都值得。」
「你都說倘若了。」
周彥緩緩說:「人生本來就是一場盛大的賭博, 只是有人提前退賽,有人選擇賭到最後而已。」
「從初見你時,我就決定要賭到最後。」
我望著周彥, 眼眶灼熱。
愛的賭性太大,我膽小不敢賭,不過我遇見敢賭的周彥。
他看穿我的原生家庭,擁抱我。
他等我長大, 給全部的愛。
心軟的神,讓我在那年小巷裡,遇見了屬於我的神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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