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任上同一檔綜藝節目。
主持人問,「死亡之前,只能留下一封信,你會寫什麼?」
我愣了愣,在信紙上寫下三個願望。
到展示環節,我緩緩念了出來。
「希望所有人忘記我——」
話音未落,被一道嗤笑聲打斷。
謝如鶴面若寒霜,挖苦道,「顧大明星,你這麼自戀啊?誰會記得你,誰會在意你死不死啊?」
我好脾氣地笑了笑,並未做聲。
他還不知道。
這封信,是我留在世間的最後遺書。
1
節目錄製過半程,面對謝如鶴對我的刁難,眾人已經見怪不驚了。
他這邊嘲諷完,主持人立馬面不改色地打圓場。
「謝影帝真是幽默,哈哈哈。」
話落,主持人又轉頭看向我,柔聲道,「含霜,麻煩你給我們分享一下剩下的內容吧。」
聞言,我笑了笑,神色如常地繼續開口。
「第二個願望,是給墩墩重新找主人;最後一個,是將所有遺產捐給福利機構。」
猜到眾人會疑惑,我率先解釋,「墩墩是我養的一隻狸花貓。」
其他嘉賓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不過,準確來說,墩墩是我和謝如鶴共同養的貓。
那天下了場很大的雨。
小狸花亦步亦趨,緊緊跟在我身後。
我一時心軟,收養了它。
後來,由於經常拍戲出差,忙不過來的時候,都是謝如鶴幫忙照看。
他不喜歡小動物。
給墩墩鏟屎時,總是一邊捏著鼻子,一邊念念叨叨。
可照顧小貓,他比誰都用心。
男人會做足攻略選貓糧貓砂,也會買整個屋子的寵物零食玩具。
只是後來鬧掰,墩墩被謝如鶴留給了我。
等我說完,不出意外地,男人又開口嗆我了。
他冷笑,毫不留情地道,「顧Ŧūₗ含霜,寫這麼詳細,你最好是真的要死了。」
前面幾個嘉賓,都是用模棱兩可的話含糊了過去。
對比他們,我的確寫得具體了些。
氣氛一下子僵持起來。
大約是沒想到謝如鶴會如此明顯地針對我,一時之間,主持人都愣在原地,沒想好怎麼救場。
直到身旁的傅朝開口。
「謝影帝,在鏡頭面前,還是保持風度比較好。」
話音落下,他動作自然地遞給我一瓶水。
我慢半拍地伸手接過。
前不久,我跟傅朝共同主演的電視劇播出。
全網瘋狂磕我和他的 cp。
公司為了熱度,也讓我們找機會多接觸。
因此,面對傅朝顯而易見的袒護,我自然不會拒絕。
謝如鶴的目光卻死死盯在我拿著礦泉水的手上。
就在我以為他會再次說出刻薄的話時,男人垂眸,意味不明地道。
「我渴了。」
我怔忡片刻,將手上的水遞了過去。
可他卻不喝。
隨意把玩幾番,手一晃,礦泉水就被扔進了垃圾桶裡。
謝如鶴挑釁地看向傅朝,惡劣地開口,「不好意思,我不喝這個牌子的礦泉水。」
這些行為,可謂是將耍大牌貫徹到了極致。
不過,謝如鶴身後是頂級豪門謝家,沒人敢開口置喙。
主持人擦了把額頭的汗,小心翼翼道:「謝影帝,方便展示一下你寫的內容嗎?」
男人笑了笑,難得隨和。
「當然。」
只是,當攝像頭掃在信紙上時,主持人呼吸一滯。
謝如鶴龍飛鳳舞的字很快出現在大螢幕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寫的內容是:
「死之前,一定要拉顧含霜墊背。」
男人勾唇,肆無忌憚地念了出來,語氣張狂至極。
在場人紛紛用憐憫的目光看向我。
而我表情淡然,依舊沒什麼情緒。
謝如鶴恨我,人之常情。
畢竟,分手那次,我跟他之間確實鬧得挺難堪的。
2
謝如鶴對我有很強的佔有欲。
而我常年拍戲,不可能全然避免跟對手演員的親密接觸。
與傅朝合作的那部劇,恰好有場吻戲。
男人得知,幾乎要氣瘋了。
他當場要求我公佈戀情。
可那時,我和傅朝正在行銷 CP,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於是,我告訴謝如鶴,至少要等這部電視劇播完。
他眼尾猩紅,深深看了我一眼,轉頭離開了。
我則被其他事情絆住手腳。
等閒下來,想再聯繫他時,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所有聯繫方式。
謝如鶴不肯見我,消失了好幾天。
再次有他的消息,是他發佈了一條微博。
【我女朋友@顧含霜。】
簡單幾個字,險些讓伺服器癱瘓。
可這件事,我當時並不知道。
男人發佈微博當天,我暈倒在片場。
再醒來,是一天后。
醫生憐憫地看向我,道,「顧含霜女士,很抱歉,是癌症晚期。」
短短一句話,讓我愣神了好久。
不過,並沒有想像中的聲嘶力竭地大哭。
沒給我多少反應時間,手機進來一通電話。
我這才發現,這兩天,經紀人差點把我電話打爆。
他不敢去煩謝如鶴。
便將電話打到我這裡,質問我,為什麼要Ṱûⁱ突然公佈戀情。
讓我趕緊否認,先把這件事瞞下來。
等經紀人說完,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其實,我並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
只是麻木地說著「對不起」和「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我又在床邊呆坐了好久。
本來,這個時間,我應該向謝如鶴解釋的。
解釋這部劇是兩年前拍的,那時候他還沒回國。
解釋我真的很愛他,跟其他人沒有任何越界的行為。
解釋我願意告訴所有人,我是他的女朋友。
……
可現在,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癌症晚期能活多久呢?
六個月?
一年?
都太短暫了。
所以,謝如鶴,我不要再耽誤你了。
夕陽的餘暉從窗外灑進來時,我終於動了動手指。
摸到床邊的手機,對那條微博做出回應。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謝如鶴。】
短短一個小時,這條微博達到上百萬的轉發量。
我的不少粉絲湧入謝如鶴的評論區底下留言。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叫造黃謠!】
【退圈吧,strong 哥。】
【我們含霜才看不上你。】
【翻車了,你就說打不打臉?】
【噁心。】
【謝影帝不會想使下三濫的招數,逼人跟你在一起吧?】
霎時間,他成了全網恥笑的對象。
不知道哪裡的小道消息傳,說謝家嫌他丟人,要跟他斷絕關係。
面對如此大的壓力,謝如鶴卻一言不發。
我以為,他至少會將過往的合照、聊天記錄公佈出來,求個清白。
可男人什麼也沒做。
而是獨自承受住了鋪天蓋地的謾駡。
再次打開手機,謝如鶴給我發來了一條語音訊息。
向來桀驁的男人第一次低頭。
他語帶恐慌地問,「顧含霜,你究竟愛不愛我?」
我鼻尖酸脹,閉了閉眼,將喉頭的苦澀咽了下去。
好一會兒,才堅定回答。
【不愛了。】
謝如鶴沒再回復我。
驕傲如他,自然不會低聲下氣挽留。
至此,我們心照不宣地分了手。
3
回過神,主持人已經硬著頭皮走完了這個環節。
休息了半小時後,開始了今天的第二個遊戲。
真心話大冒險。
娛樂圈的水很深,在場人多多少少都有不能公佈的事情。
因此,問真心話時,選擇的問題都不會過度。
我也算松了口氣。
不過,玩兒遊戲時,林以棠總在若有似無地針對我。
我跟她有些過節。
當初,我們同時搶一部戲的女主,她落選了。
大概是從那時起,林以棠恨上了我。
她總是會點贊罵我的帖子。
事後,再毫無誠意地解釋,「啊,不好意思,手滑了。」
我整顆心都撲在演戲上,並未計較這些。
很多時候,她的行為,更像是跳樑小丑。
譬如現在。
我輸了遊戲,女人惡意滿滿道,「含霜,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啊?」
聞言,我淡定看向她,從容回答。
「真心話。」
話音落下,林以棠眼中的得意更甚。
她問出了準備已久的問題。
「你跟謝影帝到底談沒談過?」
面對又一個刺頭,主持人直接選擇裝死,不說話了。
在場嘉賓的目光在我和謝如鶴身上來回掃視。
沒人不知道這件事。
可以說,這是謝如鶴不能提的禁忌。
如今,卻就這樣,被擺到了明面上來。
謝如鶴並未動怒。
他灼熱的視線也落在我身上,似乎是想看我會怎麼回答。
我斂下眉目,遲遲不語。
林以棠大約是等得不耐煩了,冷笑道,「不想說也行,那就罰十杯酒吧。」
她擺明瞭是想針對我。
就在這時,我終於抬起頭,指甲嵌入掌心,輕笑著否認。
「沒談過。」
在場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謝如鶴臉色陰沉,唇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立即附和道,「是啊。」
「我怎麼可能跟顧含霜這樣的人有一段?」
可下一刻,男人指節用力,手裡的酒杯應聲而碎。
玻璃碎片紮進肉裡,被鮮血染紅。
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眉頭都沒皺一下。
短暫的沉默過後,在場的人反應過來,慌忙叫醫生。
今天的活動也草草結束。
嘉賓大多過去看謝如鶴的傷勢了。
我身體疼得厲害,沒什麼精神,回房間吃了藥,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下午四點多,被工作人員叫醒。
與其他人匯合後,我才得知,需要自行準備今天的晚餐。
謝如鶴不懷好意地看向我,語帶譏誚道,「聽說顧含霜廚藝很好。」
果然是三句不離我。
我下意識抬眼。
視線落在男人被包紮的右手上,松了口氣。
還能活動,看來傷得不重。
聽他這樣說,其他嘉賓紛紛看了過來。
林以棠率先對我俏皮一笑,「那晚餐麻煩你啦。」
「辛苦啦。」
「我是廚房殺手,就不進去添亂了。」
「外邊有把吉他,我去瞅瞅。」
短短一分鐘,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無奈地歎氣,開始著手準備十幾人的晚餐。
由於人多,需要準備的菜也多。
燒菜時,沒看顧過來,鍋裡燃起了火。
幸好,不知何時趕來的傅朝,眼疾手快地蓋上了鍋蓋。
男人溫和道,「我雖然不會做飯,但洗菜、切菜還是會的。」
「有需要的地方,儘管吩咐我。」
4
我眼眶一熱,感激地回答。
「謝謝。」
有了傅朝的幫助,做起菜來方便多了。
兩個小時後,最後一道菜出鍋。
只是,端菜上桌時,我突然發現,謝如鶴在背光處眼神晦暗地瞧著我。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或許是因為生病,我疲憊得厲害,一個字也不想說。
於是,錯開視線,與他擦身而過。
餐桌上,謝如鶴又開始找我的茬了。
男人夾了一筷子菜,剛下嘴,又立馬吐了出來。
他表情似笑非笑,刻薄道,「顧含霜,廚藝好也是你立的人設嗎?」
面對惡意針對我的謝如鶴,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些累了。
他怎麼會不瞭解我的廚藝呢?
明明每次放假,纏著要吃我做的飯的人都是他。
哪一次,他不是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我抬頭,認真看著謝如鶴的眼睛,突然燦爛地笑了起來。
用最稀鬆平常的語氣,對他說,「沒關係,不出意外,這應該是你最後一次吃我做的飯。」
話音落下,男人臉上惡劣的笑容僵在嘴角。
謝如鶴難得沉默。
不知道是聯想到什麼,這頓飯,他吃得格外賣力。
所有人都沒看到。
男人藏在桌面下的左手,在不停顫抖。
我沒吃幾口,胃裡突然一陣翻湧。
停下動作,連忙跑到衛生間幹嘔起來。
看見洗手池裡的鮮紅血液,我慌張地打開水龍頭沖掉。
出來時,恰好跟謝如鶴迎面碰上。
他看著我蒼白的臉色,眼神複雜,問道,「你生病了?」
我存了些逗弄他的心思,低聲回答。
「懷孕了。」
聞言,男人瞳孔猛地一縮,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我的?」
我輕笑,「騙你的。」
「顧含霜!」
不理會謝如鶴的憤怒,我轉身就走。
回到房間,鎖上門,強撐著的那口氣終於散去。
我一頭栽倒在床上。
十幾分鐘後,才勉強起身,去床頭拿了藥吃下。
咽下最後一粒藥,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
是媽媽發過來的。
【含霜,給我轉這麼多錢幹什麼?出啥事兒了?】
我眼眶酸脹得厲害。
將半張臉埋進枕頭裡,打字回復,【沒事。】
【就是過段時間要去外地拍戲,要忙很久,媽,你注意身體。】
螢幕那邊的人毫無所覺。
【行,這錢我去銀行給你存定期。】
【對了,我給你寄了些自己做的牛軋糖過去,就要到了,你從小就低血糖,記得取回來時常放兜裡。】
媽媽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很多。
每一句,我都認真回復了「好」。
當年,她不惜淨身出戶,也要帶著我逃離家暴的父親。
現在好不容易重新組建了幸福美滿的家庭。
我不想再拖累她了。
自從確診癌症,我的精神大不如前。
食欲、體力,以及免疫力,都大幅下降。
活著的每一天,都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可我捨不得死。
我愛的人還在人間。
我喜歡的戲還沒拍完。
我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
由於第二天需要六點起,這一晚,我早早睡去。
翌日六點半,嘉賓到齊,由工作人員領著去看日照金山。
說實話,我挺期待的。
以前是因為工作忙,後來是因為生病,導致計畫總是被擱置。
如今,參加這檔綜藝,倒是實現了我的心願。
導演組設置的觀察點在山上,需要徒步半個多小時。
我也漸漸從隊伍中間落到隊伍末尾的位置。
每走一步,都好似在與流逝的生命做對抗。
儘管如此,抬頭看,還是落後了其他嘉賓一大截。
傅朝發現了我狀態不太好。
他扶著我的一隻手,不由分說道,「我背你。」Ṫū⁾
大約怕我拒絕,男人又搶先開口。
「別逞強,你現在的臉色,白得跟鬼一樣。」
話落,傅朝輕而易舉地就將我背了起來。
他甚至顛了顛,蹙眉問道,「你怎麼這麼輕?」
我趴在男人的肩上,謊話張口就來。
「為新戲做準備呢。」
5
傅朝好似歎了口氣。
但作為同事,他沒有立場來要求我。
只沉聲勸道,「顧含霜,身體是第一位。」
我輕輕「嗯」了一聲,眼眶無端有些濕潤。
生病的人總是會更加多愁善感。
或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其實我真的很需要有個人來關心我,問我難不難受、身體疼不疼。
可人生,終歸是趟孤獨的旅程。
傅朝走的步子很穩。
沒多久,我竟然趴在他肩上,安心地睡了過去。
再次清醒,臉色好了幾分。
然後,便聽見了身側謝如鶴的譏諷聲。
他臉色黑沉,目光緊鎖在我和傅朝身上,冷笑道,「顧含霜,柔弱是你立的新人設嗎?半個小時的路,還需要人背你上來。」
聞言,我拍了拍傅朝的肩膀,示意他放我下來。
「沒幾步路了,我自己走過去吧。」
男人點了點頭。
放下我後,便快步上前,幫工作人員佈置場地去了。
謝如鶴深深看了我一眼,也跟著扭頭就走。
我慢悠悠地走在最後面。
突然記起,睡覺時,迷迷糊糊間好像聽見了謝如鶴的聲音。
他好像說了「我來背她」幾個字。
想到這裡,我自嘲地笑了笑,沒再往深想。
到達指定位置時,其他嘉賓已經落座。
只有謝如鶴旁邊的折疊椅沒有人。
等走近,我才發現,那把椅子上放著一條羊毛毯。
我隱約記得,這是謝如鶴的東西。
視線落在男人身上,他卻毫無所覺,專心低頭玩手機。
見狀,我無奈地歎了口氣。
知道他這是又在針對我了。
山間的早晨溫度會低一些,我站在椅子邊上,抱緊雙臂,沒由得打了個寒顫。
此刻,謝如鶴終於抬眼看我。
對我說話,他總是陰陽怪氣的。
「顧大明星,你要站著看日照金山?」
我松了口氣,指了指戶外折疊椅上的東西,提醒道,「你的毯子沒收。」
話音落下,謝如鶴立刻別開臉。
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頜。
然後,便聽見男人面無表情地開口。
「披上。」
愣了好幾秒,我才反應過來,他是讓我披上羊毛毯。
我天生體寒。
每到冬天,腳冷得像冰塊一樣,怎麼都捂不熱。
那時,尊貴的謝家少爺,會滿眼心疼地將我的雙腳捂在懷裡,任由自己被凍得呲牙咧嘴、嗚哇叫喚。
我則在一旁好笑地看著他。
想抽出自己的腳,卻不料被他攥得更緊。
男人咬牙,嘴硬道,「我不冷。」
他就像一個大型暖手寶。
每晚睡覺,都會從身後環抱住我。
寒冷的冬天,甚至有好幾次,我是被熱醒的……
我裹著謝如鶴的毛毯,出神地望著遙遠的天邊。
再一次由衷地想。
要是沒生病多好呀。
見我披著毛毯,謝如鶴又順手遞給我一個保溫杯。
男人傲嬌道,「我不喜歡喝熱的,給你了。」
我沉默地伸手接過。
腦子裡思緒亂飛,卻又下意識不敢深想。
最後,將臉埋進毯子裡,感受那僅存的溫暖。
十幾分鐘後。
第一縷日光照射在遠處的群山上。
山巒被染成燦爛的金黃。
我癡癡地看著。
忍不住想,記憶中的少年,也是這般耀眼。
6
其實,我認識謝如鶴,是在他出國之前。
那時我高二。
父母離異,我跟著母親,轉來了江南一帶的學校。
在此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廣東。
聽說這裡的冬天會下雪後,我尤為期待。
謝如鶴那時是我的同桌。
聽到我美好的憧憬時,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並未作聲。
後來我才知道。
他笑容是什麼意思。
原來,江南地區也不是每年都下雪。
巧的是,我正好趕上了不下雪的一年。
為此我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一個週末,謝如鶴將我叫到了操場。
映入眼簾的,是大片大片的雪景。
原來,他找人運來了一台造雪機,生產紛紛揚揚的雪花。
少年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站在造雪機下,任由白雪淋了滿頭。
那是冬日裡罕見的一個晴天。
我睜大雙眸,看著眼前震驚的一幕,遲遲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才感動道,「謝謝你。」
謝如鶴張開雙臂,背著光,說出了一句十分中二的臺詞。
「顧含霜,為你下雪哪夠啊,我要為你永永遠遠的冬天。」
那一刻,我好像被他身後的太陽灼傷了眼。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高考結束,我們就會在一起。
可他要出國完成學業。
而我考上了國內的一所電影學院。
愛情和前程,我們都心照不宣地選擇了後者。
謝如鶴離開那天,我去送他了。
不過,我們倆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後來,他回國,進了娛樂圈當演員。
試同一部戲時,我們再度相遇。
我甚至一度以為我們是天定的緣分。
不料,卻是一次次的命運弄人。
隨著最後的一座山被染成金黃,持續了二十分鐘的日照金山終於結束。其他嘉賓互相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際。
我坐在椅子上,裹著毛毯,遲遲不願起身。
或許是對過去的留戀。
又或許是貪戀眼前的一點溫暖。
直到主持人開口。
「看完日照金山,我們也要對一位嘉賓說再見了。」
話音落下,在場人面面相覷。
見狀,主持人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
「含霜因為還有工作,剩下的旅程,就不能陪伴我們了。」
其實工作只是藉口。
真正的原因是,我的身體不能支撐後續的錄製了。
醫生多次催促,讓我趕緊去醫院治療。
下山之前,主持人組織,給我們拍了張合照。
畫面定格的那個瞬間。
謝如鶴站在我身後,正低頭看我。
……
錄製結束後,我驅車趕往醫院。
醫生說,我的情況不能再拖了,必須得趕緊化療。
我點了點頭,為自己辦理住院。
第一次化療很快結束。
整個過程,疼得厲害。
只感覺有人在用刀撬我的骨頭縫。
伴隨著疼痛的,還有大把掉落的頭髮。
我盯著手裡掉落的青絲出神。
倒也沒覺得多惋惜。
只是,莫名有些難過。
給自己挑選假髮時,我接到了知名導演張秋敘的電話。
那邊沉默了一陣,才響起張導疲憊的聲音。
「含霜,《渡山河》的女主你真的不要了?當初你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只要你願意回來繼續演,我給你加一倍片酬怎麼樣?」
我歎了口氣。
張導說得沒錯。
當初,為了這個角色,我跑劇組試戲不下十次。
為了更還原人物,還專門找武術指導學習了半年。
劇本的每個字我都認真琢磨。
不出意外,這部戲播出,我甚至能躋身一線。
可是,人生的意外真的太多了。
我語氣苦澀,輕聲道,「張導,多謝您的抬愛,可我實在不能出演。」
這句話直接激怒了張秋敘。
他怒道,「顧含霜,我的誠意已經給得很足了,你自己想清楚。」
「錯過這部戲,你相當於白白錯過升咖的機會,不僅如此,還要賠償大筆的違約金。」
眼眶有些發熱。
我知道,不給個說得通的理由,張導不會輕易放棄。
於是,我解釋道,「張導,我癌症晚期了。以現在的身體條件,拍不了武打戲。」
張秋敘幾乎是下意識反駁。
「年紀輕輕的,你胡說八道什麼?!」
「您知道的,我比誰都想出演這個角色。」
電話那頭倏地沉默了。
好一會兒,才再次有聲音,「有可能是醫院誤診嗎?」
我苦笑。
「三家醫院都是同樣的結果。」
張導讓我好好休養,便掛斷了電話。
我知道,他很忙。
現在還要忙著重新物色女主角。
我的病真的給太多人添麻煩了。
對不起啊。
這段時間,我給墩墩找了新主人。
是我的閨蜜喬心月。
給陌生人養,我還是放不下心,就只能麻煩她了。
起初,她幾乎每天都要來看我。
面對我時,笑得比誰都燦爛,可一背過身,就偷偷抹眼淚。
我開玩笑說,她這樣吵到我了。
大約是真的怕影響我情緒,喬心月現在改為三天一來。
7
一周後,我之前參加的那檔綜藝錄製結束。
可這時,我卻接到了經紀人打來的電話。
我想不明白是因為什麼事。
畢竟,接受治療以來,我身上的工作都推掉了。
不日便要談解約的事。
想到這裡,我突然明白他這通電話的意圖。
可接通後,經紀人卻對此閉口不談,而是道:
「顧含霜,謝如鶴找不到你,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我可得罪不起他,你有空給他打回去。」
說完,他立馬掛斷了電話。
然後用微信給我發來一個電話號碼。
我這個經紀人,帶著不少爆紅的明星,向來很忙。
我歎了口氣。
還是給謝如鶴打了一通電話。
對面幾乎是秒接。
我率先開口,聲音很輕,透露出疲憊。
「你找我?」
靜默兩秒,男人問道,「現在忙嗎?」
「不忙。」
似乎是醞釀了很久,謝如鶴終於再次開口。
他道,「顧含霜,我錯了,我不該未經你允許,擅自公佈我們的戀情。」
「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有下次。」Ṫüₚ
向來桀驁不馴的謝家少爺,說這話時,嗓音裡竟帶上些乞求。
瞬間,眼淚抑制不住地瘋狂下墜。
我用另一隻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不敢發出丁點哽咽的聲音。
直到謝如鶴髮現不對。
「含霜,你怎麼了?」
「為什麼不說話?」
我沒有回答,慌張掛斷了電話。
找出男人的微信,將他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
然後,用謝如鶴最討厭的語氣,發去消息。
【謝如鶴,我記得你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結束了就是結束了。】
【麻煩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螢幕左上角,一直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我死死盯著螢幕。
做好了應對各種情況的準備。
可半個小時後,謝如鶴沒有任何消息發過來。
我終於渾身脫力,癱倒在床上。
治病這段時間,我難得清閒下來。
媽媽在前些年再婚,有了新的孩子。
怕影響她的家庭,我刻意減少了跟她的聯繫。
她過得很幸福。
如今,我生了重病,聯繫便更少了。
媽媽多次主動關心我,都被我故意敷衍了回去。
我這樣不乖不孝的孩子。
就算死了,她應該會少些難過吧。
除此之外,我將自己掙的絕大部分錢,捐給了福利機構。
由衷地希望山區的女孩子能接受到足夠的教育。
還有小部分財產,我決定回饋給一路支持我的粉絲。
會在微博和粉絲群裡不定時發紅包。
有敏銳的粉絲會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笑著說,希望我的粉絲們都能有好運。
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直至死亡。
可不久後,我的名字再次登上熱搜。
謝如鶴爆出了我跟他戀愛期間的各種照片和聊天記錄。
配文只有八個字。
「顧含霜是我的女朋友。」
恰巧,我之前錄製的綜藝提前播出。
我在綜藝上否認跟謝如鶴戀愛的視頻瘋傳。
全網都在謾駡我。
【啊啊啊啊我是真沒想到,顧含霜是這樣的人。】
【太噁心了,談就談吧,為什麼不承認,害得謝影帝被罵了這麼久。】
8
【我就說顧含霜是綠茶婊吧,當初還有人罵我。】
【謝影帝沉冤得雪了,為什麼不早點拆穿這個壞女人啊嗚嗚嗚。】
【不是,沒人記得她腳踏兩條船嗎?跟謝影帝在一起的時候,顧含霜在跟傅朝瘋狂炒 cp 啊。】
不僅如此,我還大量掉粉。
甚至有不少粉絲脫粉回踩。
面對無處不在的謾駡,我甚至有些安心。
當初否認跟謝如鶴戀情的那個瞬間,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由於這件事影響太大,經紀公司終於聯繫到我。
當天,經紀人就來找我聊解約的事情。
他看著我,眼含憐憫,「我最近太忙,剛閑下來。」
「把這份合同簽了,然後發佈聲明,好好休養吧。」
沒有多餘的話。
我翻到合同最後一頁,甚至沒看,就俐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畢竟,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經濟人走後,我再次打開手機。
微博私信,收到 99+的質問與辱駡。
有讓我道歉的,也有讓我退圈的。
我沒有多看。
而是,發佈了這場風波以來的第一個聲明,也是最後一個。
【對不起大家,佔用了這麼長時間的公共資源。】
我無法辯駁任何,只為我的所作所為向所有人道歉。
另外,因不可Ţų₍抗因素,本人已經與華盛娛樂公司解除合約,從此結束一切商業活動,退出娛樂圈。
感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與陪伴。】
微博已經發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有人留言:
【不是,姐,你說退就退啊?】
【都塌房了,不退圈幹嘛?留下也賺不到錢。】
【啊?我總覺得不是ŧṻ₇這樣的,前段時間,霜霜做公益又給粉絲發福利,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啊?】
【對,我搶到了好幾百,霜霜不要出事啊。】
【樓上的,你們什麼思想?幾百塊就把你們收買了?有沒有三觀啊?】
我沒有回復。
而是直接卸載了微博。
外界的一切聲音,都聽不到了。
我要享受生命中最後一段寧靜時光了。
又一次化療後,我的頭髮掉得幾乎沒有了。
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用推子剃掉了剩下的頭髮。
光著頭有些不習慣。
便給自己買了一頂毛絨絨的帽子。
今天太陽不錯,我拿了把輕便的椅子,想去院子裡曬曬太陽。
可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來不及思考謝如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壓了壓帽檐。
可他對我的身形多熟悉啊。
即便快瘦成了骷髏,男人還是一眼認出了我。
他搶走我的椅子,又堵住我的去路。
一段時間不見,謝如鶴也瘦削了許多。
男人眼底有紅血絲,整個人的氣質頹靡得不行。
「公佈我們的關係,就讓你這麼難堪嗎?難堪到不得不退圈的地步?」
沒人知道。
謝如鶴看到那條微博的時候。
渾身顫抖個不停。
他多害怕啊。
害怕再也見不到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動作慌張地打算離開。
此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讓謝如鶴髮現這個秘密。
9
可人生好像就是這樣。
拼命要瞞的東西,卻怎麼藏也藏不住。
護士小姑娘高聲叫我去化療時。
謝如鶴整個人都僵住了,眼底是藏不住的錯愕。
他呆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我離開。
化療時,我一直心神不寧。
回到病房時,不出意料地看見了坐在病床邊的謝如鶴。
他垂眸,十指交叉,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我回來,也只是沉默地幫助我躺回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
男人終於開口。
他嗓音沙啞得厲害。
「說那些絕情的話,是因為知道自己生病了,想推開我對嗎?」
我勾了勾慘白的唇角。
抬頭,望進他哀傷的眼裡。
然後,輕聲回答,「不是。」
「謝如鶴,你怎麼這麼自戀啊?」
「跟你分手,是因為你總是衝動無腦,我受夠了。」
「只不過,那時恰好查出來生病而已。」
男人站在床邊,定定地看著我。
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過了會兒,他終於沉默地離開。
只是,沒多久,謝如鶴又回來了。
他給我帶了水果和晚飯。
不僅如此,男人還在醫院住了下來,怎麼趕都趕不走。
他固執地認為,我說的一切,都不是真心話。
也偏執地覺得,我還愛著他。
對此,我從不多說。
只用最刻薄的語言,不斷譏諷他。
就像綜藝上,謝如鶴用那些話,來判斷我是否還愛他一樣。
閨蜜帶著墩墩來看我時,正好撞見男人給我擦身體的一幕。
她捂住嘴,剛想離開,我叫住了她。
「心月,你怎麼知道,我想墩墩了?」
聞言,喬心悅走了進來。
謝如鶴自覺退到一邊。
幾天沒見,墩墩縱身一躍,就跳到了我的床邊。
小傢伙用腦袋來蹭我的手,喉嚨裡不斷發出好聽的呼嚕聲。
忽然,我鼻尖一酸。
捨不得死了。
閨蜜陪了我幾個小時之後,帶著墩墩離開了。
謝如鶴照例照顧我吃飯洗漱。
甚至上廁所時,都需要他扶著我進去。
看著自己憔悴枯瘦的雙手,我沒由來地感到很難堪。
於是,轉頭看向身側的人,問,「謝如鶴,你究竟什麼時候能滾啊?」
「很礙眼知道嗎?」
「還是說,你甘之如飴地當我的舔狗?」
可男人只回了我三個字。
「我愛你。」
話落,我突然就啞火了。
生病以來,我的睡眠變得很淺。
謝如鶴的一舉一動都被我清晰感知。
包括他借著夜色,偷吻我的唇。
我從不敢睜眼。
現在的我,骨瘦如柴,脾氣古怪。
男人站在我身旁時,還總會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自卑感。
說實話,我更希望謝如鶴照顧我,是出自憐憫。
喬心月又一次來看我時,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
她說,謝如鶴在網路上為我做出澄清。
解釋了我否認戀情背後的原因。
說到這裡,喬心月將手機拿出來,給我看網友的留言。
【我就知道,姐姐這樣做一定另有隱情。】
【能花大筆錢做公益的人,能壞到哪裡去啊?】
【希望姐姐能順利戰勝病魔。】
……
10
看完後,閨蜜終是沒忍住握緊我的手,勸道。
「謝如鶴都知道了。」
「你現在這樣一味地推開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樣做,只會加劇你們雙方的痛苦。」
聞言,我雙手捂住臉,鹹濕的眼淚自枯瘦的指間溢出。
哽咽道,「可從生病的那刻起,我就決定,不要再耽誤他了。」
「謝如鶴還年輕,還有很多年可以活,他不欠我。」
「我想讓他今後走的路燦爛盛大,而不是用餘生……去緬懷一個死人。」
閨蜜看著我,歎了口氣。
「含霜,你低估了他對你的愛。」
喬心月離開不久,謝如鶴進來了。
他端著一盆熱水,為我擦拭手腳。
男人像是不經意間提起,「含霜,要過年了,到時候我們一起看煙花好嗎?」
我用目光細細描摹謝如鶴的眉眼。
好半晌,才輕聲道。
「謝如鶴,我不要你為我永遠地活在冬天。」
那一年,少年站在漫天的雪裡,說出了這句話。
可我不要。
冬天多冷啊。
謝如鶴這樣的人,就該永遠燃燒、滾燙和炙熱。
似乎是察覺到我話裡的頹靡,男人垂眸,不敢看我。
只道,「含霜,就算不是為了我,為了喬心月、為了你的媽媽,也努力活下去,好嗎?」
我也想活啊。
化療那麼疼。
我卻咬著牙,堅持了一次又一次。
沒人比我更想活。
可也沒人比我更清楚我的身體狀況。
世界並不唯心。
意念改變不了現實。
……
當晚,謝如鶴被謝家人叫回去了。
是我悄悄聯繫的。
他已經在我這裡浪費很多時間了。
不能再付出沉沒成本了。
而我也借此機會,搬離了這家醫院。
換掉了自己所有聯繫方式。
病房內,我只留下了一封信。
是當初上綜藝時寫的那封。
只不過,我又加了一行。
信紙上被我歪歪扭扭寫下一排大字:
「祈願我愛的人以及愛我的人永遠健康、快樂。」
換到新醫院後,我沒告訴任何人。
甚至是閨蜜喬心月。
微博又被我下載回來了。
當初的辱駡,已經被支持和鼓勵所代替。
我認真地翻看每一條留言。
【姐ţüₔ姐,我知道你不會看到我這條資訊。可我還是想說,你真的很棒,我喜歡你演的每一個角色, 並為之共情。這樣優秀的你,一定能戰勝病魔,我期待你重回螢幕的那一天。】
【你幫助了那麼多山區裡的女孩, 做了那麼多善事,一定會沒事的。】
【我也是癌症晚期了, 瞭解了你的事情之後很是感觸, 作為陌生人,我並不能過多評判什麼。或許瞞著愛的人, 真的會少些痛苦吧。】
……
很奇怪,生命走到盡頭之際, 當事人總會有預感。
我花錢將自己的後事交給陌生人操辦。
這樣一來, 總會免些傷感。
除夕夜那天, 我聽著房間外的煙花聲,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意識即將消散之際。
我嚼著媽媽寄來的牛軋糖,覺得無比輕鬆。
緩緩閉上雙眼, 我沒忍住對著虛空呢喃。
「新年快樂呀。」
11
謝如鶴聯繫不上顧含霜了。
她搬離醫院, 還換了所有的聯繫方式。
唯一留下的。
只有綜藝上的那封手寫信。
顧含霜加了一行, 希望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健康快樂。
可沒有她, 謝如鶴怎麼快樂?
男人慌張極了。
不分晝夜地四處打探她的消息。
直到某天,謝如鶴看見了顧含霜某個同是癌症患者粉絲的微博。
是一張截圖。
顧含霜鼓勵粉絲: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瞬間,謝如鶴的心臟抽痛。
他慌張地用微博給她發去私信。Ṱűⁱ
刪刪改改, 足足一分鐘,才發過去一句話。
「含霜,我愛你。別對我這麼殘忍,讓我陪著你好嗎?」
這條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沒等到回復。
謝如鶴後來才知道。
消息發出去的前一秒, 顧含霜恰好離世。
因為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半年後,謝如鶴跟喬心月一起, 買了個墓碑。
二人經常去祭拜。
因此,撞見了不少次。
見謝如鶴愈發頹廢,喬心月不忍。
她對男人說, 「含霜走之前, 給你留下一句話。」
謝如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說了什麼?」
喬心月頓了頓,繼續道:
「含霜說, 她愛你, 讓你好好生活。」
那天之後,男人像是變了一個人。
收拾自己,打理公司。
甚至坐飛機趕往另一個城市,拜訪顧含霜的母親。
顧母是知道謝如鶴的。
見他來, 高興得合不攏嘴。
不僅如此, 顧母的第二任丈夫和女兒也十分歡迎他。
聊了十幾分鐘後。
顧含霜的妹妹問:
「我姐姐怎麼沒回來?」
「她上次說, 等我長大一點就來看我。」
「我已經長大了好多, 還存了好多好多壓歲錢,給她買糖吃買漂亮的衣服穿,她怎麼不一起回來看我啊?」
謝如鶴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
掩住眸底的悲傷, 哄道, 「含霜是大明星,忙著拍戲。」
「等她忙完,就會來看你們。」
離開時, 謝如鶴悄悄給顧母留下了一筆錢。
就在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之際。
謝如鶴卻猝不及防地永遠閉上了眼睛。
他當然知道喬心月的話是編的。
只是,他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現在,所有負擔卸下了。
謝如鶴要去夢中尋他的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