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重生

不孝罪名外包

談婚論嫁時,我和周磊商量各拿 20 萬首付買婚房。
不料周磊爸查出癌癥,手術加後期治療費用也得二十萬。
周磊爸為了不拖累兒子,跳河自殺。
「為了娶你,害死了我爸!」婚後我和周磊每逢爭吵,他總這樣指責我。
他不往家拿錢,不承擔家務,還在我媽病重時轉走我所有積蓄。
婆婆更是丟下娃兒回了老家,我焦頭爛額分神時,被大貨車撞死。
再睜眼,我重生在周磊爸剛查出癌癥這一天。
這一世,我得成全這個大孝子。

1
周磊說,我是帶著原罪嫁進的他家。
談婚論Ṭû¹嫁時,我倆看好一處新房,首付要四十萬。
兩家各出 20 萬,再一起貸款裝修。
到此本該皆大歡喜,誰知商量婚事時,周磊爸突然暈倒,查出肝癌。
醫生說情況不太好,手術加上後期治療的靶向藥,花銷會比較大。
周磊媽問了其他病人家屬,前後已經花了五六十萬,還沒治好。
周磊跟我商量,先不買婚房,他家的錢得先給他爸看病。
我同意了,可我媽猶豫了。
「這病就是個無底洞,他家家底薄,搞不好還要賣他爸媽的房,萬一人走了,留下一堆債,那不就是個火坑麼?」我媽有點擔心。
ťù⁰都是普通人家,一場大病如同巨浪,能打得人半輩子翻不了身。
就在這當口,他爸偷偷溜出醫院跳了河,行動電話還留了遺言。
說他不想拖累家人,更不想影嚮兒子結婚。
這事動靜鬧得不小,人們唏噓之餘,也在關註我和周磊的後續。
「女方要是不嫁,周老頭不就白死了?」
「就是。」
「不過這姑娘也挺倒霉,還沒嫁過去就背了一條人命。」
我被輿論關註壓得抬不起頭,婚事仍按照計劃進行,不過一切從簡。
婚後磨合發生爭執,周磊總能用一句話噎得我喘不過氣。
「為了娶你,逼死了我爸,你還有臉跟我鬧?」
這句話就像緊箍咒,逼得我扛起家務,背起房貸,而周磊則借口要創業掙大錢,一分錢也沒拿回家。
時不時還管我要些生活費。
我以為生了娃會好些,誰知周磊依舊如故,還叫囂他剛到創業關鍵期,讓我不要煩他。
我媽實在看不下去,便來幫我帶娃,讓我能重回職場。
如此熬了三四年,娃兒能上幼兒園了,我媽也能喘口氣時,她病倒了。
我苦苦哀求婆婆來帶娃,而我則在醫院和公司兩邊跑,忙得腳不沾地。
誰能想在我焦頭爛額時,周磊趁我熟睡,用我的指紋解開行動電話,將我的積蓄全部轉移。
「你的錢是婚後財產,要留著養娃,你媽一輩子沒積蓄麼?憑啥你掏醫藥費?」被我發現後,他振振有辭。
可他明知道,我媽因為愧疚他爸的死,幫我們裝修了婚房,這幾年帶娃,又各種補貼,早就掏空了積蓄。
婆婆更出誅心之語:「你媽就是給你帶孩子,才累病的。我可沒那麼傻,我回老家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帶!」
我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匆匆往醫院趕。
路口接到醫院催繳費的電話,心神恍惚之際,一輛後八輪大貨車呼嘯而至。
被貨車撞飛的那一刻,我震驚、惱怒、絕望。
這輩子過得太憋屈,真的,好不甘心。
如果能讓我再活一次!
我一定不要再過這樣的日子!

2
再次睜眼時,周磊正舉著一張 CT 影像,手有些哆嗦:
「醫生說是肝癌中期,很危險,問咱們是做手術切除還是肝移植?」
我這是重生了?
竟又回到了周磊爸剛查出癌癥這一天!
周磊媽聽聞噩耗,身子一軟癱坐在地,雙手有節奏地拍打地面,抑揚頓挫地哭唱:
「我這命咋這麼苦啊,老頭子哎,你走了我可怎麼活哎~」
我心中冷笑,上一世老爺子走後,您活得挺好的,白天搶雞蛋、逛菜市場、刷抖音,晚上跳廣場舞,還迅速發展了一段夕陽戀。
周磊把期待的目光轉向我,似乎等著我來拿主意。
笑話,自己爹的生死,要問未過門的兒媳?
是等著將來方便甩鍋麼?
我按捺住躁動不安的情緒,低聲道:「不管是手術還是等肝源,只要有一絲希望,做兒女的還是得積極面對,你說是不是?」
「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周磊為難地攤了攤手,「這病我問了,大夫讓家屬先準備二十萬,那咱們的婚房就買不成了。
「這病後續治療還得砸錢,搞不好人財兩空還得背債。」周磊嘆氣,眼角卻瞥向我,觀察著我的神色。
「叔叔這輩子不容易,不管你咋決定我都支持你。」我裝作聽不懂他的潛臺詞,「婚房遲幾年再買也沒事,現在治病最要緊。」
周磊露出失望神色,一腔怒火轉向哭號的媽:「媽,你能不能別添亂,大庭廣眾的,不嫌丟人嘛?」
周磊媽抹了一把臉,悻悻站起。
「叔叔要知道挪買房錢治病,肯定不願意治了,病人心重,咱們可別讓他知道啊。」我好心提醒。
周磊和周磊媽對視一眼,神色各異。
場面漂亮話誰不會說啊,上一世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3
上一世我媽知道周爸患癌後,給周磊打了個電話,支持不買房先治病,但婚事還是不能太草率,實在不行就往後拖一拖。
她不知道周磊在病房開了免提,讓他爸聽了全程。
後來,周磊爸就跳了河。
历經上一世的磋磨,我終於看穿了周磊的心機。
先用父親的病,道德綁架我家,壓低結婚成本,又用我家對婚事的猶豫,來提升周磊爸的愧疚感。
畢竟「不治了」這三個字,不能從他這個「孝子」嘴裡說出來。
只不過,誰也沒想到周磊爸走了極端。
於是,他忙不迭把「逼死他爸」的帽子甩到我頭上,時間長了,連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如今重活一世,我得成全他這個「大孝子」。
我用我媽行動電話將周磊號碼拉黑,又給她買了張回老家的車票。
「媽,你不是一直羨慕小姨在鄉下的田園生活麼,正好你去找她玩個半年一載的,散散心。」
上一世我媽因為愧疚,生生咽下周磊不少閑氣,幫我帶孩子直到病倒,我才後悔莫及。
這一世我不能讓她再沾上這些破事了。
至於我,跟周磊分手,遠離這個泥潭容易。
可我上一世經历過的那些責罵和遷怒,無數個難眠的夜裡暗暗流過的眼淚。
還有周磊母子對我的傷害,都深深刻在了血肉中。
就那麼輕易放過他們,我不甘心。

4
「蘭蘭啊,你媽知道磊磊爸住院了麼?」周磊媽拉住我問。
「嗨,你說這事都趕一塊了,我媽回老家了。家裡老人住院,小輩們得去陪牀,忙得實在抽不開身,我給她打電話都顧不上接。」我用事先想好的理由搪塞。
「眼瞅著你和磊磊要成一家人了,你媽該更關心你的事啊,裡外要分清,家裡甚麼七大姑八大姨的,哪有自家人重要?」周磊媽埋怨道。
「誰說不是呢,雖然生病的是我奶奶,可我叔叔伯伯、姑姑好幾個,生病陪牀不指望親生的,非得巴巴把我媽這個兒媳婦喊回去,你說老人這事辦得是不是分不清裡外?」我反將一軍。
周磊媽怔住了,一想自己也是未來的婆婆,萬一生病住院,肯定得兒媳婦伺候,附和的話就說不出口。
上一世周磊媽家裡屁大點的事,都要給我打電話,尤其頭疼腦熱,哪怕周磊閑在家裡,都得讓我請假陪她去看病。
她嘴上埋怨周磊不如我細致體貼,實際只是舍不得兒子受累,使喚我不心疼罷了。
「媽你別添亂。」周磊拉我出了病房,吞吞吐吐跟我提議:
「蘭蘭,要不咱倆先領個證,讓我爸高興高興,說不定精神好了,更有利於病情恢複。」
領證沖喜這個事,虧他想得出來。
不就是想道德綁架我家,讓我甚麼都不要,零成本嫁給他嘛。
想得真美。
「我有個東西能給叔叔更高興。」我從包裡抽出一份協議,遞給他。
訂房協議幾個大字晃了他的眼,再看買方一欄寫著他和我的名字,更是喜出望外。
「你哪來這麼多錢?」高興過後,他ẗüₛ又疑惑,畢竟他家的二十萬沒掏。
「我媽掏光了老底,還跟親戚借了點,東拼西湊了二十萬,先說好,這錢是要還的。」我煞有其事。
「那是,那是。」周磊眉飛色舞,「我去拿給我爸看啊。」
我看著他背影冷笑,不過是認籌草簽協議,認籌金沒轉成定金前都能退。
用一個能退的訂房協議換他們安心給周磊爸治病,值得。
周磊爸激動得眼睛都濕了,一遍一遍摩挲協議附帶的戶型圖,一時語塞,只能說「好」。
「叔叔,你放心治病,等病好了,咱們去新房住。」我湊上去說著貼心話。
對於周磊爸,我是心有愧疚的,上一世跟他接觸的時間不長,但確實是個憨厚實在的老人。
戀愛時逢我上門,總是他張羅一大桌菜,而我愛吃的紅燒鯉魚每次都少不了。
我從小沒父親,倒是在周磊爸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善意,所以這一世,即便我要報仇,也不想「誤傷」他。
而周磊媽一臉得意,口沫橫飛地跟相鄰牀位的病人家屬炫燿,她兒子多麼多麼出色,又能掙錢又孝順。
病房裡很是熱鬧了一番。

5
沒想到周磊送我出病房時,又提出領證的事。
我一臉慍怒:「房子我都貼錢買了,名字也寫了你的,怎麼還對我不放心?
「再說你知道我想要一場婚禮儀式的,難不成這麼小小一點心願都不能滿足我麼?
「我已經夠體諒你了,難道你就想花九塊錢就把我娶回家麼?」
見我真動了氣,周磊忙不迭說好話,各種哄勸。
「我還不是怕你跑了,想早點把你套牢麼?」他故作深情。
「我要想跑,知道你爸生病那會兒就跑了,還在這陪你折騰甚麼,一拍兩散走人不簡單麼?
「再說,你爸媽養你一場不容易,該孝順,可我媽一個人拉扯我更不容易,你家買房不出錢就算了,啥啥都沒有就讓我跟你領證,你讓我怎麼跟我媽交代?
「怎麼,就你是孝子,我就該配合你,讓我媽在老家抬不起頭麼?」
周磊覺得理虧,慌忙安撫:「好好,等我爸病情穩定了,咱們就辦婚禮,一定辦得風風光光的,讓你和你媽都滿意。」
他各種詛咒發誓,我順坡下驢,裝作被他的甜言蜜語哄住,又伺機拋出另一個消息:
「我們公司最近要內部競聘,領導暗示我有希望,讓我爭一爭。
「要是能競聘上經理崗,工資能翻一倍呢,到時候還首付,供房貸都不是問題。
「再說叔叔這場病後期要花的錢多,我多掙一點也能多幫幫你。」畫餅麼,誰不會啊。
一番話說得周磊感動不已,正要再說些甜言蜜語,卻不料被追出來的周磊媽打斷。

6
「蘭蘭啊,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跟你見外了。」周磊媽幾步上前,一把拉住我。
「磊磊工作太忙,我這身體也不好,你看你年輕身體也好,能不能跟磊磊輪著守夜?」
真是好大一張臉!
我心裡冷笑,周磊媽還跟上一世一樣,自私自利且雙標。
之前不提守夜,現在覺得我已被他家「套牢」,就忙不迭地要把「累贅」甩出去。
她倒是不見外,讓還沒進門的年輕兒媳給公公陪牀。
「阿姨,這樣吧,我出錢僱一個護工,專值夜班,這樣白天你跟周磊輪著來,也能喘口氣。」我提議道。
「哎呀,護工多貴啊,再說也不盡心,還是自家人上心不是?」周磊媽搖搖頭。
「要說自家人,周蓓是不是快放暑假了,要不讓她請假回來照顧兩天?」我提起在外地上學的周磊妹妹。
「她是個姑娘,女大避父,幹啥都不方便,咋伺候啊?」
真是一如既往的雙標,小姑娘伺候不了爹,年輕兒媳就能伺候了?
我冷了臉:「阿姨,還是我來請護工吧,我也不方便照顧。」
護工請好了,周磊媽還是不太高興,轉頭跟周磊添油加醋告了一狀,說我嫌棄周磊爸,不孝順。
結果被周磊訓斥了一頓,他忙不迭打電話跟我邀功,讓我安心準備競崗的事。
我假裝看不穿他的小九九,放下電話就投入競崗的準備中。
上一世,我因為周磊爸出的意外,放棄了競崗。
因為缺崗的職位在外地,需要長期出差,我的競爭對手上了崗,兩年後連升兩級,一躍成為公司高管。
而恰逢我因懷孕,又被家庭拖累,不得已離了職。
再見面,她是意氣風發的職場精英,而我則是不修邊幅的家庭婦女。
只是一念之差,同樣的起跑線,我跟競爭對手的人生際遇天差地別。
而這一世我不會再走錯路了。
一個月後的競崗很成功,我如願升職為經理,領導給了我幾天假,讓我好好收拾一下,準備到外地常駐。

7
「外派?之前競崗沒說這事啊?」周磊一臉不願意。
「我也沒辦法,公司硬性指派,外地太缺人了,」我裝作無奈,「不過外派有補貼,每月四千呢。」
周磊轉怒為喜,因為陪牀老請假,他被公司開了。
沒了收入來源,加上多日來的辛勞,他已身心俱疲。
「你現在收入一萬多了吧,再加上補貼……」周磊嘖嘖了兩聲,眼中透出貪婪神色。
「我都攢著,將來咱們結婚用。」我大手一揮,接著畫餅。
周磊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我繼續哄他:「你那工作辭了就辭了,先好好照顧你爸,咱家掙錢有我呢!
「我估摸著,在外地幹一兩年就能調回來,到時我不但能攢出婚禮錢,裝修錢也能攢下來了。
「等新房一交付,裝修跟婚禮籌備同期進行,雙喜臨門多好!」
你看看,這餅畫得圓不圓?
周磊被我勾勒出來的美好藍圖打動,一臉神往。
但他的欣喜沒維持太久,醫生把他叫走商量治療方案。
「目前放療效果不太好,建議你們考慮一下肝髒移植,就是費用比較高。如果家屬能提供肝源的話,費用會低一些。」醫生提議。
那麼問題來了,誰來捐肝?

8
周磊媽哭喪著臉:「我倒是想捐,可我有高血壓,年紀又大了,肯定檢查過不去。」
放了暑假來探病的周蓓白著一張臉:「我也想救咱爸,可我還在上學,手術恢複期太長,肯定會影嚮學業。」
說完兩個人都轉向周磊。
周磊急出了一頭汗:「媽,我還沒結婚呢,萬一捐肝影嚮了身體,蘭蘭嫌棄我咋辦?」
三個人又轉頭看向我。
這熟悉的一幕,咋?又讓我做決定?
「這麼大的事,我……沒意見,你們做啥決定我都支持。」皮球又踢回去,周磊求助的眼神黯淡了。
哼,自私的一家人,偏偏還都要臉,巴望壞人別人來做。
上一世,每年清明節,周磊都要拽著我去上墳,一遍又一遍地懺悔:
「爸,我對不起你啊,如果再來一回,我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租房住,砸鍋賣鐵也得給你治病啊。」
我知道他是故意說給我聽的,而周磊媽和周蓓就在一旁添油加醋:
「還不是你非要娶這個好媳婦,哼。誰家娶媳婦要老人命啊,咱家就是!」
「就是,爸辛苦了一輩子,臨了這個下場,多讓人心寒啊!」
在他們的一遍一遍譴責中,我每年上墳的心情都無比沉重,在他們的眾口鑠金中活得如同行屍走肉。
我被判了精神的監獄,刑期是終生。
這一世,我一定如他們所願,讓他們盡夠「孝道」!
「那個,不是親屬也能捐吧?」周磊媽眼珠子一轉,緊緊抓住我:
「好閨女,你也去做個檢查吧,萬一能配上呢?」
這句話就像一滴水進了油鍋,周磊和周蓓都興奮起來。
「對對,我怎麼沒想到,只要配型符合就行,陌生人的都能用,不一定非要親屬才行。」
「就是,嫂子身體一看就比我好,一定沒問題。」

9
呵呵,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我看向周磊:「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做配型麼?」
周磊恢複了理智冷靜下來,低下頭不敢看我。
周磊媽則一臉關切:「好孩子啊,我們這是把你當一家人了啊,要是真能配上,我發誓,這輩子你就是俺們周家的恩人啊。
「我保準一輩子對你好啊。」
「就是,嫂子,你別怕,我剛跟醫生咨詢了,肝髒還能再生,一兩個月就長好了,一點也不耽誤你上班。」周蓓忙著解釋,儼然忘了剛才誰說的恢複期太長影嚮學業。
論畫餅和厚臉皮,我還是不如周家人家學淵源啊。
我暗自冷笑,抬起臉真誠道:「這樣吧,大家都去配型,咱們看結果說話。」
我就不信,親生的配不上,能配上我的?
再者,就算真能配上,是否捐贈是自願,我不願意他們還能硬把我捆上手術臺?
大不了這輩子真做一個「惡人」。
一周後,配型結果出來了。
我和周蓓的都不合適,周磊最合適。
我松了一口氣,準備看周家的好戲。
周蓓抹著眼淚沖到病房:「爸,我真恨不得我能配上啊,醫生說了,有的病人移植肝髒以後能活二十多年呢,咱手術一定能成功。」
「是啊老頭子,」周磊媽也抹著眼淚,「咱不用別人的肝,不花冤枉錢,就是可憐咱家磊磊了。」
只有周磊的臉色最難看,他看看「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臉色陰沉得可怕。
「聽說換肝手術得花不少錢,之前在醫院存的押金夠麼?」我悄悄提醒他。
周磊愣了愣,片刻後明白了我的潛臺詞,轉身去找主治醫生。
過了好久,他才一臉輕松地出來,又把周蓓和他媽叫出來商量。
「大夫說了,咱們交的住院押金不夠,做移植手術還得準備三十萬,媽,家裡存款還有多少?都拿出來吧。」周磊看向他媽。
周磊媽臉垮了,小聲嘟囔:「家裡哪還有錢。」
「那就賣房吧。」周磊很幹脆,周磊媽立刻反對:「賣了房我住哪?不行,房子不能賣。」
「就是,房子賣了咱可就沒家了,哥,你再想想辦法啊。」周蓓附和道。
周磊哼了一聲:「我出力陪牀,捐肝還得出錢,你出甚麼?你天天嚷男女平等,女兒也有繼承權,怎麼?光享受權利不承擔義務?」
周蓓被堵住話頭,不甘心:「我不是還沒畢業嘛,我要是上班掙了錢,肯定會出錢的。」
「你那民辦大學也沒甚麼好上的,學費又貴,退學吧。再說家裡這麼一折騰,肯定掏不出你明年的學費了,一年五六萬呢,省省吧。」周磊火力全開。
「媽!你看我哥!」周蓓扭頭向媽求援。
「哎哎哎,磊磊你別急啊,哪能讓蓓蓓退學呢。」周磊媽也沒了主意,來回看著閨女和兒子,一時慌了神。
我憋住笑,努力往角落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還是沒逃過周磊媽的「慧眼」。
「蘭蘭啊,咱都一家人了。」周磊媽熱切地看著我,我就知道,每次她打算坑我時都是一家人開頭。
「你能不能湊點錢啊?」
我提醒她:「阿姨你忘了,我家剛掏了四十萬首付,我媽還借了好多錢。」
「嫂子,你們公司不是效益不錯嘛,肯定同事們都有錢,要不發個眾籌甚麼的,或者找領導借點?」周蓓出主意。
呵呵,真是好大一張臉,還眾籌,周家有房又有車,還沒傷筋動骨呢就想別人接盤。
眾籌都是被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玩壞了,才讓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得不到幫助。
「眾籌不合適,被人發現你家車房都有,我的名譽就完了,我剛升職加薪,會影嚮領導對我的看法。」
「萬一因為這,丟了工作……」我停下來看向周磊。
「不行。」周磊反對,「蘭蘭借錢就是我借錢,我剛丟了工作,她不能再沒工作了。」
我一挑眉,這陣子畫餅畫得很有成效,周磊意識到他跟我是一體了,畢竟他家如今是拖累,只有我是希望。
能把他從泥潭裡拉出來過好日子。
「我不管,要想讓我捐肝,媽必ṭų₅然把房子賣了。還有蓓蓓,你那破大學別上了,要麼去找個工作,要麼來醫院照顧爸,別想置身事外!」周磊一錘定音,起身就走。
我也跟著溜之大吉。
果然看到了上一世沒看到的內訌大戲。
沒了我這個天然外敵,周家人終於撕下了偽裝的面具,都不裝了。

10
不過好戲也沒看兩天,我還得去外地赴職。
我特意叮囑了護工,好好照顧周爸,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通知我。
而周磊也選擇性地跟我同步醫院的情況。
他們撕了一輪又一輪後,終於達成一致,退一步,不做移植手術了。
周磊的電話裡掩飾不住欣喜,我知道他是真不想捐肝,逼急了才想著拉大家一塊下水。
周磊媽不想賣房,周蓓不想中斷學業,大家都不肯退讓的結果就是讓周磊爸退一步。
放棄移植手術,繼續保守治療。
我嘆了口氣,對周磊爸的遭遇愛莫能助。
護工的電話接連打來,把周家人的近況講給我聽。
「那家的老婆子太不像話了,病人做了化療沒食欲吃不下飯,她就吵鬧責罵,怪他浪費錢。
「非逼著老爺子吃,結果老爺子吃了兩口就吐了,弄髒了衣服,老婆子又跳腳罵人。
「老爺子被訓得抬不起頭,病房裡的其他家屬都看不過去,可也沒辦法。
「還有那家兒子,來了就是找馬紮縮在角落裡玩行動電話,老爺子想跟他說說話,他愛答不理。
「那家閨女?來了不是跟她媽吵就是跟她哥吵,爭著比著誰陪護的時間長,誰吃虧了。
「我都瞧見老爺子偷偷哭了好幾回了,受罪啊。」
而周磊的電話也充滿著抱怨,不是抱怨醫院花錢如流水,就是責怪自己爹拖累了自己。
「我朋友有個特別好的創業機會,打算拉我一起掙錢,可我哪有錢投?只能眼睜睜看著機會流失。」
「別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家這個……哎。」

11
周磊爸ŧŭ̀₋的病情惡化得很快。
主治醫師提醒家屬:「病人的精神狀態很重要,如果心情不好,求生欲不強,非常影嚮治療效果。」
沒想到這一提醒惹惱了周磊。
之後的幾天,來換藥打點滴的護士各種被刁難。
「怎麼搞的,好好讓我爸吃頓飯都不行,非得這個點輸液?」
「你技術行不行?紮了兩回都沒找到血管,老人生病夠難受的了,你這不是折騰病人麼?」
「你甚麼態度,小心我投訴你!」
一來二去,罵哭了好幾個護士。
後來他又盯上主治醫師:「大夫,你看我們住院花了這麼多錢,您說用甚麼藥就用甚麼藥,怎麼越治越差?」
「這十幾萬扔進去,連個嚮都不聽不見,不合適吧。」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放棄了肝移植,沒掙到我們這份錢,就不盡心了。」
「還是想拖拉著延長治療期,好再多坑點錢?」
一番話把主治醫師氣個半死,最後叫了保安才把周磊攆出辦公室。
「等著吧,這些庸醫都掉進錢眼裡了,肯定沒用心給我爸看病。」周磊給我打電話,咬牙切齒。
「我有辦法對付他們,哼。」
沒想到周磊的辦法是跟蹤,他跟了主治醫師好幾天,摸清楚了他家孩子上的學校,還拍了幾張照片。
「我跟你說,要是不好好給我爸治病,你家小孩也別得甚麼好!」
他出示了幾張照片,主治醫師的臉白了。
轉身就報了警。
周磊被帽子叔叔批評教育了一番,而醫院方也迅速做了調整,給周磊爸換了主治大夫。
新來的大夫很謹慎,提出本院醫療設備有限,建議轉到更知名的大醫院。
護工給我打電話十分不解:「這家折騰啥呢,折騰一圈惹得大夫護士們都不高興,誰還能用心治病啊?」
只我心知肚明,他這個「大ƭű̂₃孝子」又在想辦法罪名外包呢。
上一世,他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
而這一世,花了他十幾萬醫藥費的醫院,是他最痛恨的仇人,而他不孝的面目也暴露在大夫和護士眼中。
要甩鍋,當然要惡人先告狀。
庸醫無良,只坑錢不盡心,是他編織的甩鍋罪名。

12
我沒想到周磊爸又自殺了。
護工給我打電話透著驚慌失措:「老爺子跳了河,周家人不幹了,正抬著屍首跟醫院鬧呢,說是醫院害的。
「他們還拽著我罵,說要連我一起告。可我就管夜裡看護,看到早晨 7 點就下班了,他家人拖拉到 10 點多才來,這中間老人沒人看,怎麼是我的責任呢?」
我匆忙請了假,從外地趕到醫院。
還沒進門,就看見好幾個花圈堵住門口。
幾個人披麻戴孝,哭成一片,而一具屍身蓋著白布擺在進口處。
因為堵塞了入口,進醫院的車流被截斷,整條街堵得不行,連救護車都進不來。
有著急看病的、探望的,鳴笛聲嚮成一片,讓人頭皮發麻。
但風暴中心的周家人,壓根不管門外的混亂,圍觀的人越多,他們越起勁。
周磊媽哭得肝腸寸斷,幾欲昏厥,周磊號啕大哭,周蓓也不甘示弱,哭得抑揚頓挫。
不知誰通知了媒體,正有記者對著攝像機在一旁拍攝錄播。
好一出「醫鬧」大戲。
待記者的鏡頭轉向他們,周磊一躍而起,憤憤譴責:
「這家醫院害死了我爸!
「醫院沒有醫德,整天只知道坑錢,醫生和護士不負責任,還打罵病人。
「我們好好的老人交給他們,前後扔了十來萬,結果人死得不明不白,我們必須要個說法!」
周磊媽跟著幫腔:「就是,這些醫生都是喪良心黑心肝的,害死了我家老頭子,沒天理啊!」
「老百姓的命也是命,如果醫院推卸責任,我們會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權益。」周蓓義正言辭。
記者反問:「病人屍首是在河裡發現的,醫院提出屍檢,家屬為甚麼不同意呢?」
「人死為大,我家老頭子都沒了,還要動他的遺體,憑甚麼?
「你們電視臺是不是跟醫院穿一條褲子?為甚麼幫他們說話?」周磊媽倒打一耙。
記者被噎住,辯解道:「我們是為了報道真相。」
「真相就是醫院逼死了病人,現在還想推卸責任!」周磊直接下了定義。
「就是,必須賠錢!別想耍賴!」周磊媽一臉兇狠。
「嗨,就是為了訛錢。」圍觀的群眾小聲討論。
「聽說老爺子是自己跳的河,自殺的。」
「怪不得他們不肯屍檢。」
「話說回來,醫院沒看住病人,也有責任。」
「醫院又不是幼兒園,病人換了衣服溜出去尋死,誰有辦法?還怪人家醫生,咋的,還得隨身跟個人守著不出事?」
「就是,醫院是看病的,又不是看守所,病人家屬都看不住人,還怪醫院。」
許是圍觀的議論聲太大,被周磊聽到,他惡狠狠地手指了一圈人:「別胡說八道啊,跟你們有甚麼關系?」
他一個掃眼看到我,眼睛一亮:「蘭蘭你回來了,快過來。」
真不想跟他們站在一塊,太丟人了。
但我必須來。
周磊爸留了遺言,在他的行動電話裡,放在病牀枕頭邊。
只不過周家忙著鬧,醫院焦頭爛額,沒人發現。

13
我拿到行動電話,果然找到了遺言。
周磊爸說他被病痛折磨得受不了,不想拖累家人,才選擇的輕生。
他還特意指出,醫院的大夫和護士都很負責,他很感謝,並叮囑家人們不要找別人的麻煩。
他的死,跟任何人都沒關系。
周磊爸這一世比上一世多活了半年。
但這段時光並不美好,他一邊忍受病痛,一邊遭受妻子、兒子和女兒的精神折磨。
認清了他們自私、涼薄又貪婪的嘴臉。
他很失望,但直到生命盡頭,他也沒出一句惡言,只希望用自己的死結束這一切。
也放自己的家人一條生路。
一切真相大白,院方無責,只出於人道主義,減免了周磊爸一部分治療費用。
周磊不幹:「行動電話一直放在病房,誰保證這條遺言就是我爸留的,我還說是你們醫院搗的鬼呢!」
「就是,你們真是喪良心啊,為了不賠錢甚麼招都能想出來!」周磊媽哭號。
周蓓則打開行動電話錄制視頻:「我今天要曝光一家醫院草菅人命,還偽造遺言,真是可笑!」
你看,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真相在利益面前,並不重要。
跟院方協商不成,周磊撂下狠話,轉身就僱傭了一批專業「醫鬧人員」。
一群人輪番打著條幅堵醫院大門。
「你瞧著,醫院不光得把我家花的錢都給我吐出Ṱū́⁶來,還得再賠我一百萬才算完。」周磊咬牙切齒。
周磊這一世仍走了創業路,沒有資金他便借了高利貸,結果血本無歸。
要不然他也不會鋌而走險,非要訛醫院一把。
周蓓發的顛倒黑白的視頻,意外有了流量,一時間不明真相的人也對醫院口誅筆伐。
畢竟誰生活中沒有怨氣呢。
人們找到發洩口,搖身變成高高在上的批判者,盡情在網上宣洩著自己的戾氣。
醫院無奈,只能用法律武器維護權益。

14
開庭那一日,周家意外發現院方的證人中,竟然有我的身影。
不僅如此,我還提供了一系列視頻和電話錄音。
比如周家人在病房裡對周磊爸的責罵和冷漠。
比如病房裡周磊爸無助的哭泣。
還有同病房其他家屬的證詞。
所有證據都指向,周磊爸喪失求生欲的根源就是家人的態度。
視頻是我讓護工錄的,我跟她說不相信周家人會那麼對待老人,想看看證據。
周磊爸對護工不錯,好幾次周家人故意找事,都是周磊爸解的圍。
護工一時感慨,便多錄了一些,都傳給了我,還勸我說周家就是個火坑,讓我多留個心眼。
我還錄下了周磊聯繫「專業醫鬧」的證據。
在法庭上,我直面周磊:「因為你個人的無能和推卸責任,你家人的冷漠和自私,才讓你父親不得不選擇輕生這條絕路。
「但沒想到,這條絕路卻被你走成一條發財路,為達目的,甚至罔顧老人最終的遺願。
「老人都走了,你還把他的遺體當成斂財工具,午夜夢回,你就不怕你爸來找你算賬麼?」
周磊破防了,他沖到我面前,被法警及時攔住。
「為甚麼?醫院給你好處了?你為甚麼替他們做證?」他聲嘶力竭。
我冷漠地看著他,只有我知道我是為了自己。
上一世,多少個日夜,我都想說,這一切不是我的錯,可那頂大帽子我甩不開,也沒人聽我的辯解。
這一世,我終於能堂堂正正地站在眾人面前說出這句話:
「你爸是為了你家人而死,與其他任何人都無關!」

15
周家敗訴了。
不合理的天價索賠自然得不到支持。
判決結果一出,輿論很快反轉,周家人走到哪兒都被人指指點點。
周磊媽不敢去跳廣場舞、打麻將了,她在病房折磨周磊爸的視頻被人傳到網上,大家都對她很唾棄。
周蓓因為故意顛倒黑白,不但被封了自媒體的賬號,還被人肉網暴了,在學校成了過街老鼠。
上一世我曾遭受的精神暴力,如今都反噬在周家人身上。
而周磊更慘,他四處躲避高利貸追債,可以說是窮途末路。
周磊約我見面,打算找後賬:「你為甚麼要這麼做?毀了我對你有甚麼好處?」
這話我上輩子也想問, 不過我後來想明白了, 他上一世毀我是為了讓我一輩子伏低做小,成為他周家任打任罵的奴隸。
而這一世, 我只是把他家做的孽,都還給他們而已。
「你想跟我分手?」周磊冷笑,「別忘了, 咱倆還有一套房子,想擺脫我, 沒那麼容易。」
「哦, 你不提我差點忘了,那套房子我早就退了。」我笑道。
「你!」周磊一拳砸在桌子上,「原來你早就有預謀了,好深的心機。」
「彼此彼此。」
周磊的電話嚮起,他掃了一眼,摁掉, 片刻後, 電話又țū́²嗡嗡嚮起來。
「不怕告訴你,我現在背了債,你想跟我好合好散也可以, 給我二十萬。」周磊威脅。
「笑話, 分手又不是離婚,還得你同意?還想要錢, 憑甚麼?」我輕衊地看了他一眼。
「憑你能孝心外包?還是憑你甩的一手好鍋?」
周磊被我激怒, 攥起拳頭, 起身就要揮拳。
我踉蹌著退後兩步躲過,而我的手提包則敞開著,露出了裡面十幾捆現金。
周磊順著我的眼神看到現金, 大喜:「這些錢就當你賠我的。」他把包一把摟起,轉身就走。
「搶錢了!」我大喊, 旁邊沖過來一個壯漢, 一把扭住他, 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制服。
明知跟他見面有危險,我還能一點準備都不做?
網上僱來的保鏢,退伍軍人出身, 別說一個周磊,就是三五個也不在話下。
而他剛才的所為, 都被保鏢在一旁錄了下來。
別說我釣魚執法, 但凡他心裡沒有惡念,我都奈何不了他。
我和保鏢把人送到派出所, 告他搶劫。
人證物證皆在, 且包裡現金數額巨大,他這一進去,估計沒個十年八年出不來。
去的路上, 我幫他接了高利貸的電話,即便他進去了,他欠的債也擺不脫,畢竟周家還有房子。
他的爛攤子, 自然有周家人幫他收拾。
做完這一切,積壓在我胸口的陰霾終於散去。
終是一句: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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