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纯胖那年,一屁股把校霸坐哭了。
他越哭我越亢奋,跨过一条腿骑住他,扭了几下。
硌得慌。
从此他看见我就一溜烟跑得没影。
三年后同学聚会,同学们开玩笑:
「秦嫣现在这么瘦,再也没法一屁股把周摰坐哭了。」
他身体往前倾了倾,跷起二郎腿。
我浑身发热,脸红到脖子根。
1
我已经忘记周摰的长相了。
整个高中,他一见我就跑,跑得贼快。
快到我记忆中他的长相是模糊的。
高中一开学,同桌就提醒我。
周摰是云城首富的孙子,无恶不作,走路看见他要绕开。
我妈也告诉过我,到城里读高中要谦卑,千万不要得罪人。
我记得牢牢的。
那天我看到他在操场角落里,一对五。
五个高年级男孩子围住他。
他看见我,老远喊了一声。
「秦嫣!」
我眯着眼,往前走了几步。
发现是他,就头也不回地绕开了。
随后我就听见他的惨叫声。
回到教室,我担心他出事。
就告诉了全班同学,又告诉了班主任。
班主任带着全班同学找到他时,他衣服破了,一边脸肿得老高,眼睛像熊猫。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他。
花痴女同学都说周摰又高又帅,五官深邃如混血。
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我们村那个捡破烂的。
我没忍住笑了一下。
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他站起身,嘶了一声,指着我:「你给劳资等着。」
班主任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痛得他嗷嗷叫。
第二天傍晚,我刚从食堂出来就被他和他的小弟拦住了。
我把手里的鸡腿藏到身后,吞了口口水。
刚咬第一口,还没咬下来。
鸡腿冷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我忘记了同桌和妈妈的话,语气非常暴躁。
「烦不烦,就因为我没帮你?我要是帮你打赢了,你不是更丢人?」
他身后的小弟低下头,有点被戳破的难堪。
他耿着脖子骂我:「秦大胖,你胖得跟猪一样还吃鸡腿。」
就这?
好幼稚。
我推开他往前走,他拽住我。
我一甩手,不小心把鸡腿甩地上了。
没事,捡起来洗洗,把外面那层面糊剥掉还能吃。
他抬脚踩住鸡腿,脚脖子狠狠扭了几下。
我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他脸上。
愤怒像火山爆发,我吼叫一声,把他打倒在地。
他一只胳膊打着石膏,一只胳膊招架不住我肥胖的身躯。
我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你还我鸡腿,你们还我鸡腿!我一年才吃这么一次鸡腿!呜呜……」
周摰的脸憋得通红,两行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围观的人多起来,有人喊「快去喊老师!」
听到这句话,他的小弟们撒丫子跑了。
周摰越哭我越亢奋,跨过一条腿骑住他,扭了几下。
就像他对我的鸡腿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硌得慌。
我被同学拉了起来。
为那只鸡腿,我伤心了整整一个月。
悲愤到月考考了年级第一,我才走出Ťũ⁸阴霾。
2
从那以后,周摰看见我就一溜烟跑得没影。
周摰进入学校的渠道和我们不一样。
他妈是校董。
听说他的中考成绩连云城最差的高中都够不上。
像我这种从小到大都在贫困生名单里的学生,最讨厌他这种人。
尤其是他还毁了我的鸡腿。
但我不能把他怎么样。
相反,我还怕他。
怕他去跟他妈告状,把我的贫困生补助黑掉。
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把我从学校开除。
整整一个学期,我都在等待班主任通知我滚蛋。
每天夜里做噩梦被恶狗追赶。
那条死狗跑到我眼前露出獠牙,嘿嘿一笑,脸就变成了周摰。
直到期末考结束,班主任说有件事要公布。
封闭的教室里,热气蓬蓬。我背脊发凉,想着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
大不了就跟她一起去矿里做工。
班主任喊我名字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秦嫣,学校新设定的奖学金,你年级第一,奖金八千块。」
这不是奖学金,是救命钱。
我不仅有了生活费,我妈也不用为了每个月多几百块,冒着得肺病的风险去矿里做工。
班主任还表扬了周摰。
他的成绩从倒数第一到了中游。
同桌说周摰有了喜欢的女生,级花沈若糖。
沈若糖成绩稳居年级前十,曾说过不会和比自己成绩差的男生好。
周摰的桌子上堆满了女生送的新年贺卡。
他全都塞进了抽屉里。
唯有沈若糖给的,他装进了书包。
他就这样安生起来,不再捣乱。
偶尔碰到,我不用躲着他,他也不再喊我秦大胖。
哦不对。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高三毕业,他成了学妹口中的冷面校草。
拒绝女生无数,就为等待沈若糖点头。
毕业后,我与他唯一的交集,是拿毕业证书时。
班主任说周摰妈妈托他给我带话。
「感谢你们班那个漂亮的小胖妞,一屁股把周摰的任督二脉打通了。」
我挠头,笑了笑。
他妈妈还挺幽默。
转过身,周摰正好在办公室门口。
目光对上,他移开视线,我低下头。
擦肩而过,从此再也没见过。
3
这次同学聚会,我本没打算来。
临近大四,我要兼职,要找实习,忙得找不着北。
高中同桌提醒我:
「你来见见,以后都是人脉。
「而且这次聚会,是周摰组织的。
「记得不,被你一屁股坐哭的周摰。」
我扶额打断她:「能不能别提这茬。我去我去我去。」
无人的角落里,我举着电话,臊红了脸。
我后来才明白,为什么会……硌得慌。
聚会那天,为表不在意,我没化妆。
特意穿了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拎着印着某辉超市的帆布袋。
一到现场,果然我最寒酸。
与我相反,周摰逼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群中格外抢眼。
肩宽背阔,白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了两颗。
害得我想到当年那只鸡腿,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我一进去,同桌就把我拉到周摰面前。
「周老板,记得不,秦嫣!」
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秦嫣现在这么瘦,再也没法一屁股把周摰坐哭了。」
听到这句话,周摰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倾,跷起二郎腿。
我浑身发热,脸红到脖子根,拼命扇着手掌。
「好热啊这里面,我出去透透气。」
「热你把外套脱了不就行了。」
同桌眼疾手快,伸手扒拉我的外套。
这件外套是我没瘦下来的时ţūₛ候买的,套在我身上像个大麻袋。
她一扒拉,衣服轻松滑下。
露出我只穿了吊带的上半身,正对着周摰。
他目光一垂,我身前的春光被他看个精光。
我慌里慌张将外套套回来。
同桌咋呼个没完。
「你这不该缩水的地方是一点没缩啊!
「现在你一屁股往谁身上一坐,也得让人哭。」
我边整理帽子,边偷偷瞄了眼周摰。
他的耳廓通红。
4
直到周摰开口,我们才知道他有备而来。
「我在云城开了家科技公司,正在招兵买马。
「待遇从优,提供食宿,大家有兴趣给我发简历。」
同桌捅了捅我。
递给我的手机上,显示着周摰公司的简介。
「这不正好跟你的专业对口?」
我犯起难来。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周摰扯上关系。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在兼职的盖吧看到过他。
虽然不歧视,但想起来总觉得不舒服。
可我想回云城。
我妈心疼我上学打工,就偷偷去矿里做工,得了肺病。
我想回来照顾她,看着她。
云城是传统工业城市,这种新兴行业的公司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还都是不受重视的分部,没钱途。
周摰公司招聘信息上的薪资,让我心跳加速。
晚上,我翻来覆去,又开始做梦。
梦里,一只大白狗摇着尾巴朝我奔来,将我扑倒在地。
舔得我直痒痒。
大狗抬起头,变成了周摰的脸。
醒来时,我浑身发汗。
阴魂不散。
手机忽然来了通陌生电话。
「秦女士,我们是勤舟科技公司,想邀请您下周来面试。」
是周摰的公司。
可我没投简历。
我妈的主治医生发来消息说下周安排手术。
我对电话那头说了声「好」。
反正要回云城,不如顺便去一下。
面试那天,周摰不在。
和科技总监聊得很愉快,不用实习,可以直接入职。
试用期工资不打折。
知道自己优秀。没țū́⁾想到这么优秀。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但因为我妈手术临时改时间,我还是推迟了一天入职。
一大早,就在电梯里碰到了周摰。
我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老板好。」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没说话。
电梯「叮」的一声。
门刚拉开一条缝,我就抬起一只脚。
缝隙里,门外两条修长的美腿。
电梯门缓缓打开。
是沈若糖。
她无视我,直接扑到了周摰怀里。
「周摰哥哥,你昨天开会,不是说今天不来公司嘛。」
「临时有事。」
我跨出电梯,转过身。
周摰举着两只手,任凭沈若糖吊在他身上,笑得宠溺。
5
刚到工位,领导就找我去办公室。
「周总秘书没到位,你背景好,去顶一段时间。」
「不太好吧——」
「我意思是,沈若糖不介意吗?」
「沈若——?哦老板娘啊,她为什么要介意。
「周总给你那么好的待遇,你懂点事。」
老板娘。
合理。
但我心里闷闷的。
在新工位屁股还没坐热。
我骂骂咧咧收拾东西去楼上。
周摰的办公室外面,有张秘书办工位。
来都来了,先跟老板问声好。
推开门,他正好对着我,被我吓了一跳。
皱着眉问我为什么不敲门。
他身后,沈若糖背对着我的方向俯着身,胳膊支在办公桌上。
这姿势。
我脸唰地红了。
「打扰了。」
我后退几步替他们关上门。
几秒后,沈若糖出来了,玩味地看了我一眼。
往前走了两步,揉了揉腰,轻喘一声。
周摰在里面喊了声「进来」,吓得我一惊。
他靠在办公椅上,一只手揉着眉心。
「刚刚是我太大声了,你别放心上。」
我妈常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我清了清嗓子。
「怎么会,老板客气了,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他抬眼,压住嘴角的笑意。
「打也行?」
「行啊。」
他嘴唇翕动,似笑非笑。
「女孩子,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我很会保护自己啊,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你忘记我们打架我——」
我为什么要长嘴?
他闭着眼挥了挥手。
「出去。」
回到工位,我埋头整理材料。
周摰忽然开门ṭú₁,扔给我一套制服。
「换上,跟我去出差。」
换就换,马上换。
白衬衫,收腰西装,包臀裙,黑丝袜。
我的身材,胸和腰的比例极不合理,买衣服很难买。
这身衣服却如量身定做的一般。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义正词严地敬了个礼。
从洗手间出来,正好撞见周摰。
他大概有病。
耳朵总红得滴血。
6
第一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
我问周摰:
「下次能不能给我安排经济舱,把头等舱的差价折算现金打给我。」
他转过身,没理会我。
飞机突然颠簸,我尖叫了一声。
声音未落,人已经在他怀里。
他的喉结贴在我耳边滚动几下,声音从我头顶上方落下来。
「胆小鬼。」
我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上。
他眼神迷蒙,缓缓低下头,眼看就要落在我的唇上。
我吞了口口水,艰难道:「我是有底线的。」
他松开手,回到座位上,别过脸去。
我心怦怦跳,手心濡湿。
一直到下飞机,他都没再看我一眼。
没办法,他是老板,我害怕得罪他。
我帮他拿行李,跟他讲笑话。
我还不断暗示他。
「沈若糖真漂亮,很难找到比她漂亮的了,你说对不对?
「沈若糖嫁给谁,就是谁的福气。不珍惜的人就该一辈子不举。」
他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动容。
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你很喜欢她?」
「喜欢啊!」
「所以你去那种地方打工?」
「哪种地方?」
「周总!」
对方接机人喊了一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那人举着接机牌跑过来,剑眉星目,帅气不输周摰。
「我叫舒岩,也是云城一中毕业的。
「按辈分,两位是我的学弟学妹。」
我甜甜喊了声「学长好」。
周摰瞪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作为乙方还这么傲娇,怎么签得下来合同?
他这种富家大少爷,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我继续对舒岩施展魅力。
「学长,你们公司特别难进,学长一定很优秀。
「这次有机会来我们很荣幸。下次再来,我给你带家乡特产。」
周摰的脸越来越黑。
他这是不想做生意了?
7
晚宴结束,一切顺利。
回到酒店,我收到周摰的信息。
干巴巴三个字:【你过来。】
飞机上的那一幕在我脑中慢镜头回放。
现在又让我去他房间。
狗男人。不去。
【你来,下次出差给你折差价。】
哦。
我想了想,到卫生间把两件浴袍裹在身上。
又在外面套了件外套。
像颗粽子。
这个鬼样子总不会让人浮想联翩吧。
我在他房间门口刚抬手,门就开了。
他单手撑在墙上,上下打量我,满是疑惑。
我捂住鼻子。
「阿啾。
「我好像受凉了,怕冷。」
他侧身让我进去。
我抱紧胳膊坐在沙发上,他在厨房捣鼓半天。
端来一碗红糖姜茶。
「你先喝掉。药一会儿就送到了。」
看着冒着热气的姜茶,我体内一阵躁动。
我乖乖端起茶杯,假装喝了一口。
我热。
周摰拧眉看着我。
「乖乖喝完。」
语气温和,不容置疑。
我仰头一口气喝掉,瞄到他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我想起来正事,问他:「你找我干吗?」
他垂了垂眼。
「今天在飞机上,是我太唐突了。我不该……」
「没事。以后时刻谨记,你是我老板,我是你下属。」
我举起三根手指头。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除了升职加薪,我什么都不图。」
他抿紧了唇,咬得嘴唇青紫,眼神中透着懊丧。
狗男人,羞愧难当吧。
我站起身。
「那我走了。舒学长喊我去撸串,你去不去?」
「你不是不舒服吗?」
「我——这姜茶真不错,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啊。」
我迈腿就走,他长长的胳膊一伸,拽住我的衣领。
将我按进椅子,又把电脑摔在我眼前。
「既然好了,留下来写企划书。」
8
谁信。凌晨从老板房里出来,是写了一夜企划书。
当个义正词严的打工人注定要付出更多。
好消息是,公司给我回程定了经济舱。
谢天谢地。
坐在老板身边,总不得劲。
我刚坐下,身边一道熟悉的身影俯下,折腾半天,才把自己塞进座位里。
「给我订错票了。」
周摰怒气大到要把飞机拆了。
我安慰他:「问问空姐有没有空位,加钱能升舱。」
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歪头闭眼打呼噜。
头都快垂到我肩上了。
我挺直身体,在肩上垫了条毯子,勉强撑住țų⁹他下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醒来时,他整个人斜斜杵在座位里,翻着本杂志。
我靠在他肩上。
口水濡湿了他的衣服……
一下飞机,他脚步极快。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求他。
「你把衣服脱了,我带回去洗干净还给你。
「真的太抱歉了,我平时不这样Ṭṻⁱ的。
「都怪你,昨晚被你弄得太累了。」
他猛然顿住步子。
害我滑溜出去好几米远又折回来。
他嘴角向下,抿得很紧,过了好几秒才开口。
「这么容易就累,以后怎么办。」
救命。
才上几天班,我怎么在老板面前喊累?
「我不累,我以前上学打三份工。我很耐造的!」
他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往前走,余音在我耳边盘旋。
「耐造就好。」
9
出完差回来,请了半天假陪我妈手术。
路过男科门口,瞟到虚掩的门内一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
我往回退了几步,假装不经意地站在门口看化验单。
「男人好面子,他死都不肯来,我爸妈都急死了。」
「你是说,有可能被当年一屁股坐他身上那女孩伤到了?」
「现在追究这件事可太难了,没有任何证据。
「我想办法劝他来面诊,谢谢你啊医生。」
听见里面挪椅子的声音,我溜得飞快。
沈若糖的意思是,周摰那方面有问题。
他有问题,是因为当年被我坐坏了。
我当年 165cm 的身高,足足有 160 斤。
想到他的两行泪和通红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抬起头,我和周摰大眼瞪小眼。
「我去给我妈取药。」
「我来找人。」
我们同时脱口而出。
我按了按心口,拔腿就跑,边跑边喊:
「那你先忙我先走了我妈着急。」
他要是没结婚,大不了我眼一闭,对他负责。
可他结婚了。
沈若糖的语气只有担心,没有嫌弃。
她是个好女人。
可她说想追责。
周摰把我招进公司,还假装勾引我。
难道是想等我自己承认,好收集证据毁我?
可以理解,毕竟我毁了他。
脑子乱糟糟,身子轻飘飘。
我不知道怎么走回的病房。
路过我妈主刀医生的办公室,正好看到周摰出来。
我赶忙进去问了一嘴。
「你老板很照顾你啊。为了你妈妈的手术,昨天打了电话,今天还亲自来打招呼。」
我走出去的时候,腿有点软。
他这是……想用我妈威胁我?
10
手术完,我把我妈安排在了医院附近的宾馆。
公共场合,都是监控,安全系数高。
走出宾馆,对面的五星级豪华酒店门口转进去两个熟悉的人影。
男人的手搭在女人的腰上。
「明明不行,还开房,玩得挺花。」
我回到公司,在工位上托着腮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呢?」
「老板,你回来了?」
我想得到太入神,没注意到周摰的脚步声。
我瞄了眼手机。
距离我看到他们走进去,还没到半个小时。
「还挺快。」
「什么挺快?」
「你挺快啊。」
「现在不行了,不如年轻那会儿的手速。」
他伸了个懒腰,搓搓手指头,解开领口的衬衫扣子。
「累死了。我眯一会儿,谁都不许进来。」
「哦。」
他一进去,公司小群就炸开了锅。
【没想到周老板还爱打游戏。】
【又菜又爱玩,还挽尊说年轻时手速快。】
【他很接地气的,上次出差让我给他订经济舱。】
我有点蒙。最近脑子不够用。
经济舱不是订错,他就是想陪我?
他刚说的是打游戏?
那沈若糖……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
「周老板,我有事必须——」
他背对着我缓缓转过身。
阳光正好斜斜洒在他身上。
小麦色的皮肤泛着迷人光泽。
窄腰宽背,结实的肌肉曲线一路延伸至腹部,被一根黑色皮带打断。
他拿起衣架上的一件 T 恤套上。
「怎么又不敲门?」
「我——」
口水卡在了喉咙里,我话没说完,干咳两声。
「你过来。」
他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我抬起脚不自觉就往前走。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他的气息从头顶上方传来,有些急促。
我低头看着他的脚和我的脚,面对面,如果没穿鞋,就触碰到一起了。
我屏住呼吸,还是忍不住喘得厉害。
「对不起。」
「你确实该说对不起。」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
我看着鞋的视线收回。
鬼使神差地,我抬起手……
11
「周摰哥哥!」
沈若糖的声音比人先到。Ṭũ̂₆
周摰迅速闪回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
胳膊支在桌面上撑住下巴。
抬起眼皮,看蹬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近的沈若糖。
「上次你给我的膏药很好用,我腰不痛了。
「你脸好红。太阳这么晒,也不晓得拉窗帘。」
我赶紧退出去,替他们关上门。
真会演。两个人都会。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恨不得把它剁了。
这下怎么说得清。
我要是把沈若糖的事告诉他,他肯定以为我不择手段侮蔑她。
我为什么当时不拍照?
死手,该动的时候不动!
沈若糖走出来的时候,朝我笑了笑。
「你有空到我家去吃饭呀,我老公老跟我提起你。」
想到刚才的一切,我突然羞愤难当。
她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一个被骗的女人。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不如就今天吧?」
她噎了噎。
「今天倒也不是不行,我让家里多准备几道菜。」
周摰一直在办公室里面看着。
目送沈若糖离开,他又喊了声「进来」。
这两个字听得我耳朵起茧子。
「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可是你也不能骗人啊,你明明就行,非要说自己不行。」
他倒一脸淡然,看着窗外。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我也强迫自己跟别人尝试过,但都不行。
「只有想着你的时候,我才能专注。
「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吗?」
第一次觉得听不懂中文。
这是人话?
我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却碍于身份,只能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真挚的假笑。
「老板娘说晚上请我去你家吃饭,您能载我一起么?」
12
既然他们夫妻俩各玩各的,我不如找沈若糖摊牌。
让她知道周摰背着她玩得花,她就不会想着帮周摰追责了吧。
我瞎想着,车子拐了个弯。
真大。周家真大。
跨进门,沈若糖挽着个男人上前迎接。
「老……老班?」
他肯定是沈若糖的老爸。
难怪当年他在学校敢揍周摰。
沈若糖的脸上一抹绯红。
「按理说,你得喊我一声师母。
「我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也不让周摰告诉你,怕你笑话。
「他是辞职了之后才追我的,不是师生恋。」
一串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想想也合理。
老班教我们的时候大学毕业没几年,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听说教完我们这届,他就辞职下海经商了。
而且遇到贵人,生意越做越大。
原来是这位。
「那大家为什么喊你老板娘啊?」
「我和你老班是大股东,我当然是老板娘啰。」
这时一个打扮温婉的女人走上前。
「你就是秦嫣吧?我就知道这小子喜欢你。
「不然他会拿出所有的压岁钱,让我成立奖学金?
「高一那会儿,他房间里一打资料,这么厚,都是关于你的。」
「妈——」
周摰无奈地摇摇头。
「你把我说得跟变态跟踪狂似的。」
「周摰哥哥,阿姨是怕你闷葫芦,只做不说。」
从他们的对话里,我拼凑出了沈若糖和周摰的关系。
异母同父的兄妹。
沈若糖从小跟她生母过,随生母姓。
初三时她生母去世,她才被周家接回来。
周摰妈妈和周摰都对她极为宠爱。
见我出神不说话,周摰问我怎么了。
我眼眶红红,明白了一件事。
「我妈妈生病,一直约不上好的专家,后来忽然就约上了。
「是你,对吗?」
13
他说他很抱歉。
「一直在关注你家的情况,却没注意到阿姨后来又去矿上。
「病理结果出来那天,我才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恶性的。
「那天你为了一个鸡腿大哭的样子,好伤心。
「我不信,一年才吃一次鸡腿?装可怜。」
因此,他查了我所有的信息。
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差点冻死在垃圾桶里。
被哑巴女人捡回家养大。
不仅长大,还长得胖乎乎,看上去没心没肺。
哑巴女人没什么本事,只能去山那头的矿里干杂活。
可因为只有一只胳膊,赚的工钱也只有别人的一半。
于是我一年到头只吃最便宜的素菜配白米饭,加勺猪油。
买那个鸡腿,是因为我捡到了五块钱。
三块钱买个鸡腿,还有两块钱留着吃顿饭。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鼻音。
「我把压岁钱拿出来,让我妈设个奖学金。
「她的条件是我必须认真学习考大学。
「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挺混账的。」
我拍了他一把,吸了吸鼻子。
「这么说,要感谢我啦?」
大家都听得又哭又笑的。
周摰妈妈岔开话题。
「今天这顿太匆忙,爸爸和爷爷去出差了。
「等他们回来,我们再正式吃一顿,把你妈妈邀请过来。」
他们每个人都给我夹菜。
我从来没有吃得这么饱,这么全身热乎乎过。
吃完饭,到天台吹风,周摰问我要不要留下来住。
我脸颊发烫。
「会不会太快了。」
他恶劣地笑了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快不快。」
「我不是——」
一个吻轻轻柔柔落下来。
我伸手揽住他的腰。
贴得紧。
硌得慌。
我是说皮带。
14
一阵冷风,吹得我猛然清醒。
「那你说强迫自己尝试过,是什么意思?」
我推开他,手有些颤抖。
他这种公子哥,谈过女朋友不奇怪。
可我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生出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被你一屁股坐过之后,我就起不来了。」
他摊手, 一副要我负责的样子。
死风,吹得我脸上发烫。
「那大不了柏拉图。」
「你想得美,我还没打呢。你喜欢打哪里, 什么力道……」
唔——
怎么什么颜色的回旋镖都有啊!
……
他面色恢复正经。
他担心了一整个高中,毕业后偷偷去看了男科和心理医生。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心理障碍。
颓废了一段时间, 他到处找女孩带回家。
每次对方跃跃欲试, 衣服还没脱, 他就难受得不行。
把人直接推到门外。
这么干的次数多了, 谣言也就多了。
谣言传到他妈妈和沈若糖的耳朵里。
他无能,他是盖子。
把他妈急得够呛。
急到沈若糖这个当妹妹的都担心他妈妈的身体, 顾不上避嫌。
帮周摰到处约专家, 听意见, 劝他治疗。
可他自己却放弃了。
因为他发现,只要认真想着我,就可以。
我臊红了脸。
「我才不信!」
「不信?那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你就知道了Ṭŭ₉行不行了。」
他握住我的手腕,环在他的腰间。
我耳朵贴近,听见他的心跳扑通扑通。
我羞涩地说:「那我们去睡觉吧。」
二十多岁, 正是想睡觉的年纪。
15
「秦嫣姐姐, 你就将就睡这间。被子都是新换的,很干净。」
我「嗯」了一声。
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你高中的时候,为什么给周摰送贺卡?」
她眨眨眼,俏皮地伸了个懒腰。
「烦那些追我的男生,故意让他们以为我喜欢哥哥。」
我正要关门, 她转身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不知道,你大学那个特别奖学金, 也是哥哥资助的。
「你打工的地方, 他都托家里关系打过招呼,亲自去过, 就怕别人欺负你。
「依我看,他老早就偷偷爱上你了。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嘛。」
送走沈若糖,我躺在床上思绪乱飞。
高一时, 学校突然多设立一项奖学金。
高中毕业后,听说出资人撤资,奖项没了。
人生中第一次, 我感到幸运。
大一时, 学校多了专门针对我们专业的奖学金。
我开始相信,我的余生一定都是好运气。
我起早贪黑,每次都考年级第一, 能拿一万五千块。
覆盖掉每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还能多出来一部分寄给我妈。
没有了高考压力, 不用再吃素菜配猪油。
我才慢慢瘦了下来。
越想越开心,脑袋好清醒。
索性打开手机处理工作。
看着公司名称,我心里一惊,如遭雷击。
我怎么这么迟钝。
16
【勤舟】。
【秦周】。
他早就把我当成很重要的一部分了。
我起身悄悄摸进了周摰房间。
他对着台灯, 俯着身子, 过于专注。
没听见我走近他的声音。
凑近一看,他在画图。
是一枚戒指。
他抬头看我,眼睛里有亮闪闪的光芒。
语气有些无奈。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现在被你看到了。」
我环住他的脖颈。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我低头吻他。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热热的掌心按住我的手。
「你确定吗,我怕你……」
「我才不怕。我余生都是好运气。」
「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