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言情

我是一個路人甲

我穿越成了個非常漂亮的路人甲,跟書中美強慘男配一夜歡愉後飄然而去。
唯一的作用就是讓男配對眉眼與我相似的女主一見鍾情,進而展開瘋批帶感的愛而不得。
可我穿過來,歡愉過後太累睡過了頭。
醒來後發現手腳都被鎖在床榻上。
一旁容色昳麗的男配眸光森然。
「昨晚引誘我有何目的?」
01
書裡說沈春綢這個路人甲是美強慘男配裴陵的白月光。
我覺得實在是有些抬舉她了。
她就是一個繼承了萬貫家財,錢多到沒地方花,喜歡到底拈花惹草的鉅賈之女。
對裴陵見色起意,灌他喝醉後吃幹抹淨。
春宵一度之後,她就飄然而去,繼續自己有錢有閑的快樂生活。
而裴陵初經情事,食髓知味,一直念念不忘。
後來在女主身上找到了沈春綢的影子。
其實沈春綢長啥樣,他早記不清了。
這麼多年找的不過是心中那個執念罷了。
可如今我穿越了過來。
而且正是臨門一腳的時候。
我和裴陵正糾纏在一起。
他眼眸微紅,將我圈在身下,輕輕吻著。
唇齒之間是淡淡的酒香。
究竟是將他一腳踢開,不再跟他這最後慘死的反派有任何瓜葛。
還是遵從劇情,縱享一夜荒唐呢?
這個問題並沒讓我糾結多久。
因為在我看到裴陵那張動了情,昳麗到讓人驚心動魄的臉時,就瞬間理解了原來的沈春綢。
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抬起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加深了親吻。
02
我迷迷糊糊醒來時,天剛濛濛亮。
裴陵還在睡著,白而修長的手臂環繞在我的腰間。
原主就是在這個時候飄然而去的。
可我明顯是個懶人,而且全身酸軟無力,一點都不想動。
於是我又默默閉上了眼睛。
時辰還早,睡一會兒再逃走吧。
我又睡著了。
這一次睡得格外香甜。
再次醒來時,我想美美伸個懶腰,卻發現手腳都動不了了。
幾根繩子將我緊緊捆在床上。
而裴陵正坐在旁邊,靜靜看著我。
一張臉豔麗如桃花,眼眸卻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昨夜勾引我到底有何目的?」
不愧是瘋批人設,昨晚還小狼狗一樣不知饜足,天一亮就翻臉不認人。
我愣了愣,趕緊堆起滿臉笑容。
「昨晚我就是喝了酒,一時把控不住,真沒什麼目的。你把我放了,我賠錢好不好?」
裴陵的身份是個皇子,生母是番邦進獻的胡姬。
他作為混血,自幼就生得無比美貌。
可惜這是個血統遠大於容貌的時代。
裴陵出身太低,他這絕世容貌反而被罵作妖孽,受盡欺淩。
在捧高踩低的皇宮,他從小缺吃少穿,過得很慘。
我此時用金錢誘惑,他肯定會答應放了我。
果不其然,他聽到「錢」時,眸光閃了閃。
嶙峋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細細打量。
就在我以為他會同意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冷笑。
「我才不會信你的鬼話。」
什麼鬼話!
我費力轉過頭,看看自己淩亂散在地上的衣裙。
「我沒騙你,不信你拿著我那些掛飾去當鋪問問,哪件都價值不菲。」
可他仍舊冷笑著:「既然不說實話,那就一輩子鎖在這兒吧。」
望著他翩然而去的身影,我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明知他是個瘋批,還偏要見色起意。
色字頭上一把刀,我卻還在睡懶覺。
真是活該。
03
還好裴陵並沒有真的一直把我鎖在床上。
清早,他離開這客棧時,也帶上了我,只不過雙手還是被捆著。
兩個人騎著馬走了一整天,我實在忍不住,問他到底要去哪兒。
他勾了勾唇,神色陰惻惻的。
「怎麼,打探我行蹤,然後通風報信?」
我立馬閉了嘴。
這麼絕美一少年,就是腦子有問題,無法正常溝通。
等到天黑時,他又帶著我投了家客棧,用的還是我的錢。
吃完飯後,我揉了揉被繩索磨破了皮的手腕,疼得齜牙咧嘴。
「睡覺時就別綁我了行嗎?」
「嗯。」
他難得好說話地一口答應,然後一手將我按倒在床榻上,另一手解我腰間的衣帶。
我大驚:「你做什麼?」
他鴉色長睫閃了閃,面無表情地回道:「你說呢?」
「不行不行,我不想。」
他的吻直接落了下來:「我想就行。」
……
書裡白紙黑字寫著,裴陵和沈春綢一夜之後,食髓知味。
果然誠不欺餘。
我本來滿心悲憤,但不知怎麼的,看著恍惚燭影下他那張美得慘絕人寰的臉,和溢著春水般的眼眸,就立馬化悲憤為快樂。
好吧,你想我也想。
就這麼一連幾天,裴陵白日花我的錢,晚上睡我的人。
而我連一句抱怨都不敢有。
他這個人,不管夜裡多麼情動纏磨,等天亮把衣服一穿,就立馬陰惻惻、涼颼颼的。
真是白瞎了一張好臉。
這天,我們又共乘一騎同行,遠遠看到一座城池。
突然,有什麼冒到腦海中。
我終於想起來,裴陵要去做什麼了。
他被皇帝派去宛城調查貪墨軍餉的大案。
可宛城的人既然連軍餉都敢貪,自然膽大包天。
前去查案其實是死路一條,不然這差事也落不到裴陵身上。
他自出京城,已遇到過幾波暗殺,跟侍衛走散後,才碰上我。
也難怪一路上他對我疑神疑鬼。
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快到宛城的路上,也埋伏著刺客,誓要取他性命。
那些刺客不會就在這兒吧。
04
有時候人倒楣了就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不,我正想著,前面就冒出來一群黑衣人,個個手持明晃晃的大刀片子。
見到裴陵,二話不說就沖過來。
裴陵調轉馬頭,向山中逃走。
那些刺客在後面窮追不捨。
跑了一會兒,我發現,裴陵的馬載著兩個人,早晚會力竭被刺客追上。
想到這,我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他不會嫌我累贅,把我扔下去吧。
那我肯定會被後面的馬踩踏成肉泥。
天,我就是一時好色,怎麼會如此淒慘?
我發誓,以後就算裴陵脫光了衣服,舔我腳指頭,我也絲毫不為所動。
「小心。」
突然有只手用力按下我的腦袋。
有幾支箭從頭頂「嗖嗖」飛過。
身後的裴陵悶哼了一聲,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我回頭看了看,嚇得驚叫出聲:「你中箭了。」
「別亂動。」
他臉色煞白,嘴角緊抿,又用力抽了抽馬鞭。
可最終刺客還是追了上來,將我們團團圍住。
裴陵勒住了馬,將我推了下去,又緩緩拔出腰間佩刀。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我嘶聲大喊起來。
「雇傭你們的人給了多少銀子?我出雙倍!」
正準備蜂擁而上的刺客全都愣住。
為首的一人冷冷一笑:「姑娘,你恐怕給不起。」
我用力扯下脖子上的玉牌,強忍著顫抖遞到那人手中。
「沈家的玉牌可在全國銀號兌現銀十萬兩。」
那人握緊玉牌,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我們也可以殺完人拿到酬金再拿著玉牌去取銀子。」
「諸位好漢個個身手不凡,想必也看不上區區十萬兩。不如放過我們,日後來我沈家,定會百萬銀兩奉上。」
聽到「百萬銀兩」,所有人頓時雙眼放光,圍著那首領竊竊私語起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那些刺客一陣商量後,拿著我的玉牌紛紛騎馬而去。
我長出口氣,回頭去看裴陵。
「好了,沒事了。」
他勾了勾唇,似是在笑。
但轉眼間從馬上栽了下來,雙目緊閉。
後背的長箭幾乎貫穿至前胸,鮮血染紅衣襟。
05
我費力地將昏迷的裴陵拖到了一處山崖。
按照書中的情節,他遇到追殺身受重傷,墜下山崖,然後被女主所救,開啟了癲狂的愛恨情仇。
裴陵愛而不得,幾近瘋魔,最後壞事做絕,在火中慘死。
如果,我此時將他推下去,應該就能遇到女主。
之後他回歸書裡的劇情,從此與我無關。
而我有花不完的錢財,可以瀟灑快活一生。
想想做夢都要笑醒。
我的心一陣怦怦亂跳,也說不上是興奮還是害怕。
我抬手推了推裴陵。
「娘,好疼。」
昏迷中的裴陵忽地低喃一聲,聲音輕如羽毛,幾不可聞。
可我卻聽清楚了。
他的臉上、唇上沒有半點血色,眉頭微微蹙著。
那種易碎的脆弱瞬間將我擊中。
腦中閃過癡纏時他勾人的吻和殷紅的眼角,中箭受傷時仍舊攬緊我的手臂。
突然就怎麼也捨不得將他推開。
其實他挺好的。
夜裡……更好。
鬼使神差地,我原本外推的手臂變成了緊緊將他抱進懷裡。
「怎麼不把我推下去了?」
懷中的人忽地說了話,把我嚇得直哆嗦。
「你……你不是昏了?」
他看我的目光幽幽涼涼,冷嗤了一聲,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這才注意,他手裡握著一把極小的匕首。
寒光閃閃,輕易就能割破人的喉嚨。
方才,我若將他推下懸崖,只怕就被他一刀斃命。
不知不覺中,就已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沈春綢啊沈春綢,虧你竟然還覺得他……挺好?
06
裴陵受了重傷,也不敢再進宛城。
趁著夜色,我們去了附近的一處鎮子。
找到醫館,大夫割開裴陵的衣服一看,連連搖頭。
「這麼重的傷,得請徐姑娘來才行。」
我聽後,趕緊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往外掏。
「徐姑娘在哪兒?趕緊去請啊。」
果然,拿錢好辦事,大夫出去沒多久,就將人領來。
「我是徐若菁,是誰受了傷?」
徐若菁?
我頓時呆住,直愣愣看著她。
雖然一身粗布衣裳,卻難掩風華。
尤其是那雙眼睛,明媚靈動,灼灼其華。
原來是她,這本書中的女主角。
兜兜轉轉竟然還是遇到了。
我不由自主地側過頭去看裴陵。
他躺在床上,氣息奄奄。
但那雙深若古潭的眼眸也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徐若菁。
仿若百轉千回,一眼萬年。
徐若菁也看到了他,走過去仔細打量,眼中閃過驚豔之色。
「怎麼受了如此重的傷?」
我湊上前去:「徐姑娘,救救他吧,需要多少銀子儘管說。」
徐若菁的目光停留在裴陵臉上,對著我揮了揮手。
「我給人診治向來不喜有閒人在旁邊,你先出去。」
我又看了看裴陵,見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看徐若菁,默默轉身走了出去。
門關上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關鍵的是,裴陵還沒穿上衣。
戰損又脆弱。
我坐在門口,專心聽著裡面的動靜。
在一陣瓶瓶罐罐的聲音後,傳來了裴陵的一聲悶哼。
壓抑又痛楚。
直聽得我心頭發顫。
等回過神來,真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沈春綢,現在屋裡的是人家真命女主徐若菁,你一路人甲顫個什麼勁?
夜越來越深,裡面漸漸沒了動靜。
但也始終沒人出來。
我打了個哈欠,眼皮越來越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個開門聲將我吵醒。
揉了揉眼睛,發現天竟然已經亮了。
徐若菁走了出來,神色有些疲憊。
「行了,他死不了了。」
「哦。」
我訥訥應了一聲,忽地就明白為什麼裴陵會瘋魔一樣愛上徐若菁了。
二人獨處,整夜照顧,救命之恩。
不愛上才怪。
確實是我和他之間單純的見色起意比不了的。
徐若菁挑挑眉,又上上下下將我打量了一番,問:「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我想了想,「我是他金主。」
「金主是什麼?」
「嗯……金主就是,他吃穿住行都花我的銀子。」
徐若菁似乎笑了下,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我在門口猶豫了會兒,還是覺得應該進去看看。
走到床邊,發現裴陵並沒睡。
臉色白得幾近透明,眸色深沉,正直直盯在我臉上。
我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方才跟徐若菁胡亂說的話,他聽到多少。
「你……你怎麼不休息?」
他動了動唇,嗓音又輕又啞。
「你昨晚去哪兒了?」
都身受重傷快要死了,還懷疑我去通風報信?
「哪兒都沒去,就在門外。」
我說著,齜牙咧嘴地伸伸手腳:「這一晚,睡得我腰酸背疼的。」
他沒再說話,只微微點點頭,閉上眼睛。
很快便呼吸緩長,沉睡過去。
07
徐若菁每天都來給裴陵治傷,每次都把我趕出去。
這劇情果然並不因為我睡個懶覺就能改變。
他倆這麼朝夕相處,裴陵終歸會走上為愛成魔的不歸路。
我心裡有些沉悶,又有些酸澀。
說不上究竟是惋惜還是難過。
一晃大半個月,裴陵的傷快要好了,鎮上突然來了朝廷的很多侍衛。
他們見到裴陵,神色激動,紛紛下跪:「三皇子,屬下們終於找到您了。」
這幫不靠譜的侍衛,遇到危險扔下主子跑了,等主子九死一生剛脫離危險,又都回來表忠心。
不過裴陵也不甚在意,點了點頭,淡聲說:「也快到父皇規定的期限了,三日後我們就去宛城查案。」
這時,正趕上徐若菁拿著傷藥進來。
聽到裴陵的話,她大聲問:「你們是朝廷的人?去宛城可是查貪墨軍餉的案子?」
平時不管我問什麼,裴陵要麼冷嗤,要麼乾脆充耳不聞。
現在徐若菁發問,他就立馬好脾氣地回:「是,徐姑娘也知道這個案子?」
「我不僅知道,手裡還有證據。這兩年,我給不少將士醫過傷,早就知道他們的軍餉都被上面的人私吞了。」
她說著,對著裴陵昂了昂頭,粲然一笑:「三日後,我跟你們一起去宛城,也順便照看你的傷。」
入了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現在的宛城不啻於龍潭虎穴,我是真不想跟著去蹚渾水。
而且裴陵明顯又按照劇情在跟徐若菁發展了。
我這個一時攪局的路人甲也該及時退場,享受自己的ŧű₊人生了。
等到天亮,我找到鎮上的鏢局,拍出了自己身上所有銀票。
「跟著一個姓裴的公子去宛城,務必護好他的安全。這只是一半定金,等事成之後,我再付剩下的錢。」
大概是小地方,那群鏢師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全都兩眼放光,對著我抱拳道:「姑娘放心,我等必會護好那位公子。」
那塊價值十萬兩的玉牌買通了暗殺的刺客。
上千兩銀票又都用來請護衛。
為了那幾夜的露水姻緣,我還真是下了血本。
對裴陵也算是盡了心。
從今往後,就跟他橋歸橋、路歸路吧。
08
兩天后的晚上,我雇了馬車,獨自離開。
可還沒走多久,車就停了下來。
「出了什麼……」
我打開車門,話說到一半,就卡在喉嚨裡。
月色下,裴陵站在車前,染著一身冷清月光,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他幽涼的目光在我臉上掃過,冷聲問:「你要去哪兒?」
我趕忙跳下車,笑得一臉討好。
「我身上的銀子都花光了,這年頭出門在外,沒錢怎麼行?我準備回家多拿些錢,再來找你。」
「不許走。」
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回走。
我頓時大急:「裴陵,那位徐姑娘陪著你不就行了?既能幫你查案,又能給你治傷。我就不過去……」
話還沒完,手腕一涼。
一條鎖鏈將我雙手鎖住。
鏈子另一頭,纏繞在裴陵指尖。
「你這是做什麼?放了我!」
我叫喊掙扎,卻無濟於事。
他雖受了傷,力氣還是比我大得多,一路將我拖回臥房。
自從徐若菁給他治傷,我跟他就分房而睡。
可今晚,他將我拖進房間,直接按在床上。
「不行,你的傷還沒好呢。」
他慢條斯理地解我的衣帶,雪白的喉結滾了滾。
「春綢,我想。」
好一個妖孽。
只一句話,就讓我心口的血沸了起來。
生出一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決絕。
剛好……我也挺想。
什麼女主、劇情、宿命,在美色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一晌貪歡。
我心滿意足地醒來時,看到裴陵已經收拾好。
他正目光沉沉地看著我,輕輕轉著手裡的鎖鏈。
我連忙坐起身:「我跟你去宛城,絕對不會再走了,你別鎖著我行不行?」
他彎了彎眉眼,笑得芝蘭玉樹般好看,將鏈條收了起來。
我起床收拾好,所有人都等在門外了。
裴陵拉我上了馬,向著宛城的方向擺了擺手。
一路上,我總感覺有道目光,時不時向我看來。
是另一匹馬上的徐若菁。
不經意與我四目相對,她眼中湧起一抹嘲諷。
09
到了宛城,裴陵變得很忙,每天早出晚歸,見不到人影。
徐若菁也一直跟在他身邊,兩人基本形影不離。
剩我一個,整天無所事事。
宛城很大,街市很熱鬧,可我現在身無分文。
自從穿越過來,大手大腳花錢花習慣了。
如今看到什麼都買不起,再沒有比這更難受的事了。
這天,我正在屋子裡長籲短歎,裴陵難得早回來。
看到我愁眉苦臉的樣子,他蹙了蹙眉。
「怎麼了?」
「還不是因為你?!我的銀子都給你花了,現在自己想買點什麼都買不起。」
他掏出幾錠銀子給了我,然後垂眸想了想,又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
「這個收好。」
我接過玉佩看了看,瑩潤剔透,看上去挺值錢。
還算有點誠意。
我立馬對著他笑靨如花:「多謝了,等我回家取了銀子,加倍還你。」
可不知怎麼的,他反而不高興了,抿了抿嘴角,目光涼颼颼的。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好的,怎麼又惹到他了?
平時見他跟徐若菁在一起,脾氣也挺好的啊。
雖然不明所以,可我卻知道怎麼哄。
「難得你今日早回來,春宵苦短啊。」
我踮起腳,手臂環上他的脖子,一頓親。
果不其然,他立馬抱緊我的腰,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畔。
「別想走。」
我在情迷意亂中隨口應了一聲:「嗯,永遠不走。」
10
最近案子應該查到了關鍵時候,整個宛城人心惶惶。
裴陵更是幾天幾夜不曾回來過。
他給的那些錢,我早就花光了,最近又每天無聊透頂。
這天深夜,我都睡了,房門突然被推開。
裴陵被人抬了進來。
他臉上如佈滿朝雲,一片緋紅,昏迷著不省人事。
「就知道睡,真是個廢物。」
跟在後面的徐若菁瞪了我一眼,將我直接從床上拉起來。
「他舊傷復發了,很是兇險。」
我揉了揉惺忪睡眼:「那需要我做什麼嗎?」
徐若菁嘲諷一笑:「趕緊出去,別在這兒礙事就行。」
又是什麼她治病,不能有人在旁邊的規矩。
我抱著被子,老老實實走了出去。
一連數天,徐若菁都日夜照顧著裴陵。
我每次從門口路過,看到她不是在喂他吃藥,就是在幫他包紮。
今天,裴陵精神好,徐若菁還陪他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我都說的,你還沒痊癒,別這麼沒日沒夜地查案。現在倒好,害得我也跟著受累。」
徐若菁的口氣裡滿是委屈和嗔怪。
裴陵的側臉看起來瘦得形銷骨立,更襯得五官妖冶魅麗。
他緩緩笑了笑:「抱歉。」
「哼,抱歉有什麼用?若再有下次,我才不管你!」
徐若菁氣鼓鼓地嘟起了嘴。
裴陵還是笑著,溫柔又無奈:「以後真的不會了。」
我躲在個角落裡,默默看著。
心似乎一點點沉浸在晦暗潮水中,被淋濕、打碎,莫名地酸澀發疼。
好你個裴陵,不讓我走,還要拿鏈條鎖著我。
可讓我留下,就是看你跟女主兩個人你儂我儂,情情愛愛的嗎?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是遍地走?
我跺了跺腳,轉身就出了門。
11
獨自在街上逛著,轉眼華燈初上。
走到一棟喧鬧的樓前,有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拉住了我。
「這位姑娘,孤身一人多寂寞。我們館新來了一批小倌,個個才藝雙絕,不如進去看看?」
才藝雙絕!
我頓時來了興趣,抬腳就進了門。
倒要看看到底有多絕。
可是最近裴陵那張臉看多了,再看這些小倌,便都不怎麼入得了眼。
但來都來了,為何不找點樂子?
我隨手指了幾個還能看得過去的:「就他們吧。」
老鴇堆起滿臉笑:「十兩銀子一人。」
這……我差點忘了,自己沒錢。
見我面露難色,老鴇頓時變了臉,抬手把我往外轟。
「滾滾滾,沒錢還跑這兒來。」
「誰說我沒錢?!」
我一把掏出裴陵給我的那塊玉佩:「這個夠了吧?」
老鴇拿著玉佩左看右看,又重新笑開。
「夠了夠了,你們幾個,好好招待這位貴客。」
「是。」
小倌們齊聲答應,一起擁著我進了間屋子。
歡聲笑語,酒香陣陣,好不快活。
「小姐,不如跟奴家們玩個遊戲吧。」
有人取出一條紅帶子,蒙在我眼上。
「快來,來抓奴啊。」
我大笑著,張開雙臂,順著聲音到處跑。
每次總是摸到半片衣袖,就被人掙脫。
「有種別跑,讓本姑娘來好好寵倖寵倖。」
我叫了一聲,沒頭沒腦地猛地朝前方沖過去。
這次還真抓到了人。
而且這人很是安靜,一動不動。
「哈哈哈,你跑不了了,快讓我親親。」
我抬起手向上摸到他的臉。
人長得這麼高,手感也不錯,就是有些瘦。
我踮起腳尖,把唇貼了上去。
軟軟的,帶著涼意,怎麼有些熟悉?
像是……裴陵。
我心中一驚,急忙摘下眼上的帶子。
眼前這張妖異、魅惑到攝人心魄的臉,不正是裴陵嗎?
「好……好巧,你也來玩啊。」
我尷尬的笑聲在對上他那雙浸著冰的幽深眼眸時,戛然而止。
「沈春綢,好玩嗎?」
他叫我名字的時候,一字一頓,仿佛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沒什麼好玩的,回去了。」
我趕緊搖頭,就想往外走,卻被他一把拉住。
緊攥著我的手掌又潮又熱。
他還在發著燒。
「都滾!」
裴陵低吼了一聲,那些小倌嚇得四散而逃。
頃刻間,屋裡就只剩我們兩個人。
「想玩是嗎?我陪你。」
他眼角一片殷紅,神色淒厲,嘴角的笑豔絕狠絕。
我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眼淚都被嚇了出來。
「我錯了,以後再也不出來胡鬧了,你還發著熱,快跟我回去吧。」
「不。」
他冷冷一嗤,吻了過來,卻像是在撕咬。
同時,灼熱的手一件一件撕扯我的衣服。
忽然,他停了下來,又在我散亂的衣服裡翻了翻。
「我給你的玉佩呢。」
「這……我……」
我隱約覺察出了什麼,發著抖不敢說。
喉嚨一緊,他細長的手指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說,丟哪兒去了?」
我徹底嚇傻了,腦中一片空白。
「我……我賣給這家店的老鴇了。」
頃刻間,他眸色轉深,似有驚濤駭浪湧入。
我能看出,那是濃濃殺意。
他忽地笑了起來。
唇角還沾著剛剛咬破我的嘴流出的血。
整個人像是個淒豔絕厲的鬼,寒氣森森。
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緊,我漸漸喘不上氣來。
難道我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還有那麼大的家業沒揮霍呢。
太不甘心了!
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裴陵,你不能這麼對我!」
「我為了救你,交出了唯一的玉牌,又怕你在宛城出事,花光所有的錢雇人護著你。」
「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每天等你等到深夜。」
「徐若菁對你有救命之恩,可我也救過你啊。為什麼你眼裡只有她,永遠看不到我的好?」
我一口氣說了許多,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
不知何時,掐著我的手鬆開了。
裴陵雙臂撐在我耳側,目光似藤蔓,纏繞在我身上。
「我沒有。」
「什麼沒有?」我緩不過神來。
他嘴角微微動了動:「真的沒有。」
然後眸光頃刻間黯淡,整個人沉沉地倒在了我身上。
枕在我肩窩處的額頭,燙得嚇人。
12
裴陵又是被抬著回去的。
徐若菁看到,發了好大的脾氣。
「都說了讓你好好休息,偏要往外跑,我才懶得再管你。」
說完,她又回頭看看我,一臉不屑。
「跟你這個蠢女人沾上邊,准沒好事!」
徐若菁氣呼呼地走了。
可裴陵還病著,不能不管,我硬著頭皮守在一旁。
作為現代宅女,對古代退燒唯一的瞭解就是不停地用冷毛巾敷額頭。
一整夜,不知換了多少回,天亮時他終於退了燒。
我松了口氣,實在累極,趴在床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摸我的脖子。
被掐到窒息的感覺猛地湧上心頭。
我一下子驚醒。
發現是躺在床上的裴陵,正在一下一下地撫著我昨晚被他掐過的地方。
我趕緊拉開他的手,一臉真誠道:「我照顧了你整夜,又救了你一次,以後能不能別總對我喊打喊殺?」
他臉色蒼白,神情卻溫和寧靜,和昨晚的陰鷙癲狂判若兩人。
良久,他輕輕回了一聲:「好。」
裴陵休息了兩天,就又要出門。
他說該查的證據、該抓的人都差不多了。
等做完最後收尾的事,就可以趕在期限前回京城交差了。
他自小不受皇帝待見,飽嘗欺淩。
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哪怕危險重重,隨行的侍衛又不靠譜,卻還是拼盡全力做好了。
大概內心深處,想向所有人證明,自己並不是只長了張妖媚的臉的胡姬之子。
這天天亮,裴陵剛收拾妥當,客棧裡突然湧進來數不清的人。
為首的一人身著華服,披著狐毛大氅。
容貌雖比不上裴陵,卻也舒朗出塵,整個人看著貴不可言。
那男人看到裴陵,溫和一笑:「三弟,好久不見了。」
裴陵愣了愣,跪地行禮。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我猛地一驚,抬起頭盯著那長身玉立的男人。
書裡的男主終於登場了。
裴陵的大哥,也是他一心想要害死的死敵兼情敵,當朝太子裴欽。
裴欽笑著,親自將裴陵扶了起來。
「你我兄弟,不必多禮。此次你離京這麼久,孤一直不放心,特意來看看。」
「今日一見,你竟消瘦良多,臉色也不好,定是累到了。這案子之後的事就交給孤吧,孤定會辦好。」
嘖嘖嘖,我暗中撇了撇嘴。
這男主好不要臉。
裴陵九死一生,歷經多少艱險快要辦好的差事,就這麼輕輕鬆松被他摘了桃子。
虧他還滿臉關切,大言不慚地說什麼「你我兄弟,不必多禮」。
可裴欽是太子,他發了話,就算再不甘心,裴陵也不能不答應。
他垂下了頭,聲音平得不帶半點情緒。
「臣弟領旨,多謝皇兄關心。」
「好,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裴欽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轉身出去,迎頭撞上了進門的徐若菁。
13
是男女主之間特殊的化學反應嗎?
裴欽看到徐若菁的第一眼就愣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
徐若菁皺了皺眉:「你是何人?」
「菁兒,你不認得孤了嗎?」
裴欽神色激動,一把拉住徐若菁的手臂:「五年前你失蹤了,孤一直在找你。」
徐若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知道我是誰?我確實是五年前來到這鎮上,但之前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你是太傅徐大人的幼女,孤以前去太傅府上,總會遇到你。那時你還鬧著長大後要嫁給孤呢。」
徐若菁的臉一下子紅了:「竟……竟然有此事。」
裴欽哈哈大笑起來,拉著她的手一起向外走。
「既辦了父皇在意的案子,又遇到了你,看來孤這一趟還真是不虛此行。」
裴欽是太子,可以去太傅家開小灶,順帶認識了女主。
裴陵是不可能有這種機遇的。
我看著他瘦削落寞的背影,心底湧起了一Ťùₜ股巨大的憤怒。
查案的功勞被搶,喜歡的女子也是別人的青梅竹馬。
我要是裴陵,我也得黑化,跟那裴欽拼個你死我活。
強壓下心中怒火,我過去挽住裴陵的手臂,輕聲說:「別難過,還有我呢,我Ŧū́₆可以……」
我本來想說,自己有許多錢,可以幫他。
但轉念一想,朝堂權勢和徐若菁的傾慕,還真是用錢買不來的。
第一次覺得,金錢也不是萬能的。
而我除了錢,又什麼都沒有。
真讓人挫敗。
可裴陵卻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我話都沒說完,你知道什麼?
我仰起頭,不解地看他。
他卻一下子笑了,猶如春風拂過,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走,回房。」
我立馬警惕:「回房做什麼?」
他瞥了我一眼,眸光淡淡。
「不行,這是白日宣淫!」
「你不想?」
「嗯……其實……想。」
「想還這麼多廢話。」
……
14
太子裴欽帶來了一堆屬下,自然不必像裴陵那樣親力親為。
只需要坐在房中喝喝茶,跟徐若菁敘敘舊,事情就都被人辦好了。
轉眼快到了回京的日子,我心裡卻總有件事放不下。
這天,我思來想去,敲開了裴欽的房門。
他看到我,有些驚訝:「姑娘總跟在三弟身邊,想必是他心儀之人,找孤有何事?」
我直接開門見山:「我叫沈春綢,天下錢莊就是我家開的。」
他看我的眼神立馬變了:「原來是沈姑娘,久仰久仰,請問孤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出門在外,手頭有點緊,能否跟殿下借點錢?日後會加倍奉還。」
他馬上一口答應:「沈姑娘想要多少,儘管說。」
「多謝殿下。」
我拿到錢,轉頭就走,不想裴欽卻又跟了上來。
「沈姑娘要去哪兒?」
「男風館。」
他一怔,隨後溫言道:「那種地方沈姑娘一人去恐不太方便,孤陪你一起。」
這世上果然還是有錢最好。
本來都不會正眼瞧我的裴欽,在知道我的身份後都開始獻殷勤。
也不懂當初裴陵為何會冷著張臉,將我整天綁著。
來到男風館,我找到老鴇,用銀票贖回了裴陵的那塊玉佩。
「原來沈姑娘是為了這個。」
裴欽湊過來看。
「是啊,我一直惦記著。」
我倆一邊聊天一邊出門,無意中看到裴陵站在路邊。
他站得筆直,靜靜地看著我們,神色淡漠。
眼中似有悲傷流淌。
「裴陵。」我叫了一聲,跑了過去。
他輕輕笑了一下,神色卻脆弱得像要哭出來一樣。
我趕緊拿出玉佩給他。
「真對不起,我以前不知道這玉佩對你很重要。現在我把它贖回來了,還給你。」
他的手指有些涼,將我的手連同玉佩一起握在掌心。
「是送給你的。」
「好。」我用力點點頭,「那以後我一定收好,再不會給別人。」
他沒再說話,只是將我緊緊圈進懷裡。
手臂隱隱發著抖。
「沈春綢,不要走。」
我抬手,回抱住他。
「我不走,一直陪著你。」
15
我們跟著太子的車駕浩浩蕩蕩回了京城。
跟裴陵的無人問津不一樣,裴欽無論走到哪兒,都有各地的官員殷勤招待。
一路上好吃好喝,不像是辦差,倒跟旅遊觀光差不多。
徐若菁現在變成了跟裴欽形影不離。
應該是在追憶往事,感情急劇升溫。
這麼看,裴陵也真是慘。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就這麼輕易被截和了。
每當徐若菁和裴欽徹夜長談時,我都會偷偷打量裴陵的臉色。
但他好像生出了什麼誤會。
發現我的目光,就會直接把我抱上床,折騰得格外瘋。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化悲痛為力量。
開心倒是挺開心的,就是腰有些受不了。
終於到了京城。
作為巨富之女,我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自然有棟大宅子。
我從Ṫṻ₃自家銀號裡取出厚厚一遝銀票,舒舒服服地躺在偌大的繡床上。
再次感慨,有錢的日子真爽。
裴欽回朝,自然將查案的功勞歸於自己,還順帶尋回了太傅失散幾年的幼女。
太傅一家對他感激涕零。
裴陵到頭來只成了個陪襯,被皇帝隨意賞了些金銀。
這案子怎麼判決,裴欽更是毛遂自薦。
他將所有卷宗拿回東宮,保證會給皇帝一個滿意的答覆。
可誰知,不出幾天,東宮竟然起了大火,將那些卷宗燒了個精光。
皇帝震怒,讓裴欽去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皇帝氣得直罵東宮皆是一群廢物。
此時,一向默不作聲的裴陵進宮求見。
說那些卷宗都是他在宛城時一頁頁親自整理的。
所有內容還都記在他腦子中,可以全部謄寫出來。
皇帝將信將疑,讓他寫出來看看。
十日之後,裴陵將新寫的卷宗呈上。
皇帝看過,還是懷疑,不知裡面的內容是否有誤。
就在裴陵無法自證時,刑部尚書的書房中突然憑空冒出了那本應被燒毀的卷宗。
東宮那些被燒成灰的,原來早就被人偷樑換柱。
皇帝大喜,命人將兩份卷宗一一比對,發現竟然幾乎一字不差。
這麼多年來,皇帝第一次正眼看自己這個容貌絕豔的兒子,下旨晉了他的爵位。
從此,裴陵不再是後宮裡隨便一個太監、宮女就能欺辱的落魄皇子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在院子裡喝茶,隨手從袖子裡抽出厚厚一遝銀票交給眼前的黑衣男人。
「想不到連戒備森嚴的東宮你都能進去,還真讓人刮目相看。」
那男人正是在宛城路上追殺裴陵的刺客首領,名叫胡進。
他用我的玉佩領了十萬兩白銀後,大概覺得我這麼財大氣粗,可以發展成長期飯票。
所以等我回到京城後,他就主動找上門。
口氣更是大得很,說只要給得起銀子,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那時,我正因裴欽輕而易舉就搶了查案的功勞大為光火,就給他安排了個火燒東宮的活。
但那些案卷都是裴陵的心血,不可能真的付之一炬。
我命他暗中調換。
想不到他還真有些能耐,事情做得乾淨俐落,讓裴欽想查都查不到頭緒。
「謝謝姑娘,以後有用得著胡某的地方,儘管吩咐。」
胡進拿了銀票,轉身想走。
我卻在身後叫了一聲。
「我這裡有一枝百年難得一見的西域雪蓮,你想要嗎?」
果然,聽到「西域雪蓮」,他一下變了臉色。
其實我已打聽到,胡進如此愛財,是因為自小與他相依為命的妹妹胎裡就帶了病。
唯有西域雪蓮可救。
但那雪蓮極罕見,又上百年才開花,可遇而不可求。
這十幾年,胡進的妹妹全靠珍稀名藥吊著命。
銀子不知花了多少,病情卻還是逐年加重。
我翻遍了沈家庫房,還真找到了一枝祖輩珍藏的雪蓮。
此時胡進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地。
「若能將雪蓮給胡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我將他扶起,笑了笑。
「也並不需要什麼刀山火海,以後你暗中跟在裴陵身邊,時刻護他安危就行。」
胡進抱拳行禮:「定不辱使命。」
16
有錢有閑的日子過得就是快。
一晃我回到京城都半年了,仗著自己出手闊綽,也交結了不少閨中密友。
這天,皇帝帶著皇子公主和京城權貴去秋狩,我也混到了一張入場券。
天氣甚好,皇帝和皇子們要去打獵。
這些日子,徐若菁跟裴欽談戀愛談得恨不能合體。
聽說裴欽去獵場,她自然想要一同前往。
這時,在宴席間聊天的我炫耀一樣抬高了嗓音。
「我沈家有一枝西域雪蓮,極其珍貴稀少,我今天帶來了,你們可想瞧瞧?」
徐若菁精通醫術,聽說百年難見的雪蓮,立馬湊了過來。
「少吹噓了,真有的話就拿出來看看。」
我從袖中取出個玉匣,打開蓋子,又立馬合上。
驚鴻一瞥,讓徐若菁更加好奇。
「別藏著ťű¹掖著了,快打開。」
她的興趣都被雪蓮吸引,也顧不上跟著去打獵。
可我就是故弄玄虛,直到皇帝一行人走遠,才不情不願地把玉匣給她。
「只看一眼啊,別弄壞了。」
徐若菁忙不迭打開,臉上登時閃過失望,無比嘲諷地看著我。
「果然吹噓,這就是一朵普通蓮花而已,根本不是西域雪蓮。」
她興趣索然,想再跟裴欽去打獵,可他們早就走遠,追也追不上,最後,乾脆將滿心怨憤都發洩在我身上,連同宴席上數名貴女對我百般譏諷。
說我商賈出身,見識淺薄,最是上不得檯面。
而我也不以為意,始終一言不發。
轉眼幾個時辰過去,忽然有個侍衛慌慌張張跑來。
「太子殿下打獵時馬突然受了驚,殿下被甩了下來,傷勢有些重,陛下請徐小姐快去看看。」
「什麼?受傷了!」
徐若菁再也顧不上嘲諷我,急匆匆就跑出了帳篷。
我躲在角落裡,暗自笑了起來。
今天,我故意提到西域雪蓮吸引徐若菁注意。
真雪蓮早已給ťṻ₃了胡進,就拿了個假的充充數。
又聽了徐若菁這麼久的挖苦,等的就是這一刻。
按照書中的情節,這次秋狩,是裴陵第一次出手害裴欽——故意讓馬受驚,裴欽墜馬摔斷了腿。
可原書中,因為徐若菁陪伴左右,第一時間就為裴欽接正了骨頭。
所以裴欽腿傷雖嚴重,可醫治及時,並沒留下殘疾。
但這一次我將徐若菁留下,恐怕裴欽的傷就沒那麼輕易好了。
而且在原書裡,裴陵是買通了一個馬夫給裴欽的馬下毒。
事後,那馬夫怕被滅口,偷偷潛逃,後來成為指證裴陵累累罪行的證人之一。
但這一回,因為有了胡進,下毒的事自然由他去做。
他連東宮都敢燒,早就和裴陵在一條船上。
而且自從我救了他妹妹,他就真正死心塌地地聽候差遣。
17
果不其然,裴欽的腿傷得太重,並且耽誤了救治。
就算徐若菁和太醫竭盡全力,也還是留了病根。
走路一跛一跛的,再也不能騎馬。
裴欽是儲君,向來順風順水,現在落下終身殘疾,行動不便,實在是ƭŭ³大受打擊。
他整日躲在東宮飲酒,渾噩度日。
徐若菁不離不棄,每日陪伴開導,倒也真是一往情深。
我又恢復了悠閒自在的日子,就是覺得閨中有些寂寞。
這天晚上,我讓管家找了幾個小倌到府裡。
吹拉彈唱,好不熱鬧。
這玩得開心時,有個人影走了進來。
我揉了揉醉意蒙矓的眼睛,瞬間兩眼放光。
這不是自從回了京城就整天忙碌,從沒來找過我的裴陵嗎?
跟他那張美得驚世駭俗的臉一比,其他人簡直就是庸脂俗粉。
我笑著揮了揮手:「殿下怎麼今天有空來我這兒啊?」
哦,對了,他現在受封齊王,也能被稱為「殿下」了。
裴陵冷冽的眼睛四下看了看。
那群小倌立馬噤了聲,全都四散逃走。
偌大的正堂裡,只剩下我們倆。
他死死盯在我露在鬆散衣領外的肩頸,目光又冷又邪。
「我不來,你就亂找男人?」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這麼陰森森的,我卻不覺得害怕。
心中反而像是有只爪子在撓,癢癢的,很想看看他糾纏時眼尾胭紅的樣子。
「怎麼可能?除了你,哪個男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我笑嘻嘻地走過去,抬手環住他挺直的腰。
「終於忙完了,想起我來了?」
他眸色幽深,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都化作纏綿悱惻的親吻。
床榻上,褪下衣服,我借著燭影猛地看到他雪白的胸前有傷,傷口又深又長,隱隱透著血跡。
我頓時醒了酒:「怎麼受傷了?」
他不以為意地繼續親我:「被只熊抓的。」
我這才想起來,在原書中,獵場上裴欽的馬受驚,嘶鳴聲引來了附近的黑熊。
只不過我覺得現在有胡進保護,裴陵肯定不會有事。
沒想到,他還是受了傷。
我再沒有旖旎興致,抓著他的手不停地問:「不是有胡進嗎?怎麼還會受傷?」
「太醫有看過嗎?嚴不嚴重?」
他撐起身,將我抱住,手指一下一下地梳著我散落的長髮,聲音極輕極緩。
「我故意的,在那熊沖向父皇時擋了一下,才用箭將其射殺。」
原來是苦肉計,可也太危險了。
「以後不要再這樣冒險了。」我輕輕蹭了蹭他的傷口,「我會想辦法幫你。」
「春綢,」他的眸光黯了黯,「你背後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我得意一笑:「知道就好。誰讓最開始我招惹了你,就得負責到底。」
「好,那現在就負責。」
他翻了個身,直接又將我壓在榻上。
「不行不行,你還有傷呢。」
「不行也得行。」他的嗓音沙啞晦澀,「以後再讓我看見你找男人,打斷你的腿。」
18
第二日,我還沒睡醒,裴陵就走了。
之後又是幾個月不見人影。
我看到現在出門不是被人抬著,就是坐輪椅的裴欽,心中一陣惡寒。
為了保住自己的腿,我實在不敢去男風館了。
就這麼一晃,回京快兩年了。
不知從何時起,朝中局勢漸漸有了變化。
太子裴欽自從受傷後,整個人頹靡不堪,嗜酒成命。
而齊王裴陵卻文武全才,越來越得皇帝器重。
這年開了春,吐蕃大軍來犯,一時勢不可當。
原書中,是裴欽前去平叛。
儘管有裴陵在背後陷害,使絆子,但最終還是大敗吐蕃。
裴欽得勝回朝後,裴陵禍國殃民的陰謀被揭破。
之後,裴陵被廢為庶人,後面更是死於烈火之中。
可現在劇情早就出了偏差。
裴欽殘了,騎不了馬。
平叛的統帥最後落在了裴陵的頭上。
那日他率大軍出城,我亦遠遠相送。
只覺千軍萬馬之中,他猶如驕陽,絢爛到讓人移不開眼睛。
在一眾傾慕的眼神中,我竟然發現了徐若菁。
這兩年,她應該在裴欽身上耗盡了情意。
人心都是趨利的。
與其守著一個整日醉生夢死的廢人,倒不如轉投裴陵這顆朝堂上冉冉新星的懷抱。
裴陵一走又是大半年。
轉眼到了歲末,天寒地凍,快要過年了。
之前幾年,都是裴陵跟我一起守歲。
守完歲,再做做「你想我也想」的運動,開開心心一整天。
可今年只有我一人,很是無聊。
除夕那天,我去寺廟給裴陵求了個平安符。
剛回到家,就聽到身後有人大喊:「沈姑娘!」
我看了看趕來的這個滿身塵土傷痕的男人,大吃一驚。
「胡進,你怎麼回來了?裴陵呢?」
胡進下馬,一把拉住我衣袖。
「殿下和數萬大軍被困在與吐蕃交界的石頭城。朝廷的糧草補給已經許久未到了,如今入了冬,再沒糧草,只怕所有人都會凍餓而死。」
我頓時也焦急不已:「朝中誰負責遠征後勤?為何不送糧草?」
胡進眼中閃過一抹恨色,壓低了聲音。
「是太子的人。只怕這是太子一手策劃,就是怕殿下立功,危及他的儲君之位。」
原來是裴欽。
我呆呆地愣住。
腦子裡全是這本書中的情節。
裴欽班師回朝,當著文武百官怒斥裴陵,說他為了一己私欲,置全軍將士和天下百姓于不顧,妄圖陷害自己兵敗,謀取太子之位,當真是罪大惡極,罄竹難書。
裴欽作為書中男主,斥責裴陵的時候,是多麼義正詞嚴,多麼光輝偉岸。
可如今換作裴陵帶兵出征,他竟然也做出同樣的事。
可見裴欽也不過是個在順境中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一旦易地而處,也是滿肚子陰謀算計。
事到如今,以我的能力,肯定撼動不了裴欽。
只能另想辦法。
我思慮片刻,問道:「如今大軍在石頭城還能撐多久?」
胡進答:「最多兩月。」
「好。你等我,我會籌到糧草。」
19
我連夜召集沈家所有的大掌櫃,要他們儘快賣掉所有的鋪子和田產,大批收購糧食和冬衣。
掌櫃們都是聰明之人,立馬明白我的用意。
有人勸道:「大小姐,咱家雖有錢,可若支援數萬大軍,也會傷筋動骨,所剩無幾。」
我點點頭,沉聲說:「那些被困石頭城的將士,又是多少人的兒子、兄弟、夫君?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全軍覆沒。」
「國難當頭,匹夫有責,錢財算不得什麼。」
主意已定,所有人開始忙碌。
這些人個個精明強幹,不出月餘,便將事情都辦妥。
我怕自己千金散盡,留在京城多生是非,就乾脆連宅子一起賣了,跟著車隊出城。
一路在胡進的帶領下,馬不停蹄,風餐露宿趕到石頭城。
萬幸到得及時,城還沒破。
城上駐守的士兵看到我們,高呼:「城下何人?」
我站在城門下大喊:「我叫沈春綢,來自京城,給將士們送補給來了。」
很快,城門開了,無數人湧了出來。
看到我身後數不清的馬車,個個眼中閃著光,喜極而泣。
「糧食來了!冬衣來了!我們能活下去了!」
「姑娘,你是我們全城軍民的大恩人啊!」
在一片歡呼聲中,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裴陵一身戎裝,甲胄上滿是血跡泥垢。
但無論怎樣,都遮蓋不住他那絕世風華。
「裴陵!」
我激動地叫了一聲,就向他奔去。
可他卻一ẗüₕ把攔住我的投懷送抱。
「身上髒。」
我才不管這些,猛地將他抱住。
鎧甲觸感冰涼,讓我忍不住全身戰慄。
「還能見到你,太好了。」
20
靠著我帶來的補給,將士們撐過了寒冬。
等到來年開春,大軍休整完,直撲吐蕃腹地,大獲全勝後班師回朝。
皇帝大喜過望,親自出城迎接。
而裴陵將厚厚一遝奏摺呈上,裡面全是裴欽故意克扣糧草,害得遠征大軍險些全軍覆沒的罪證。
證據確鑿,滿朝譁然。
徹查後,皇帝一紙詔書,裴欽被廢後,喝下一杯鴆酒了結性命。
之後,裴陵被冊立為太子。
看過全書的我明白,此時皇帝已病勢沉屙,第二年便會駕崩,太子順利即位。
可老皇帝死之前,要定下太子妃人選。
不過其然,他選中的是徐若菁。
太傅幼女,清流世家,又沒有外戚干政的隱患。
當真是未來皇后的不二之選。
這晚,裴陵進宮赴宴。
不出意外,等他回來,終身大事就已經定好了。
我的大宅子賣了,剩下的錢只夠買間小房子。
此刻,我就坐在簡陋的小屋裡,自斟自飲。
自己原本一個平平無奇的死宅女,穿越成書裡的路人甲。
享受了生活,揮霍了金錢,做了件馳援大軍的轟轟烈烈的大事。
最重要的是,還睡了世間第一美男。
並且翻來覆去, 一睡再睡。
還真是不虧。
只不過, 以後他要成親跟別人睡了。
想到這, 我又好生鬱悶難過。
眼睛酸酸澀澀,總有濕意向外湧。
我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 乾脆號啕大哭起來。
正哭著,門被推開。
那個妖孽一身明黃太子裝束, 就站在眼前。
「哭這麼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
「你死了我才不哭呢。」
我用力抹了抹眼淚:「我是傷心自己沒了金山銀山,只能住這麼個小屋子。」
「那要不住我那兒。」裴陵說著,來拉我的手,「東宮大得很, 房子多的是,你想住哪兒住哪兒。」
「我才不去。」
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我討厭徐若菁,不想看見她。」
「這又關徐若菁什麼事?」
他看著我手蹬腳刨地掙扎, 抿了抿嘴角,直接將我橫抱起來。
「走了, 回東宮。」
我繼續扯著嗓子號:「不, 我不想。」
「你不想沒用, 我想。」
21
有些事我確實拗不過裴陵。
誰讓他美色無雙,而我又永遠難過美人關。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我剛腰酸背痛地起床,就聽到門外傳來說話聲。
「阿陵, 你為何不想娶我?」
聽聲音像是徐若菁的。
我立馬來了精神, 把頭緊緊貼在門上。
「當時,你身受重傷, 我照顧了你那麼多天, 不眠不休。難道你對我就沒有半點情意嗎?」
「沒有。」
裴陵的聲音聽起來又平又冷:「救命之恩, 孤一直記得。所以此次裴欽獲罪, 我保下了你徐家的榮華富貴。」
「不然, 以徐太傅和裴欽這麼多年的深交, 我有可能放過他嗎?」
「你……原來……」
徐若菁徹底傻了,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救命之恩我已還了,奉勸你跟你爹好自為之, 別再生出不該有的妄想。」
外面安靜了好久。
徐若菁是走了嗎?
我又往門上靠了靠,想聽仔細。
突然,門開了。
我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聽夠了嗎?」
裴陵站在一旁, 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夠了夠了。」
我揉著摔疼的屁股站起來:「你不娶徐若菁,那打算娶哪家小姐啊?」
他的眼睛眯了眯,雪白脖子上的喉結微微滾動。
「我給你的那塊玉呢?賣了沒?」
「當然沒有。」
我從屜子裡拿出來, 獻寶似的給他。
「你看, 賣啥也不能把它賣了啊。」
「那你看不到下麵的字嗎?」
嗯?還有字?
我趕緊捧起玉,仔細地看。
別說,最下面竟然真的刻著幾個透明小字。
「執手不離」。
我頓時明白了, 從內心最深處湧起一股莫大的歡喜。
「你……你想娶我?」
他挑了挑眉,答非所問:「那你想不想?」
「想啊。」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自然是你想我也想。」
他眉眼彎彎,終於綻出了笑意,好看得似清晨的朝露。
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後面的故事, 就跟所有小說的結局一樣。
只不過男主換成了裴陵,女主換成了我。
屬於我們的自然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沒羞沒臊的「你想我也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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