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言情

越軌沈淪

第三次被繼兄破壞掉訂婚後。
我為了噁心他,故意假裝失憶。
「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吧?」
彼時,祁俞正在替我吹涼碗中湯藥。
他只沉默片刻,便垂下眼眸。
聲色喑啞:「對。」
1
我醒來的時候。
空蕩的房間,只剩祁俞一人。
他靠在我的床頭閉目養神。
男人鼻樑高挺,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一片淺色的陰影。
我抑制住想要打他的衝動。
沒好氣地推了推他:「喂——」
祁俞緩緩睜開了眼。
淺褐色的眼眸劃過一道陰沉冰冷。
在看清我的面容後。
神色才緩和些。
「醒了?」
他垂下眼眸,起身。
「我去叫人。」
「等等——」
我一把拉住他,皺眉問:「我們這是在哪兒?」
他微微愣怔住。
目光落在我拉著他的手上。
沉默片刻,只扔下兩個字。
「醫院。」
話音剛落。
幾名護士醫生匆匆進了房間給我做著檢查。
他被人群擠到角落。
目光卻未離開我分毫。
一個年輕的小護士湊在我耳邊開玩笑。
「剛剛你男朋友可嚇壞了。
「抱你來醫院的時候,眼眶通紅。
「你昏睡幾個小時,他滴水未進,一直等你醒過來。」
那我真是謝謝他了。
我在心裡冷笑。
從樓梯上摔下來還不是拜他所賜。
我抬頭,正對上祁俞的目光。
他卻移開了視線。
「頭疼嗎?」醫生耐心問,「有沒有覺得頭暈、噁心的症狀?」
看著祁俞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
我心裡突然有個荒誕頑劣的念頭。
見我沒吭聲。
祁俞走上前來,平靜道。
「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跟醫生說。」
依舊是那副討厭的兄長的樣子。
我遲疑片刻,搖搖頭。
「我沒事。」
又抬眸看他,小聲問。
「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呀,阿川。」
阿川,是我未婚夫陸賀川的名字。
果然。
祁俞神色一怔,幾乎愣在原地。
「你叫我什麼?」
2
我裹著祁俞的厚外套,在診斷室外的凳子上坐了許久。
他才從病房裡出來。
我故意小聲問:「醫生說什麼了嗎?」
「沒什麼。」
他蹲下身,將外套的拉鍊給我拉好。
眉眼認真地像是在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醫生說你摔倒的時候磕碰了頭。
「這幾天不能受刺激,可能會有些記憶力衰退。」
他又平靜問:「你還能想起來醫院之前的事嗎?」
我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我記得呀,我來酒店找你,但是你不接電話。
「然後祁俞也來了,我和他吵了一架,後面就……」
我揉著頭,裝出痛苦的樣子。
「我……我想不起來了……」
余光瞥見祁俞。
果然,他皺起了眉頭。
我心裡冷笑。
已經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計畫。
我要假扮失憶認錯了未婚夫。
然後在所有人面前噁心他。
像他拆散我和陸賀川一樣。
拆散他和他的所愛。
他會是什麼反應。
是惱怒還是厭惡?
但他卻不能違背對我爸媽的承諾。
拋下我,一走了之。
既然他這麼喜歡管教我。
那麼我就要往死裡折磨他。
祁俞眸光深深,任由我拽著他的衣袖。
看著我久久都沒說話。
半晌,才輕輕摟過我。
「別怕。」
他低聲哄道。
「我們不想了,我們回家。」
3
祁俞不是我的親哥。
甚至連繼兄都算不上。
只是他父母離世,我爸媽看在好友的分上收養他而已。
祁俞的確繼承了他父母的優點。
從小就天資聰慧。
而我性格頑劣,爸媽便叮囑他要多管教我。
這像是給了他尚方寶劍。
他便處處以兄長的身份自居。
他看不慣我蹺課。
看不慣我和朋友們混跡酒吧。
對我的掌控越發嚴苛。
後來竟然連我談戀愛他都要插手。
就在我對此感到厭煩時。
我家出了變故。
如命中註定般。
我不得不再次和他綁在一起。
我世上唯一的親人。
又只剩他了。
……
坐在祁俞的車上。
我竭力扮演著一個失憶症的病人。
「沅沅,你先睡會兒。」
祁俞像哄小孩一樣,遞給我一隻 jellycat 的西高地小狗。
「我們還有二十多分鐘就回家了。」
我愣了愣。
這只西高地小狗,我也有一隻。
每晚我都喜歡抱著睡覺。
要不是新舊程度不一樣,我還以為我是我自己的玩偶。
「這只小狗……我也有一隻。」
聞言,祁俞毫不意外,只輕笑一聲:「我知道。」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
還是我第一次見祁俞笑。
男人鼻高唇薄,下頜線鋒利流暢。
平時總是一副倦懶漠然的樣子。
就連雙眸也透著冷意。
然而笑起來的時候。
連神色都柔和了。
「阿川?阿川!」
我叫了幾聲,他才回過神來:「什麼?」
我垂下眼眸,故意問:「你覺得祁俞這個人怎麼樣?」
路口紅燈。
祁俞猛地踩下刹車,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聲音乾澀喑啞。
「我……不知道,你討厭他嗎?」
一時,車廂裡無人說話。
窗外是紛飛的細雪。
整個世界籠罩在寂靜之中。
許久,我才勾起唇角。
沒去看祁俞的表情。
痛快且篤定。
「嗯。」
再次,重重地重複道。
「討厭。
「很討厭。」
4
車停在一棟獨棟別墅前。
祁俞下車想要扶我。
手又僵在空中。
只虛擋在我身後,低聲叮囑。
「剛下了雪,小心路滑。」
我打量四周,隨口問:「這是你的新房子嗎?」
祁俞嗯了一聲。
見我沒說話。
又輕聲補充。
「以後……也是我們的新家。」
進了臥室,我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打開衣櫃,各個季節的新衣服已經掛得滿滿當當。
都是我最喜歡的牌子。
化妝臺上,也放著我平日裡最常用的護膚品。
不得不說。
祁俞對我很好。
但我明白,這不過是看在父母長輩的面上。
他認真恪守著兄長這一身份罷了。
從高中起,只要有男生向我表達好感。
總會被祁俞半路截斷。
後來大學的社團聚會時。
有學長拉著我在昏暗的 KTV 走廊裡表白。
那時我喝了酒,酒意上頭。
還沒來得及答應。
突然間,祁俞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和對方扭打在一起。
當晚,那是我第一次坐上真正的警車。
我去質問祁俞。
他卻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我。
端的又是那副為我好的做派。
後來我遇到了陸賀川。
當我宣佈要和他訂婚時。
祁俞還在英國談合同。
第二天半夜,他就出現在ẗū₀了我的公寓樓下。
「徐靜沅,你們就只見了三次,你就要和他訂婚?」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發火。
但當時的我也許是為了賭氣。
也或許是為了想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故意頑劣一笑。
「是啊,歡迎你來參加我的訂婚宴啊。
「爸媽不在,就要勞煩哥哥費心了。
「放心吧,我會好好幸福的。」
我忘了那天祁俞是怎麼離開的。
只是時至今日。
想起那天。
我被他鉗住的手腕還隱隱生疼。
5
深夜。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祁俞去了另一間臥室。
說我才撞了頭,讓我好好靜養。
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的全是今天祁俞和陸賀川爭執的畫面。
我去酒店找陸賀川。
電梯間卻遇到才談完合同回來的祁俞。
他本就對陸賀川不滿,只沉著臉讓我取消訂婚。
兩人險些大打出手。
我勸架的時候不小心跌落樓梯。
再後來睜開眼。
便已經在醫院了。
打開手機,卻沒看見陸賀川發來的微信。
我滑動手機,也沒有看見陸賀川的名字。
我只疑惑片刻,又想通了。
一定是我昏倒後,祁俞拿我手機刪掉了好友。
曾經高中的時候。
那些男生給我寫的情書,也總是被他半路截斷。
我只在垃圾桶裡,找到那些情書的碎片。
……
抱著枕頭,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祁俞的房間門前。
輕輕推開一道門縫。
月光昏暗昧昧。
他沒有開燈,只慵懶地靠在床頭,正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另一隻手卻隱在毯子之下。
男人鼻腔中發出意猶未盡的喘氣聲。
饒是沒看清,我都能猜到祁俞在做什麼。
我滿臉通紅,慌亂地背過身去。
誰料卻不小心撞到門框。
疼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卻顧不得疼痛,只想馬上逃離這個尷尬的氛圍。
可還沒走幾步。
身後的臥室門緩緩打開。
「沅沅?」
6
我不得不回頭。
祁俞就站在我身後。
通紅的雙目中,欲望還未褪去,像沾染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喉結滾動,聲音沙啞。
「有什麼事嗎?」
他只穿了一條長褲。
寬肩窄腰。
月光下連腹肌的輪廓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慌亂移開了視線。
「沒……沒事……」
我竭力鎮定:「出來找水喝。」
像是怕他不信,我連忙搖了搖手裡的水杯:「已經找到了。」
祁俞垂眸掃了我一眼,我有些緊張地避開了視線。
「我去洗個澡。」
他轉身往房間裡的衛生間走去。
「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等祁俞離開,我本來也想回臥室。
但卻聽到他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傳來消息提醒。
我小心翼翼走近,拿起手機。
點開螢幕。
鎖屏映入我的眼簾。
那是曾經我們全家拍過的一張全家福。
只是壁紙太窄,不得不裁剪。
只留下了祁俞和我的側臉。
看上去,就好像是我和祁俞的合照。
我的注意力卻全在微信消息上。
駱漾:【謝謝你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駱漾:【這算是你的表白嗎?】
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遲疑片刻,點開了對方的頭像。
駱漾的朋友圈裡是精緻的照片。
對方膚白貌美,氣質高傲,一看就是富家千金。
我心跳如擂鼓。
像是發現了祁俞精心掩藏的秘密。
原來祁俞也談戀愛。
他也有喜歡的女生。
那他為什麼死死盯著我不放。
是因為自己沒有得過完整的愛情,所以想把別人的也毀掉嗎。
我心裡升起一股氣憤的感覺。
只認為這是被欺負的委屈。
那一絲隱秘的心思,叫囂著讓我用祁俞的手段讓他顏面盡失。
我握緊了手機。
恰逢祁俞洗完澡出來。
他鬆鬆垮垮地攏了一件浴袍。
額前碎發沾染了水珠,順著臉龐往下滴著。
水霧氤氳,更顯得他膚色白皙。
他發現我還在臥室,顯然有些意外。
「沅沅……你,還沒休息?」
我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扔到祁俞懷裡,佯裝發怒地提高了聲調。
「你給我解釋清楚!
「這個女人是誰!」
7
祁俞沉默片刻,伸手抽走他的手機。
他比我高了不少,霎時,我便被他的影子籠罩其中。
心裡湧上一陣心虛,我竭力強作鎮定。
祁俞垂眸滑動著螢幕,松了口氣。
「沅沅,」他清了清嗓子,輕聲道,「只是同事而已。」
「禮物不是我準備的,是公司人事部統一給員工發的。」
然而他的反常看在我的眼裡。
更像是為了隱瞞某事的不自然。
「是嗎?」我故意把手機螢幕遞到他面前,嗤笑,「人家還問你是不是要表白呢?」
果然,祁俞眼中劃過一絲慌亂。
被我敏銳地捕捉到。
我一把拉過他走到客廳,在我的挎包裡翻找半天,摸出一個盒子。
「戴上。」
祁俞愣怔住。
我二話不說把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
本來是給陸賀川買的禮物,沒想到祁俞戴上竟然剛好。
「明天起,無名指上都戴上這個戒指。」
祁俞這才如夢初醒,他舔了舔嘴唇,聲音乾澀:「這……不行……」
我揪住他的浴袍,死死盯著他。
「開會,談合同,開車的時候——」
我一字一頓:「都戴著,不准取。」
祁俞眉頭微皺。
第一Ťú³次用祈求的聲音低聲道:「沅沅……」
我推開他,冷冷一笑。
「醫生既然說我要靜養,那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不然明天在你的公司,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未等他說話,我已經冷著臉往臥室走去。
只等快步回到臥室,猛地關上門。
震得整個房間的牆壁都仿佛抖了抖。
我俯身撐著桌子,捂住嘴,險些笑出聲。
剛剛祁俞惶恐緊張的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
只能說你活該啊,祁俞。
非要陪我演這齣戲。
也不知道明天你暗戀的物件看見,會是什麼反應。
屋外傳來祁俞的腳步聲。
在我的臥室門前停留了許久。
許是見屋內沒了動靜,他這才緩緩離開。
等祁俞走後,我心裡盤算著,明天就去祁俞的公司大鬧一場就和他「分手」。
可是——
我低頭看著手機。
為Ṫű̂₇什麼陸賀川還不聯繫我?
雖然祁俞刪掉了對方的電話號碼和微信好友。
但是陸賀川還可以給我打電話發短信啊。
難道……
我心裡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祁俞一向看不慣陸賀川,他常年健身,身體素質自然是比陸賀川好。
那天二人見面,險些大打出手。
要是打架,陸賀川根本扛不住。
那這麼說來。
不是陸賀川不想聯繫我。
而是,根本無法聯繫我呢?
8
第二天清晨,祁俞已經去了公司。
餐桌上留著他準備好的早飯,以及一張字條。
只說讓我Ṫů₈吃了飯就在家裡休養,他儘快處理好工作帶我出去散步。
我沉著臉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不得不說,祁俞比我更沉浸這場戲。
昨晚我看了我的所有社交平臺,幾乎都被祁俞刪除了有關陸賀川的消息。
就連相冊裡曾經的合照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仿佛,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樣。
「徐小姐,」司機推門而入,「今天陸先生說,先接您去吃午餐。」
他應該是很不習慣。
說陸這個姓的時候,險些咬了舌頭。
我突然叫住他。
「等等——」
他詫異抬頭。
我平靜問:
「陸賀川今天在哪裡?
「送我過去。」
祁俞的公司在市中心。
這也是我第一次來他的公司。ṭū́³
因為一場空難,他父母走得很突然。
爸媽安葬好祁叔叔夫婦後,又幫著祁俞打點他家名下產業。
直到祁俞成年後,才把祁家的產業原封不動還給了他。
祁俞向來喜歡親力親為,平日裡便常常見不到人影。
剛出電梯,便聽見有人竊竊私語。
「祁總原來結婚了嗎?」
「我也看見了,無名指的那枚戒指……」
「天呐,根本沒聽說過他妻子的消息啊……」
「那駱漾姐怎麼辦……」
我置若罔聞地走向前臺。
還沒說話,對方連忙起身:「徐小姐,陸總還在開會。」
她們顯然收到了祁俞的提前告知。
「陸總特意交代,您來了之後可以在辦公室休息一下。」
路過會議廳。
透明寬大的落地玻璃,祁俞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的電腦。
無名指上的戒指,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總覺得陽光下,今天祁俞的神色柔和了些。
就連嘴角都勾起了弧度。
看向他的對面。
是個熟悉的面孔。
我問一旁的女生:「他對面的那位,是叫駱漾嗎?」
女生結結巴巴:「對……不過……那個……」
她絞盡腦汁,一張臉通紅。
「駱總……馬上要調離總部了。」
她小心翼翼看著我的反應。
我朝她笑笑:「沒事兒,我就是隨便問問。」
等到會議開完,我拎著包走出辦公室。
電梯口,駱漾正和祁俞說著什麼。
我揚起一個笑容,上前故意挽著祁俞的胳膊往電梯走。
「走吧,去吃午飯。」
祁俞身體一僵。
駱漾只頓了頓,也邁步進了電梯。
她看著我,擠出一個笑容:「祁——」
還未說完,便被祁俞打斷。
「沅沅,想吃什麼?」
祁俞微微低頭詢問,垂眸看我。
和他四目相對的刹那,像是被吸入無聲的漩渦。
莫名其妙地耳廓通紅。
我不著痕跡地後退幾步。
躲開了他的視線。
「隨……隨便。」
駱漾微怔,強撐著笑:「這位就是你的妹妹吧……」
「不好意思,忘了介紹。」
我笑起來,好整以暇地取下墨鏡:「我是他的未婚妻。」
果然,駱漾神色一滯,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祁俞。
見祁俞沒說話,她又急聲追問。
「真的嗎?」
駱漾眼眶通紅,聲音中還帶著哭腔。
聲線顫抖,像是多說一句都會落下淚來。
在辦公室休息的這陣子,我倒是聽到了不少關於二人的傳聞。
我抱臂看向一旁的祁俞。
想看他怎麼演戲。
祁俞垂眸看我,眸光深深。
半晌,他開口。
「是。」
他牽過我的手,舉起給駱漾展示無名指上的戒指。
祁俞輕笑起來,笑容疏離冷淡。
「我們已經訂婚了。
「所以駱小姐,以後還請注意身份。」
祁俞的反應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愣愣地看著他。
此時啞然的人成了我。
不對!
不對!
祁俞為什麼不解釋?
電梯門緩緩打開。
「小沅——」
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不可置信地回頭。
多日未見的陸賀川正站在我的身後。
神色複雜。
9
我心下慌亂,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現在我還在「失憶」,肯定不能「認出」陸賀川。
但往日裡我和祁俞針鋒相對,從沒一起出現過。
這事,陸賀川是知道的。
怎麼辦……
身旁的祁俞根本沒給我反應的時間。
他對陸賀川視而不見,像是宣示主權一般摟過我。
收起了往日裡陰沉冷淡的模樣,放緩了語氣。
「走吧,沅沅。」
我抬頭認真問祁俞:「他是誰?」
祁俞垂眸看我,語氣聽不出喜怒。
「同學而已。」
陸賀川聞言,連忙擔憂問:「小沅的失憶還沒好嗎?」
見我和祁俞沉默。
他卻長長地松了口氣。
「小沅,要好好靜養啊。」
陸賀川安慰笑道:「別讓我們這些老同學擔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
語氣坦然得根本不像是謊話。
我只感覺大腦空白,一陣眩暈。
祁俞還想拉我,被我輕輕推到一旁。
我站在陸賀川的面前,笑道:「但我覺得你有些眼熟呢。」
又一字一頓,幾近咬牙。
「我們真的只是同學嗎?」
如果是正常人聽說自己的女友失憶了,第一反應難道不是證明自己的身份嗎?
況且看到她和自己討厭的男人在一起。
難道不應該替她解圍嗎?
在我期待的眼神中。
陸賀川也只是乾笑兩聲。
「當然了,那啥——」
他朝祁俞揮揮手:「我還有點事兒,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我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就連祁俞牽過我的手,我都沒有察覺。
回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
祁俞眸光深深,低聲問。
「沅沅。
「你想起什麼了嗎?」
10
車在高速上飛馳,窗外的景色迅速後退成為模糊的色團。
我坐在車的後座,和祁俞一路無話。
只垂眸看著手機。
「沅沅。」
祁俞摩挲著戒指,低聲開口。
「我和駱漾,真的只是同事。」
我敷衍地嗯了一聲,根本沒放在心上。
陸賀川還是沒有聯繫我。
剛剛我又檢查了一遍。
我的手機也沒有把他設置成黑名單。
那他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的腦子很亂。
即便有個聲音在說著話。
我仍然不敢相信。
祁俞又自顧自地說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直到他說:「今天遇到的那個男生,你記得他?」
我眼眸一暗,搖頭:「不認識。」
他看向窗外,聲調平靜。
「也好,不用認識。」
語氣淡漠得像在說一件與他毫不相干的事。
「反正以後也沒有往來。」
我的直覺告訴我。
在我受傷那天,祁俞和陸賀川一定說了什麼。
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我心中不安。
吃飯的時候,我毫無胃口。
祁俞察覺了,找來服務員重新上了一份菜肴。
「不想吃?」他問,「還在想今天的事?」
我朝他笑笑,低頭拿筷子撥弄著餐盤裡的食物。
其實我很少有機會和祁俞如此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共吃一頓飯。
我們每次見面,不是無視就是爭吵。
和陸賀川談戀愛後,我時常抱怨這個繼兄。
陸賀川說,祁俞是看上了我家的財產。
「他對你這樣就是因為他想把你趕出去,吞了你爸留給你的遺產。
「你爸媽對他當親兒子一樣,但家裡的財產又全留給你,正常的男人會甘心嗎?
「我要是他,我也不甘心。」
……
我看向對面的祁俞。
「我想……問你一件事。」
祁俞輕抬眼皮。
我抿了抿唇。
「我暈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祁俞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緩緩放下了筷子。
「你很喜歡我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我愣怔住。
「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夫。」
祁俞一字一句,說得極慢。
「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11
大腦陡然一片空白。
但祁俞眉眼認真,不像是玩笑。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他這才輕聲笑起來:「騙你的。」
我惱怒,正欲開口,他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祁俞垂眸掃了一眼螢幕,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對方許是不知我就在祁俞的身旁,說話大大咧咧,毫無遮掩。
「……錢什麼時候打過來?
「……這是我的精神損失費和醫藥費……
「……我肯定不會找她,你放心,拿了錢我就去外地……」
祁俞看了我一眼,起身走到窗邊。
聲線冷淡。
「我現在有事,等會兒我讓人轉給你。」
語罷,祁俞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重新回到座位。
電話那頭的聲音。
即便是隔得遠遠的。
我還是聽出來了。
那是陸賀川。
祁俞沒意識到我的心神不寧,又繼續對我說道。
「你暈倒的時候,我和他打了一架。」
他隨意道:
「我氣他騙了你,讓你受傷,讓你被矇騙。
「事到如今,我還氣他,讓你對他念念不忘。
「不過——你放心。」
祁俞垂眸呷了一口茶水。
「沒打他太重,怕你難過。」
他字字不提陸賀川。
說的話,又真真假假。
我突然覺得鼻頭有些酸澀。
「阿川。」
我叫住他。
「我……我等會兒吃完飯,想自己逛逛。」
找了個拙劣的藉口,連祁俞讓司機送我都被我拒絕。
祁俞坐在車裡。
眉眼間是我看不清的情緒。
「沅沅。」
他突然叫我。
我抬頭。
車適時開動,祁俞的身影一晃而過。
只做了個嘴型。
可惜我沒看懂。
12
我獨自去了陸賀川的公寓。
陸賀川是個沒名氣的音樂製作人。
剛回國身無分文,我於心不忍,給他找房子,又替他付了一年的租金。
祁俞當時質問我,看上了陸賀川什麼。
我說,他樣樣都比你好。
時至今日,我還記得祁俞的那個表情。
是冷冷一笑的嘲諷和不屑。
「徐靜沅,你眼光真夠差的。」
我和祁俞賭氣,為了證明自己的眼光,提出和陸賀川訂婚。
走到公寓外,我習慣性地輸入密碼。
然而卻提示密碼錯誤。
我的手僵在半空。
屋裡傳來腳步聲。
我看向門口的鞋櫃,也還放著陸賀川的鞋子。
只是多了幾雙高跟鞋。
不是我的。
隔壁鄰居恰好出門,我拉住她:「你好,請問這家搬走了嗎?」
「沒有呀。」
她好心道:「今天早上還看到他倆去買早餐呢。」
她又上下打量我一眼,遲疑:「你不是……他的前女友嘛?」
我愣怔住。
等到鄰居離開,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拍打門。
不多時,有人開了門。
陌生的女孩撐著門,只露出一道小縫,皺眉問:「你找誰?」
我毫不留情地推開門,徑直往屋裡走去。
「陸賀川呢?」
陸賀川這才慌慌張張地從臥室跑出來,看見我,也愣住。
「小沅……」
我看向他倆,平靜問那個女孩。
「你為什麼在這兒?」
她狐疑看向一旁的陸賀川,又皺眉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我是他女朋友啊!」
「女朋友?」
我笑起來,隨口問。
「交往多久了?」
她忍不住發火:「我們交往半年多了!你誰啊!」
半年。
剛好是陸賀川回國的時候。
這半年來,他的吃穿用行,大部分都是我給的錢。
他竟然還好意思說這是他借我的,等賺到錢就還我,他不習慣讓女人花錢。
我拿起一旁的玻璃瓶砸在陸賀川身上。
「我是誰?我是他爹!」
陸賀川躲閃及時,那玻璃ṭųⁱ砸在牆上,發出巨大聲響,碎成了碎片。
饒是那女孩都被嚇愣住。
陸賀川把她護在身後,結結巴巴開口。
「小沅,你想起來了嗎……」
我打斷他,冷笑開口。
「是啊。
「拜你所賜,想起來了。」
陸賀川如臨大敵,連忙解釋:「這都是祁俞說的,他說你失憶了,不要再來找你刺激你!」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狠狠扇了他兩個耳光。
「跟祁俞有什麼關係!
「你花我的錢養其他女人,在我失憶後還好意思去找祁俞要錢!
「你憑什麼!誰給你的臉啊!」
那女孩也反應過來我的身份,但卻仍然幫著陸賀川說話。
「你說的祁俞就是那個把他打了一頓的男人嗎?
「那是我們應得的醫藥費啊!憑什麼不能要錢!」
我看向一旁的女孩。
才發現她穿的衣服還是我衣櫃裡的衣服。
原本以為女孩是被騙的。
現在看來也是一路人。
「光顧著罵他,忘記罵你了。」
我把沙發上的衣服甩她臉上:「你還敢找祁俞要醫藥費,我還沒找你還錢呢!」
「這麼喜歡穿別人的衣服啊?剩菜剩飯要不要啊?」
陸賀川見狀,怒氣衝衝地拉開我。
「徐靜沅,我看你不是失憶,是瘋了吧!」
我鼻頭酸澀,險些落下淚來。
不是因為被拋棄而感到痛苦。
而是覺得委屈。
我以為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物件。
甚至還在祁俞面前大言不慚地誇讚他。
但如祁俞所說。
我的眼光實在太差勁了。
那女孩氣得和我扭打起來。
陸賀川也幫她扯著我的頭髮。
我根本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
鑽心的疼痛。
我咬牙,死死掐住陸賀川的肩膀。
直至指甲斷裂,鮮血淋漓。
陸賀川吃痛倒吸一口涼氣,想要打我,被人踹開。
「砰——」的一聲巨響。
有什麼東西砸在陸賀川身上。
夾雜著女生的尖叫。
我ťű̂₌被人緊緊擁抱在懷中。
祁俞咬牙,一字一頓。
「陸賀川,你連女人都打?」
13
最後還是祁俞。
我又一次被祁俞救了。
他帶了兩個人過來,根本不多說,陸賀川被打得縮成一團。
家裡值錢的東西全被砸了個稀爛。
那女孩尖叫:「我要報警——救命啊——」
祁俞居高臨下地踩在陸賀川身上。
看著她,眉眼陰沉:「好啊。」
他笑起來:「要我幫你打電話嗎?」
那女孩張了張嘴,卻不敢說一個字。
祁俞走前,又踹了陸賀川一腳。
這才轉身離開。
他蹲下身,讓我趴在他的背上。
見我沒動,又放緩了語氣,耐著性子。
「快點兒啊——
「還要哥哥求你嗎?」
……
我趴在祁俞的後背,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
食指和大拇指的指甲斷了,血肉模糊。
他背著我走出公寓。
上車的時候,司機問回哪兒。
祁俞正欲開口,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看我。
放低了語氣。
「沅沅?」
我垂眸看著身上的外套,輕聲道。
「回家吧。」
末了,又補充。
「回你的家。」
祁俞一愣。
司機比他先反應過來,打著反向盤調頭。
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
等進了屋,他扶我坐在沙發上。
自己則蹲在地上幫我換鞋。
祁俞垂著眼眸,淡聲道。
「別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
「放心,他之前騙你的錢,我都會幫你拿回來。」
我看著他的側臉,剛剛打架的狠勁兒已經沒了。
任誰也想不到祁俞這樣外表斯文的人,都差點把別人腦袋打開花。
他又自顧自地說道。
「我已經安排了醫生,等會兒就上門給你包紮傷口。
「下次找人單挑的時候別一個人去。」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我的高跟鞋,動作輕柔仔細。
無名指的戒指在頂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我眼眶泛紅,俯身,按住那枚戒指,輕聲道:「哥哥Ṫü₆,這個可以取下來了。」
這是我為數不多,稱呼祁俞為哥哥的時候。
本來就只是為了氣他。
才故意捉弄他, 讓他戴上這枚戒指。
祁俞有很多種方式來阻止我。
但他偏偏陪我演了這齣戲。
也許是沒有反應過來,祁俞抬頭看我,愣了愣。
「你叫我什麼?」
我抿唇不語。
半晌才低聲道。
「哥哥。」
祁俞猛地起身。
我躲閃不及, 被他禁錮於狹小的沙發角落。
祁俞低頭注視著我, 逼迫我和他四目相對。
他喉結滑動, 聲音沙啞。
「之前你從沒叫過我哥哥。」
我別過頭去, 耳廓通紅。
當然沒叫過!
怎麼可能叫過!
在我心裡, 根本沒把祁俞當作哥哥看待。
非親非故, 算哪門子哥哥!
但是——
現在這個場面,我心下慌亂。
有種說不清的情愫在慢慢蔓延了。
「你為什麼知道我會去找陸賀川?」
我狼狽地岔開話題,輕輕推開他。
祁俞垂眸,輕笑:「我想看看你知道真相的反應。」
我怔住:「你那通電話是故意打的?」
「是。」
祁俞毫不避諱, 神色坦然。
「我知道你不親耳聽見, 不會死心。」
我心跳如擂鼓。
「那你知道我是裝的……」
「是。」
祁俞這才離開我。
客廳裡只開了一盞燈。
昏暗的房間裡,自己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醫生說,普通腦震盪不會有失憶的情況。
「你的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
我滿臉通紅, 惱怒不已。
「那你為什麼——」
祁俞隨意坐在沙發上, 單手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聲調平靜。
「我想看你究竟要做什麼。」
話到最後,也平添了一絲自嘲。
「但最後發現還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我咽了咽口水,強作鎮定地質問。
「所以,你知道我在演戲,故意也說些假話來騙我!
「看我演戲很好玩嗎!」
他輕笑一聲,一把拉過我。
我腳步趔趄跌坐在他懷中。
「挺好玩的。」
祁俞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聲音低沉。
「第一次聽你叫我未婚夫。」
我能感覺到自己臉已經紅得發燙。
「祁……」
屋外適時響起門鈴聲。
我如釋重負地推開他,跑去開門。
「一定是醫生來了。」
祁俞坐在沙發上, 身形未動。
在我落荒而逃的時候, 他在我身後輕聲道。
「沅沅。」
我咽了咽口水,不敢回頭。
「什……麼……」
祁俞勾唇,繼續緩緩開口, 聲調懶散。
「也不全是假話。
「有一句是真話。
「你想聽嗎?」
【番外】
在祁俞十六歲的時候。
就完全地接受了自己是徐家的一分子。
連同他那位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妹妹。
徐父徐母對他百般信任。
要求他做好一個兄長的職責。
他也確實如此。
為了避免徐靜沅早戀, 他扮演著一個嚴厲的兄長形象。
當然,也是為了自欺欺人。
不讓外人看見他那絲不為人知的、隱秘的心事。
拜他所賜, 徐靜沅沒有一段感情是持續了三個月的。
他也想不明白。
為什麼徐靜沅總能找到不同的垃圾。
要麼是海王渣男, 要麼是為了她錢財的騙子。
在徐靜沅和第二個男友約會的時候, 他著實忍不住,在 KTV 裡和對方大打出手。
要是再晚一步,徐靜沅就被灌醉拖進了廁所。
對方還拿著準備偷拍的備用手機。
他抱著徐靜沅回到了家裡。
徐靜沅喝得爛醉, 抱著他哭哭啼啼。
「他們都不愛我嗚嗚嗚……
「沒人愛我。」
祁俞掰過她的臉。
發現她哭得梨花帶雨,好可憐。
「怎麼會呢。」
他耐心哄道:「我愛你。」
但心中還是有股說不出的無名之火。
特別是看到她和其他男人摟抱的時候。
「那你呢?」
祁俞捧著她的臉, 不自知地跪在地上, 與她對視。
「沅沅最愛誰?」
徐靜沅沒看見他眼底的期待。
她應該是喝醉了,說話都顛三倒四。
一會兒說喜歡閨蜜。
一會兒說喜歡保姆。
總之,都沒有他祁俞的名字。
他也不奢求徐靜沅醒後能記得這段對話。
只自嘲歎口氣, 給她蓋好被子,就準備離開。
卻聽到身後傳來徐靜沅的囈語。
「哥哥。
「為什麼哥哥不愛我?」
祁俞背對著床頭。
喉結滾動。
極力隱忍著,不至於讓自己做出失控的舉動。
但就在那一刻。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是為了愛徐靜沅而存在的。
即便徐靜沅不愛他。
即便他救了她多次,卻只換來她加倍的恨意。
但徐靜沅確實是個很麻煩的小姑娘。
單純驕蠻, 一言不合就氣呼呼離家出走。
他要打理徐家留給她的遺產,還要處理自己的公司。
空閒時候還要提防其他人覬覦他的玫瑰。
他想了十年也沒想好要如何坦白。
還好。
徐靜沅親自給了他機會。
在她失去雙親的日子裡,祁俞同樣也扛起了父親的角色。
包攬了徐靜沅的大小瑣事。
是哥哥。
是父親。
以後……
也會是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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