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妹是个穿越者,而我能听见她的心声。
她说她才是天命之女,要抢走我的所有机缘,取代我的位置。
我按她所想偷走了她所救少年赠给她的玉佩,蓄意接近了江淮序。
在我和江淮序两家议亲时,嫡妹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出了真相,想让江淮序心怀愧疚,追妻火葬场。
却不想这一切都只是我和江淮序陪她演的一场戏。
我冲她挑衅一笑:「攻略失败,你就永远回不去了吧!」
01
我娘死的那天,庭院里的雪有几尺深,院里的那棵木槿死气沉沉。
她就被按在院子中间的长凳上,单薄的衣裳上渗出斑驳的血迹。
「还说不是你偷的,这玉镯可是从你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一个管事的嬷嬷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混杂着板子的声响,让眩晕的我顿时清醒了一些。
她手里的那个玉镯晶莹剔透,好漂亮。
我努力地仰起头,就看见雍容华贵的大夫人站在院子门口,高高在上地挥挥手。
她神情清高,语气傲慢:「我自认待你们母女不薄,却没想到你竟手脚不干净。」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狠心了。」
嬷嬷在一旁谄媚地附和道:「夫人仁心,这下贱地方出来的东西怎配和夫人相提并论!」
不是的,那镯子不是我娘偷的。
明明昨日她还笑着说要在花朝节送我平安扣,怎么会这样。
我的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拼命地挣开了死死捂住我嘴的手,想要扑到我娘身边。
「别打了,没有……我娘她,」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混杂着嬷嬷尖利的嗓音。
「果然是狐媚子生的杂种,这么小就知道撒谎了!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夫人嫌弃地瞥了我一眼,转身吩咐道:「死了就拖出去扔了,别让老爷见了烦心。」
「是,夫人。」
雪地上的温度冰凉刺骨,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娘强撑着身子向我摇了摇头,依然还是温柔地笑着。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槿儿,你要……活下去。」
02
两个丫鬟把我扔在了柴房里,已然不打算管我的死活了。
我听见她们在小声议论着。
「谁让老爷之前喜欢柳姨娘,夫人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嘘,小声点,二小姐还在呢!」
「唉,她知道什么!现在娘也死了,估计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我用手背贴着滚烫的额头,呢喃着梦话。
「娘,娘……
「别走,别丢下我……」
前八年我几乎从未出过府,我娘常常在院里跳舞来打发闲时,用仅有的银两给我买些小首饰。
我单薄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这个冷冬的木槿树下。
我娘死了。
但后来我还是没死成。
03
爹回来后,得知自己的爱妾被打死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我寄养在了叶姨娘名下。
他这个人最好名利,虚荣至极,不可能让自己落下宠妻灭妾的口实。
叶姨娘与我娘生前关系不错,都是舞姬出身,膝下无儿女,倒也没有亏待我。
这一年我都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我娘的死。
比如我生来就低人一等,如果不靠自己,一辈子都会掌握在别人手中。
但我不愿。
今晚丞相本来要来叶姨娘这里留宿,却被她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打发走了。
她虽被困于后宅之中,却活得通透。
晚膳过后,我坐在铜镜前,轻轻抚上了那张和娘有七成像的容颜。
镜子里的女孩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人的心弦,却带了些病气。
半晌后,我眼里的笑意冷了下来,轻声对叶姨娘说:
「娘,你教我学舞吧。」
空气静了片刻,叶姨娘听见我说的话,只是转头看着我,表情平淡。
「你想好了吗?」
见我依旧坚决,她的眼神放空了一瞬,笑容假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婉。
「想当年,我和你娘都是名动京城的舞姬。」
「你娘春风绝色,一袭白衣摄人心魂,我都不得不惊叹于此。」
「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了。」我理好裙摆,跪在了她的身前。
「我要去争。」
04
叶姨娘告诉我,当爹就是被我娘的一舞勾去了魂,一见钟情,才为我娘赎了身。
当时我娘是府里唯一的宠妻,大夫人就算是看不惯,也只能是些小手段欺压,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害她。
「可绝色容颜也不可能永驻,这么多年了,一批又一批的美人入了府,谁又能永远受宠呢?」
「没人护着你娘了,便是个这样的下场。」
「槿儿,」她叹了口气,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娘希望你平安,不要落得和她一样的结局。」
平安吗?
我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阴翳。
可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也想要。
05
半日后的家宴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嫡妹谢婉。
之前听府里的下人说,这位嫡妹从小体弱,被送到了庄子上静养,直到如今十一岁才被接回。
作为府中唯一的嫡女,谢婉坐在女眷们的中ƭů¹间,眉宇灵动,却透露出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做作。
我淡淡地望着他,直到她偏头扫过我时,忽然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系统,这就是小时候的女主吗,这么小就如此心机了,她怎么配当女主的?
「等下她是不是就要故意争宠让我爹注意到她了?」
另一道机械音随之响起:「是的,宿主你打算阻止她吗?」
女主?
是谢婉在说话吗?
我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又立刻掩盖住了。
稍显稚嫩的嗓音傲慢至极。
「我阻止她干什么,她可是我和男主之间爱情的垫脚石。
「我才是天命之女,我要取代她的位置。」
随着谢婉收回目光,这道声音也消失不见了。Ťųₚ
我跪坐在桌前的蒲垫上,心中思绪翻滚。
我可以确定这道声音就是谢婉的。
她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听见她的心声,但她和所谓「系统」的对话却让我心生戒备。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06
席上的众人推杯换盏,丞相给大家介绍了一番幼女谢婉,她便轻快地走上了台。
谢婉端坐在古琴前,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风范。
悠扬的琴声被我隔离在外,只觉得有些刺耳。
一曲弹毕,台下的众人附和着吹捧了几句,纷纷为她献上赞美之词。
我抬眸便对上了她志得意满的目光。
她的心声再次传来。
「谢槿现在心里估计嫉妒死了吧,还在故作矜持。
「等我把江淮序攻略成功,开启甜甜的恋爱,她这个心机女就可以去死了吧!」
江淮序又是谁?
我心中不解,我与这位嫡妹分明无冤无仇,为何会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恶意。
在一片喧哗声中,我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是啊,我确实是心机女。
与此同时,我对她也一样恶意满满。
07
宴会接近尾声时,我以头疼为借口先离开了。
谢婉还在笑着应付着众人的追捧,也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娘生前住的夕颜院就在回主院的必经之路上,自从几年前娘死后就一直闲置着。
说来也好笑,夕颜夕颜,容颜不就。
走进院子,我的目光落在了院角的那棵木槿上。
许是春天的缘故,木槿隐隐有些回生了。
我踮脚摘下一片枯叶,被扬起的白色裙角晃了下眼。
少女身姿窈窕,白衣随着舞步轻拂,灵动而又悲婉。
我娘生前的舞我已学会了七成,舞步清冷哀怨。
院外花树蓊郁,而我在旧院里尽情起舞。
直到瞥见院门旁的身影已经隐约站了半炷香的时间,我才如同脱力般倒在了地上。
隐约间我感觉有人将我扶了起来,在叫我「槿儿」。
我嘴中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娘亲,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听叶姨娘说,当年我出生时,爹只是匆匆过来瞥了一眼,看见院里的木槿树,随口给我取的名字。
谢槿。
槿,木也,悲也。
其花朝开暮闭,为时短暂。
08
再次醒来时,我被安置在床上,身边的丫鬟还在喂我喝着中药。
一旁的大夫给我把脉,说只是Ṱū́⁴受了点凉,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撑起身体,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这里是哪儿?」
屋门被推开,丞相从外面走了进来,拢了拢衣服,面带虚伪的关切。
「槿儿醒了?」
「是为父路过院子时见你晕倒了,才将你带回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我一下子显得有些惊慌,立刻就要下床行礼。
父亲将我摁回床上:「你受了凉,不要乱动,礼节这些的就免了吧。」
「是。」
「谢谢父亲大人。」
我低头应下,嗓音有些哑。
「你娘死的时候你还小,这几年我都没怎么关心过你,也是疏忽了。」
他叹了口气,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我。
我乖巧而又恭敬地回答道:「父亲大人要职在身,公务繁忙,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内宅事务,劳烦父亲关心了。」
「嗯……」他点点头,目光满意地打量着我。
「我这几个丫鬟就给你了吧,叶姨娘每月的银子我也让他们多给了些,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给为父说,谢府不会亏待府里的庶女的。」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了吧,好好休息。」
我垂眸应声:「谢父亲大人关心,小女记住了。」
09
之后的日子便好了很多,下人不Ṭűₗ敢再来欺压我们了,每日都清闲自在。
半月后,嫡妹和其他官家嫡女一起入宫去竞争公主的伴读,成功被选上了。
父亲可能是为了以后能帮衬到她,给府里适龄的庶女都配了个女夫子。
琴棋书画,每月都要考核。
可能连续几次我都拔得了头筹,在父亲进宫去拜见圣上,顺道看望嫡妹时,就一同带上我。
马车的轱辘声一直在耳边响着,我端坐在马车上,一袭白裙端庄淑女。
「切记,在宫内要谨言慎行,不得无礼,冲撞了贵人。」
刚下了马车,父亲身穿官袍,沉着眉眼嘱咐我。
「是。」
宫门口还停着几辆高大华丽的马车,我看了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紧跟在父亲和引路的公公身后。
公公谄媚地弯着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就是谢府的二小姐了吧,果然如传闻所说,冰雪聪明,知书达理啊。」
「哪里哪里,公公说笑了,小女还未及笄,尚且愚钝,还要公公多加指导。」
父亲也客套地恭维着。
待和父亲分开后,我将几两碎银塞进了公公手里。
「劳烦公公带我去公主伴读的寝殿,父亲让我和婉儿妹妹聊聊天。」
公公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马上塞进了衣襟里,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谢二小姐跟我来,今日休沐,令妹应该在寝殿里休息,你们姐妹刚好可以聊聊天。」
我抿着唇,低垂下眼眸。
「那就劳烦公公了。」
走在官道上,公公再次谄媚了几句,便止住了话头。
我状似无意地问道:「公公可知那江淮序是何人,之间偶然听妹妹提过,像是放在了心上。」
「江淮序江公子啊……」
公公身体向前倾了倾,压低声音说:
「江公子可是临侯府的世子殿下,从小被养在边疆,近日刚刚回京。
「令妹是如何知晓的?」
见到了答案,我也不再多说了。
「我也不知,不过公公就当不知道这事吧。」
看见一沓沉甸甸的银票,公公点头哈腰地应声道:「是,是,谢二小姐放心。」
10
来到嫡妹的住处,丫鬟将我引了进去,恭敬行礼后,我坐在了谢婉的对面。
「婉儿最近过得可好,父亲让我来和你聊聊天,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谢婉笑容明媚,心声却恰恰相反。
「我记得剧情里女主就是今日在宫内遇到了被追杀的男主,才让男主留下印象了吧。」
「这个机缘我可一定要抢到。」
她倒了一盏茶递给我。
「劳烦姐姐费心了,我在宫内一切都好,也麻烦你告知爹爹一声,让他不用担心我。」
许是心中有事,她说完后就自顾自地拿起了一旁的书卷,敷衍地不再看我。
我抿了一口茶,也起身就要告辞。
「那我便不久留了。」
「这怎么行,要是剧情还是按原来展开了我可怎么攻略男主?
「不行了,得先拖住她。」
听我这么一说,谢婉的心里隐隐有些着急起来。
「等等!」
她活泼地将我拉到了屋里,打开了几个装有首饰的匣子。
「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宫里,便挑几样东西带走吧!也算是我的一份薄礼。」
「刚好半月后就是花朝节了,姐姐也要好好打扮一番不是吗?」
听着耳边谢婉的娇笑,我温温柔柔地应下了。
「那就谢谢妹妹的好意了。」
在看到匣子里的一个玉镯时,我的瞳孔骤缩,紧紧攥住了衣角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玉镯造工精巧,没有瑕疵,让我想起了冬日阳光透过镯子时的冰冷温度。
我轻拣起那个玉镯,转头看向谢婉,行礼道:「那便这个吧,改日我也给妹妹送份回礼,以表心意。」
她的心声响起。
「谢槿认出这个镯子了?这可是娘送我的三岁生辰礼,
「对了系统,当年她娘是不是因此死的?」
之前的那道机械音传来:「是的宿主。」
「哦,那也是她娘命贱,一个贱妾怎配和我娘争宠。」
谢婉不屑地幸灾乐祸了几句,看向我的眼神却是天真烂漫。
她开口:「好啊,姐姐喜欢就好。」
「切,一个破镯子罢了,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又怎配和男主在一起?」
听着她嘲讽的心声,我面上依旧是平静无比。
「那我就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
她抬手唤来几个奴婢和护卫,吩咐道:「你们几个护送二姐姐回府,万万不可有差池。」
几人纷纷低头应答,我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妹妹有心了。」
11
直到看见我在护卫中向宫门口走去,她这才放心地回屋换上了一件藕粉色的纱裙,准备去抢走我的机缘。
快走到宫门外时,我看见墙檐边一闪而过的玄色衣摆,眸光沉了沉。
我借口父亲吩咐我要去找一样东西,让护送我的人直接离开。
「你们回去就说我已经回府就行了,不必多言。
「这里是一些银票。」
见几人犹豫着不敢接,我沉了沉声,笑容依旧温婉。
「大家的双亲都被安置在城东的院子里,嫡妹可插手不了,你们应该清楚怎么做吧?」
「是,是。」
几人连连点头。
「二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了。」
我环顾了一圈四周,点头示意他们离开,自己则是踏上了另一条宫道。
刚刚那个衣角是只有王爷世子这种贵族才能穿的衣袍,应该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
很有可能就是谢婉所说的男主。
我得去看看。
12
绕着宫道走了一会儿后,我来到了一片树林旁,也是来时经过的树林。
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声响,我顿住了脚步,放缓呼吸向里走去。
这一路上也不曾见到追杀的人,想来是有些可疑了。
躲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之后,我侧身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一个身穿玄袍的俊美少年正靠在一棵树旁,低垂着头,用手捂着胸口渗出的血迹。
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长相亦正亦邪,魅惑人心。
谢婉正趴在他的身前,眼眶红红的,正在喂他喝着草药的汁液。
「你伤得好重,我去叫人吧?」
「不用了……不能让别人知道,小伤而已。」少年微喘着气,攥住了稍显凌乱的衣襟。
「这里很危险,你走吧。」
「可是……这样你会死的……」
嫡妹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地不肯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隐约察觉到江淮序好像向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他看向嫡妹的眼神并没有感激,只是闪过一丝厌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出声,还是静静地偷窥着。
半晌后,少年解下的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了谢婉。
「我不会死的,你不必担心……」
「这是我的玉佩,你一定要拿好,以后还会再见的。」
嫡妹见达到了目的,也不敢再久留,说着要找人来救他便匆匆离开了。
见戏已终了,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婉手中紧捏的那枚玉佩,也正准备转身离开。
一道戏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小槿儿,你要去哪儿啊?」
13
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还有,他认识我?
我眸中神情微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后,将我扯进了怀里。
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我就乖乖地任他抱着,声音温软。
「小女只是无意中路过此地罢了,也不曾见过公子。」
「哦?」
他的声音上挑,有些勾人,并不像刚才那般虚弱。
「谢小姐刚才一直在一旁看着,可是爱慕本少爷已久?」
明明说出来的是调戏的话语,他修长的手却搭在了我的脖子上,力度渐渐收紧。
「这可是宫内,你……」
我表现得紧张而又不知所措,手却渐渐地伸入了裙摆里。
下一秒,一把匕首就狠狠地没入他的腰间。
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我转身推开他,温婉的笑容下是涔涔冷意。
我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啧,你就是死在这里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是吗?」
江淮序跌在了地上,一边轻喘一边捂着正在渗血的伤口,却又闷闷地笑出了声。
「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在他的衣角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冷冷地注视着他。
「这位公子,我们之前应该素未谋面吧,你认识我?」
见他不说话,我用力按了按他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唇齿间溢出喘息。
「嗯……槿儿,疼……」
他委屈地抬头看着我,眼尾泛红,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改用美男计了?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我也不强求,只是扯过他的衣襟闻了闻,目光落在他那张纯良无辜的脸上。
真是拙劣的表演。
我开口嘲讽道:「自导自演一出戏是为了给谁看呢?」
「下次可记得用人血。」
江淮序怔了一秒,桃花眼里闪过笑意。
「槿儿真聪明。」
我将一卷纱布扔在地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这是你的游戏,我可以奉陪。」
我眼中是满满的算计,却还是笃定地看着他。
「但你得娶我。」
江淮序咳嗽了两声,用纱布将伤口包好,看向我的目光捉摸不透,掺杂了某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半晌后,他唇角微勾,朝我伸出的手。
「好啊,求之不得。」
14
花朝节当日,嫡妹与府中姐妹一起游街,打扮得明艳动人,腰间那枚纯净的玉佩晃来晃去。
我则是身穿一袭淡蓝色的长裙,长发用一根玉簪半挽了起来,手腕上的玉镯被遮在衣袖下。
「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谢婉拉着我的手向花街的另一旁跑去,笑容纯真不谙世事。
「啊,好的。」
我将目光从她腰间的那枚玉佩上移开,也浅笑着跟了上去。
谢婉不屑的心声传来。
「她刚才肯定是在觊觎我的玉佩吧,这心机婊果然心怀不轨。」
那个没什么用的「系统」又说话了:「宿主,那你要怎么做?」
「我?」谢婉为自己的计划而沾沾自喜。
「自然是得让她偷到,不然还怎么推动我和男主的感情发展,让她身败名裂呢。」
我也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我想要玉佩是真,只是其他都是她的臆想罢了。
15
在首饰铺前,我随手拾起了一个平安扣,转头笑盈盈地看向谢婉。
「婉儿可喜欢这个,姐姐送给你可好?」
「姐姐有心了。」
谢婉没有拒绝,在一旁挑起了花灯。
「那便这个吧。」
我拢住衣袖将玉扣放在店家眼前,温声询问:「这个多少银钱?」
店家正要答话,看见我手上的玉镯,又立刻哎哟了一声。
「小姐手上的玉镯成色如此之好,想来是精细打磨的了。」
「这个啊。」
我取下玉镯,弯了弯眼眸,轻声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交换可好,也算是积缘了。」
那人老实地摆摆手。
「这怎么好,姑娘这玉镯明显比这值钱多了,你不亏了吗?」
我继续柔声柔语地说:「没事的,这点钱对于我来说不重要,只是想要个平安扣,你不必为我着想。」
那人看我的眼神像看见了活菩萨,连连点头。
「那,那可说好了。」
拿到玉扣后,我挽起衣袖递给一旁正在赏灯的谢婉,目光沉沉。
她敷衍地伸手来接,玉扣却一下子滑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咔嗒。」
「啊,这……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拿稳。」
我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声音里却没什么歉意。
「等会儿婉儿再挑一个吧。」
「不用了。」
谢婉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里显露出了几分厌恶和不屑。
「可姐姐未免也太不小心了,以后可要多学习学习礼节了。」
我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听见她咒骂的心声也不恼。
「这心机女果然就是看到了玉佩嫉妒我,才故意来恶心我的。」
「等我拿下男主后一定要狠狠地折磨她来出气,让她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是吗?
我唇齿轻启:「那我先去别处转转了。」
从谢婉身边掠过后,我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街道两旁灯火通明,而我垂眸看了眼手中质地通透的玉佩,又想起了江淮序的莫名之处。
依据谢婉的心声,我已经知道自己是女主了,而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
那江淮序呢?
他要么也是穿越者,要么……
可能已经活过一世了。
16
对于这个推断,我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
前几日江淮深夜悄悄潜进我的房间,缠着我说要我陪他下棋。
为了不让他人发现,我只能关严门窗,按他所说半倚在了矮桌的棋盘前。
他穿了一件纯白长衫,霁月清风,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江淮序挑着一把折扇,支着脑袋出神。
可我却瞧见了他骨子里的疯。
他随手掷下了一个黑子,就轻松地问我要不要帮我把讨厌的人都杀了。
白子散在了棋盘上,我抬起眸重新打量他,声音里还带了些困意的黏。
「谁呢?」
「谢夫人?还有你那妹妹谢婉……她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将折扇收拢,脸上的面具隐约撕开了一个裂缝。
我将白子扔回了篓里,本来心里想好的主意却在一瞬间改变了。
他和我是同类。
既然他所喜欢的不是那个温婉淑良的我,我也没有必要伪装了。
「啊,先不杀吧。」
我勾起一抹笑,眼里现出的病态和玩味。
「我忽然觉得,这个游戏也挺有意思的。」
江淮序离开后,我倚在棋盘前,垂眸看着散落的棋子。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自己,一旦攀附上权力,必然会第一个弄死谢夫人。
而他说谢婉有趣,可能就是因为嫡妹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表现吧。
反杀穿越者的游戏,难道不有意思吗?
想到江淮序那日故意演的一出戏,我又不由得笑了起来。
上辈子我在树林里遇到受伤的他,肯定会假意善良地救下他,再顺手拿走他的玉佩作为筹码。
然后步步为营地筹谋好一切,让他栽在了我身上。
他重生后想反过来整蛊我,却不想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谢婉。
我摩挲着手里的玉佩,轻轻阖上了眼。
真期待你得知真相后的表现。
17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江淮序又去了边疆率军征战,屡战屡胜,京城中盛名远扬,都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少年将军。
嫡妹可能只记得和江淮序相遇的机缘,却没有发觉这些战争的走向和上一世不同了。
江淮序与我一直互通着书信,我将京城中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他。
谋划已久,就等着时机出现。
18
九月秋猎,听闻江淮序要回京,嫡妹早早就选好了衣服首饰,只等着让他认出记忆里的粉嫩少女。
「很快男主就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攻略成功后我就可以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和他幸福一辈子了。」
还可以选择吗?
我就在马车里,看着对面心思活络的谢婉,不免露出一抹笑。
放心,你的结局我会帮你选Ţû⁸好的。
敛去眸中的恶意,我继续凝神听着她的心声。
「等到今日有刺客出现,男主受了伤昏迷在树林里,我一定要救下他。
「到时候再制造点误会,他就会对我悔意满满,追妻火葬场。」
19
如她所想的一样,秋猎进行到中途,不知从哪冒出了一队刺客。
江淮序和其他护卫一起保护老皇帝,却受伤被逼进了树林里。
嫡妹不辞而别打算去救下他,我则是悄悄来到了营帐后。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看我。
「主子,早已通知妥了,刺客现在都被我们的人围剿了。」
「啊,那就好。」
我笑着低下了头,抬手示意他离开。
下一秒,一支利箭便直直地掠过我的发梢,钉在了身后营帐的木梁上。
我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就见江淮序马尾高束,一夹马腹向我奔来。
虽已是秋天,却如同春风十里。
离得近了些,他翻身下马背,猛地将我抱在了怀里。
「真的好久不见呢!」
稳住了身形后,我调笑道。
江淮序舔了下唇角上的血,长发披散下来,美得摄人心魂。
「啊。」
我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哑。
「小槿儿,我快被你折磨得疯掉了。」
「怎么了?」
我踮起脚尖贴了贴他的唇,安抚地回应道。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蹭了蹭,情绪低落了下来。
「你知道上一世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怔然抬眸,心跳忍不住漏了一半。
这两年我就一直在想,江淮序到底为什么会重生,又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如此矛盾。
爱意与杀意并存着。
「你说。」我抬头观察着他的神色,低垂在身边的手指动了动。
「啧,是你亲手杀了我。」
虽然早已预设这个答案,但当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时,我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江淮序将我扯回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你一向心狠,中了毒重倒是把我一起给带走了。
「还利用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
「我是怎么中的毒?」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那确实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只能转移话题。
「宫变之时你以身涉险想要谋利,意外中了箭,而箭尖上涂抹了剧毒。」
我一愣,狐疑地抬头看着他。
「那箭不会是你射的吧?」
「啊……槿儿可真聪明。」
他的失落一瞬间消失不见,还是慵懒肆意地笑了笑,伸手揉揉我的头。
「没事了,回来的这几年我已经提前布置好的一切,该杀的都杀完了,我们谁都不会死。」
余光看见不远处一个怔愣在原地的身影,我叹了口气,还是主动地勾上了他的脖子,轻声说:
「是啊,但有的人还得去死。
「游戏该继续了。」
20
不出所料,嫡妹在山林里找了一圈什么人都没有发现,匆忙跑出来,却刚好目睹了我和江淮序抱在一起的一幕。
回到席上后,我听见她的心声震惊而又愤恨。
「谢槿这个贱婊子,居然主动去勾引男主,真是太不要脸了。
「男主一定是看到她身上的玉佩把他认成我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这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刺客没有成功,但这样也好,等我戳穿她后她一定会颜面尽失,男主也会重新爱上我的。」
安慰了自己几遍后,她重新志得意满了起来。
「哼,到时候就让他追妻火葬场,一定要杀了谢槿我才答应他。」
这玉佩可是什么定情的东西,在谁手上就爱上谁?
我为自己倒上一盏茶,心中暗暗期待着。
她可真是既蠢又无可救药。
既然这样,她也差不多该醒醒了。
21
在江家提出请帖和上门议亲的这三天里,谢家上下都被惊动了。
父亲将我唤到议事厅问话,想知道我与那位江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小女之前在宫内无意救下过江公子一次,他便赠了我一枚。」
我边说着边的那个玉佩被解下来摊在手心。
「此次秋猎再次相见,便是定了情。」
「嗯……」父亲一边点头一边端详玉佩,眼神凝重。
「既然如此,这几日你便不要出府了,三日后议亲时再来吧。」
我乖巧地点头,回到了叶姨娘的院子里。
22
此时已是深秋,叶姨娘端了盏茶坐在院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我向她行了一礼。
「娘,我要嫁人了。」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将钥匙交于我手中。
「我知道几年前的事你都记得,如今八个年头也过去了,你刚刚及笄。
「这是府中一部分库房的钥匙,老爷瞧我不争不抢,便让我帮着夫人掌管。
「你拿去吧。」
我双手接过了钥匙,怔愣了片刻,轻声问:「娘,你要走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面前这个狭小却又宽阔的院子。
半晌后,我听见她喃喃道:「我都在这院子里困了二十年了,又能去哪儿呢?」
说着她咳嗽了几声,身上沾染了些病气。
我默然片刻,坐在了屋门前的那个木阶上。
小时候的冬天,娘亲就喜欢坐在我旁边,陪我看着飘雪落满木槿枝头。
现在是我一个人看。
看叶姨娘就在一片萧瑟中起舞,悲哀却又洒脱。
她不知疲倦地跳着,直到最后如同飞蛾扑火般栽倒在地上。
我跑去扶起她,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喂她喝下药后,我看着她苍白得不加掩饰的容颜。
我想我和她不一样。
这几年我借助一些可以攀附的东西在府中培养出了一些自己的人,暗中为我做事。
我疵瑕必报,八年以前的事也依旧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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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谢夫人上山礼佛时意外遭遇山匪,从台阶滚下去时摔断了腿。
她昏迷的这两日,掌事的大权几乎全落在了叶姨娘手里。
我据此将府里的人进行了一次大清理,将我培养的势ťü⁰力渗入了府中的各个位置。
嫡妹一心想着两日后江家要来议亲,没有察觉到府中的异常。
她虽对谢夫人的意外产生了疑心,却也没有证据说是我做的。
所以等谢夫人醒来时,身边都只剩下我的人了。
她摔落后瘫痪在床的消息传了出去,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消失。
父亲本着多年夫妻情分来看过她一次,却被照顾她的丫鬟告知夫人的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
爹只是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开,并没有看见谢夫人脸上的痛苦和求助。
而我则是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夫人脸上的咒骂和挣扎。
「害怕了?」
我在床边坐下,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白瓷瓶。
「一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的妻子,谁又会在意你的死活呢?」
「这个是你自己种下的孽啊。」
此刻的我神情温婉,在她眼里却形如鬼魅。
「谢……你,恶毒!」
「是啊,我就是恶毒呢。」
我边说边漫不经心地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手心端详了起来。
「此药为剧毒,人吞食下后便会如同被万蚁噬骨,锥心难忍,整整七日方可死亡。」
她脸上的神情不安而又慌乱。
「我……待你不薄!你……」
「嘘!」我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笑着接过了一旁丫鬟递过来的茶盏。
「放心,不会死得太快,毕竟你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是什么下场。」
她死死地瞪大了双眼,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啊……」
我将药丸喂她服下,起身看着一旁低着头的小丫鬟,冷冷地吩咐道
「去请个郎中,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吧。」
「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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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院门,我便迎面撞上了被拦在门口的谢婉。
她高傲地抬起头看着我,语气愤恨。
「是你害死我娘,我要去告诉爹爹!」
「是吗?」
我也懒得陪她演了,扯出一个轻蔑的笑。
「明日我便要和江家议亲了,你难道觉得你对谢府的价值会比我更大吗?」
「议亲?」她高高抬起了头,从头到尾打量了我一番。
「偷了别人的东西,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可能是没见我露出她所想的表情,谢婉又不满地皱眉狠狠瞪了我一眼。
「放心,明日我便会揭穿你的真面目,救了他的人是我,该嫁给他的也是我,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哦,那便看看吧。」
我挑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感觉她对自己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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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家来议亲时,只有江淮序和他姑姑平阳公主来了。
听闻他的父亲为护老皇帝早早逝世了,母亲潜心在佛庙中,唯一的长辈便是姑姑平阳公主。
而如今江淮序的美名传遍了京城,平阳自然也只是走个过场。
我坐在主厅的偏座上,听着对面嫡妹的心声吵嚷不已。
「马上就可以撕开她虚伪的假面了,我为这一刻等了好久。」
系统开口:「宿主,如果男主没有选择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她大声反驳,「男主喜欢她都是出于那枚玉佩,是不可能真正爱上她的。」
「等会儿他看见我穿的这件藕粉色衣裙,定然会想起我的。」
听着她所说的无稽之谈,我只是勾了勾唇,掩面抿了口茶水。
「临侯府世子到——」
「平阳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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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门口下人的通报声,坐在主位上的父亲连忙下来迎接,我和ṭṻ₅嫡妹也起身行礼。
「谢大人请坐,不必行礼。」
平阳公主面容亲和,眼里的威严却是与生俱来的气质。
江淮序也迈入了屋内,梳着高马尾,一身黑衣干净利落。
他直接便入了座,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我们。
嫡妹在心里窃喜:「看吧,我就说他只是因为那枚玉佩被谢槿纠缠上了,不可能会爱上她。」
吵死了。
我端坐在矮桌前,一举一动都是淑女风范。
平阳公主与父亲寒暄了几句,便开口道:「听闻谢二小姐几年前在宫中意外救下了淮序,今日也特意来表示感谢。
「只是那枚玉佩是江家祖传的名玉,谢小姐可否给我看看?
「是。」
我温婉地应了声,取下玉佩递给身边的丫鬟呈了上去。
平阳公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看向我的目光满意至极。
「谢小姐知书达理,端庄淑良,与淮序甚是般配。」
她的话还没说完,嫡妹忽然起身跪在了地上,掷地有声地控诉道
「父亲大人,我有话要说!」
还不忘胜券在握地瞟了我一眼。
「你……」
父亲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想既然是自己心爱的幼女,也只是挥手让她说。
她委屈地抬起了头,眼眶通红。
「那枚玉佩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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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但江淮序依旧是轻慢地勾着唇,还不忘揶揄地看了我一眼。
嫡妹继续说道:「三年前是我在宫内意外救下了公子,只是当时尚且年幼,公子没有印象罢了。」
「那枚玉佩我一直随身携带,只是两年前和姐姐一起游街时不见了,本以为是意外丢失了,却不想竟是被姐姐偷走了。」
「希望父亲可以还我一个公道!」
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严厉地转头盯着我。
「槿儿,可有此事?」
我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开口道:「未有此事。」
「她说谎!」谢婉有些激动地喊了出来,全然不顾一旁的平阳公主作何感想。
「江公子,当年我穿着粉色的衣裙,你一定是把姐姐错认成我了。」
她转头充满希冀地望向江淮序,渴求他能帮自己作证。
「住口!」父亲有些生气地拍了拍桌板,瞪着嫡妹喝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平阳公主也淡淡地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婉已经料到了我不会承认,回头剜了我一眼,依旧笔直地跪在地上。
「公子,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她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淮序。
「啊,我想想。」
一直没有出声的江淮旭抬起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折扇没什么轻重地敲击着桌面。
嫡妹焦急地在心中吐Ţŭ̀⁸槽道:「他还想什么啊,这个时候谢槿难道不应该被所有人厌弃了吗?
「真是麻烦,他怎么可能不相信我呢?」
这人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玩弄人心也是信手拈来。
我撑着脑袋,也想听听他嘴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江淮序忽然眯着眸子看向我,眼神玩味。
「谢二小姐何不解释一下?」
「我从未撒谎,为何要解释?」我像是一朵纯良而又无辜的小白花。
对峙间,谢婉再一次笃定地看向我。
「你说那人是你救了江公子,可否将事情原委仔细地讲述一番,看看是否为真。」
「江公子自会判断。」
「好啊!」迎上她的眼神,我无所谓地开始瞎编,就连细节都是随便想出来的。
「……便是如此了。」
江淮序声音温润:
「谢二小姐说得没错,看来是令妹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可不认为自己会认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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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嫡妹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江淮序。
「不是的!她说的都是假的啊,明明是我……」
「行了,住口!」父亲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重重地打断了谢婉的话。
「来人,把小姐关回屋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说罢还赔笑着看向平阳公主:「小女乱言,公主见笑了。」
谢婉不敢相信江淮序竟然会附和我的话,还依旧震惊地愣在原地,魂都没了大半。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我听见她的心里呼唤着系统。
「系统,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快点告诉我!」
那道机械音却没有再出现了。
下人将谢婉拖向外面时,她依旧不肯相信自己的失败,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一定是谢槿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我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失败!男主应该发现她虚伪的真面目,厌恶她然后爱上我啊!
「不会的,不会的……他还要追妻火葬场……」
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我冲谢婉挑衅一笑。
「攻略失败,你就永远回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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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婉的瞳孔骤缩,她扭头震惊地看着我。
「你……」
我掩面轻笑,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妹妹要好好休养身体,莫要再像今日一般说胡话了,倒让大家难堪。」
父亲向那两个奴婢使了个眼色,谢婉就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诸位见笑,都是误会,不值一提。」
平阳公主并不在意地点点头,开口说:「无碍,既是两情相悦,那今日就先将淮序和槿儿的婚期定下来吧。」
两人继续商讨,则是让我和江淮序去府中走一走,培养一下感情。
走到夕颜院前,他忽然将我拉了进去,看着那株枯死了的木槿。
「槿儿,上一世你带我来过这里。
「你给我讲了小时候你的……那些事情,虽然只是为了骗取我的怜惜,但我真的看到了你的痛。」
他目光温柔,灼灼地看着我。
「所以回来后我便在院子里也种上了木槿树,一片生机,还能看见它开出的花。」
我折下一枝枯枝扔在地上,抬脚便踩成了两段。
「好啊, 那哪天你带我去看看。」
「上一次见它开花, 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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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嫁那日,身披华丽的嫁衣,专门去看了一眼被软禁在院子里的嫡妹。
她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总说着什么一切都应该是她的,男主不应该这样对她。
我知道她的系统应该是已经消失了, 她也只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任我摆布。
看见我时, 谢婉歇斯底里地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说是我抢走了她的男主和她的人生。
「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啊!你才是那个自诩崇高的小偷。
「是穿越来的又如何呢?少臆想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吧!」
嘲讽完后, 我不理会身后的发疯咒骂,转身离开了这里。
谢夫人早在半月前就身亡了, 尸体被我吩咐扔在了乱葬岗。
虽说如今我已出嫁, 但谢府中大部分都是我的人, 内宅大权依旧在我手里。
见父亲不知如何处置嫡妹, 我便建议趁着此次老皇帝举办选秀,将她送入宫, 也算是为谢府发挥一点价值。
至于入宫后是死是活, 是否会连累谢府满门,也都与我无关。
我本想将叶姨娘安置在府外, 她却不肯,来年春天就病逝了。
我将她埋在了一处风景自由的坟地, 也祝天上的她不再会被世俗的枷锁所禁锢。
那块坟地旁, 种了株充满生机的木槿树。
春风十里,冬日的寒雪已然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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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第二年, 我听闻了谢婉死在宫里的消息。
那时我刚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时风光无限, 京城里的世家贵族也纷纷巴结。
应酬完后归府时,江淮序身上沾了些酒气,就要一直黏着我。
我让下人备了水打算让他去沐浴,他却央求我陪他一起。
「槿儿, 求你了……」他迷迷糊糊地贴在我身上,声音勾人又无辜。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他抱起来扔进了浴桶里。
穿着里衣一同入浴后,趴在一旁的江淮序忽然弯了弯眸子,朝我眨了眨眼。
看着这熟悉的欠揍眼神,我无奈地叹口气。
「又装。」
江淮序离得近了些,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干嘛?」我一惊, 想要抽开手却被他拽住了, 耳根泛起薄红。
「上一世我们就死在今天。」
他的情绪忽然一下就低落了下来。
「小槿儿, 那支毒箭其实不是我射的。」
「啊?」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扑哧。」
江淮序捏了捏我的脸,像是得逞了般坏笑出声。
「想什么呢?」
「其实我射的那支是没毒的箭, 也只是冲着你的肩膀来的,没想到你竟然没躲开,反而中了另一支毒箭。」
啊, 真是无趣。
我踮脚贴住他的唇,看着他的脸腾得一下变红了,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么便祝我们一同活下来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