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

妹妹死了。
她的屍體是在家裡的電飯鍋裡發現的。
一個十五歲的女孩，被人詭異地塞進小小的電飯鍋裡……
當我看到妹妹的日記本時，卻發現了一串細小的紅色字體：
【爸爸在媽媽的肚子裡。】
1
妹妹離家後的第四天。
廚房裡突然多了很多蒼蠅，每每走進廚房中，總能聞到一股腐爛發臭的味道。
我懷著狐疑打開了那個被閑置很多年的電飯煲。
「啊！！」
下一秒，我驚呼出聲，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
我在電飯煲裡看到了妹妹的屍體。
一個只有幾升的電飯煲裡，卻滿滿當當地塞滿了一個十五歲女孩的屍體。
眼前的一幕將我嚇了個半死。
我恐懼地癱軟在地上。
我的母親捂住嘴，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半個時辰後，警察來了。
妹妹失蹤了四天。
一開始，我和母親以為她只是去找父親了。
父親早在三年前就離開了家，除了留下一封信外，整整三年沒有傳回來一點兒消息。
妹妹從小就和父親感情很好。
之前也曾好幾次離開家出去尋找父親，但沒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
我們以為這次也一樣。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被人殘忍地殺害，而且將屍體塞在了我家廚房的電飯煲裡……
警察安慰了一通我們後，就帶著妹妹的屍體離開了。
我安慰了一會兒傷心欲絕的母親後，便獨自來到了妹妹的書房。
突然，我在她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紅色日記本。
奇怪……我記得妹妹從來沒有記日記的習慣……
懷著狐疑，我翻開了日記本。
只有薄薄幾頁，上面記載的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但翻到最後一頁時，我的瞳孔驟然一縮。
在最後一頁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跑……】
我打開日記本的夾層，在夾層裡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用紅色字體寫著一行小字：
【爸爸在媽媽的肚子裡。】
我的手指顫抖著。
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妹妹究竟想提醒我甚麼？
我感到一陣寒意，仿佛墜入了一灘冷水之中。
我還記得妹妹失蹤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急匆匆地跑進了我的房間。
「姐姐。」
她緊緊握著我的手，一雙小手上全是黏黏膩膩的冷汗。
「我見到爸爸了……」
她的手很濕，很涼，上面全是一層細細的冷汗，但她的眼睛卻閃著光，低聲對我說道。
當時，我以為妹妹在開玩笑。
但她的表情很嚴肅，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恐懼，低聲對我說道：
「不能被她發現……我可能要死了，家裡全是蛇，一條又一條的白蛇……」
「姐姐，你一定要活下去啊……我們只有你了……」
當時我很懵，我不知道妹妹究竟在ťû₀說甚麼。
於是我坐了起來，問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被班裡的同學欺負了。
但她搖搖頭，低聲沖我說道：「我發現了她的祕密……」
「她……」
突然，妹妹猛地扭過頭，驚恐地朝門外看去。
「她快來了，我得快點走！」
我順著妹妹的目光看去，門外一片漆黑，沒有甚麼人。
但是此時此刻，當我看到日記本上那一行細細小小的字：【爸爸在媽媽的肚子裡。】
又想到妹妹失蹤前一天晚上的詭異場景，我還是控制不住地緩緩朝門外看去。
我看到一張蒼白的臉，瞪著一雙滿是血絲的恐怖的眼睛，正躲在門後偷偷地張望著我……
2
我被嚇得一個激靈。
是母親。
她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面容蒼白，眼窩深陷，裡面滿是血絲，看起來像是剛剛哭過一場。
【爸爸在媽媽的肚子裡。】
我下意識地將小紙條捏成一團，攥在手心。
「婷婷，家裡的親戚來了，出來和我一起送送大家吧……」
我不知道妹妹的紙條究竟是甚麼意思，但我總覺得母親有點怪異。
「好的。」我顫抖著將紙條攥在手裡，就打算隨媽媽出去。
突然，我看到媽媽的眼睛死死盯著桌子上的日記本。
她的臉上出現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詭異的表情。
「哦？婷婷，你剛才在看妹妹的日記嗎？」
媽媽的聲音很冰冷，嘴角上掛著一抹幅度很大很怪異的笑容。
我註意到，她塗著很鮮豔的紅色口紅，這口紅的顏色很奇怪，就好像……血一般。
我的額頭微微滲出冷汗。
「對，剛才看到妹妹竟然有記日記的習慣……」
媽媽點點頭，伸出手拿起妹妹的日記本，翻了幾頁。
她的手指上抹著紅色的指甲油，顏色和口紅的顏色一樣……
我記得媽媽以前並不喜歡大紅大紫的顏色，她說這種顏色太紮眼了。
母親只是翻了幾頁以後，就放下了日記本。
她的眼睛通紅，摸了摸我的頭髮後低聲道：
「媽媽現在只有婷婷一個了，婷婷一定要乖哦……」
明明應該是很溫柔的話，但是從母親嘴裡說出來總顯得那麼冰冷。
她撫摸我腦袋的手也是生澀且冰冷，就像蝮蛇的鱗片……
我渾身僵硬，任由母親牽著走出了妹妹的房間。
親戚們都很熱心，你一嘴我一嘴地安慰著我和母親。
我註意到，母親確實十分悲傷。
她的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慢慢的，我差點放下了心中的疑慮。
或許妹妹就是隨口亂說的呢？
沒有甚麼證據的話，我怎麼可以懷疑自己的母親？
這時，隔壁王嫂突然湊近我問了一句：「不對呀，婷婷，你們家的合家福怎麼這麼奇怪？」
我一愣，看向掛在客廳上的合家福。
照片上，爸爸抱著妹妹站在一處花園裡幸福地笑著，而我和媽媽則站在另一邊，臉上也都是幸福的笑意。
分明是很幸福的一張合家福，但此刻我也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兒。    
在照片裡，後面一片亂蓬蓬的花草中，分明藏著一個人！    
那是個長頭髮的女人，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藏在花園裡，不註意看根本看不到。
女人的眼睛死死盯著爸爸，嘴角還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我註意到，那女人塗著鮮豔的紅色指甲。   
而她的臉，和媽媽一糢一樣！！    
巨大的恐懼在我心頭縈繞。   
這張合家福就是三年前拍的……拍完合家福後幾個月，爸爸就離開了。    
如果說，照片裡躲在後面的女人長著和媽媽一糢一樣的臉。   
那麼，現在和我待在一起的，究竟是真正的媽媽還是那個詭異的女人？    
我愣在原地。    
如同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冰川之中，恐懼，壓抑……讓我一時之間有種呼吸不了的錯覺。    
突然，我感覺後背一陣冷意。    
我轉過頭去，是母親。    
她站在暗處，緊緊盯著我。    
那眼神，和照片裡躲在花園後面的女人一糢一樣……    
這個女人，不是我媽媽！    
「怎麼了瑤瑤？」   
她突然走到我面前，細細盯著我的臉，鮮豔的紅色口紅像血一樣恐怖。    
「沒，沒事。」我嚇得一個激靈，匆忙掩飾了過去。
3
親戚們走後，我找了個借口，飛快地跑進我的房間裡，鎖上了門。
我的心髒「砰砰」直跳。
好像有一朵烏黑的雲壓在我的腦袋上，讓我很難呼吸。
想起之前看到的合ẗû²家福，我顫抖著從抽屜掏出相冊。    
那裡面裝著我們一家拍過的幾乎所有照片。    
我瘋了一般的翻著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第一張，是妹妹剛出生時，我，爸爸，媽媽聚在妹妹身邊，臉上都是幸福洋溢的笑容。    
但我卻明顯覺得這張照片不對勁兒——    
站在旁邊的護士，帶著一張巨大的口罩，披散著頭髮，正沖著我們詭異地笑著。    
這護士……就是合家福裡那躲在後面的女人！    
我仔細看著這張照片，照片的底部有一個奇怪的白色印記……
那印記很奇怪，看著像一條蜿蜒曲折的白蛇，吐著猩紅的舌頭。
印記下方有一行細細小小的紅色的字，不仔細去看根本註意不到。
看完那行字以後，我的身子猛地一顫：
【許瑤瑤，生於 00 年 7 月 4 日，死於 15 年 6 月 24 日。】
許瑤瑤，就是我妹妹的名字……而她失蹤的日子，就是六月二十四日。
我感覺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我死死抓住，任我如何努力都掙脫不得……
第二張照片，是我們一家去外婆家時聚餐的照片。    
不出意外得，在遠處，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詭異女人正死死地盯著我們…… 
下面依舊有那個詭異的白蛇標記，不同的是，下面的小字是：
【許傑，生於 75 年 3 月 5 日，死於 12 年 3 月 6 日。】
爸爸的名字……叫許傑……   
我瘋了一般地將照片向後翻去。    
直到翻到一張照片：
照片裡，我陪媽媽去醫院看病。    
我清晰地記著，那天媽媽說她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帶著我去了醫院。    
在醫院裡，媽媽消失了一段時間。    
我以為是媽媽去上廁所了，所以並沒有在意。   
但是看到照片的這一刻，我渾身發抖。    
因為在照片裡，那詭異的女人就站在我們身後四五米遠處，    
那女人的眼神像黏黏膩膩的毒蛇一樣盯著媽媽，手裡還拿著一把沾血的匕首。   
我猛地一顫，連忙看向照片底部：
【張晴，生於 75 年 7 月 4 日，死……】
後面的字有些糢糊不清，我看不清究竟寫了甚麼。
或許從那次起，我的媽媽就已經被殺害了……    
那現在，這個和我在一間房間裡的媽媽……是誰？    
我的後背被冷汗浸濕，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一張一張地翻著照片。
最終，我在相冊的最後找到了一張照片。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如墜冰窟。
那是我剛剛出生的照片……
下面依舊是類似於白蛇的印記，還有一行細細小小的血字：
【許婷婷，生於 99 年 10 月 7 日，死於 15 年 6 月 29 日。】
死於 15 年 6 月 29 日……
那就是明天……
那個詭異的女人殺了我全家，現在終於決定將屠刀揮向我了……
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頭皮發麻。
不行……
我得活下去！

正如妹妹死的前一天晚上對我說的一樣：
我們只有你了……
我得活下去，替爸爸和妹妹報仇……
「咚咚！」   
突然，我房間的門嚮了起來。    
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奇怪，不像我記憶中那麼溫柔。    
「婷婷……開門……」    
我嚇得渾身一顫，慌忙將相冊藏進了抽屜裡。    
母親敲了好一會兒門，發現我沒甚麼反應以後，似乎就離開了。    
我松了一口氣，心裡的大石頭落在地上。    
我躡手躡腳地溜到門前，透過貓眼朝外望去，想要看看母親是不是離開了。    
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占滿了貓眼。    
那是母親！    
她的眼神很恐怖，像一只蝮蛇一般透過貓眼死死盯著我。   
4
我嚇得「啊」了一聲，慌亂間連連朝後退了好幾步。    
「原來婷婷沒睡著啊……給媽媽開門……」    
母親冰冷的聲音傳來，語調拖的很長，顯得十分詭異。    
我渾身都是黏黏膩膩的冷汗，最終還是打開了房門。    
我害怕，害怕惹怒了這個詭異的母親……我還得活下去……    
母親披著一頭散亂的頭髮走了進來，塗著鮮紅的指甲油，手裡端著碗黑乎乎的肉。    
我註意到，母親的脖子上貼著個創可貼。
就好像是為了故意遮掩甚麼痕跡一般……
我想起之前在照片上看到的詭異白蛇印記。
或許，母親就是為了遮掩這個印記吧？
不知哪裡來的膽子，我開口問道：「媽，你脖子怎麼了？」
母親似乎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創可貼，低聲嘶啞道：
「做飯的時候不小心撞傷了，沒啥事……」
我看得出，她分明是在刻意掩飾！
「媽媽剛做了一碗紅燒肉，瑤瑤要嘗嘗嗎？」    
母親突然咧開嘴沖我笑著問道。    
但奇怪的是，我總覺得這笑容很假，就像小時候買的洋娃娃臉上的笑容……    
「發甚麼獃呢？快吃！」母親將那碗肉塞到我面前。   
一股難以形容的腐臭味直沖鼻腔。    
這種味道，和剛才妹妹屍體上發出的味道很像。    
我手心早已濡濕，記起妹妹在日記裡向我傳達的資訊：    
【爸爸在媽媽的肚子中。】    
這一瞬間，我差點忍不住驚叫出聲。    
那……這碗紅燒肉，是用妹妹的屍體做的？    
我註意到，肉塊裡有一片殘缺的指甲蓋……   
上面甚至還塗著彩色的指甲油。    
我記得妹妹從小就愛美，經常在指甲上塗上五彩斑斕的指甲油……
5
我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    
妹妹……被殺了……她的肉，就在我眼前……    
「快吃呀！」   
母親將那碗紅燒肉朝我推來。    
我註意到，她的眼睛變得越來越紅，像一只嗜血的野獸。    
突然，外面的大廳傳來一聲「轟」的沉悶作嚮。    
母親的臉色變了，將紅燒肉扔在我的桌子上，嘶啞著聲音道：    
「記得吃哦，媽媽先出去了……」    
她走出了我的房間，還關上了房門。    
我偷偷趴在貓眼上朝外看去。    
冥冥之中，我總覺得房間外一定發生了甚麼事兒。    
透過貓眼，我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一個女人的身體正趴在客廳的地板上，像只蟲子一樣ƭū́¹緩慢地朝門外蠕動著。    
她沒有胳膊、雙腿，只有光溜溜的身子。    
就連身上，也似乎被匕首挖了好幾個洞……    
而母親，竟然變成了一條巨大的白色大蟒蛇，長著母親的臉，卻是白色的蛇身。
她這詭異的樣子令我渾身滿是冷汗。
母親正拿著匕首，一下Ŧû₎又一下地插入那女人的身體裡。    
母親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平靜得就像一個機械一般。    
女人的嘴巴被堵住，只能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突然，那失去了四肢的女人抬起頭，朝我房間的方向看來。   
我知道，她看到了我。    
她的眼睛圓睜著，似乎想要對我說些甚麼。    
但嘴巴卻被牢牢堵住，根本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母親突然抬起了頭，朝我的房間看來。    
她的臉上滿是血跡，淩亂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蓋住半張臉，白色的蟒蛇身軀看起來是那般恐怖。 
母親伸出手指，在女人的心口處抹了幾下，將女人的鮮血抹在嘴唇上，還一臉享受地舔了好幾下。    
我嚇得渾身一顫，連忙縮回房間裡。    
怪不得我會覺得母親的口紅顏色十分詭異。    
原來，那並不是口紅，而是血……人血……
母親不是人，而是一頭蛇妖。
就是這頭蛇妖殺死了我的家人。
恐懼，憤恨，縈繞在我的心頭，讓我難以抑制地身體發顫。
6
我聽到外面的聲音慢慢消失。    
那指甲摳地板發出的「嘎吱嘎吱」聲也越來越小。    
我躲在房間裡瑟瑟發抖。    
母親，應該已經將那個女人拖走了吧……   
我心裡松了一口氣。    
現在的我，根本不敢面對那個恐怖的母親。   
但下一刻，一股惡寒的感覺爬上我的後背。   
仿佛有一道十分惡毒的目光，正在背後註視著我。    
我猛地扭過頭去。    
我看見母親的臉死死貼在房間後面的玻璃上，表情被擠壓到幾乎變形，面目猙獰地看著我。    
「啊！！」    
我被嚇得大叫起來。    
「媽，你幹甚麼！」    
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這個女人，已經殺了爸爸妹妹，或許還殺了我原本的母親……   
現在，她要將屠刀伸向我了嗎？ țú⁽   
母親的唇角微微上揚。    
「我剛剛想進來看看你，怕你一個人害怕……畢竟妹妹剛離開我，媽媽可不希望你也離開媽媽……」    
她的笑容很奇怪，緩緩舉起手裡的水果刀。    
我註意到，這把刀，和媽媽剛才捅那女人時拿的刀子一糢一樣。    
「既然你還沒睡的話，媽媽進來幫你切點水果吃吧……」    
看著窗外母親蒼白的臉，我的心跳得厲害，連忙道：   
「媽，不用了，我這就休息……你也早點休息……」    
母親點了點頭，用她那雙眼白居多的眼睛定定盯了我好一會兒，離開了。    
我長出一口氣，手心上早已全是冷汗。    
這個時候，我的行動電話突然嚮了起來。    
我收到了一則簡訊。   
當我看到發件人時，我的瞳孔猛地一顫。    
發給我這條簡訊的人，是母親！    
【婷婷，媽媽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你要記住：    
媽媽永遠愛你，愛爸爸和妹妹！    
媽媽不會傷害你們！    
會傷害你們的，不是媽媽！  
如果你真的忘了媽媽長甚麼樣子的話，可以去外婆家看看……】    
甚麼意思？    
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媽媽不會傷害我們，傷害我們的不可能是媽媽？    
「如果你實在忘了媽媽長甚麼樣子的話，可以去外婆家看看……」    
我確信，發給我簡訊的，才是真正的媽媽！    
媽媽好像想在簡訊裡提醒我甚麼。   
我暗暗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深夜，家裡一片寂靜。   
我躺在牀上，卻總覺得後背隱隱發涼。    
這種感覺，就好像溺在冰窟之中，令我十分難受。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癢。    
就好像，有甚麼人正貼著我的臉緩慢呼氣。
沒有多想，我驚恐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幕差點將我嚇個半死。    
媽媽披散著一頭淩亂的頭髮，露出猶如死人一般蒼白的臉，嘴角的口紅畫得很濃，發出淡淡的血腥味。    
她正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看到我睜開眼睛，媽媽笑了起來。    
露出一對十幾厘米長的獠牙。    
那，不是人的牙齒！    
「嘻嘻……既然你醒了……那就去陪他們吧……」   
媽媽說著，突然面色一變，變做了一頭冰冷恐怖的巨大白蛇，吐著口水，張著巨大的獠牙朝我撕咬來。    
「啊啊啊！」    
恐懼令我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大喊出聲。    
下一秒，我猛地睜開眼。    
房間裡還是一片寂靜，月光透過窗欞冷冷地灑進房間。    
我長出了一口氣。    
還好……   
還好只是一場夢啊……   
我松了口氣，正準備下牀喝點水緩解恐懼時，我愣住了。    
在我的枕頭邊，有幾根又粗又長的頭髮……    
我的頭髮很細很軟，再加之前幾天我剛剪了短發。    
這頭髮肯定不是我的，更像是母親的！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恐怖的畫面：    
剛才，我的母親就站在我的牀邊，垂著腦袋，漆黑的頭髮如海草般垂下來。    
她嘴角ŧŭ₉那鮮豔如血的紅色口紅微微彎著，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我被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    
恍惚間，我聽到寂靜一片的夜裡突然發出一陣突兀的「咔嚓」聲。    
而這聲音，就來自我的牀下！
7
我慢慢低頭，看向牀下。    
黑夜中，我看到一個沒有四肢的女人，渾身鮮血，滿頭長而淩亂的頭髮散在地上，正瞪著溜圓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她的一只眼睛被挖了去，臉上黏黏糊糊的血肉，看起來十分恐怖。   
很明顯，這女人是從窗外爬進來的。    
窗子大開著，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地板上有一道又一道淋灕的血液，看那軌跡，就是從窗子到我的牀畔。    
我被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但轉念一想，這個女人可能就是白天被母親拖走的女人……我強行忍住了恐懼。   
女人趴在我的牀沿，不斷用手指摳著我的木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她徒勞地揮舞著雙手，大張著嘴巴，似乎想對我說些甚麼。    
但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仔細一看，那女人的舌頭早就被割了去……    
但我看懂了她的口型：「跑！」    
這個女人讓我跑……    
我這才註意到她的手指，在不斷地摳著我的牀板。    
我朝牀板看去，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刻著幾個字：    
「婷婷，跑……去，外婆家……」    
媽媽發給我的簡訊裡也讓我去外婆家……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到門外嚮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是母親！    
她輕輕敲了敲門，而後問道：    
「婷婷……怎麼了？我聽到你房間裡有聲音……」   
母親的聲音很奇怪，就好像機器發出的聲音一般，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我轉頭看向牀下那失去了四肢的女人，她沖我猛烈地搖了搖頭後，慢慢蠕動著身軀爬進了我的牀下。    
「沒事，媽媽，我剛才起來喝了口水。」    
鬼使神差得，我這樣說道。    
但門外的敲門聲並沒有停止。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母親在猛烈地拍著門。   
她一邊大力拍著，一邊嘶啞著聲音說：    
「婷婷，把門打開……」    
「媽媽進來看看你……」   
冷風「呼呼」地吹在我的後背上，令我止不住地顫抖著。    
我縮在牀上，巨大的恐懼完全將我淹沒。    
我的身體因為恐懼而麻木，一時之間說不出一句話，更是一動也不敢動。    
「嘭！」    
母親一腳踹開了門。   
這一刻，我確定了：這個絕對不是我媽媽……   
媽媽的體質一直不怎麼好，據她說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  
但小時候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媽媽卻從來都沒有說過。    
別說踹開房門了，我的媽媽就連提袋垃圾也會喘上好長時間。
母親的臉很白，就像剛從墓地裡爬出的死屍一般，與那鮮豔的紅色口紅對比，顯得非常陰森恐怖。
她手裡提著一把沾血的匕首，嘴角咧開一道詭異的笑：
「嘿嘿……媽媽很傷心呀……」
「妹妹騙了媽媽……現在婷婷也騙媽媽……」
「那你們，都去死吧——」
媽媽舔著鮮豔的嘴唇，一步又一步朝我走來。
我嚇得渾身止不住地發抖，癱軟在地上，根本提不起一點力氣。
母親似乎很欣賞我恐懼的表情，一邊舔著嘴唇一邊道：
「爸爸的味道不怎麼樣……又老又澀……」
「妹妹的肉有點嫩了，沒勁道……」
「婷婷這麼漂亮，一定很好吃吧！」
8
母親穿著黑色的連衣裙，嘴唇上鮮豔的口紅如血一般鮮紅，白著一張臉緩緩朝我走來。
我註意到：
她手裡的匕首上還有幾道紅紅的鮮血。
眼前這個女人不是我媽媽！
她已經殺了爸爸和妹妹，現在，要將屠刀揮向我！
我軟在地上，根本提不起一點力氣。
我想起妹妹日記本最後一頁那密密麻麻的小字「跑！」
但因為恐懼，我的雙腿根本提不起一點力氣。
別說跑，就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母親漆黑的長發掉在我的臉上，她那張蒼白的臉就在我眼前。
「不要怕婷婷……」
「我會慢慢享用你的……臉上的肉可以紅燒，身子可以清蒸……」
母親低沉嘶啞的聲音就像惡魔的低語，讓我渾身泛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去吧，去陪你的家人吧……」
終於，母親舉起了刀。
在月光的照燿下，我看清了。
這個女人不是我媽媽！
她雖然長著一張和媽媽一糢一樣的臉。
但她的脖子上有塊白色的印記，像一條蜿蜒曲折的白蛇……
而媽媽的脖子一直是光滑細膩的，沒有一點疤痕。
我後悔我發現的太晚了。
現在，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我閉上眼睛，不敢再抬頭看那恐怖的女人。
一秒……
兩秒……
十秒過去，我並沒有感覺到匕首割破喉嚨的疼痛感。
怎麼回事？難道那女人改變主意不打算殺我了？
我猛地睜開眼睛。
月光灑進窗欞，將房間照得透亮。
我看到，那失去了四肢，只有身體的女人從牀下爬了出來，用她的身體死死擋住母親的匕首。
即使母親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紮在她的身上，整個地板都是鮮血……
我看到那女人轉了過來，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那眼神……和我記憶中的媽媽一糢一樣。
這個，才是我的媽媽！
媽媽的臉上沒有皮膚，一只眼睛也被挖去，空空洞洞的眼窩，看起來有些可怕。
但是我卻感到一股溫暖的感覺。
這種感覺，才是媽媽的感覺……
媽媽死死地用身體擋住那女人，張開嘴巴對我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看懂了。
她在說：
媽媽愛你……
快跑，去外婆家！
去外婆家！
深不可測的悲傷，痛徹心扉的感覺讓我站了起來。
爸爸和妹妹已經被那個女人害死了。
而媽媽此刻就擋在我面前，為我爭取逃生的機會……
我不能放棄，我必須站起來！
我必須幫他們報仇！
回頭再看了媽媽一眼後，我從窗子上翻了出去，朝外婆家跑去。
我聽見房間裡傳出那女人悽厲的吼叫聲。
和刀子捅在媽媽身上發出的「噗噗」聲……
淚水奪眶而出。
我滿臉淚水，撒開步子，用最快的速度朝外婆家跑去……
9
深夜的街上沒有一個人，又黑又冷。
我穿著單薄的睡衣，臉上滿是淚水，跑到了外婆家門口，重重地敲打著門。
當外婆看到只穿著睡衣的我時，又驚訝又心疼，連忙讓我進來，給我倒了一杯熱牛奶。
我抹了抹淚水。
「爸爸死了，妹妹死了……媽媽，應該也死了……」
我將家裡發生的詭異事情講給了外婆聽。
媽媽發給我簡訊裡說過：
【如果你真的忘了媽媽長甚麼樣子的話，可以去外婆家看看……】
她拖著那怪異女人時，也讓我跑來外婆家。
外婆一定知道甚麼。
外婆聽完Ťũ⁾我的講述以後，顫抖著跪在地上，眼裡滿是恐懼，連連磕了幾個嚮頭：
「至高至上的蛇神啊，是我做了錯事，惹惱了您……」
「您懲罰我吧……放過這些孩子好不好……」
看著外婆這一副樣子，我十分不解。
但我確定了，外婆一定知道其中的隱祕。
比如，那個詭異的女人究竟是誰！
外婆跪在地上念念有詞了好一會兒，終於用顫抖的手從兜裡掏出一張發黃的舊照片，遞給我。
我看著照片。
上面是兩個一糢一樣的小女孩兒，穿著一樣的衣服，紮著一樣的小辮子，對著鏡頭天真地笑著。
「那個女人，和你媽媽一樣，是我的女兒。」
外婆一邊在櫃子裡翻找著甚麼，一邊顫著聲音對我講述著三十年前那段古老的故事。
她的聲音就像古老的祭祀，在對我念著來自亙古的咒語。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我後背隱隱有些發寒。
「你的媽媽和那個女人是雙胞胎……她們三歲時，我踩死了一條白蛇，她們姐妹就突然齊齊發起了高燒，差點就夭折了……」
「我找了很多醫生，也試過很多土辦法，都沒法救回她們。」
「她們躺在牀上，呼吸微弱，馬上就要死了的時候，一個怪人找了上來……」
「那是個全身蒙在黑袍裡的怪異女人，她說她能救你媽媽……但是代價就是，她要帶走你媽媽的孿生姐妹，也就是那個女人……」
外婆的臉色灰白，悽慘地道：
「我那時想著，至少這樣能保住一個孩子，於是便答應了她……」
「三十年後，她終於回來了，她是回來報複的……」
外婆的眼睛睜得溜圓，裡面滿是恐懼的神色，她拉著我的手十分冰涼，低聲呢喃道：
「我該死……但是你不應該死啊……你沒做錯甚麼啊婷婷……」
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對於外婆當年的決定，我沒法多說甚麼。
但是那個女人吃了我的爸爸妹妹, 現在又害死了我的媽媽……
我對她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最終, 外婆將我推進了裡面的小房間裡, 囑咐我一會兒不管聽到甚麼聲音都不要出去。
她顫抖著身子，臉上滿是心灰意冷的表情：
「婷婷, 你不能死……外婆就算是死, 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註意到, 外婆的身子好像在慢慢變得虛幻起來，一條白色的尾巴在她的身後若隱若現。
我縮在小房間裡。
周圍一片黑暗。
四周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好像有老鼠在裡面穿梭爬動。
但我根本顧不上這些, 因為我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不，這不是媽媽！
而是那個詭異的女人，殺害我全家的兇手, 媽媽的雙胞胎姐妹。
我偷偷摸出行動電話撥打了麼麼零。
10
我將耳朵貼在牆上。
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媽, 婷婷是不是在你這兒？」
她的聲音很奇怪, 就像在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說話，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色彩。
我感到後背有些發冷。
就算警察要趕到也得至少二十分鐘。
但轉念一想, 有外婆在，她應該不會對我做甚麼吧……
外婆的聲音傳來：
「婷婷是我的孫女，你別想碰她……她……」
後面的聲音有些糢糊。
我根本聽不清。
「媽, 我懷疑婷婷那姑娘發現了我們的祕密。」這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我渾身一冷。
我們的祕密？
難道說外婆和這個女人之間還有甚麼祕密嗎？
「不會吧……她怎麼可能知道？」外婆的聲音有些驚訝。
「哼，她妹妹不就發現了嗎！」那個女人的聲音很冷很硬。
我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
妹妹就是發現了他們的祕密以後才被殺的嗎？
那……這祕密究竟是甚麼？
外婆又在其中扮演著甚麼樣的角色？
「說不定, 她現在就在隔壁偷聽我們的談話……嘿嘿嘿……」
女人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
我緊緊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句話。
外婆的聲音也尖利起來：
「可是她現在根本不知道我們在哪裡說話啊……」
窗外的烏雲散去了。
房間裡變得明亮起來。
我朝小房子深處看去, 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聲音根本不是從門外傳來的。
而是從小房間裡的一處狹小角落裡傳出。
那裡, 擺著一個兩米左右的巨大黑色彫塑。
彫塑長著人的身體，卻有著兩顆蛇的腦袋，正睜著四只發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外婆和那個女人的聲音, 就是從彫塑裡傳出來的！
我驚恐地看著那彫塑。
只見彫塑緩緩裂開。
外婆和那個女人從彫塑裡鑽了出來。
不……
鑽出來的只有那個女人，她的手裡提著外婆的腦袋。
而外婆的腦袋竟然睜著眼睛, 張著嘴，繼續說著話：
「婷婷啊，你錯了。」
「你不該來找我的……早在三十年前做了那個決定後, 我便不再是我了……」
「不光你的媽媽被替換了……」
「三十年前, 我也被替換了……說起來, 你爺爺的腦漿真好吃啊……」
我怔在原地, 看著一條漆黑的長蛇從外婆的腦袋裡面爬出來, 對我咧開嘴巴大笑。
原來，一直以來，我的媽媽和外婆都是怪物……
他們早被怪物替換了身份。
一只胳膊粗細的白蛇從彫塑後面鑽了出來, 對我張開血淋淋的大嘴……
11
【白警官的日記】
我們警察趕到時，現場只有一個小女孩婷婷。
她渾身是血地坐在一攤烏黑的蛇卵中。
而她的外婆死狀慘烈。
這恐怖的場景讓一些女警驚呼出聲。
我們在婷婷的家裡發現了她爸爸媽媽和妹妹的屍體。
奇怪的是，當法醫刨開屍體後, 卻發現裡面都是黑乎乎的密密麻麻的蛇卵。
我看婷婷無家可歸，於是便動了惻隱之心，再加上我並沒有娶妻生子, 家裡只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母親。
我想著婷婷可以陪陪我的老母親, 於是便選擇了收養這個小姑娘。
但從那以後，每天我回家時，都能在家裡ṱūⁿ看到一顆又一顆指頭蛋大小的蛇卵。
直到——我的母親突然失蹤了……
我在家裡的下水道裡發現了她的屍體。
很難想象, 竟然會有人殘忍地將一個活人塞進狹窄的下水道裡。
我回過頭——
婷婷正在對我笑。
她的嘴上塗著甚麼紅紅的東西，看著十分滲人。
而她的身後，似乎有一條白色的尾巴在緩緩搖動著……
蛇……
是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