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女搭救计划

穿到古代的第十八年，我给儿子筹备婚事。
听见他和裴屹说：
「爹，您什么时候迎岚姨进府？我受够了母亲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再等等吧！我在将士面前起过誓，此生绝不纳妾。」
「她老用现代人的思想禁锢您，岚姨受了多少委屈，柳柳妹妹拉着我哭了好多回呢！」
「反正她又回不去了，不能一辈子被她拿捏。」
裴屹沉吟片刻：
「大婚那日，你借着酒意把事情捅穿。她最是疼你，定不会让你在婚宴上失了面子。」
我在窗前坐了一下午，提笔写信给未来儿媳：
【上回你说，攻略完成可以带走一个人，还算数吗？】
【当然！】
1
「姐妹，你终于想通了？」
林柚宁抓着信笺，急急约我在桂月楼见面。
她是攻略者，我是穿越女。
凭借「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的暗号，我们在异世相认。
穿到古代的第十八年，我依旧没找到回家的办法。
林柚宁不一样。
完成攻略任务，就可以回家。
「清叙姐，说句不怕得罪的话，你儿子混账透了。」
「三岁那年，他知道父亲有了外室，还有个两岁多的妹妹。」
「可他不声不响，跟着裴将军瞒了你十几年。」
「你耗尽心血研究的精盐蔗糖、香皂香膏，替裴家赚得盆满钵满，他嫌你周身铜臭味。」
「一转身，把一大片肥沃田地，还有京城最豪华的宅子，偷偷转到好妹妹名下。」
「要不是我的攻略对象是他，多看一眼都嫌脏。」
「裴旭的将军爹更不要提了，生孩子前，他四处征战，缺兵少粮。」
「你利用学过的商业知识，赚来军饷粮草，支持他拿下大大小小的战役，这才有了名震天下的镇国大将军。」
「结果外室的女儿，只比你儿子小半岁。」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2
我叫沈清叙。
穿过来的时候，从死人堆里救出裴屹。
他对我一见钟情。
堂堂虎门小将军，顶着报恩名义，今日白马山上摘桃花，明日珍宝阁里选金钗。
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送到我跟前。
他不嫌我是小官之女，执意娶我为妻。
我半骗半认真道：
「我们老家，一个男人只许娶一个女人。」
裴屹亲口许下承诺，此生绝不负我。
十几年来，他做到了偌大的将军府，没有一个妾室。
旁人说我善妒，裴屹提剑上门，实力护妻。
日子久了，我明白自己回不去，索性安心留下。
这个时代的商业很落后。
稍微弄出点新奇玩意，无数人趋之若鹜。
钱财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好东西。
我用挣来的钱买铺子、给更多人提供就业岗位，给边疆士兵送去棉衣棉被，还开了女子学堂。
用绵薄力量，改善民生。
裴屹从不阻止我抛头露面。
那年冬天，北戎来犯。
恰逢大庆朝遇到天灾，军饷都发不出。
我心急如焚，想办法弄来一车车军粮，给前线送去。
裴屹趁机鼓舞军心，一鼓作气击退敌军。
见到我挺着大肚子，不放心跟到边疆，他感动到落泪。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在将士面前起誓，此生爱我如命，绝不纳妾。
我信了。
错得离谱。
3
半个月前。
我在裴屹书房的暗格，发现一沓画像。
画像中，一男一女执手而立，神态亲昵。
只是身后背景，各不相同。
有大漠孤烟、江南烟雨；有巍巍泰山、六月西湖。
我震惊。
裴屹见我不时弄出奇思妙想的东西，猜到我来处不凡。
真诚是必杀技。
我跟他透露了一些，自己来自现代的事情。
那地方有高耸入云的大楼、一日千里的高铁。
还有一种叫相机的东西，能把人和景定格在某个瞬间。
裴屹很有画画天赋。
经过我的指导，画出十分写实的「照片」。
十几年来，他外出东征西讨，我忙着养家做生意，难免分离。
裴屹把去过的地方，一一画在纸上，给我寄回：
【吾妻，待卸下肩头重担，必带你周游列国。】
看着他与另一个女子的画像，横跨了十几个春秋。
甚至有一儿一女的身影。
那小儿的眉宇，根本就是幼年的裴旭。
张张有裴屹的私印，还把他的名字，和宋微岚写在一起。
我仿若坠入寒冰。
四肢百骸是钻心的冷，冻得每一个细胞都不能动弹。
明明是夏日，我冷得伸手环住了自己的胳膊。
恨不得狠狠咬住裴屹，问他为何瞒我、骗我。
他带儿子出门，口口声声见世面，将我当傻子看待。
或许老天看我做了不少好事，不忍我痛苦伤怀。
林柚宁从天而降。
确认身份后，她兴致勃勃地说：
「婆婆姐，我的系统很人性化，攻略完成可以带走一个人，你走不？」
当时，我说考虑一下。
原世界的我，疾病缠身，孑然一身。
在这里，起码有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林柚宁表示理解：
「我帮你问问系统，能不能把你创造的财富带走。」
今日，她带来的便是好消息。
4
回到府中。
堂堂裴将军在门口等候。
「清叙，你最怕热了，怎么还出去巡视店铺？」
「我让人给你做了最喜欢的冰镇绿豆糕，快去尝尝。」
他来牵ŧûⁱ我。
我下意识避开。
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想起画中，裴屹带那女人去过万亩桃林，替她在额间描过桃花花钿。
林柚宁气哼哼地告诉我：
「从前，裴将军把那女人养在江南。趁儿子成婚，把人接过来。」
「就住在你从前买的大宅子里，你的好大儿骗你说练手经商亏了，实则暗度陈仓。」
「哎哟！看你和你老公，像高考后摊牌离婚的感觉啊！」
见我发愣，裴屹抚了抚我鬓边的碎发：
「怎么心不在焉？」
「你今日去哪了？」
「入宫面圣。」
他摸摸鼻子。
这一刻，我有些庆幸没告诉裴屹。
他每次骗我，都忍不住做出细微的小动作。
无意中一瞥，裴屹脖子还有一点红。
我的心颤了颤。
眼睛一闭。
抹去无人可察的泪水。
5
用饭时，裴旭回来了。
他一肚子火气：
「娘，你可不可以少点抛头露面？」
「士农工商，商籍最贱，别害我在王孙公子面前丢人。」
我手中的筷子顿住。
裴旭在我身边长大。
为了让他拥有健全的人格，我在不「造反」的前提下，教他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
可他骨子里的迂腐和戾气，与生俱来。
嫌我经商丢人，讨厌我约束他收通房，说学院的同窗早开荤了。
我没有父母亲人，这些年忙着经商，不知该怎么教好一个孩子。
想着他才十六，正是叛逆期，不予计较。
可听到裴旭跟他爹说的那番话，不得不寒心。
有些庆幸。
林柚宁拿下了裴旭țū₁，只需完成婚礼，不用为他留下一世。
裴屹威严的声音响起：
「裴旭，不得放肆，向你母亲道歉！」
裴旭很敬仰当将军的爹，不情不愿，向我低头。
罢了。
我很快要走了。
何必计较。
6
夜来风急。
有人叩响门扉。
我喜欢听夏夜的雨。
却听见裴旭找他父亲：
「爹，柳柳妹妹说岚姨病了，估计初到京城，水土不服。」
「这些日子，我为她们母女送去上好的丝绸，最贵的首饰。」
「院子按您叮嘱的，栽了岚姨最爱的桃花。」
「她都为你怀第二个孩子了，很辛苦的。不像我娘，生下我就伤了身子，再没动静。」
「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裴屹匆匆起身。
让丫鬟通知我军中有急事，今夜不归。
人有一种毛病，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让心腹套了马车，朝城东的大宅子驶去。
没到门口，就听见传来女子的哭啼：
「裴郎，定是夫人发现了，才命人把你刚栽的桃树砍去，还有旭儿送的绸缎，也被撕成一片一片。」
裴旭急了：
「岚姨，我娘最心狠。从前犯了错，她让下人抽了我五十鞭。说什么不能体罚孩子，都是骗人的。」
我的胸口有一团棉絮堵住。
裴旭性格暴躁，为了发泄，用弹弓把同窗的眼球打爆。
我请来最好的名医，也无力回天，只好赔了大笔银子，确保那家人一世无忧。
宋微岚的手掩了掩口，嗓子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旭儿，岚姨心疼你。」
「裴郎，我不入府了，免得腹中胎儿有任何闪失。」
「不成！数名太医看过，你这次怀的是男胎，我不能让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
裴屹的声音铿锵有力。
接着，两人拥吻在一起。
我的心碎得不能再碎。
一双温暖的小手替我遮住眼睛，捂住耳朵：
「别听，别看，让对手一无所有，才是对负心人最好的报复。」
7
马车上。
林柚宁的声音很温和。
「我妈当年被小三害死，我跟这类物种，有不共戴天之仇。」
「桃树是我砍的，绸缎是我撕的，他们赖不到你身上。」
她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大学生。
「柚宁，我想好了，跟你一起回家。」
「太好了！那你得盯着裴旭。」
「宋柳柳母女来京城后，他对我的热情减退了好多。」
「绿茶婊不是吃素的，装下可怜，裴旭立马带她买珠宝买绸缎，放了我好几次鸽子。」
「别担心。我的系统特别好，答应成亲那日，新郎在不在无所谓，我穿上喜服进了你家大门就行。」
「宋白莲如果把他喊走，你高低得给我整一只大公鸡拜堂。」
我喜欢林柚宁的爽直，有些不解：
「为何宋柳柳要破坏裴旭的婚宴？」
「姐，你穿越太久了，不知当代网文发展成什么样子。」
「但凡雌竞，绿茶女一定从女主手中抢走男人，证明自己更重要。」
「无论婚礼现场、下雨街道，甚至手术室门口，男的一定会离开，向小绿茶飞奔而去。」
「这套路我看太多了，不知是不是看坏了脑子，才得了脑瘤穿书。」
很好。
用林柚宁的话说，十八年的古代生涯，将我一个现代人，整得奥特曼了。
回去后，得看一百本言情小说恶补。
我莞尔。
眼下，有更重要的安排。
8
裴屹回府时，裴旭跑来我的院子，大喊大叫。
「你干了什么破事，心知肚明。」
「如果不收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娘。」
从林柚宁口中得知，逆子用我的钱，为那对母女一掷千金。
我通知账房先生，不许让裴旭取钱。
裴屹面色大变。
以为裴旭是为了宋微岚宅里的几棵桃树，冲我发火。
「放肆，怎可对母亲无礼？」
「爹，我多大一个人了，时常在外面应酬。」
「她不让我花府里的银子，是想让别人笑掉大牙吗？」
裴屹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事。」
他恢复常色，过来拉住我的手：
「夫人，旭儿大了，手头不能没有银钱。」
「但他不敬夫人，罚闭门练武三日，如何？」
我冷冷甩开裴屹的手：
「不如何！」
「短短一月，裴旭从账上支取了三万两。」
「我问拿去何处。他先是发脾气说我信不过他，逼问后，才说请同窗吃饭。」
「吃的是金子吗？」
分明全花在宋柳柳母女身上。
裴旭一口牙简直要咬碎：
「银子银子，阿娘你眼中只有银子。」
「幼年时，为了赚钱远走西域，将我丢在府里自生自灭。」
「要不是有……」
「跪下！」
不等说完，裴屹厉声呵斥。
裴旭不情不愿弯下膝盖。
看着父子俩的一唱一和。
我有种真心喂了狗的错觉。
若不是我抛头露面，把生意铺到大江南北。
裴屹拿什么打赢胜仗？
裴旭凭什么锦衣玉食？
日子刚好过些，老子就带着小子游山玩水，私会情人。
裴旭发热时，被宋微岚照顾了一夜，便视她如母。
我这个拼死拼活赚钱，可以给他请一万个名医，但无法时刻把他带在身边的母亲，反倒成了千古罪人。
9
夜里，裴屹来到我的房中。
「夫人，我让裴旭跪在祠堂，不许吃饭。」
我没理会。
低头看厚厚一沓的账本。
他拧眉，又唤了一声。
过去，只要听到裴旭吃苦，我定会于心不忍。
没办法。
两世的我，只有这么一个骨肉相连的亲人。
陪伴又少。
做不到决绝和狠心。
可扪心自问，我对裴旭的付出，够多了。
只能叹一句，六亲缘浅。
「夫人，未到年底，为何理账？」
大庆皇帝年迈昏庸，力不从心。
朝中从上到下乱糟糟的。
民生和军队都很惨。
每年，我拿出大量的钱财和军饷，施粥百姓、接济灾民、犒劳将士。
为裴屹赢得大片民心。
可林柚宁告诉我，东西可以带走。
没理由便宜不值得的人。
见裴屹执拗不肯走，我只好敷衍：
「裴旭即将大婚，我整理出来，将来交给儿媳打理。」
他眯了眯眼：
「听闻林家女无父无母，若不是旭儿喜欢……」
「柚宁很好，这个儿媳我认定了。」
裴屹从不在面上驳我。
以为裴旭太喜欢林柚宁，我顾念儿子，顺着他的心意。
一双有力的大手，强行把我拉到床上。
不等推开，门外有丫鬟声音响起：
「将军，军营有急报。」
裴屹摸了摸鼻子，一脸歉疚：
「夫人，我去去就回，你早些就寝。」
他离开的步子很急。
我心中冷笑。
敌军面前稳如泰山的裴将军。
佳人来请，才露出这般慌张神态。
10
离大婚还有一个月。
需要处理的事很多。
京城各处的宅子、遍布大庆的生意，还有城郊的女子学堂。
林柚宁陪我一起去看：
「姐，你太厉害了。这个破地方吃不饱穿不暖，你居然让女孩读书。」
我幽幽叹了口气。
穿之前，我是孤儿，本来没机会上高中。
有个退休老教师资助了我。
她说，读书永远是女孩子最好的出路。
我得到机会上大学，保持专业第一，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
来到这里，遇到很多比我境遇更惨的女孩。
我没法报答老教师。
便把她点燃的薪火，努力传递下去。
我建了女子学堂，向她们的父母承诺不用学费。
教女孩识字，给她们饭吃，学成到我名下的产业工作。
经过多年努力，培养出不少能干的女账房先生、女掌柜。
还有女先生，接着教下一代的女孩。
林柚宁听得两眼放光：
「沈清叙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啊！」
「多谢组织夸奖，可我一旦不在了，裴家会收回我的所有产业。」
裴屹的心思在朝堂。
裴旭性子偏激，更不会善待他鄙夷的商人和穷人。
「另抱大腿呢？」
林柚宁好奇地问：
「系统说，长公主一直向皇帝老儿进言，让朝廷设立女官。」
我愣了愣。
裴屹说长公主淫乱不堪，抢探花入府，野心勃勃。
妄想跟皇帝最喜欢的三皇子抢皇位。
裴屹说三皇子是众皇子里最出挑的。
如果因为决裂，把希望放在品德有失的人身上，会不会酿成大错？
11
我把名下的铺子，低价转让给一手调教的女掌柜。
她们掌管着米行、布行、银饰铺、胭脂坊、肥皂局、茶馆、酒楼、玉石轩。
是京城有名的八大掌柜。
别的女孩感兴趣，可以共同出资，按股份打理。
她们大为不解：
「夫人，您以五折价格出让，发生大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要回家了，店铺没法带走。」
「裴家就在京城，你去哪？」
裴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旁边站着一个小家碧玉的秀气少女。
穿着碧青色衣裳。
想来是宋柳柳。
不等我回答，林柚宁冲上前，用力拧住他的耳朵：
「好啊！你骗我被母亲罚跪祠堂，一转眼就跟别的女人逛玉器铺。」
裴旭痛得嗷嗷叫：
「你太粗鄙了，信不信我退婚？」
「晚了，我把未来婆婆哄好了，后悔没用。」
他恼羞成怒，瞪着我道：
「起初，你不是反对我娶林柚宁吗？为何反悔？」
裴旭对林柚宁一见钟情，非娶不可。
我不允许他纳妾，认为一辈子只结一次婚的话，必须多了解。
林柚宁挽住我的胳膊：
「你对我的喜欢，是始于颜值。你娘可比你有眼光，对我的欣赏是出于人品。」
「你！」
裴旭气得说不出话。
宋柳柳拉了拉他的衣袖：
「旭哥哥，不是带我来买镯子的吗？」
裴旭犹豫地看我一眼，旋即道：
「周掌柜，把上好的羊脂玉镯拿出来。」
我阻止：
「裴旭，你哪来的钱？」
他理直气壮：
「铺子是裴家的，我拿自家东西，要什么钱？」
林柚宁低声嘟囔一句：
「零元购给三姐女儿，真不要脸。」
我面无表情道：
「这是我打拼出来的产业，谁说是裴家的？」
裴旭这下气坏了：
「娘，你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我面子吗？」
「如果爹不是大将军，会有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光顾你的铺子？」
原来，他是这样看我的。
忽略我所有的打拼，认为我依靠将军府的势，才闯出一片天地。
是我太贪恋亲情，才对裴旭多番忍耐。
现在，我不要裴屹，更不要他了。
我看向一脸为难的周掌柜：
「通知下去，没我同意，任何人不得随意拿我沈清叙的东西。」
「是！」
八大掌柜齐齐听令。
裴旭气得拂袖离去。
宋柳柳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追了上前。
12
如意酒楼。
林柚宁用筷子吃着文思豆腐，小耳朵倾听隔壁包厢的动静。
一道娇柔的女声，软语道：
「三皇子，裴旭这蠢才，竟跟他娘闹掰。」
「只榨取到三万两银子，真没用。」
「无妨！沈清叙生裴旭时难产不能再生，对他视若双目。」
「裴夫人最心软，不然，不会一次次替儿子收拾烂摊子。」
林柚宁戏谑一笑。
分明是在调侃，我呕心沥血生出来的儿子，是世间最大的白眼狼。
无力反驳。
裴旭出生时，胎位不正，险些要了我的命。
我没有埋怨。
毕竟，渴望亲人太久了。
我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在外奔波，缺席裴旭的成长，才导致他变得这般。
于是，请遍天下名师来教。
裴旭却嫌我烦，逼他学这学那。
不似宋微岚体贴入微，在她面前，可肆意做喜欢的事情。
觉悟来得太迟。
有些人，凉薄是天生的。
不值得我眷恋一分一毫。
13
林柚宁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
「三皇子去江南玩，被宋柳柳勾搭上了。」
我若有所思。
难怪从来中立的裴屹，帮三皇子说话。
难怪父子俩，急着把宋微岚母女接到京中。
他们想要强强联合。
用我挣的钱，跟三皇子的势捆绑起来。
一旦登基，裴家定成为天子近臣。
林柚宁告诉我，三皇子并非裴屹说得那般好。
系统说他骄奢淫逸，贪污军饷，榨取民脂民膏。
只是隐藏得太好，尚未东窗事发。
我如坠冰窟。
如果产业落入这样的人手中，尽心为我做事的姑娘们，岂不危险？
14
见我满腹心事，林柚宁拉我去城郊走走。
看到大片绿色的麦田，情绪好了不少。
突然，我眼前一亮。
「水车？」
我记得，大庆朝并没有这玩意。
林柚宁也大喜：
「天啊！有人把我的设计图做出来了。」
穿来时，她无父无母，差点饿死。
有个女扮男装的人，请她吃了一顿大餐，给她一包银子进京。
礼尚往来是一种美德。
理工科出身的林柚宁，大手一挥：
「刚听你跟人聊民生，又认识工部的官。」
「这是水车，若能推广，没准能帮到不少人。」
见到刚使用水车的人不太懂，林柚宁上前指点。
水车转动，全场惊呼。
「是你？」
「啊啊啊！请客姐，好久不见。」
「不得对长公主无礼！」
穿着低调的女人拦住身边的嬷嬷。
「不得对贵客无礼。」
我和林柚宁面面相觑。
15
长公主邀我们入凉亭喝茶。
得知我是裴屹夫人，她惊讶：
「听闻裴夫人常年在外奔波，请了好几次，都不得空来公主府。」
我暗暗心惊。
是裴屹。
他说长公主最讨厌商贾，让我别跟她有牵扯。
细细想来。
长公主有野心，有能力，想跟弟弟一较高下抢至尊之位。
裴屹不想屈居女人之下。
何况有了宋柳柳这一出，更不会让我被长公主拉拢。
林柚宁盯着她身边的「美男子」流口水：
「长公主，他是你的后宫？」
这话太大胆了。
长公主丝毫不怒：
「本朝探花郎一表人才，对吧！」
得知林柚宁是画出水车的人，探花主动透露。
当初，三皇子妃多看了他一眼。
三皇子恼羞成怒，想把人弄进宫，以秽乱后宫之名铲除。
探花是有才之人，出身贫寒，一心想为百姓做事。
长公主不愿人才殒没。
以魔法打败魔法。
说她看上探花，把人从三皇子的眼皮底下抢走。
成了公主府幕僚。
看着探花郎虚心向林柚宁求教如何改善纺织机。
我心中有了计较。
「坊间有传言，长公主欲在朝中设立女官，此事当真？」
「当真。」
「公主为何有此想法？」
「自古女子多艰难，我虽在高位，比她们好不了多少。」
16
这是事实。
林柚宁提议抱长公主的大腿后。
我找人调查。
她每年自费银钱，给大庆各州县加固城墙。
帮举报贪官的人，直达天听，将蛀虫硕鼠绳之以法。
只是，女子不得干政的思想，根深蒂固。
做得越多，反对的人越多。
谣言都是由既得利益者编造的。
长公主以一敌多，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落在下风。
今日更是证实，她看似荒唐，把探花收入府中，实则为了救他。
长公主想让更多女子进入朝廷，是希望得到更多话语权。
想到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和蠢儿子，我郑重开口：
「长公主，倘若有一日我托付产业，你可愿护住数以百计的女子们？」
「为何托付给我？」
「暂时不能说。」
「无妨！天下女子皆我子民，我会庇护一切无辜之人。」
17
刚回到府，裴屹快步走了过来。
「夫人今日去哪了？」
看着在一旁撇嘴的裴旭。
不信他能忍住不说。
我觉得好笑。
以为裴旭要质问，为何不让儿子拿玉器铺的东西。
我懒得废话，径自往府里走。
裴屹露出不安的表情，上前牵住我的手，微微颤抖：
「旭儿说你要回家，当真？」
我的脚步顿了顿。
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送物资到边疆那年，我遭遇敌军包围，中了一箭。
裴屹杀红了眼，把伤害我的人，通通击杀。
他把我抱到军营，喊来军医救治。
伤口离心脏很近。
我失血过多，迷迷糊糊，嘴里喊着：
「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裴屹知道我的家乡有各种神通。
他把我拥在怀里，用宽阔的胸膛，温暖我逐渐冰冷的身体：
「清叙，不许离开我。」
「我说过你在哪，我们的家就在哪。」
「纵使跨越山海，跨越时空，我也一定把你找回来。」
为了给我找一味救命药草，他险些摔下悬崖。
那之后好多年，一听见回家，裴屹便心惊肉跳，生怕我离开。
直到我掏心掏肺对裴旭好，开商铺、拓商路、建立女子学堂，把他送上青云阶。
才确定我走不了了。
不然，怎会费如此大力气，造福百姓和裴家。
为了不生意外，我敷衍道：
「随口一说。」
裴旭插话：
「爹未免小题大做了，公务繁忙，还特意在门口等。」
「除了将军府，娘哪里还有家，根本无处可去嘛！」
他们这般笃定，是仗着我没有亲人，无家可归，不得不留在裴府。
现在不一样了。
我，真的要回家了。
18
裴屹盯了我两天，见我一切如常，放下心来。
他又早出晚归。
回来时，身上沾着淡淡脂粉香。
宋微岚有孕，但喜香。
裴屹急得不行，专门找人寻来对她无害的香料。
男人啊，当真有恃无恐。
一旦确信发妻不会离开，会纵容欲望，在他人处奔驰。
哪怕每一夜，他都回房看我。
见我早早睡下，深情盖好被子。
我装作不知。
白日以筹备婚宴为由，进进出出。
不再管裴旭科考或者经商。
他洋洋得意，以为我妥协了。
从裴屹那里拿了银子，日日陪宋柳柳。
林柚宁乐得轻松：
「姐，不用陪男人，又能轻松完成攻略任务，还能跟你吃吃喝喝的日子，太爽了。」
「你的傻儿子说，你喜欢我，肯定把管家权交给我。」
「大婚后不给他钱，让我把ṭú⁴你的钱骗出来给他。」
我失笑。
裴旭被保护得太好了。
一朝盔甲卸去，肉身只能直面血淋淋的真实。
19
大婚之日到了。
为防意外，我准备了一只大公鸡。
锣鼓喧天，宾客盈门。
裴旭很满意。
三皇子堂而皇之送上厚礼。
在他看来，这是荣耀。
蠢东西。
裴屹向来中立。
如此堂而皇之炫耀，不是等同于告知所有人，裴家支持三皇子吗？
老皇帝虽喜欢这个儿子，可他还没死呢！
我没有多一句提醒的话。
离别在即。
不想再介入他人命运。
20
喜轿安稳停在府内，穿着大红喜服的林柚宁，缓步走来。
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新人刚要拜堂。
眼生的丫鬟带着泪痕跑来，在新郎耳边低语。
裴旭脸色大变，拔腿要走。
我连忙阻止：
「你去哪？」
他心急如焚：
「有个重要的人，被歹人袭击了，我得去看看。」
我认出来了。
丫鬟是宋柳柳的人。
「不成！我派人给你。今日是你跟柚宁的大日子，不可离开。」
「柚宁不像你，她大度爽直，讨厌繁文缛节，不会在意的。」
裴旭不顾我扯着袖子，匆匆离去。
林柚宁朝我眨眨眼，仿佛表示：
「我没料错吧！但凡大日子，小绿茶一定会把男主抢走。」
裴屹同样心神不宁。
大概担心宋微岚的肚子。
见在场宾客纷纷露出疑惑，才按下烦躁，道：
「诸位，小儿有要事离开，不如今日……」
「不成！」
我怕他坏我好事，赶紧让人把大公鸡抱出来。
「裴旭在不在不打紧，柚宁当我儿媳才是最重要的。」
裴屹拉住我：
「或许旭儿，并非想娶林小姐呢？」
「裴屹，别以为我不知。」
「三皇子给你推荐了户部侍郎家的女儿，你知我不准儿子纳妾娶平妻，不希望这桩婚事完成。」
「我只是怕，旭儿将来后悔。」
「他怎么想我不管，但我后悔了。」
「你说什么？」
裴屹眉心一跳，有种行将失去重要东西的错觉。
他想拉住我，问个究竟。
迟了。
我坐到主位。
看着林柚宁跟雄赳赳的大公鸡拜堂，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
一口饮尽。
她的脸上出现狂喜，朝我做出一个 OK 的手势。
同时，我的耳边出现一道机械电子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赠绑定一人返回原世界的时空舱票。」
「添加绑定人需要升级，七天后，二位可携带行李一同离开。」
七天！
我内心激动不已。
终于可以回家了。
裴屹不安地看着我：
「清叙，你为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是啊！
发现他书房里的秘密后，我没有露过好脸。
我不由得扯了扯唇角：
「兴许是得了个天下第一好的儿媳，心中欢喜。」
21
宾客入席，裴旭回来了。
带着宋微岚母女。
他朝裴屹躬身一礼：
「爹，看我找到谁了。」
我坐在主位。
百无聊赖地听着逆子的发言。
他定是跟着说书先生学了许久，才为宋微岚编造出一个完美故事。
当初，她在战场救下裴屹将军。
见他中药，危在旦夕，不惜献身。
得知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她不顾有孕，毅然离开。
宋微岚独自艰难抚养女儿长大，从未想过打扰。
前阵子，女儿意外救了裴旭，才知他是将军之子。
「爹，岚姨为了你，吃尽苦头，是不是该给她一个名分？」
裴屹看着我，一脸愧疚：
「清叙，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当时，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以为是梦里的你。」
好一个梦里。
父子俩的一唱一和，让我见识到，人的无耻至极。
满座宾客等着看热闹。
他们看不惯我经商，认为低人一等。
却把我筹备军饷的功劳，归到裴屹头上。
普天之下认为，女子为夫家付出，是应当的。
我的夫君，是天下第一的大将军。
我立下不许裴屹父子纳妾的规矩，有违纲常。
嫌我粗鄙，又不得不在我铺子，买独一份精巧簪子的夫人们，好整以暇。
裴旭高昂着头，吃定我会妥协。
裴屹紧张地看着我，把爱妻人设立得高高的。
他欲言又止：
「清叙，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
宋微岚垂下眉眼，苦笑了一声。
裴旭抢先开口：
「阿娘，善妒是大忌。爹守了你一个人多年，很对得起你了。」
话里话外都是要我知足。
22
屋子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放下茶杯，淡淡说了一句：
「非要问我，答案是不同意。」
「裴屹可以另娶他人，前提是，先跟我和离。」
裴屹和裴旭同时开口。
「我不同意。」
「阿娘，你别闹了。」
林柚宁不知何时从喜房出来，她揭下红盖头，对着裴旭破口大骂：
「你娘努力挣钱给你花，你转头对着后娘甜甜叫妈。」
「你的存在，真是让我明白了物种的多样性，连奇葩都进化得如此登峰造极。」
裴旭被落了面子，面红耳赤道：
「闭嘴！我没跟你拜堂，你不算裴家人。」
「晚了，这个家还是你娘做主，你说了不算。」
裴屹来到我面前，冷眼看着宋微岚：
「若清叙不喜，我给一笔银子，把人打发走。」
裴旭急得跳脚：
「爹，岚姨和柳柳妹妹什么都没做错，你不可以这样。」
「阿娘，如果你不同意岚姨进门当平妻，我绝不娶柚宁。」
「就算你强行让我娶了，我也一辈子不会碰她，还会娶平妻回来。」
原来，他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我嗤笑道：
「放心，我很快就管不了你了，你爱娶几个都行。」
裴屹脸色大变：
「清叙，你莫说些不管孩子的话，我总感觉你要离开。」
「爹，阿娘爱你爱得要死，怎么舍得走。她是欲擒故纵，不想成全你跟岚姨。」
我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裴旭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可以打我？」
「怎么，还得挑日子？」
裴屹抓住我的手：
「从前，你根本不舍得旭儿受任何伤害。你这样做，太让我心慌了。」
23
我用力甩开。
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纸张，往空中一扬。
眼尖的宾客大呼：
「怎么是裴将军和另一个女人的画像？」
「看着就是裴旭口中的岚姨。」
「不对，画像中的人看起来都很年轻，还携手周游大庆。」
在场没有傻子。
一下子明白了，我扔出的东西，正是裴屹藏在暗格的画像。
横跨了十几个春秋。
还有裴旭跟宋柳柳的身影。
裴屹的私印，更是证明一切都是真的。
有人冷笑：
「我虽觉得裴夫人经商有失身份，但裴将军花着夫人的钱，带儿子私会外室，是不是过分了？」
「还隐瞒了十几年，在裴公子大婚之日装作不认识。」
「好一出精彩的大戏，换我被蒙在鼓里，一定会难过得投井自尽。」
裴屹彻底僵住，脸色惨白如纸：
「清叙，你是何时知道的？」
「很重要吗？」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我：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怕说出来，你会伤心。」
「所以骗了我十几年，花我的钱壮Ţũ̂₈大军队，游山玩水，富养这对母女。」
「不！」
裴屹近乎歇斯底里，从未在人前这般失态。
林柚宁幸灾乐祸：
「裴将军啊，你可知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但爱两个一定要藏好。」
24
我想离开裴府。
库房的东西，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时空舱空间有限。
系统建议我们，带上值钱的古董，大件东西卖掉换金条。
整个裴府，剩下空架子。
裴屹不许我离开。
派重兵把守，把整座府邸，围得密不透风。
「囚禁我？」
「不，我怕你走了，就找不回来了。」
「你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女人，我把位置腾出来，你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裴屹眼神慌乱不堪，捂住耳朵：
「叙儿，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
「在我心中，你是唯一的妻。」
我站得离他远了些：
「裴屹，你好恶心。」
「说爱我，跟另一个女人上床，带她去承诺陪我游玩的地方。」
「我说什么都是错，信我，过些时日一定把她们赶走。」
「你舍得？宋柳柳跟三皇子勾搭上了。不给宋微岚名分，她怎么当侧妃？」
裴屹咬牙：
「没人比你更重要。」
「不管我站不站队，将来的天子都会重用裴家。」
是啊！
我花了好大一笔钱，送粮食、冬衣、兵器，帮他打造了一支虎狼之师呢！
但不后悔。
国泰，才能民安。
不管谁当将领，我都会这么做。
25
半夜，林柚宁跑来看我。
「你还好吗？」
「没事，裴旭用不和我圆房威逼，让我找你要库房钥匙和掌家权。」
「笑鼠了。你这么聪明，裴屹也不差，怎么生出个傻儿子？」
大概是智商的均值回归。
「这两日，裴旭不停往外跑。宋微岚入不了府，宋柳柳当不上将军女儿，三皇子没动静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担心：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三天，再等等。」
被困在裴府真误事。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突然，一阵猛烈的炮火声从远处传来。
林柚宁眼前一亮：
「听说老皇帝病入膏肓，难道，长公主动手抢皇位了？」
我心中有几分猜测：
「你提供的火药？」
「跟聪明人说话真省事。你不是担心离开后，留下的产业被三皇子霸占吗？」
「我寻思着不如送长公主一份厚礼。不管她将来上不上位，都有能力庇护那些女子。」
「没想到，她上来就干一票大的。」
26
裴屹听到动静，连夜进宫。
我趁机逃离裴府。
来到女子学堂，天微微亮。
女孩们起床洗漱，早早到了教室。
她们念着我编写的诗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琅琅书声。
令人愉悦。
见到我，少女们蹦蹦跳跳，过来规矩行礼。
「沈先生好。」
以后不能再见，我想给她们上最后一课。
「世道艰辛，女子要走的路，更崎岖坎坷。」
「但记住，人生来平等。无论男女，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
「生而为人，愿你们踏平不公，一路生花，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女孩们眼睛亮晶晶的。
来学堂前，她们是家里的招娣、赔钱货，吃不饱穿不暖。
家里有点小钱，爹娘对她们灌输的也是女德、女戒的思想。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被丈夫和婆母毒打，亦不能和离。
原以为，我会留在这里一辈子Ṱū́¹。
教会她们站起来的思想，也有能力为她们兜底。
林柚宁看出我的担忧：
「别怕，民智开了，未必是坏事。」
「至少作决定时，多了一个选择，而非一条道走到黑。」
我释然。
27
长公主把我和林柚宁请进皇宫。
她忙碌了一天一夜，来不及换下烈火燎过的红衣。
「拜见长公主。țũ̂ₐ」
「免礼。」
「柚宁，有了你的火药，老三的私兵被打得片甲不留。」
长公主转身看向我：
「也多亏你的私印，裴屹的副将们看见，立即停止进攻，把裴大将军气得半死。」
我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我往边关送了很多东西，士兵们看在眼里。
裴旭大婚那日，得知裴屹金屋藏娇，他的得力副将偷偷找到了我。
「夫人，对不住，我们不知将军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们查过，裴屹和宋微岚是一见钟情，根本不存在谁救谁。
裴屹很谨慎，否则，不会瞒了我多年。
出于愧疚，他们答应我的请求，有需要时，护住我想保护的人。
尘埃落定。
老皇帝薨了。
三皇子做过的坏事被曝了出来，贪污赈灾银两、私开赌坊、贩卖良家少女。
罄竹难书。
证据翔实。
可见长公主筹谋许久。
她登上高位，实至名归。
「你们想要什么？朕可以赏赐。」
我和林柚宁赶紧谢恩。
28
刚出宫，裴屹策马而来，将我拥入怀里：
「清叙，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我用力推开，用手挥去他身上的香味。
「刚从宋微岚那边来？」
他表情凌乱，想开口解释。
「不必说了。」
我把刚要到的赏赐，递给裴屹。
他接过，满眼崩溃。
「女帝怎会给你和离书？」
走之前，总得清理好一切。
无论婚姻，还是这个人。
裴屹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是这样的！微岚说肚子疼，我才过去看了一眼。」
「我答应你，往后不再见她们母女，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睛，嫌弃无比：
「你吃着碗里，看着兜里的样子，令人恶心。」
裴旭也来了：
「阿娘，家里库房的东西，你搬到哪了？」
「我的东西，与你无关。」
「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东西不给我给谁？」
很快，他会知道，不仅家里的财物，连外头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了。
29
我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住下。
林柚宁对着一盆嗞嗞冒油的酸菜鱼，大快朵颐：
「太好吃了！佩服你哦，做什么生意都火。」
裴屹追了过来。
「娘子，跟我回家。你是将军夫人，住酒楼，旁人会怎么看我？」
「当笑话看呗！你不是要迎宋微岚入府吗？她的肚子，还有你的儿子呢！」
他瞳孔骤缩：
「孩子是意外，我跟她原本只有一次的。」
我笑着道：
「你猜我是怎么发现，你们年年私会的？」
「宋微岚来京后，生怕你金屋藏娇，派人告诉我书房的暗格。」
「画中，你亲笔写她是你的妻，把我当傻子一样戏弄。」
「她找人透露，你送我的簪子，是她不喜的。」
「她还说我儿子甘心供她们驱使，也是听了父亲大人的话，要跟妹妹和岚姨和平相处。」
裴屹痛苦躬身，不敢听下去。
「跟你在一起的十八年，我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明日过后，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他还想上前，裴旭匆匆赶来：
「爹，不好了！」
「三皇子下狱问斩，柳柳妹妹怀了他的孩子。岚姨担心到腹痛不止，你赶紧去看看！」
裴屹原地不动。
裴旭把怒气Ŧűₙ对准我：
「都怪你，把家里的奇珍奇药，全捐给低贱小民。」
「做样子得了，别把家败光。」
我使了个眼色。
四个精壮的护卫上前，把他压在板凳上，用力打板子。
「哎哟，疼死小爷了。沈清叙，信不信我以后不喊你娘。」
林柚宁看热闹不嫌事大：
「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嫌婆婆一身铜臭味？」
「往后，你娘不要你咯！吃饭还是喝粥，自己乞讨去。」
30
裴屹没有求情。
他终于意识到，我对裴旭的爱消失了。
他很害怕，我真的回家。
最后一夜，裴屹守在酒楼的房间门口。
一整夜没闭眼。
哪怕宋微岚连请三次，也没有动静。
生怕我突然离开。
只剩半天了，看到这坨碍眼的东西，我视若无睹。
裴屹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清叙，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我没有回他，独自上了马车，去跟八大掌柜作最后的告别。
「铺子交给你们了，我留了一本生意经大全，是多年的经商心得。」
「女子学堂一定要办下去，给她们创造就业机会。」
「是！」
走出铺子，裴屹堵了过来：
「娘子，为什么我有种你在交代最后事宜的错觉？」
「和离书没用，你永远是我裴屹的妻。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
我直视他的眼睛：
「这一次，你跟不到了。」
「为何？」
话音刚落，裴旭让人抬着出现：
「爹，求你去看看岚姨，她出血了，柳柳妹妹快哭晕过去了。」
裴屹为难地看着我。
我轻痴一声：
「是啊！人命比天大，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呢！」
「清叙，我知道你最仁善。」
裴屹一步三回头：
「我很快回来，等我。」
林柚宁吃着蜜瓜，啧啧感叹：
「狗男人改不了吃屎啊！明知老婆介意，还非去不可。」
我没在意，看了一眼马上正午的太阳：
「事情办完了吗？」
「哈哈哈，我办事，你放心，绝对让作恶之人得到报应。」
今日过后，裴家的丑事会传得满城皆知。
好大夫、好婚事、好的就业机会，统统与这四人无关。
一团光束从天而降。
裴屹心有所感，慌忙回头。
我和林柚宁站在光里。
他大惊失色，拼了命往回跑，嘴里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空去看。
系统电子音响起：
「时空舱准备就绪，一千件古董和一吨黄金已在舱内，请问宿主及绑定人是否准备好返回原世界？」
「好了。」
我和林柚宁异口同声。
「不要！」
裴屹疯了一样追过来。
我嘴唇微勾，给他留下一句话：
「我回家了, 再也不见！」
光团消失在空中。
只留下一个狼狈的身影, 在我原先站立的地方, 用手拼命去刨。
犹如丧家之犬。
31
时空舱内。
电子显示屏出现裴屹的身影。
他痛哭流涕，失心疯一样, 在大街上叫着我的名字。
林柚țų₎宁吃着薯片，翻了个白眼：
「老婆走了才来追, 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沉默。
「你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可能！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我深爱过裴屹, 可在发现他背叛的第一时间，我就想好了退路。
不然，不会跟长公主达成交易。
用一座偶然发现的铁矿，跟她交换和离书，以及庇护努力改变命运的女子们。
眨眼间, 我们回到原世界。
系统把财物换成等价货币。
林柚宁高兴疯了：
「姐妹，你真的分我一半财富？」
「当然, 没有你的话，我根本无法回家。也没法跟系统交易，买一颗回春丹和健康丸, 让身体回到十八年前。」
「爱死你了, 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们一掷千金, 买了两栋挨着的别墅, 美滋滋开启新生活。
玩够了, 投资做生意。
把赚来的钱捐出去，供山里的孩子读书，给养老院的老人添置物品。
32
一年后，系统跟进售后，告知裴屹结局。
我离开后，他把怒火撒到宋微岚身上。
认为是她挑拨离间, 我才发现书房画像的存在。
他一脚踹过去，宋微岚小产了，险些一尸两命。
裴屹觉得不解恨，把她丢到窑子里：
「清叙, 你回来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你见到这个贱人。」
宋柳柳不安极了。
我没有留下一分钱给裴旭。
他去八大商铺闹, 赫然发现早已易主。
没有我，根本没人认他这个少东家。
裴旭文不成武不就，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净知道惹事。
弄伤一位富家子弟，被人打断双腿，才发现有我兜底的日子，才是天堂。
宋柳柳打掉孩子, 去给五十岁的富商当妾。
她想上位，被原配发现, 灌下绝子汤, 哭哭啼啼，想找将军爹做主。
可裴屹丢下京城的一切，回到战场。
那是我跟他初识的地方。
他盼着我重新出现。
敌军发现裴屹孤身一人, 设陷阱抓走, 严刑拷打。
临死前，他望着天空。
渴望看到我跟他说过，俯瞰天地的人造卫星, 像大鹏展翅一样的飞机。
可这次，再没有人在他耳边呢喃细语，更不会有人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