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言情

劉娟vs華強

大半夜的,我在業主群裡被人@了。
5 幢 A55 業主:【@3 號樓 303 業主,華強總朝我吐口水,你得負責!】
被消息震醒的我一臉懵:【@5 幢 A55 業主:華強是誰?他為什麼朝你吐口水?我為什麼要負責?】
5 幢 A25 業主:【華強是我家哈士奇,你家長脖子羊教會了它吐口水!】
他說這話我就有點心虛了。
我看向窩在門口睡得正香的那只「長脖子羊「,扔了個枕頭過去:「崽種,你教人家哈士奇吐口水了?!」
它眼皮都不抬,翻了個身繼續鼾聲如雷。
我扶額,但轉念一想,不對啊,我遛它的時候,根本沒碰上過什麼哈士奇,也從來不讓它自己Ţũ₍出門,它哪有機會去教哈士奇吐口水?這莫不是碰瓷的?
於是我又@了 5 幢 A55 業主:【業主您先消消氣,請問您這個說法是否有證據?如果有證據,我明天親自登門道歉,如果沒證據,這可就是誣陷了。】
也有其他業主出來湊熱鬧:【就是就是,有證據放證據,沒證據別 bb。還有,哪個正經人給狗起名字叫華強啊,還跟我爹同名(無語)(無語)(無語)】
……
被質疑的 5 幢 A55 業主有些氣憤:【我有監控!@3 號樓 303 業主,明天上午過來!】
我也有些上頭:【沒問題,明天我就跟劉娟一塊過來,要是冤枉了我們,我可要報警的!】
5 幢 A55 業主:【劉娟是誰?為什麼要跟她一起過來?記得帶上你家長脖子羊!】
我:【劉娟就是那只長脖子羊!】
其他業主:【……艸,這他媽跟我媽同名(怒)(怒)(怒)】

1.
就這樣,在一個陽光普照的春日早晨,我帶著劉娟兒雄赳赳氣昂昂的出門了。
出門前我給她穿上了粉色的小裙子,我捏著它的下巴強迫它抬起頭,然後盯著它的眼睛問:「你有沒有做過?」
劉娟兒眨巴著小眼睛無辜的看著我,搖搖頭。
這雙眼睛多好看多單純啊,它怎麼可能教一隻二哈吐口水呢。
於是我摸摸它的頭,說:「娟兒,是媽媽誤會你了,從此再也不疑心於你。你不用怕,他休想將屎盆子扣在咱們身上。」

我牽著娟兒,一路數著門牌號。
「3 號樓,4 號樓,5 號樓……1 幢,2 幢……」
越數越不對,好傢伙,原來 5 幢 A55 是別墅,不僅是別墅,還是湖景別墅,帶著大花園面朝湖水春暖花開的那種。
我孤陋寡聞,搬來這個社區小半年了,竟不知這後面還藏著別墅區。
我咽咽口水,隨後就聽見一陣罵罵咧咧的狗叫聲。
劉娟兒突然興奮起來,撒開蹄子就要往前跑。
我拽拽牽引繩,順著狗叫聲看去。
只見一個一身淺灰色Ŧùₓ家居服的男人站在大花園中央,正抱著手臂氣勢洶洶的看著我。
他前面就是一隻哈士奇,正瘋狂對著劉娟兒……吐口水。
我一見它吐口水的姿勢就覺得大勢不妙,這他麼太像劉娟兒平時吐口水的樣子了。
先閉緊嘴巴低下頭蓄勢,然後猝不及防抬起頭,「he——tui!」的一聲精准無誤的向你發射,要是射中了還要眉飛色舞的原地轉三個圈。
都不用看監控了,這他媽一定是劉娟兒教的。
我暗戳戳的掐了一把劉娟兒的屁股,到底什麼時候瞞著我幹了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兒!
劉娟兒疼的一蹦三尺高。
那男人打開大門,沒好氣的說,「進來吧,3 號樓 303 業主,一塊看看監控。」
我賠著笑臉走進去:「5 幢 A55 業主你先消消氣,有話好好說嘛」,然後我轉向那只哈士奇,「這就是華強吧,哎呦,您看這狗,長得真秀氣,像您!」
這一波可算是馬屁拍馬腿上了,那男人瞪起一雙好看的眼睛:「什麼叫像我?!」
我慌不擇言亂解釋,「哎呦不是不是,我說錯話了,是隨您!」
這下他更生氣了,拉著我就要去派出所,說我侮辱他人格。
我急忙高喊:「我錯了,我錯了,不用看監控了,我替我們家劉娟兒給您道歉!」
他這才消了氣,說那我們坐下來談談怎麼賠償。
天呐,還要賠償。

2.
我們坐在客廳裡,巨大無比的電視上正在播放監控視頻。
男人說,監控你還是得看一看,省的再說我是構陷。
於是我眼睜睜的看著劉娟兒一蹦一跳的來到別墅門口,隔著銅質雕花鏤空大門,對華強一口接一口的瘋狂吐口水。
它越吐越來勁,越吐越高興,甚至放慢了動作,「he——tui——!」,口水就糊住了華強的眼睛。
華強頻頻中槍、瘋狂吠叫,卻傻的不知往後躲一躲。

我絞盡腦汁,終於想起上個月某個中午,我出門去吃飯,門沒關緊,劉娟兒趁機溜了出去。晚上回家我才發現它丟了,趕進跑出去找它,迎面正碰上他歡天喜地的往回走。
我當時還松了口氣,心想好歹它知道回家。
沒想到,這王八蛋去幹了這種損事兒!

視頻還在播放,劉娟兒每吐一口,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就面無表情的數一聲:「一口,兩口,三口……」
他每數一聲,我的心就跟著抖兩抖,生怕他數完後,跟我來一句「一口一千塊」。
數到第 23 口的時候,華強終於也學會吐口水了。
他們倆於是互吐。
他們站著吐,坐著吐,到了後面體力不支了,就趴著互吐。
「he——tui!」
……
視頻結束了,男人關掉電視,黑著臉看我。
我訕訕的朝他笑,還不忘誇誇他的狗:「嘖嘖嘖,你們家華強真聰明啊,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就學到了精髓!」
男人卻不接我話茬,隨手將遙控器丟到茶几上:「一共 56 口,前面 22 口是你們劉娟兒單方面攻擊。說吧,怎麼賠償?」
我繼續賠笑臉,小心翼翼道:「不然您出個價?」
他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說:「我要你的錢有什麼用?」
「那您說怎麼辦?」
他沉吟一會兒,幽幽道:「我們家華強自從染上了吐口水的惡習,都沒有小母狗搭理他了,現在正是春天,他整天在家裡難受的嗚嗚直叫,你得負責——」
他話未說完,我就從沙發上蹦起來,我說你什麼意思,他沒有小母狗發洩,我能怎麼負責?!你是不是在侮辱我?!
他一愣,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臉色居然微微泛了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得負責把它吐口水的毛病給糾正過來,而且,最近他……那方面得不到滿足,整日上躥下跳,但是這陣子我太忙,沒辦法滿足它的運動量,所以在解決它吐口水的問題之前,你還得幫我遛狗。」
噢,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思忖了一會兒,覺得這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便一口答應了他。
於是我們約定好,每天上午和下午我要負責遛華強,晚上還要給它開個教育小課堂,主題是「亂吐口水找不著好對象」。
臨走前我摸了摸華強的頭,說強哥咱們明天見,它二話不說就要朝我吐唾沫,然後我的寶貝兒劉娟沖上來,率先一口唾沫糊住了它的狗嘴。
嘖——整個畫面還是有些噁心的,於是我對男人的歉意又增添了幾分。
踢踢踏踏走出去大老遠我才想起來還沒問男人的名字,總不能一直叫他 5 幢 A55 業主吧?
於是我又牽著劉娟兒踢踢踏踏走回去,那男人正蹲在花園裡拿著毛巾給華強擦臉,邊擦還邊嫌棄:「你真行,輸給一隻長脖子羊。」
華強抬頭就啐了他一口。
……
嘖。
我敲敲大門,隔著欄杆喊:「5 幢 A55 業主,尊姓大名呀?」
他聽見我的聲音,頭都不願意抬,不情不願的悶聲道:「池揚。」
我忙說好嘞,我叫江寒,您直呼我大名就好~
聽聞這話他抬起頭來:「你不姓劉?」
我一臉問號:「誰說我姓劉了?」
他就指指劉娟兒,「那它為什麼姓劉?」
我淡淡道:「哦,隨它爹。」
池揚:……
我道了句明天見就要離開,走出去兩步又退回來,指著劉娟兒說:「還有,我們家劉娟兒不是什麼長脖子羊,它是一、只、羊、駝。」

3.
次日清晨我起了個大早,劉娟兒都不大願意起床。
我踹它一腳說好漢做事好漢當,你給我惹了這麼大個麻煩,就得陪我滾油湯。
它不情不願打個哈欠,慢悠悠直起了身。
早春的清晨還帶些寒意,我穿著薄薄一層針織衫,覺得渾身微涼。
我們一路溜達到別墅區,還沒走到跟前,華強就開始汪汪亂叫。
池揚似乎剛剛洗漱完,淩亂的劉海上還掛著滴滴答答晶瑩剔透的小水珠。
不得不說,這男人色相是真好。
劍眉星目、挺拔俊朗,朝陽灑在他身上,他周身就發著光。
嘖。
「諾,給你。」
他將華強的牽引繩遞給我。
我接過:「放心了您嘞,這狗我一定給您遛的服服帖帖。」
華強:汪汪汪!
於是我左手牽著劉娟兒,右手牽著華強,風風光光的出門去。
恰有一陣涼風吹過,我清清脆脆的打了個噴嚏,「啊—嚏——」
池揚叫住我,然後轉身進屋拿了件外套遞給我。
我扭扭捏捏:「這怎麼好意思呢~」
他面無表情:「你要是感冒了,誰遛華強。」
我:「……」

其實劉娟兒很好遛,華強也很好遛。
但他們兩個一起的話,就不太好遛。
譬如剛剛,劉娟兒左聞右聞,好容易才挑了一小撮新鮮美味的青草,華強湊上來嗅一嗅,轉頭就在上面撒了泡童子尿。
劉娟兒氣慘了,開始朝華強吐唾沫。
華強自然也不甘示弱。
「he——tui——!」
我一邊躲他們的口水彈,一邊還得拉架。
我說:「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
沒人理我。
……
就這麼一天下來,我渾身都像散了架。
我心想這麼下去可不行,得儘快解決華強吐口水這件事,再給它好好找個小老婆。
於是我牽它回了我家,然後給池揚發消息:「華強我先不送回去了,讓它在我這裡住一陣子。我看它症狀嚴重,正常授課太慢了,我得給它搞個封閉式集訓營。」
池揚久久沒回我消息,我便當作他是默認了。
於是「口水戒斷集訓營」開課了。

4.
起初,我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我找了很多漂亮小母狗的圖片,一張一張的給華強迴圈播放。
「強子你看好了噢,吐口水——就沒有老婆——吐口水——就會斷子絕孫哦——」
華強瞪著它充滿智慧的小眼睛看看小母狗,再扭頭看看我。
我大膽猜測他聽懂了,於是我從隔壁臥室叫來了劉娟兒,試試華強的反應。
誰能想到,劉娟兒剛探了個腦袋,華強一口唾沫就吐了出去。
「tui!」
嗐,感情我白費了這麼多口舌。

一計不行,我再來一計。
我拿出蒼蠅拍和王中王火腿腸。
讓劉娟兒趴在華強對面。
華強吐一口口水,我就用蒼蠅拍抽一下它旁邊的地板,發出嗖嗖嗖的可怕聲響。
這招似乎有些用處,華強嚇得瞪大了它的狗眼,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既然Ťũ₋它閉緊了嘴巴,我就趕緊遞一塊火腿過去,說:「乖乖華強強,不吐口水就有肉腸腸~」
華強尖著鼻子嗅了嗅那塊火腿腸,便含進嘴裡。
慢慢嚼一嚼,再嚼一嚼。
然後就哇的一聲全部吐了出來。
吐出來不打緊,他還一臉吃到屎的嫌棄神情。

火腿腸不好吃嗎華強少爺?
它抬頭看看我,然後開始罵罵咧咧。
「嗷嗚——嗷嗚——嗷嗚——」
它罵的起勁,一聲一聲拱我的火。
「你爹平時都給你吃什麼山珍海味啊給你養的這麼彪?!」
「嗷嗚——!」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強子!」
「嗷嗚嗷嗚——!」
「你給我咽回去!不許浪費!!」
「he——tui!」
……
媽媽我被狗吐口水了 T-T

……

洗臉洗手換衣服,再把被華強吐了口水的針織衫塞進洗衣機裡。
忙完這一套,我聽到手機嗡嗡作響。
是池揚。
【糾正的怎麼樣了?我來看看華強。】
我累的要死,只給他回了個【OK】
放下手機我就覺得家裡安靜的有些詭異,只有臥室裡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
我心中瞬間升騰起不祥ţùₛ的預感。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我推開了臥室門。
救。
華強,它在對我的草莓熊……
救……那可是我每天抱著睡覺的熊……救……
誰能救救我!!!
……

草莓熊被丟到了陽臺角落裡。
我不是很想再碰,但也捨不得扔。
華強和劉娟兒也被我用小柵欄攔在客廳一個角落,他倆整整齊齊,趴在那裡看著我。
我開鍋,煮面,放了一根王中王。
剛關了火,池揚就到了。
他手裡提著大包小包,我瞥了一眼,還有一大盒新鮮的三文魚。
我心想,這小子能處,串門還知道帶禮,於是笑嘻嘻的接過。
「這多不好意思呀,你來就來,還買什麼禮物,多破費!」
池揚看著我緩緩道:「這是華強的口糧。」
「……」
怪不得。

我打開小柵欄放華強出來。
自從池揚進門,華強的哀嚎還沒停過。
它撲到池揚身上,「嗚嗚嗚——」
然後又從池揚身上跳下來,一瘸一拐的給池揚展示它的傷腿,邊展示還邊嗚咽。
等下,它怎麼瘸了?
它一分鐘前還好好的,十分鐘前還在猥褻我的草莓熊。
嗯?
嗯???
池揚看看它,看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蒼蠅拍。
我暈,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華強,你是真的狗。
我扶額:「你聽我解釋……」
池揚看都不看我,伸手做出「停一停」的動作。
我說:「這真的是個誤會……」
他又示意我停一停。
然後他看著華強,說了我這小半輩子裡聽到過的最智慧、最正義的話:
「再裝,老子就真的打斷你的狗腿。」
誰說站在光裡的才算英雄。
正道的光!普照大地!
華強那條高抬的右腿瞬間就放了下來,然後罵罵咧咧的走回了小柵欄。
我崇拜的看著池揚:「你怎麼知道它在裝?」
池揚看著華強,幽幽道:「習慣了。」
好傢伙,這他喵的還是個慣犯。

5.
我坐在高腳椅上,吸溜著麵條看池揚給華強備飯。
西蘭花,三文魚,南瓜,牛肉,草莓。
我抬頭看看華強的碗,再低頭看看自己的。
嘴裡的王中王,它不香了。
華強抬頭看看我,眼神裡帶著三分薄涼三分譏笑還有四分漫不經心。
可惡,被它裝到了。
劉娟兒就規規矩矩的坐在華強旁邊看它吃飯,小腦袋跟著一擺一擺,末了它抬起頭看著我,那眼神裡有不解,有怨恨,還有三分被傷透的真心。
娟兒啊,你聽媽給你解釋。
……
池揚喂過華強,洗淨了手也來餐桌旁坐著。
我繼續吸溜我的麵條。
「今天怎麼樣?華強沒給你添麻煩吧?」
我想了想洗衣機裡的針織衫、陽臺上的草莓熊還有劉娟兒那幽怨的小眼神。
「不如,咱們還是用錢解決這個事兒吧?」
池揚:「你想的美。」
嗐。
看來沒得商量。
我垂頭喪氣,突然聽到一聲清晰的「咕——嚕——」
池揚尷尬的將目光挪向別處。
我嘖嘖稱奇:「你給華強整了那麼多菜,沒給自己留一口?」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鼻子:「剛剛不餓。」
我又瞥了一眼鍋裡剩的麵條,心想就算我這裡有飯,少爺您也瞧不上啊。
但我還是禮貌性的問了一嘴,「不然,吃點麵條?」
誰曾想他一口應下,還ţű̂₋看了看鍋底說這些好像不夠。
嗯?
您倒是不跟我客氣。
於是我吃完自己那碗,不情不願地又給他煮了一鍋面。
煮面的時候我靈光乍現,往裡面多加了兩根王中王。
誰知道他吃的極香,還喝光了鍋裡的那點底湯。
好嘛,您比您家的狗好養活。
吃完飯他主動去刷鍋碗,這點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劉娟兒湊過來,我說娟兒過來抱抱~
誰曾想它徑直繞過我,去親親密密的貼貼池揚。
……
漢奸!叛徒!有奶就是娘!
池揚被它拱的有些癢,一邊刷著鍋一邊還躲來躲去。
實在躲不過了,他回頭無奈地望著我:「它想幹嘛?」
我沒好氣的道:「它想吃你的草莓和西蘭花。」
「噢……那我以後也給它帶一些。」
嗯??
不如我也過去拱一拱他?
劉娟兒得償所願,歡天喜地的蹽著蹄子跑了,經過我的時候瞥都沒瞥我一眼。
he——tui——!
白眼狼!

6.
臨走的時候池揚跟我說,以後每天晚上下班了,就過來看看華強,順便給它倆帶點口糧。
我說你真的放心把華強留在這過夜?他說比起華強,我更擔心的是你。
我想了想,覺得他這話也有一定的道理。
於是接下來的幾星期裡,我白天遛華強和劉娟兒,抽空培訓「吐口水戒斷小課堂」,晚上還得洗手做兩人份的羹湯。
池揚這貨,每次來都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喂完那兩隻崽崽,扭頭就奔向飯桌。
起初我很抗拒,說我只負責教育華強,你來蹭飯算怎麼回事兒?
他想了想說,那不然我付個飯錢?每天在外面吃膩了,就饞這點清淡的。
我說你有時間給華強做飯,沒時間給自己做?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其實華強的飯是他從社區門口寵物店小哥哥那裡每天預定的,劉娟兒的也是。
噢,原來如此。
上班族還是很辛苦的,好在我早早看透這一點,辭職跑出來開了家小咖啡店,如今咖啡店已步入正軌,也不太需要我這個既不會調咖啡又不願意墩地板的老闆娘,我這才有時間和精力去應付這三個大冤種。
我轉了轉腦筋,試探性的說,一頓飯 50,不能再少了。
他想也不想說,成交。
家人們,賺大發了啊家人們!
我們家晚飯向來清淡不見葷,成本嘛,最多九塊九。
更何況,池揚他不僅交飯錢,他還主動刷鍋刷碗,臨走前居然也記得帶走門口的垃圾。
而且有一說一,每天和一個無敵大帥哥面對面的吃飯,我胃口都好了許多。
有一晚他下班直奔我家,還穿著黑西裝、戴著金絲邊眼鏡框,暈,那天我生生幹了三碗米飯。
爸爸的快樂誰知道啊?
我知道!

有次池揚加班,我等到七點多他還沒來。
我就喂了華強和劉娟兒,收拾了飯桌準備睡覺。
誰知八點鐘的時候他風風火火的敲我家門,說實在不好意思公司加班,等急了吧。
我說你不用抱歉,因為我……沒等你(囧)。
他正準備踏進我家大門的右腿僵在半空中,又訕訕的收了回去。
我眼瞧著他情緒由急切轉為低落,心裡突然十分抱歉。
我說,對不住啊,今天飯費我不收你的。
他看看我,說聲算了,就下樓去。
華強和劉娟兒在我身後哼哼唧唧,我關了門對他倆說別唧唧歪歪了,你們池金主走遠了。
他倆就不裝了,又罵罵咧咧的走回窩裡。
那晚池揚走後我也過的不太暢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池揚那一臉失望和落寞。
我對自己說,江寒,你這人能不能處啊,會不會做買賣啊,背沒背過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啊,知不知道誠信是商人立足之本啊,怎麼收人之錢不忠人之事啊……

再後來不管池揚加班到多晚我都等他。
有次他晚的離譜,十一點半了才到家。
我裹著小毯子、枕著華強,在沙發上睡得正香,門鈴一響把我嚇一大跳。
睡眼朦朧裡我看到一朵粉粉嫩嫩、含苞待放的花。
這小花軟軟糯糯,十分可愛,我忍不住伸手去觸摸。
然後它,莫名其妙的使勁收縮了一下。

含羞草的姐妹含羞花?
我再伸手去戳。
華強:「嗷嗚——¥…%#%&¥)&%%@¥%#¥!!!!he——tui!tui!!tui!!!」
然後我就清醒了。
這他媽的,不是花。
是華強的皮燕子。
……
我不理解。
這禮貌嗎。
我敲你媽。

池揚進門的時候我還在對著華強瘋狂謾駡,轉頭就看到他滿臉疲憊、眼圈烏黑。
我一驚,甚至都忘記了華強的含羞花。
我說你們老闆怎麼回事兒啊,有沒有人性啊,加班發不發加班費啊,累死員工他負不負責啊,再敢壓榨你你就大嘴巴子抽他!抽他!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我開鍋,給他下了一縷清水面,他就趴在餐桌上,撐著腦袋看我。
我煮開了水,回頭看他,他在一動不動的看我。
我下了面,回頭看他,他在一動不動的看我。
我打兩個雞蛋進去,回頭看他,他還在一動不動的看我。
瞧瞧,把孩子都累成什麼樣了。
我將麵條盛在碗裡,池揚悄無聲息的走到我身邊來,又他喵的嚇我一跳。
碗底有些燙,他順手接過去,熱氣在我倆之間不斷氤氳。
他隔著霧氣看我,一定是這熱乎乎輕飄飄的水蒸氣,讓他的眼神如此溫柔。
我心裡撲通,撲通。

那頓飯池揚吃的極香,我坐他對面,瘋狂辱駡他不通人情的老闆早晚得出家。
他狠狠嗆了一口,好像有苦難言。
嘖,多讓人心疼一帥哥啊。
也就是這個時刻,我莫名其妙想到了華強的皮燕子。
然後感覺頭頂一道驚雷劈過。
我摸著良心問自己——
江寒,你給池揚下麵條之前。
洗沒洗手?
……
沒。
嘖。
我會不會下地獄啊。

大抵是我的表情有些猙獰。
池揚咽下嘴裡的麵條:「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弱弱的咽咽口水:「沒事,就是,我突然想起來,面里加多了佐料……」
池揚真好,他又吃一大口,還一本正經的安慰ŧů⁰我:「是嗎?但我覺得今天的面格外好吃。」
咳。
我一定會下地獄吧。

7.
總之這大半個月過的還算可以,家裡因為多了一隻會吐口水的哈士奇和一個總來蹭飯的男人而添了許多煩惱和煙火氣。
有時候,我是說有時候。
在我蓋著小毯子躺在沙發上睡眼惺忪的等池揚下班的時候,在他系著圍裙低著頭、背對著我刷碗的時候,在我們收拾好飯桌上的殘局帶著華強和劉娟兒在客廳暖黃色的燈光下看電視的時候……我甚至會萌生一種名為「永遠」的錯覺。
我不知道池揚怎麼想,但他在我家廝混的時間越來越長。
有時候他都穿好外套走到門口了,劉娟兒過去送送他,他立刻就說:「劉娟你是不是不捨得我走?那我再待會兒。」然後再迅速的脫下外套,換上拖鞋。
劉娟兒目瞪駝呆。

唯有華強讓我操心。
這傢伙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我軟的硬的都試過了,它還是很喜歡:「he——tui!」
而且它越來越瀟灑,越來越熟練,它甚至不需要再低頭蓄勢了,只需要懶懶的抬起頭,把它烏黑發亮的黑嘴唇兒撅成 o 字狀,然後輕飄飄的朝你:「tui。」

意外之外的事情,是華強居然和劉娟兒建立了革命友情。
那天我照例牽著他倆出門遛彎,我們一人一駝一狗,快快樂樂、歪歪扭扭。
突然,一隻沒牽繩的邊牧就直愣愣的沖了過來。
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它先是端詳了一會兒劉娟兒,然後就匍匐下身子,做出狩獵的姿勢慢慢逼近。
那一刻,我好像聽到了邊牧內心 OS:覺醒吧,牧羊 DNA!
劉娟兒這個欺軟怕硬窩裡橫的,見此陣勢直往我身後躲。
但還沒等到我發作呢,華強就蹦到了我前面,它低垂著尾巴,喉嚨裡發出嘶吼。
邊牧明顯有些怕了,但仍不肯離去,繞著劉娟兒滴溜溜的轉圈。
它轉到哪邊,華強就跟著轉到哪邊,愣是把劉娟兒護的周周全全。
劉娟兒這時候來勁了,它從我身後探出頭來:「he——tui!」
那口唾沫以標準的抛物線姿態精准的落到了邊牧的腦殼上。
我眼睜睜看著那只邊牧徹底破防,它抽抽嗒嗒的,掉頭回去找媽媽。
劉娟兒低下頭,用鼻子拱了拱華強。
我也直叫好:好華強,給你機會你真中用啊!

8.
那天我一高興,把他倆牽回家就自己跑去了大潤發。
臨走前我對華強說,好孩子,外面的飯不乾淨,今晚阿姨親手做給你吃。
華強:汪!
池揚下班的時候我正在大潤發挑牛排,他一個電話打過來:
「你家怎麼沒人?」
「你怎麼提前下班了?我剛到大潤發。」
「噢,那你等會兒,我這就過去。」
我還沒來的及攔一攔,他就掛了電話。
二十分鐘後,他風塵僕僕的出現在我視線裡。
他今日穿了一件長款卡其色風衣,185 的個頭,又有那麼好看的一張臉,很難讓人不注意。
我們在肉食區轉來轉去。
我左手拿著龍利魚,右手拎著雞胸肉,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強子是喜歡吃魚還是雞胸肉?」
池揚略作思考:「不如都拿上吧,反正咱也可以吃。」
我想著也對,就將兩大袋肉都扔進推車裡,又扔進去一袋凍玉米粒,這可是劉娟兒的最愛。
池揚反手就將凍玉米粒扔回冰櫃裡:「你就給娟兒吃這個?」
我:?
凍玉米怎麼了?
池揚:「那邊有新鮮的,營養更豐盛些。」
「但是那些需要手剝……」
池揚瞪我一眼:「我剝。」
好嘛,怎麼搞得我像後媽一樣。
稱重的大媽看著我倆,一臉笑嘻嘻:「姑娘,你這當媽的還不如當爸的細心呢。」
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大媽又道:「聽這名字,一兒一女吧?嘖,真讓人羡慕。」
噢,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誤會,都是誤會啊。
「阿姨您誤會了,娟兒是我家的,強子是他家的,我們不是一對兒!」
「唔,還是個重組家庭……」
……
嗐。

這是個很小的插曲,我本來都忘記了,但是回去的路上,池揚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
他轉頭看向我,眼睛在夜色裡清澈透亮:「恭喜咱們喜當爹娘。」
我:「去你媽的,少占我便宜。」

回到家的時候,華強和劉娟兒已經餓壞了。
他們一左一右趴在沙發兩邊,聽到我們回家就大聲的罵罵咧咧。
哈士奇的叫聲您一定聽過。
但您聽過羊駝的嗎?
沒有吧?
那您聽沒聽過放屁的聲音?就是那種吃飽了撐的,長長的,細細的,哼哼唧唧的,一長串臭屁聲。
劉娟兒就是這麼叫的。
「嗷嗚——!」
「哼——唧——!」
「嗷嗷嗚——!」
「哼唧——唧——!」
……
然後當晚,我就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夢裡我躺在產床上,池揚抱著還是幼崽的華強和劉娟兒朝我走過來,他說:「寶貝兒,池華強和池娟兒餓了,他們想吃奶,辛苦一下?」
……
噩夢。
純純是噩夢。

9.
第二天醒過來我仍心有餘悸。
華強和劉娟兒屁巔屁嗲朝我跑過來的時候我護緊了胸口。
我說,你倆先出去,我想靜一靜。
劉娟兒一副受傷的神情,頭也不回的出了我的臥室門。
我冷靜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給池揚打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池揚聲音沙啞,似乎還沒睡醒:「哪位?」
「今天我不太舒服,遛不了他倆,你帶一天吧。」
他似乎終於清醒過來:「江寒?沒事兒吧?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我陪你去醫院?」
「不需要,就是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來接他倆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好吧。」
池揚接走華強和劉娟兒的時候我居然有些依依不捨,站在窗前目送了好遠。
他倆各自背著小書包,跟在池揚後面屁顛屁顛的跑。
池揚走之前站在門口磨磨唧唧:「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嗎?」
他低著頭看我,烏黑的瞳仁裡盈盈有光。
我心空了三秒。
華強在旁邊:「嗚——!」
瞬間我就記起昨晚的夢,忙道「不需要不需要」。
他似乎有些生氣,牽著兩隻神獸扭頭就走掉。

空下來的房間十分安靜。
我頭一次覺得,我們家,居然如此空曠。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摸摸這裡,摸摸那裡。
華強的皮球還在客廳中間,劉娟兒沒啃完的胡蘿蔔還靜靜躺在碗裡。
鞋櫃前擺著池揚來時常穿的拖鞋,衣架上還掛著我一直想還給他但總是忘記的衛衣外套。
……
天。
我不對勁。
慌亂中我摸出手機,撥通了小姐妹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就喊:「嬌嬌,我不對勁!」
嬌嬌:「……」
我:「我昨晚夢見我成了華強和劉娟兒的媽,還要給他們……餵奶……」
嬌嬌:「……」
我:「還有,他們的爹居然是池揚。」
嬌嬌:「哦???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來勁了,展開講一講,你倆怎麼懷上的?」
我:「……?」
嬌嬌:「你稍等,我這就到,咱們見面詳聊!」
我:「……」
嬌嬌你不對勁。

15 分鐘後,嬌嬌就開車到了我樓下。
我:「??你怎麼這麼快?」
嬌嬌:「你倆到底怎麼懷上的??」
……

我們出門去吃飯,又逛街。
嬌嬌始終在不停的問,你們到底怎麼懷上的??
我被問煩了,說沒有黃色場景,只有已經生出來的一個小片段。
嬌嬌:「……我開 130 邁趕過來可不是聽你說這個的。」
……
嬌嬌很失望,於是帶我去蹦迪。
迪廳裡人山人海,我詳詳細細的給嬌嬌講了一遍我的夢,又跟她說今天池揚牽著華強和劉娟兒走時,我居然很捨不得。
嬌嬌喝一口酒,眼神裡充滿睿智:「你覺得,你是捨不得華強劉娟兒,還是捨不得池揚?」
我說我也不知道。
她又抿一口,沉思一會兒問我:「池揚長得怎麼樣?身材怎麼樣?工作怎麼樣?」
我於是給她看了池揚的照片。
嬌嬌:「!?上!你不要我要!」
……

十點鐘了,嬌嬌還沒玩盡興,坐在一個帥氣逼人的弟弟旁邊笑的花枝亂顫。
我無奈,說嬌嬌我得先回去了。
嬌嬌瞥都不瞥我:「手機開定位,到家報平安,懂吧?」
我扶額:「……懂。」
計程車上除了我還有另外一個醉醺醺的男人,他歪在後座上,長得還算俊俏。
他莫名其妙開始自我介紹,跟我說他叫劉仁唐,今年 28 歲。
又跟我罵他的上司總是帶頭加班,搞得大家都不敢提前走人。
我問他有加班費嗎?
他說那倒是有。
我說那你們老闆還算有良心,我認識一個人啊,他老是加班,還沒有加班費。
他又罵上司長得太好看,以至於公司裡所有單身女員工都只對他心心念念。
我們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
末了才發現我們居然住在同一社區。
他的酒勁漸漸上來。
下車前,他跟我說他是本市首富,坐擁資產萬千。
下車後,他指著月亮,說他在上面種了三畝田。
走進社區,他跟我說,他是這個世界的王,以天為蓋,以地為床,群鷹是他的雙眼,山河是他的脊樑。
……
酒鬼不可怕,就怕酒鬼有文化。

我在他一聲高過一聲的聒噪聲裡跌跌撞撞往前走,突然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挺拔身影。
他穿著連帽衫,單手插兜站在路燈下,身後還跟著一隻羊駝、一隻狗。
暈,池揚。
他逆著光,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華強和劉娟兒看到我便瘋狂往前掙扎。
我身後男人的聒噪聲戛然而止。
池揚站定,拉住過分激動的華強和劉娟兒,看看我,接著將目光定在了我身後的男人身上。
然後我聽到那個剛剛還以天為蓋、以地為床的世界之王囁囁啜啜的小聲道:
「老、老闆。
池揚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妙啊。
原來這就是劉仁唐嘴裡迷倒公司萬千少女的黑心上司啊。
這可真是巧他爹碰到巧他媽,巧到家了。
我回頭正欲嘲笑世界之王,卻聽到池揚冷聲道:「這就是你說的身體不舒服?」
啊?
這。
這確實,很難解釋。
尤其我生龍活虎、一身酒味,身後還站著個醉醺醺的男人。

池揚心情很不好,黑著臉一聲不吭的大步往前走。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屁股後面。
華強和劉娟兒也不敢吭聲。
一路走到我家,我換下鞋子。
池揚還是一聲不吭,也不進門。
就站在門外,看著我。
我有些心虛:「不進來坐坐?」
他不理我。
我無奈,低下頭解開劉娟兒的繩子,又去解華強的。
池揚突然說:「不用了,今晚華強跟我睡。」
我:「……?」
華強:嗚嗚嗚——

他牽著華強走的時候,我小聲解釋:「今天是跟我好姐妹去喝酒了,就喝了一點,早上確實有些不舒服的——」
他打斷我:「哪裡不舒服?」
我想起昨晚的夢,說:「就是……害,這有點難以解釋——」
他又黑著臉打斷我:「那就不用解釋了。」
嗐。
然後他莫名其妙:「劉仁唐不會就是劉娟兒他爹吧?」
我懵逼:「???」
還未等我開口,他又說:「算了。」
然後扭頭帶著華強下樓去。
留我自己懵逼在原地。

10.
那晚我翻來覆去想了很久,腦子醉昏昏的,使勁琢磨池揚最後那句話的含義。
「劉仁唐不會就是劉娟兒他爹吧?」
劉仁唐?
劉娟兒?
他爹?
這都哪跟哪跟哪啊。
劉仁唐怎麼能當劉娟兒的爹呢?
他們物種都不一樣啊。

電光火石間我突然記起我第一次去池揚家時,他問我:「你不姓劉?」
我說:「誰說我姓劉了?」
他就指指劉娟兒,「那它為什麼姓劉?」
我說:「哦,隨它爹。」

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看來此「爹」非彼「爹」。
池揚嘴裡的「爹」也非我所說的「爹」。
我掏出手機,給池揚發消息:
【明天周日,陪我去個地方吧。】
池揚秒回:
【加班,不去,誰愛去誰去。】
我還沒等說什麼,他又撤回這條,再發:
【明天幾點。】
哈哈哈哈哈。
小樣兒。
【八點鐘,我家樓下見。】
他沒再回我。

11.
八點鐘,我穿戴整齊牽著劉娟兒下樓,池揚的拉風小跑車停在樓下,他牽著華強站在車旁,仍舊一副「莫貼老子「的黑心模樣。
我笑嘻嘻:「池少爺?還生氣呐?」
他不看我,扭頭看向旁邊空無一人的道路:「我哪裡生氣了?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嘖。
我偷偷在心裡笑他,然後把劉娟兒安置在車後座,再去拉副駕駛的門。
池揚叫住了我,仍舊面無表情:「那是華強的座位,你到後座去。」
好嘛,忒記仇。
華強得意的將我擠開,輕輕一躍跳上了副駕駛,末了還朝我哈達起個大嘴巴。
我朝它翻個白眼,瞧瞧這小人得志的狗臉。
但我不與它計較。
我坐到後座,調出導航,將手機遞給池揚:「去這裡。」
池揚一臉困惑:「春山農場?去這裡幹嘛?」
但他還是乖乖發動了小跑車。

我們從市中心一路向南,春日的風和煦又清脆,將我的長髮吹的四散紛飛。
劉娟兒是第一次做跑車,伸長了脖子左看右看,再伸到前座去咬華強的腦袋。
等紅綠燈的時候,旁邊的小車裡露出一個紮著雙丸子頭的小腦袋,然後是清清澈澈的童音:「媽媽,你看,是羊欸。」
她媽媽也探出腦袋,「不是哦圓圓,那是一隻羊駝~」
ţű̂⁺我朝那個叫圓圓的小女孩揮揮手,她羞答答的藏到車窗下方去,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小鹿般的眼睛。
池揚從前座回頭看我,隔著墨鏡,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劉海被吹亂了,露出額頭,很像熠熠生輝的少年。
春日晴風,讓人覺得一切好像皆有可能。
我忍不住伸手替他整理劉海,指尖觸到他的額頭,他乖乖的,任我在他額前撥弄。
我確信,那個時刻,鼓動的不止有春日的長風。

12.
許久沒來農場,但農場的一切仍舊未變。
看農場的大爺一臉慈祥的迎上來:「娟兒他媽?好久沒來啦,來看毛毛嗎?」
我笑著說是呀,然後放開劉娟兒的繩子,它一溜煙就跑沒了。
華強在旁邊:「嗷嗚嗷嗚嗷嗚——!」
我摸摸它腦袋,說我可不能放開你,會嚇壞其它小動物的。
說話間,劉娟兒就和另外一隻白色的羊駝朝我們跑過來,我喊:「毛毛!」
那只羊駝就撒開了蹄子,一頭撞到我懷裡。
Ťŭ₁我摸摸它的腦袋,然後叫池揚:「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劉娟兒它爹,劉毛毛。」
池揚瞪大了眼:「啊?原來它爹是羊駝啊?」
劉大爺斜他一眼:「……不然還能是啥?」
池揚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我還以為……」,他看我一眼,「害,算了。」
我歪腦袋看他:「不生氣啦?」
他點點頭,又很快反應過來,梗著脖子說:「誰生氣了!我可沒,來,毛毛,讓叔叔摸摸頭~」
哈哈哈哈哈。
多少有點可愛。

我們在農場一直待到了傍晚,華強深得劉大爺的喜愛,獲得了「解開牽引繩四處追鴨趕雞」的特權。
劉大爺的原話是這樣的:「我老劉這輩子,還沒見過會吐唾沫的狗!今兒真是小刀拉屁股——開眼了!」
……
池揚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甚至脫了那件休閒西裝外套,下河給我撈螃蟹。
臨走的時候我去開車後座的門,池揚不太好意思的咕咕噥噥,「那個,你坐前面。」
我忍住笑,說這不是華強的專座嘛。
池揚不看我,低頭踢著小石子小聲道,「以後都是你的。」
華強:&)?(……&%……?*%&%¥&%!?(痛失專座)
回程的路上一路伴著夕陽,等紅綠燈的時候池揚轉向腦袋朝我:「劉海亂了。」
我:「自己整理!」
池揚:「雙手不能離開方向盤!」
我:「……」
慣壞了!

城市亮起萬家燈火,我們才到家。
華強和劉娟兒今天跑的太累了,吃過飯就躺在地板上睡得不省人事。
我跟池揚在暖黃的燈光下慢吞吞的吃飯。
「那個……」,我看著他小聲開口,「以後來吃飯,不收你錢了。」
他的眼神亮晶晶,臉色微紅,「那我……永遠都給你刷碗,好不好。」
我臉色也發燙,低頭小聲說,「好。」
臨走的時候他低頭看我,輕聲說,那,我們明天見。
我不知從哪借來了勇氣,牽住他的袖口、低著頭一咬牙說出口,「那個……華強毀了我抱著睡覺的草莓熊,沒有東西抱,我睡不好。」
然後這個大傻子一臉著急和認真,「那我明天重新給你買一個,多大的你抱著舒服?」
我抬起頭:「……不然你陪我?」
池揚恍然大悟,「哦!」
哦你個大頭鬼啊哦!!
我覺得有些難堪,雙頰還發燙,將他推出門外,「算了!!!」
他慌裡慌張的抵住門又擠進來,「抱我吧!我……很舒服的……」
……

13.
嗯。
確實很舒服。
池揚沒撒謊。
……

【番外】
5 年後。
我推開滿臉粉紅色汁液的華強:「池揚!華強又偷吃甜甜的火龍果了!」
甜甜:「嗚嗚嗚壞華強!「
池揚:「甜甜不哭,爸爸這就揍華強!「
華強朝著池揚:「he——「
我:「你會濺到妹妹身上的!「
華強:「he——@¥@@?》「)#@(算了)」
(罵罵咧咧走開去找劉娟兒)
池揚:「好險!」
……
5 年後,我還是沒能糾正華強。
但它還算懂規矩。
現在,在這個家裡,它只敢吐池揚。
(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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