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现实情感

熊孩子翻車了

小堂弟頑劣,愛往我車上扔鞭炮。
過年期間我補了四次胎,叔嬸笑說跟孩子計較什麼。
我靈機一動,把車位讓給臨時停車的卡宴車主。
小堂弟扔鞭炮正好點燃油箱。
砰一聲巨響,卡宴炸了。
1
我在陽臺窗戶目睹了全程。
小堂弟塞了幾個二踢腳到車後排座下面,引燃後跑開。
二踢腳的威力遠比想像的大,又正好炸到油箱。
砰地一聲,卡宴後面冒出濃煙。
一簇小火苗漸漸演變成大火。
我手心冒汗,正要下去救火。幸好物業及時趕到,用滅火器噴滅。
滅火後卡宴已經燒得面目全非。
好消息是沒有人員傷亡,周邊車輛也沒有被引燃。
小堂弟在剛起火時就逃跑了,跑進我們這棟單元樓。
我看到物業錄了視頻證據,正在核實車輛資訊。
被燒的保時捷卡宴停在我的車位上。
所以他們應該很快會上門詢問。
我回頭看向客廳。小堂弟的爸媽——我的叔叔和嬸嬸正在刷短視頻大笑。
我爸媽在廚房忙著做菜。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場事故。
小堂弟跑回來了,小眼睛滴溜溜地掃了一遍所有人。
他估計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出聲,悄悄挪到客廳一角。
掏出兜裡的二踢腳全都扔進垃圾桶裡,銷毀證據。
我等他走後,趕緊用隔熱材料包起垃圾,消除安全隱患。
小堂弟坐在沙發上安靜如雞。我看著他那慫樣,又好氣又好笑。
我那破車不值錢,他扔鞭炮炸車的時候沒人管。
但他炸了保時捷卡宴,能把叔嬸下半輩子賠進去。
父母教不好的孩子,會有別人替他們教。
2
我年前剛買一台二手豐田。
我爸說剛提的車應該放鞭炮慶祝一下,被我拒絕。
這是我們這的習俗,提新車要在周圍鋪一圈鞭炮,劈裡啪啦點燃。寓意紅紅火火,消災轉運。
當然,這習俗太危險,現在已經不提倡了。
而且,我們家住的社區雖然老舊,卻時常會停放幾輛豪車,我的車要放炮慶祝有點丟人。
當時叔嬸一家來做客,這話被小堂弟聽進去了。
從此他就愛點燃鞭炮往我車上扔。
要是被我抓住,他就笑嘻嘻地說是為我的車慶祝。
叔叔嬸嬸聽了,笑著說。
「大寶怪有禮貌,知道幫堂哥慶祝提了新車。」
「這孩子從小聰明,還記著他大伯的話呢。」
這話就是禍水東引,指責我爸才是罪魁禍首。小堂弟只是好心而已。
我沒法向小堂弟追責,只能自認倒楣。
過年期間,我光補胎就補了四次,還有被鞭炮破壞的車漆要噴。
今天叔嬸一家又來做客。我遠遠看見小堂弟掏出幾個二踢腳,向我示威。
完蛋,他肯定又要作妖。
我趁他們上樓,趕緊去把我的車開走。
這是我家買的車位,我的車常年停放在這裡。
我準備臨時把車停到隔壁商場去。雖然要多交點停車費,總好過被熊孩子糟蹋。
我剛發動車子,一輛嶄新的保時捷卡宴從我面前開過。
這是卡宴開的第二圈了。
他好像是在找停車位,可是地面上的車位都滿了。
我靈機一動。
雖說在我看來,二手豐田和保時捷卡宴外形有雲泥之別。但都是黑色四個輪,小堂弟分不出來。他就只認識我的停車位元。
就算我能躲過這一次,以後還會有無數次。
乾脆這次狠狠地給他個教訓。
我搖下車窗,叫住卡宴車主,說我要出門了,這個車位正好可以讓給他。
卡宴車主高興地接受了車位,穩穩停進去。
我開出社區時,暗暗祈禱卡宴車主買了車損險。
3
我以為小堂弟最多炸壞輪胎、車漆什麼的。
沒有料到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故。
我內心也有些緊張,手足無措地坐在餐桌旁。
思來想去,這場事故怎麼也算不到我的頭上,這才稍微放鬆下來。
我爸媽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子菜。我媽端上一盤清蒸大黃魚,笑著說馬上就可以開飯了。說完又去廚房準備水果拼盤。
叔叔放下手機,一筷子夾走魚肚腩,吧唧吧唧吃了。
我微微皺眉。我們兩家關係雖近,他們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叔叔是我爸的親弟弟,按理說長兄還沒落座,桌上不能有人動筷子。
叔叔嬸嬸都是本地人,知道規矩,還是無所顧忌地大吃起來。
等到我爸媽脫了圍裙上桌,所有的菜都被翻了一個底朝天。
叔叔嬸嬸這是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我們大寶愛吃蝦,來多吃點。」
嬸嬸夾起蒜蓉開背蝦,一共 12 只全都夾到小堂弟碗裡。
小堂弟吃得滿嘴流油,把剛剛闖的禍拋到腦後。
他叫道:「我還要吃魷魚!都是我的!」
他又抓起一盤魷魚,一股腦倒進碗裡。
我爸無奈地笑了笑,說。
「哎喲,你哪吃得了那麼多呀。你堂哥也愛吃,給他留點吧。」
小堂弟哼了一聲。
「我吃不了就倒掉!就不給他吃!」
我爸媽臉色微變。叔叔趕緊打圓場。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哈!」
「我們大寶最懂事了,跟他哥哥開玩笑呢!」
「是不是啊大寶?來跟哥哥笑一下~」
小堂弟扯著眼角沖我做了個鬼臉,不斷吐舌頭。
4
我在桌下的手攥緊了拳頭。
我媽按住我的手,搖了搖頭,暗示我忍忍算了。
我叔叔嬸嬸中年得子,對小堂弟無限溺愛,把他慣壞了。
他從小頑劣,用我們當地的話說就是,愛發邪,討人厭。
他還是嬰兒時,叔嬸帶他去任何公共場合,他都要大哭大鬧,不鬧到回家不算完。
別人說他,嬸嬸就翻臉,說所有小孩都這樣。
小堂弟長大一點後,我們去叔嬸家拜訪,小堂弟就拿著根竹竿趕人。
一邊趕一邊叫。
「窮鬼快滾!別來我家!窮鬼快滾!」
我心想小孩哪有貧富的概念呢,叔叔到底在背後蛐蛐我們什麼?
但每次問我爸,他只是搖頭歎氣。
因為小堂弟不讓我們去他家,叔嬸一家就來我家拜年。
我爸媽每年都鄭重其事地準備一桌子菜。小堂弟把自己愛吃的菜糟蹋完了,從不考慮別人。
今年更是變本加厲,愛用鞭炮炸我的車。
我的忍耐快要到極限了。
偏偏我爸媽性格比較包子,說親戚之間要和睦,對他們一味忍讓。
我呼出一口氣,正要伸出筷子夾菜。
叮鈴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門鈴響起。物業的人到了。
5
我去開門。
門外站著 3 名物業工作人員,2 名穿制服的社區保安。
5 個人浩浩蕩蕩堵在我家門前。
為首的是物業經理,是個油頭粉面的中年男人。
他探頭問道。
「樓下從 1 單元左數第三個車位,是你們家的嗎?我看登記在 503 戶。」
我說是。
我爸媽聽到動靜都過來。叔叔嬸嬸仍在事不關己地吃飯。
「是我們家的停車位,發生什麼事了?」
物業經理說。
「剛才發生一起車輛燃燒事故。你家車位上的車油箱爆炸起火。」
「現在火勢已被撲滅,需要車主確認車輛損失。」
我爸媽大驚。
「什麼,我們家車燒起來了??」
「什麼原因導致的?我們家這是新買的車,不可能自燃的!」
物業:「可能是被鞭炮引燃的。」
「我們錄了車輛燃燒的視頻。正在調社區監控找嫌疑人。」
聽到是鞭炮引燃,我爸媽齊刷刷看向小堂弟。
這回叔叔和嬸嬸不淡定了,放下筷子。
我媽試探性地問。
「侄兒啊,你沒在哥哥車位放鞭炮吧?」
嬸嬸重重一拍桌子,劈頭蓋臉一頓輸出。
「大嫂,你別血口噴人啊!」
「我們家大寶最乖了,從不調皮搗蛋。」
「你啥證據都沒有,張口就冤枉我們家大寶,快給大寶道歉!」
6
與嬸嬸的強硬形成對比,小堂弟一直盯著地面,不吭聲。
叔叔腆著笑臉走過來。
「哥,嫂子,先別生氣。」
「不是說正在調監控嗎?我們等等看,絕對不是我家孩子。」
「我已經教育過他了,他保證不再犯。今天出門他也沒帶鞭炮。」
叔叔象徵性地摸了摸小堂弟的口袋。裡面什麼都沒有。
我爸抹了把臉。
「當然了,大寶懂事,不會闖這麼大禍。」
「你嫂子性急,多問了一句。你們多擔待。」
嬸嬸趾高氣揚地一瞪眼,沖我媽吼。
「聽見沒?還不快給大寶道歉!」
我轉身去把垃圾袋拎過來,掏出二踢腳,擺在地板上。
「弟弟口袋裡的鞭炮?我猜你們在找ẗṻ₊這個。」
「剛才我看見弟弟著急忙慌地跑進門,把兜裡的鞭炮都扔進垃圾桶了。」
我說完,抬頭直視叔叔嬸嬸。
叔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嬸嬸面色一白。
小堂弟突然高聲尖叫起來。
「那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窮鬼冤枉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他尖叫著沖過來,使勁兒踹我的腿。
見我被打,我媽怒火中燒。她性格一向軟弱,此時卻化身女賽亞人。
她一把抓住小堂弟的胳膊,把他甩出半米遠。
「再打我兒子試試!!」
小堂弟大聲哭鬧,喊好疼好疼!
嬸嬸雙眼充血,一個箭步擋在小堂弟身前。
「你敢動我的大寶!!我要告你們虐待兒童!!」
家裡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物業經理及時干預。
「都別鬧了,監控傳過來了!」
7
物業經理用手機下載好監控視頻。
所有人都圍上去看。
這是單元樓左側的攝像頭拍攝的監控視頻。
視頻中有一排車輛,保時捷卡宴被旁邊的車完全擋住了,看不到卡宴,只能辨認出我的車位。
畫面中清晰地出現一個人影。
我們屏住呼吸仔細看。只見小堂弟鬼鬼祟祟地走到車位後面。
他左右看看,確保四下無人。然後往車後排座下面塞了好幾個二踢腳。
他彎腰點燃,迅速跑開。
之後就跟我在陽臺窗戶裡看到的一樣。
車輛砰地一聲,冒出濃煙,隨後徐徐燃燒。
我爸媽剛剛聽說車輛燃燒時並沒有實感。
現在親眼看到火燒的慘狀,我爸不禁冒出冷汗,我媽也驚恐地捂住嘴。
我想看看叔叔嬸嬸是什麼反應。
卻見嬸嬸早早退出,此時正坐在沙發上拍著小堂弟的後背安撫。
她哄小堂弟說。
「不哭不哭,他們都在嚇唬人呢。」
「我們大寶一直待在媽媽身邊,哪兒也沒去。」
「他們再冤枉你,媽媽就打死他們!」
小堂弟揮舞著一雙拳頭。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我不可置信。
現在鐵證如山,嬸嬸竟然選擇掩耳盜鈴。
她以為能任由小堂弟為非作歹到什麼時候呢?
我剛才目睹事故發生時出了一身冷汗。現在我反而有點慶倖。
畢竟我沒有財產損失。
這次事故將會徹底揭開叔嬸的真實嘴臉!
8
叔叔緊張地問物業經理。
「周圍的車有受損嗎?」
「沒有,只有你們車位上的車燒了。」
叔叔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
我爸急著要下樓。「讓一讓,我們下去看看車子。」
叔叔拉住我爸胳膊,著急地辯解說。
「咱先說好,大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個孩子。」
我爸瞪大雙眼。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推卸責任?」
「肯定要叫保險公司來定損了,一切走程式!」
我爸顧及叔叔情面,不把醜話說破。我可不慣著他。
我當著物業保安所有人的面,抑揚頓挫地說。
「呵呵,弟弟天天用鞭炮炸我車,光過年期間我就補了四次胎。」
「他就盯著我的車位炸,還說不是故意的?」
「這回翻車了吧,我看這爛攤子你倆怎麼收拾!」
叔叔怒視我,食指指著我鼻子。
「你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哥,嫂子,不是我說,這孩子真得好好教育下了,沒大沒小!」
「你們要是買了車損險當然可以報了,沒買就算你們倒楣!」
我爸拉住我,叫我少說兩句。但是小堂弟放鞭炮炸了車,叔叔嬸嬸還是這副不屑一顧的態度,我的老實人爸媽也氣不過,擺起冷臉。
物業和保安本來是公事公辦,一看有大瓜,也不催了,就擠在門口看戲。
我媽先反應過來。
「你什麼意思,保險公司不報的話,你們也不賠??」
9
一提到賠償,在場所有人都豎起耳朵。
裝鴕鳥的嬸嬸也投來熱切的視線。
叔叔冷哼一聲。
「就你家那破車,修車費都夠買一輛新的了!」
「我最多補償一萬塊錢,再多免談!」
我爸媽臉色很難看,物業他們的表情更加精彩。
我看到他們面面相覷,小聲蛐蛐。
「那還算破車啊?」
「一萬塊錢買個車標都不夠吧!」
「沒白來嗷沒白來…」
但是對峙中的爸媽和叔嬸渾然不覺。
我爸咬牙說。
「李志遠,你現在出息了,撈了不少油水。就用一萬塊錢打發你親哥?」
「賠償多少是我們來定的。平平,告訴他至少要多錢!」
我被 cue 到了,掏出手機查詢了一下保時捷卡宴的公價。
「呃……大概 100 萬吧。」
我說完,久久沒有回音。
現場所有人都石化了。
嬸嬸發出尖銳爆鳴。
「100 萬?想錢想瘋了吧!」
叔叔伸手扶額,搖了搖頭,看向我們的眼神流露Ťù₋出一絲同情。
我爸媽面露茫然,看看我,又看看叔嬸。
小堂弟雖然不懂 100 萬是什麼意思,但敏銳地察覺到局勢轉變,現在是他父母占理。
他興奮地跳下沙發,跑到叔叔身後,幸災樂禍地望著我。
叔叔從鼻子裡嗤笑一聲。
「哥,我知道你家經濟上有困難,但也不能坑親兄弟呀。」
「我就說呢,大侄子明知道車會被炸,還天天停在那,原來是在這等我呢!」
嬸嬸語氣中全是嫌棄。
「志遠,我早就叫你不要跟窮鬼親戚來往,現在被坑慘了吧!」
小堂弟高興地幫腔。
「破車!都沒有我爸的手錶貴!」
「窮鬼閉嘴!」
想不到叔叔一家是這麼看我們的。
這些話觸犯到我爸的逆鱗。他氣得雙腿發抖,脖子爆出青筋。
10
我爸說,叔叔一家有錢了,但也忘本了。
當初爺爺在一個化工廠上班,退休後空出一個崗位。
廠裡本來想聘用我爸,因為他有本科學歷。
但是我爸自己找到了工作,就把這個崗位讓給了中專學歷的叔叔。
沒想到叔叔很走運,接連好幾個領導抱病退休,叔叔很快混上了採購部長。
這是個肥差,油水很足。
他能從供應商那裡吃回扣,又能克扣手下人的獎金。
不久,叔叔買了車,又買了學區房。可惜跟嬸嬸遲遲沒有孩子。
我們家本來也算可以。
時運不濟,疫情過後我爸的單位倒閉了。
他年紀大了,找不到工作,只能打短工掙錢。
我剛畢業,沒什麼錢,買了這輛二手豐田做代步車。
叔叔沒少笑話過我的車掉價。
我好幾次真生氣了,我爸都勸我,要跟叔叔處好關係。
他現在是部長了,我們以後有難處說不定要找他幫忙。小縣城就是這樣,親戚朋友是人脈關係網。你幫幫我,我幫幫你,抱團過日子。
但我們再窮,也沒想過坑他的錢。
叔叔一家卻嚴防死守,好像我們是吸血蟲。
沒想到,小堂弟放鞭炮炸車,讓兩家徹底撕破臉。
全場只有我跟沒事兒人似的。
我又看了一眼公價,重複道。
「沒錯呀,就是 1Ţŭ̀₇00 萬。」
叔叔怒極反笑。
「哈哈哈,有病不可怕,窮病才可怕!」
「你倒是告訴我,一輛二手豐田是怎麼定損 100 萬的!」
一直看戲的物業經理突然驚醒。
「豐田?我什麼時候說過被燒車輛是豐田?」
「是保時捷卡宴啊!!」
11
此話如平地驚雷。
叔嬸瞬間閉嘴。大家都不爭執了,爭先恐後地跑下樓。
我的車位上,赫然停著一輛燒焦的保時捷卡宴。
一直高高在上的叔叔嬸嬸,終於慌了。
叔叔六神無主地問我爸。
「哥,這不是你家買的停車位嗎,別的車怎麼能停在這?」
我爸楞楞的。
「這…不知道啊。」
他轉向我。
「平平,你的車停哪兒了?」
我撇撇嘴。這可不能怪我,我從沒有說過我的車停在我的停車位上。
是物業查到停車位登記在我家,他們就先入為主地以為被燒的是我的車。
卡宴車主聞訊趕到。
他一看車子的慘狀,大發雷霆。
「是誰炸了我的車,我饒不了他!」
他在人群中一眼認出我,疑惑地叫我。
「誒,這不是讓給我車位的小兄弟嗎,你怎麼在這?」
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叔叔嬸嬸立刻明白過來是我搞的鬼。
嬸嬸呼吸急促,聲音顫抖地問我。
「你、你快解釋、怎麼回事?」
我一拍腦袋。
「哎呀,我開車去商場買東西,忘把車開回來了!」
嬸嬸不信。「你去買東西,東西也忘帶回來了?」
「嗯呐!」
我嘴上說是意外,但滿臉寫著我故意的。
我爸媽瞭解了事情經過,不再緊張。甚至我媽還笑出了聲。
12
卡宴車主看了監控視頻和燃燒錄影。
鐵證如山,任叔叔嬸嬸再怎麼狡辯都沒用。
叔叔對我們重拳出擊,對卡宴車主卻變得唯唯諾諾。
「誤會,都是誤會!」
「孩子小不懂事,玩鞭炮不小心炸到了,您看保險公司可以賠嗎?」
卡宴Ťů⁸車主轉向叔叔嬸嬸。視線定格在小堂弟身上。
「這是你家孩子?」
「怎麼教的啊,往別人車底下塞鞭炮?今天敢炸車,明天就敢殺人放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小堂弟出生以來第一次被罵。
他被嚇呆了,抱著嬸嬸袖子瑟瑟發抖。
嬸嬸護住孩子,不滿地嘟囔。
「哎呀,孩子懂什麼,他又不是故意的。」
「哥,嫂子,快幫忙勸勸呀!誰叫你們讓別人停在你家車位上,害了人家!」
以往我爸媽講究以和為貴,一般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今天的爭吵讓他們看清叔嬸的為人,冷眼旁觀。
我主動解釋說。
「嬸嬸你這話說的,我怎麼會想害人呢?」
「雖然小堂弟炸了我車七八次,從除夕炸到今天。但叔叔要他保證過不會再犯,我相信叔叔一言九鼎,絕不會騙我。所以我讓車位純粹是出於好心。」
我話還沒說完,嬸嬸急著來堵我的嘴。
「哪有七八次!就只有幾次而已!」
「您別信這死孩子說話,我家大寶原本要炸他哥哥的車,沒想炸您的——」
卡宴車主雙目圓睜。
「好傢伙,還是慣犯啊!」
「行了,今天都別想走。我不光要叫保險公司,我還要報警!小孩判不了刑,你倆父母放任孩子,我要告你們故意損害他人財產罪!」
13
「不不不不不!」
叔叔和嬸嬸化身擴音喇叭,一高一低演奏起來。
「您千萬別報警,我肯定好好教孩子!」
「大寶,快來給叔叔道歉!」
叔叔和嬸嬸諂媚地笑著,不斷彎腰道歉。
嬸嬸拉著小堂弟的手,催促他給卡宴車主道歉。
小堂弟滿臉漲紅,突然一把甩開嬸嬸的手!
他像個小炮彈一樣沖向卡宴車主。
狠狠撞向他的側腰,雙手猛地一推,把卡宴車主推了一個踉蹌。
小堂弟高聲尖叫。
「你冤枉我!我打死你!!」
「我媽說了,不是我幹的,冤枉我的人ṱṻ₃都要打死!!」
他吱吱怪叫,使勁兒踹卡宴車主的腿。
嬸嬸大驚失色,忙不迭抱起小堂弟。
卡宴車主剛進社區時風度翩翩的樣子蕩然無存,不僅西裝褲上全是鞋印,頭髮淩亂,臉色也因震驚而慘白。
他退後幾步,憤怒地撥打電話。
眼看沒有迴旋的餘地,嬸嬸下嘴唇直哆嗦,訓斥小堂弟。
「大寶!你怎麼能打人呢?媽媽是怎麼教你的!」
小堂弟挺直腰板。
「媽媽說冤枉我的人都要打死!」
「他冤枉我,他是壞蛋!我要打死他!!」
嬸嬸袒護小堂弟的行為終於自食苦果。我不禁冷笑一聲。
全程吃瓜的物業等人也忍俊不禁。小堂弟作妖的時候氣人,現在這把雙刃劍反傷到他爸媽,實在是大快人心。
叔叔平時好面子,現在臊的臉紅到脖子根。
嬸嬸不顧一家成為笑柄,摟著小堂弟教他。
「不可以打人!現在是你做錯了,快向叔叔道歉!」
「你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叔叔原諒我!!」
14
小堂弟呆住了,楞楞地看著嬸嬸。
然後他掙脫嬸嬸的懷抱,彎腰脫下一隻鞋。
用力把鞋甩到嬸嬸臉上!
「你也冤枉我!你也是壞蛋!」
「打死你!打死你!」
嬸嬸被打得眼冒金星,一時沒站穩,跪在地上。
小堂弟脫下另一隻鞋,按住嬸嬸的頭,一下一下猛砸她的太陽穴。
場面瞬間失控,大家趕緊去拉走小堂弟。
小堂弟手中的鞋被抽走,叔叔一個大耳刮子扇在他臉上。
小堂弟像風中落葉一樣摔倒在地。
「熊孩子,反了天了,敢打你媽!」
叔叔怒髮衝冠,擋在嬸嬸身前,揪著小堂弟的頭髮把他提起來。
用雄壯的大手,左一下右一下扇小堂弟巴掌。
他下手毫不留情,幾下就把小堂弟臉打腫了。
小堂弟又叫又鬧,但是被叔叔抓住哪也跑不了。他大哭時被扇巴掌,牙床遭到大力擊打,張嘴吐出好幾顆乳牙,滿嘴是血。
嬸嬸捂著太陽穴站起來。
她看小堂弟被打心疼,又有氣,轉過臉去不說話。
叔叔把滿腔怒火發洩在小堂弟身上,吼道。
「讓你打你媽!讓你炸車!」
「不認識的車還敢亂炸,不認識車還不認識車牌嗎!我他媽打死你個蠢貨!」
叔叔直打到手麻了,把小堂弟丟在一邊。
小堂弟哭得嗓子都啞了,但是Ŧű̂ₐ無人在意。
還是卡宴車主大喊一聲,制止了這場鬧劇。
「保險公司和員警馬上就到!」
「我就等保險公司判明是人為還是意外。該賠償賠償,該抓人抓人!」
15
我媽不懂車險,問我人為還是意外對賠償有什麼影響。
我解釋說。
如果保險公司判定為意外事故,由保險公司全額賠付。如果判定是人為,保險賠的金額會非常少,需要車主跟肇事者協商賠償,嚴重的可能要起訴。
我媽「哦」了一聲。
「現在有監控,你也能作證車子經常被炸。」
「應該會判定成人為吧。」
我剛想點頭,卻看見叔叔耳朵動了動,轉身朝我走來。
他拉過我們一家,拱了拱手,扯出個笑容。
「哥,嫂子,咱們大家商量一下。」
「咱們兩家多親呐,現在牽扯到外人,咱們應該一致對外是不是?」
叔叔灰頭土臉,手掌還有打兒子濺上的血。
坦白說,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好幾次想跟他動手。但今天出的事故太嚴重,我內心有點露怯。畢竟是我先把車位讓給卡宴車主,留了個陷阱。要是把叔叔嬸嬸逼急了,抓著這一點不放,弄不好會連累我。
看他們一家現在的精神狀態,做出什麼都有可能。
我斟酌著如何開口。
反倒是我爸接任了陰陽怪氣的角色。
我爸:「誰跟你是咱們啊?」
「跟我們這種窮鬼親戚走得近,以後會被坑慘的!」
叔叔臉色由紅轉白,強裝鎮定。
「哎呀,我老婆隨口一說,我真沒有那個意思。」
「現在情況特殊,大侄子你就給我個面子,說你弟弟是不小心的,這樣保險公司全額賠付,咱們都皆大歡喜。不然我們賠不起,還是得找你家借錢,划不來是不是?」
16
我媽翻了個白眼。
「你儘管來借,又沒說要借給你~」
我爸媽夫唱婦隨,生生把叔叔的話堵在喉嚨裡。
我肅然起敬。
狗急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我沒想到我爸媽攻擊力這麼高。
叔叔尷尬地站在原地,嬸嬸來到他身旁。
嬸嬸看著比叔叔更狼狽。她的妝全花了,精心梳理的盤發散落下來。
她一改強勢的作風,嗔怪叔叔。
「你也真是,求人辦事也不給點表示。」
「光口頭說說,人家當然不買帳了。」
她掏出手機,打開手機銀行。
我瞥了一眼小堂弟。他受驚過度,趴在地上嘔吐,把中午吃的飯菜全吐了。
往常他一哭,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哄他安慰他。所以他只會通過哭來引起大人的注意。
沒人理他,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知他會不會覺得,比起他,父母更在意錢。
嬸嬸一邊查詢餘額,一邊對我說。
「大侄子,剛才嬸嬸說話有些難聽,嬸嬸跟你們一家道歉。」
「我的活期餘額還有 10 萬塊錢,我都轉給你,拿著錢買輛好車。」
「幫你弟弟說說話,就幫我們這一次吧,求求你了!」
我懂了,這是看卡宴車主不好說話,往我身上使勁呢。
我看了一眼銀行卡餘額,笑了。
「嬸嬸,你算帳也太不仔細了,這才 5 萬塊錢。」
「我那破車落地價都不止 5 萬呢。」
嬸嬸吃驚,轉頭怒視叔叔。
叔叔縮著脖子,嘟囔說。
「昨天跟趙局長他們出去應酬,喝了點兒……」
嬸嬸一直嘲笑我們家窮,現在卻拿不出錢來,有些下不來台。
她當機立斷,扭著叔叔胳膊摘下他的大金表。
「不夠的用這塊表來湊,這表很保值的!」
叔叔沒敢反抗,小聲嘀咕。
「這表我還沒還完分期呢……」
她硬要塞給我們這些財物,我爸嚴詞拒絕。
「別說了,說啥都沒用。」
「我們就實事求是,讓保險公司判定怎麼賠付,等著走程式吧。」
叔叔一聽急眼了,拉著我爸,自己雙膝懸空,眼看就要跪下來。
我爸拉住他。叔叔悶聲悶氣地求我爸。
「哥,你是我親哥!」
「你摸著良心說,我以前求過你嗎?我就求你幫我這一次,你心腸怎麼這麼硬呐!」
「你以前求我的時候,我可是全都答應了!」
我爸深吸一口氣,看向叔叔的眼神裡湧出複雜的情緒。
17
叔叔不知道,我爸已經幫過他無數次了。
叔叔當上採購部長的這幾年。
他一邊吃供應商的回扣,一邊克扣工人的獎金,撈了很多油水。
揭發他的舉報信如春筍般冒頭。
廠裡的高層領導,很多是當年爺爺同事的子孫。因為我爸從小品學兼優,爺爺喜歡帶著我爸跟同事走動,我爸跟他們有些交情。
他們聯繫我爸說了叔叔的情況。我爸四處送禮,求人幫忙壓下舉報信。
適逢我爸剛失業,家裡本來也不寬裕。
我爸就變賣他一輩子收藏的字畫,送禮求人,保住叔叔的崗位。
為這事,我家爆發過無數次爭吵。
我媽常常質問我爸。
「到底是你兄弟重要,還是這個家重要?」
我爸低著頭,仿佛自知理虧,只是一遍遍地重複。
「我是他親哥,我不幫他誰幫他呀……」
我一直很討厭叔叔。
因為我清楚地記得,我爸唯一一次求他,他是如何把我爸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
我研究生畢業,就業形勢不好。
我爸帶著禮品上門,求叔叔安排我進廠。
叔叔坐在辦公桌後面,為難地說。ƭúₛ
「廠裡確實在招聘,但是名額有限。」
「不是我不想幫,只是大侄子的履歷不太好看呀。」
「他的碩士學校只是一個普通 211,不是啥好學校,達不到我們的錄用標準。」
我爸不敢置信。
「志遠,當年你只有中專學歷,我都把你弄進來了。」
叔叔歎氣說。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
「我實話說了,現在大學生研究生不值錢,一抓一大把。別看我們廠子不出名,別人可是擠破頭想進來呢!大侄子一沒學歷優勢,二沒工作經驗,我憑什麼要他不要別人?」
我爸聽出叔叔話裡的意思,咬牙說。
「你直說吧,要給多少才能幫這個忙?」
叔叔哈哈一笑。
「哥,你還是這麼直腸子。」
「我聽說你家在市區新買一套房子。那片最近升值很快啊,有空帶我去參觀參觀?」
我爸瞪圓了眼睛。那是給我準備的婚房,我爸媽小半輩子的積蓄,都付了房子首付。
回家後,我爸沉默了很久。
又要去買好酒找叔叔。
我看不過去:「爸,我能自己找到工作,咱不求他了!」
我爸:「沒事,你叔叔開玩笑呢。他不會真要咱家房子的,爸再去求求他,給你安排個輕鬆點的工作。」
我憋著一口惡氣,連夜投簡歷跑面試,最後在離家一百公里的城市找到了工作。
買這輛二手豐田,也是為了在爸媽有需求時,及時趕到他們身邊。
這麼多年的隱忍和退讓。
如果叔叔能摸著良心,今天就不會說出這種話。
18
我心念電轉,想到了辦法。
我推開嬸嬸遞過來的大金表,笑嘻嘻地說。
「叔叔,嬸嬸,這麼見外做什麼?」
「親戚的忙都不幫,我們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
「我去找卡宴車主商量商量。這塊表我不要,錢我收下了,就當是被小堂弟炸車的修理費。」
嬸嬸眼中閃爍,連連感謝我。
我媽很不情願,剛要阻止我。我爸輕輕拍了拍我的肩。
「沒事,我相信平平的判斷。」
「你想做什麼就儘管去吧。天塌下來有你爸頂著。」
我走向卡宴車主,禮貌開口。
「先生貴姓?」
卡宴車主沒好氣地答。
「我姓張。」
我簡短表示了對他遭此橫禍的關懷,對叔叔嬸嬸一家發出譴責。
然後步入正題。
「張老師,你買的車損險關於爆炸責任是怎麼劃分的?」
「我之前查過,鞭炮引發車輛燃燒,可以要求保險公司全額賠付。只需要準備三點。」
「第一是車輛燃燒視頻,物業拍的已經很細節了。」
「第二是火災事故證明。我們有社區監控,可以證明肇事經過。」
「第三是 110 出警記錄。正好你也報了警,請民警同志在出警記錄裡寫明事故原因。」
「用這些材料要求保險公司賠款,然後保險公司去代位追償,由機構起訴肇事者追回欠款。這樣省時省力,大過年的,誰也不想惹上官司嘛。」
「如果保險公司不願意,你就說會打電話向銀保監投訴,他們就不敢糊弄了。」
卡宴車主認真聽完,跟我一起查了車損險的明細。
幸好,他買的車損險是頂格的,可以按照我說的辦法處理。
我也是留了個心眼。之前小堂弟炸我車,我就考慮過最壞的情況了。
19
卡宴車主心裡有數,對我的態度緩和了。
「小兄弟,我看你是個明白人。」
「有這種親戚,你也是不容易。」
我用力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卡宴車主繼續說。
「保險公司肯定不想全額賠。本來我不會計較這些錢。」
「但那個小孩實在太討厭了!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你配合我一下,待會兒業務員來了幫我好好講,能多賠一點是一點。」
我義不容辭。
「好嘞,張老師,包在我身上!」
「記得定損時要求用原廠配件,賠得更多!」
警車很快趕到,瞭解清楚事情經過,提供了出警記錄。
保險公司姍姍來遲。
業務員一開始想推脫,我跟卡宴車主擺事實講道理,業務員終於屈服。
賠款談妥。卡宴車主高高興興地打車走了。
叔叔嬸嬸也很高興,以為這事兒過去了。
殊不知這才是他們噩夢的開始。
保險公司很快起訴他們,強制催繳欠款。這回他們求誰都不好使。
仔細想來,叔叔嬸嬸其實有很多次避開這種結局的機會。
但他們精准回避,不斷往坑裡跳。
其中小堂弟功不可沒。
成功讓自己父母從富翁變成負翁。
就在我以為這是我們兩家故事的終結時。
叔叔竟拿著欠款通知單找上門來。
20
「李志高!你的好大兒可把我害慘了!!」
「還說自己不是沒良心的親戚,我看你們一家都是狼心狗肺!」
當時我正在屋裡打遊戲,我媽在刷短視頻。
我們急急地跑到門口。
只見我爸穿著粉色圍裙,拿著鍋鏟,冷冷地與叔叔對峙。
「所以呢?」
叔叔把通知單甩到我爸圍裙上。
「你還有臉問!」
「你兒子當初是怎麼答應我們的,一轉頭就幫外人欺負我們!」
「我告訴你,你今天至少給我 50 萬。不然,我就去你兒子單位鬧,說他是老賴之子!看哪個單位敢要他!」
我媽嚇得發抖, 我握住她的手, 發現她雙手冰涼。
叔叔這人賊精,知道打蛇打七寸、嚇人戳軟肋。而我就是爸媽的軟肋。
我爸老實溫吞了一輩子,今天卻沒有退縮。
他放下鍋鏟,氣定神閑地說。
「你等著。」
他推開叔叔下樓,很快回來。
懷裡抱著一瓶老窖酒。
我爸捧著酒,眼神充滿懷念。
「這是咱爸去世前留給我的。」
「他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就是沒看到我們兄弟兩個成家立業、家庭圓滿。」
「他臨終前留給我這瓶酒,說等我們倆都有了孩子, 兩家聚在一起開酒慶祝。」
「你家大寶生的晚,我一直在等那天。可是大寶出生後, 我卻死活找不到這瓶酒。」
「剛才我去地下室, 竟然一眼就看到這瓶酒了。」
他喃喃道。
「可能咱爸也覺得, 到時候了。」
說完,他當著所有人的面, 把酒摔了個稀巴爛!
酒水濺了他一身。他冷酷得完全不像我認識的父親。
「兄弟情義,有如此酒。從今往後,恩斷義絕!」
「李志遠,你儘管去鬧。我們從此是陌生人, 我絕不會再縱容你!!」
叔叔失了神,眼中流露出一絲驚恐。
「哥……」
但很快被嘲諷取代。
「哈哈哈,你算哪根蔥啊!」
「這世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你以為什麼東西都是你讓給我的, 所以我就該對你心懷虧欠!根本不是,那些本來就該是我的!!」
「你今天跟我絕交,有的是你後悔的日子!!」
叔叔眼中噴火, 登登登跑下樓梯。
他來之前, 爸爸已經沉默寡言好幾天了。
今天動怒太耗精力, 我爸一下子虛脫坐在椅子上。
我才明白, 他一直在思考我媽問過的問題。
「到底是你兄弟重要,還是這個家重要?」
他做出了選擇。
做這個選擇卻艱難得超出我的預料。
我也是第一次意識到,我爸對叔叔忍讓, 不僅僅是因為老實。
還是出於一種感情,怎麼說呢……
我是獨生子, 我無法理解那種感情。
叔叔罵得很凶,卻沒有真的去我單位上鬧。
因為他已經自身難保了。
無數的舉報信爆出來, 叔叔成為眾矢之的。他被廠裡解雇,全家失去了經濟來源。
為了償還保險公司的欠款,他們把車賣了、學區房也賣了。
小堂弟正在小學入學的年紀。沒有學區房, 他就沒有上市重點小學的資țṻ₉格。
只能上了個口碑一般的民辦小學。
意外的是, 化工廠聘請我爸去任職採購部長。
我爸管理經驗豐富,人品也是公認的。
他上任後, 廢除了叔叔留下的規矩, 鬥志昂揚,說 55 歲正是奮鬥的年紀。
叔叔一家搬到爺爺在村裡的老房子裡了。
他們再也沒來我家拜過年。
我偶爾會碰到小堂弟。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畏畏縮縮, 眼神躲閃, 不敢跟人說話。
後來聽說心理出了問題, 考不上高中,只能去讀中專。
我爸曾提出要幫我在廠裡安排一個輕鬆的工作。被我拒絕了。
我決心在大城市另起爐灶。
因為我親眼看到父輩寄希望於人情,又被人情拖累。
小縣城不是我的退路, 而是我的絕路。
自己的路,只能自己闖出來,求任何人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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