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歲那年,我準備辭職了,這場無人知曉的暗戀也到了盡頭。
我花了五年時間,從助理做到陸斯年的首席秘書,又花了三年時間讓他離不開我。
最後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寫完了我的辭職報告,花了一秒鐘的時間提交。
1
交上辭職報告時,陸斯年微皺眉頭,抬眼靜而緩地盯著我:
「給我一個理由。」
我低頭避開了他的眼神,扯扯嘴角擠出一個盡可能真誠的笑容:
「陸總,我今年 30 歲了,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了。」
我想了想,又說道:
「前不久男朋友向我求了婚。」
為了能夠順利辭職,我撒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謊。
陸斯年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這代表他極度煩躁。
或許我該慶倖,至少對於我的離開,他也沒有那麼無動於衷。
許久,陸斯年將辭職報告遞給我:
「我可以給你批婚假,辭職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
有那麼一瞬間,我動搖了,腦子裡有一個近乎蠱惑的聲音在喋喋不休地說:
「答應吧,答應吧,至少你可以一直看見他。」
另一道聲音則在告誡我:
「江餘,他要訂婚了,暗戀一個有婦之夫是不道德的事情。」
那雙手懸在半空許久,我終究沒有接過:
「這個工作太忙,結婚以後,我希望能夠更多地回歸家庭。」
「我會把我手上有關的事務都交接完畢,不好意思,陸總。」
話說到這個地步,ṱù₄陸斯年不再說話了,淡淡說道:
「我知道了,新婚快樂。」
離開辦公室前,陸斯年已經重新埋首在工作中了。
畢竟對於他來說,我不過只是一個下屬,頂多是最好用的那個。
2
那天我坐在位置上,看著桌上那盆綠植,難得地發了會兒呆。
我很少有這樣發呆的時間,我日常的工作很繁忙,既要協調日常工作上的安排,又兼陸斯年的生活助理。
手機 24 小時待機,只要Ťṻ₋陸斯年需要我,我就得立刻趕到,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
當然陸斯年也給了我足夠高的年薪,幾年的時間讓我實現了經濟自由。
小孟一連叫了我好幾下,我才緩過神來。
「江姐,陸總讓我告訴你,晚上的聚會你先過去安排。」
晚上的聚會是為了迎接剛留學回來的沈白,參加的人也都是陸斯年小圈子的那幾個。
幾大世家的年輕一代,既富且貴,眼光比天高。
照理說他們那個圈子是不歡迎外人的,但沒辦法,我實在太好用了。
一個可以照顧所有人的情緒喜好,將宴會安排得井井有條,不出一點差錯的人太少了。
趕到場子時,我馬不停蹄地安排起來。
從菜品到飲品到點心,以及各個少爺的忌口,喜惡一一囑託。
「宴會裡的百合花都拿走,江少過敏。」
「燈光暗一些,秦少的眼睛剛做了手術。」
「沈三少喜歡喝的猴魁,記得備上。」
太陽完全落山,天漸漸黑下來的時候,慢慢有人進來。
最先進來的是秦時,望見我沖我打了聲招呼:
「斯年什麼時候到?」
我看了眼手錶,謹慎地答道:
「他今晚還有個會,估摸著再有一個小時。」
他癱在沙發上,神情懨懨,眼下一片青黑,幾多疲憊。
我囑託人將音樂聲開得少了些,又找了條毯子遞給他:
「秋夜寒涼,莫要凍著了,他們到還有段時間,你休息會兒。」
他笑著接過毯子,揶揄道:
「話說,你真的不考慮踹了陸斯年,跳槽到我這兒,我給你兩倍工資。」
像他們這樣的人,上趕著上去溜鬚拍馬的人太多,所以我顯得格外特別。
因為我對他們無所求,所以相處起來便坦坦蕩蕩,反倒贏得了他們的幾分尊重。
順著他的話,我笑著回道:
「那我可真記在心上了,到時候沒地方去了,還請秦少收留我。」
3
夜色稍深,晚間路燈亮起,燈火漸明時,人漸漸到齊了。
陸斯年穿著黑色大衣,夾帶進一縷秋意的蕭瑟。
我接過他手上的大衣,想著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一行人酒酣興濃時,我尋了個時機,說了自己準備離職的事情。
這些年來也蒙了大家的照顧,起身敬了大家一杯酒:
「我要離職了,從前什麼都不懂,出了不少的婁子,謝謝大家這些年的包容!」
「以後山水遙遙,希望還有見面的機會。」
或許是秋意蕭瑟,多添了幾分離別之感,飯桌上一時有些沉靜。
還是秦明端起酒杯沖我遙遙應了下,打破了尷尬的場面:
「剛開始的時候,一直覺得你對斯年別有用心,直到現在,我才算真正信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秦明話裡的意思,畢竟陸斯年前幾任的秘書都是因為對他表白而被開除的。
後來陸斯年索性只招男秘書,沒承想又被告白了,至此得了萬人迷的稱號。
有人拍了下陸斯年的肩,笑著揶揄道:
「沒想到吧?還真的有人能逃過你的魅力。」
陸斯年漫不經心地點了根雪茄,笑駡道:
「滾。」
飯後,幾個人湊了個牌局,隨意地打發時間。
中途的時候,秦時不經意地問道:
「陸斯年,你家老太太給你訂的蘇家那姑娘,你見過人沒?」
我的心跳一瞬間漏了半拍,倒水的手一時置在了半空。
過了一會兒,陸斯年隨意地答道:
「沒,老太太高興就行,娶誰不是娶。」
他們這幫人的婚姻向來是摻雜了各種利益,萬般考量過後的結果。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獲得了常人無法想像的資源,付出一些代價也很公平。
看起來,陸斯年也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規則。
我見過蘇婉一面,江南的女子,溫婉可人,是個不錯的姑娘。
如果可能的話,我期望陸斯年會有個和別人不一樣的結局的。
4
飯局一直持續到夜深,司機一直等在屋外,這邊散了後,便及時地接走了。
只有陸斯年的司機路上出了些事故,所以來遲了些。
於是出現了我最不願意的兩人獨處的場景,我們並排立在路燈下,燈光將我們的聲音拉得很長。
每到這個時候,心裡的那些不甘與陰暗的想法就會甚囂塵上。
只是陸斯年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那樣靜靜地站著,因酒意而比平時少了一分銳利。
沒過一會兒,司機總算趕了過來。
陸斯年轉頭望了我一眼,很有紳士風度地問道:
「一起麼?」
我搖了搖頭,適時地露出一個感激卻不失距離的微笑:
「多謝陸總了,只是我未婚夫已經在路上了。」
於是陸斯年不再說什麼了,微微點頭示意,俯身進了車。
天地間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了,白日裡層層疊疊戴上的面具,在這一刻終於可以摘了。
我將腳上的高跟鞋隨意踹了出去,席地坐在了花壇上,難得地有了幾分茫然。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
沒過多久,天上竟然飄起了雨絲,立秋後的第一場秋雨,打在身上陰冷陰冷的。
我光著腳沿著路往外走,這片是富人區,走了許久才找到打車的點。
……
今晚常走的那條路正在維修中,司機不知道,於是只能繞回來重新開出去。
陸斯年沒想到會再看見江餘,冒著雨等在馬路邊,一隻手提著只鞋悠悠地晃。
他有些許的詫異,沒想到向來端莊嚴謹的江秘Ṱṻⁱ書也會有這樣,額,不拘小節的一面。
畢竟往日裡公司裡見她,無論什麼時候她總是一身俐落的西裝,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
他見過很多解開扣子,狀似無意地在他面前俯下身子的女人,而江秘書是個例外。
所以他重用了她,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專業,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的懂分寸。
快要掠過她的時候,司機在前面問道:
「要不要搭江秘書長一程?」
陸斯年的眼神未起波瀾,簡單地答道:
「不用。」
他對她的未婚夫有了不好的看法,江秘書是個聰明人,只是如今看起來眼神卻不太好。
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總不好多插手。
5
我不確定是不是看到了陸斯年的車,不過一閃而過,興許是我看錯了吧。
富人區可能很少有像我這樣打車的,司機是從很遠的地方往這裡趕。
一直站到腿有些發麻時,才終於等到我的車。
等到家後已經是淩晨兩三點了,整個房子一片寂靜。
對外我告訴大家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愛我的未婚夫,很多的朋友。
大家常看著我豔羨地說:人生如此,足夠圓滿。
但實際上,我什麼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
我初中那年,我媽得了乳腺癌,中晚期。
割了乳房後,沒過半年又復發了。
在一個普通的清晨,我爸出門上班,卻再也沒有回來。
他卷走了家裡所有的錢,留下生病的我媽和未成年的我。
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我媽異常平靜,她沉默地化療、住院,偶爾狀態好時還會給我做飯。
有一天傍晚放學回家,我媽準備了一桌子的菜,她坐在對面笑盈盈地望著我。
不知道為何,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害怕,桌上的菜湊近鼻尖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想到了衛生間那瓶我媽新買的老鼠藥,那天我第一次知道我媽的手勁那麼大,大到我怎麼也掙不開。
強烈的求生欲,讓我趁著我媽不備從她手中掙脫開來,我慌不擇路地不知Ṭú₄怎麼跑到了天臺。
我媽一邊哭一邊朝我張開懷抱,語無倫次地說:
「囡囡,這世界那麼壞,媽媽不放心丟你一個人在這兒。」
「跟媽媽一起走吧,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女。」
我也哭了,我好累好累,也好想念我媽懷裡洗衣粉的味道。
就這樣吧,我想,活著也沒什麼好的。
那晚天臺的風好大,而我媽的懷抱好溫暖,我媽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向邊緣走去。
將要落下去的那一瞬間,我被一雙痩而有力的雙手拉住了。
他死死地拽住了我,無論我怎麼掙扎。
風中飄蕩時,我只看清了一雙亮得驚人的眸子。
後來我活了下來,我媽卻死了。
那人便是陸斯年,他不僅救了我,而且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報恩。
我覺得自己背叛了我媽,那時我像是個即將溺水的人,急於抓住一根浮木。
而陸斯年就是那根浮木。
後來消防車、警車、救護車都來了,人潮湧動中,我抓住了他的手,仰頭望他:
「我要怎麼報答你?」
我還記得 16 歲的陸斯年低著頭望向我,很認真地告訴我:
「那你記得來找我。」
我的人生好像被困死在我媽死的那個晚上,而陸斯年是唯一的那個盼頭。
6
這晚我像往常一樣被夢吞噬,夢裡全是些過往的事。
我看到我媽在盡頭質問我為什麼不和她一起走,又看到我爸離開家前那一個沉默的眼神。
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了。
一量體溫,38 度 8。
若是按照我以往的性子,估計吃顆退燒片拉倒,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去上班。
這次卻難得地請了假,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自己未來的道路。
……
陸斯年到公司時,發現江秘書沒來,問了才知道,生病請假了。
他皺了皺眉頭,對她那個所謂的未婚夫徹底敗了印象。
秘書助理小孟暫時代替了江餘的工作,她端上一杯咖啡。
陸斯年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表情不變。
糖多放了一顆,他沒說話,只是喝了一口便沒有再喝了。
上午的會議資料準備時又出了差錯,好在他早已清楚此次談判重點,這才沒有出大事。
辦公室的溫度低了一度,加濕器沒開,嗓子也有些發幹。
一天下來,說不上哪裡有問題,只是處處都透著不妥帖的感覺。
陸斯年第一次想到江餘,他好像很少會想起她,因為她好像向來沒有什麼存在感。
江餘的妥帖是那種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的妥帖。
你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一切就是剛剛好。
他皺了皺眉頭,這是他今天皺的第二次眉頭了。
為江餘那個倒楣催的未婚夫,搶走了他的首席秘書長。
……
躺了一天,想了一天,我還是沒有想到自己要何去何從。
像是一隻迷失在汪洋的船,辨不清東西南北。
於是第二天一早,又老老實實地去上了班。
到了辦公室時,小孟小心翼翼看著我,悄悄說:
「陸總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昨天早上的咖啡也只喝了一口。」
昨晚的咖啡還放在桌上,我拿手蘸了一點,抿了抿,囑咐道:
「糖多放了一顆,三塊方糖,多一塊,少一塊都不行。」
我又仔細地演示了一遍咖啡的做法,小孟在一旁細細看著。
咖啡沏好時,陸斯年到了公司。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錯覺,他望著我的唇角較平日裡往上上揚了幾分,以及眼神中藏了幾分幽怨。
7
交接工作比我想像中的更麻煩,我擔任的工作太多,想要一下子交接,沒有那麼容易。
況且陸斯年從來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主,生活上的大小事情都要細心囑咐。
於是索性拿了個本子,從小事到大事,想到什麼就往上寫上些什麼。
這樣一耽誤,原計劃一個月交接好的工作只能延期,於是便撞上了我最不想幹的事情。
去機場接蘇婉去老宅,我對陸斯年有不軌之心,雖然我什麼都沒做,但見到正主總有幾分愧疚。
蘇婉穿著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脖間掛著一塊翠綠色的玉,一看便價值不菲,頭髮用根簪子盤起,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種貴氣。
我揚起笑容,迎上前去:
「蘇小姐,陸總讓我來接你。」
一路上蘇婉向我詢問了一些有關陸斯年的事情,要和一個只見過幾面的人成婚,難免忐忑。
我看出她心中的不安,於是溫聲安慰道:
「陸總是個很好的人,蘇小姐不用擔心,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找我。」
她聞言,抬頭感激地望向我。
一路絮絮叨叨地答話到老宅,原是將人帶到準備離開的。
陸老爺子叫住了我。他是早些年商場出了名的鐵血手腕,如今七十多歲了,依舊精神矍鑠,尤其一雙眼睛銳利逼人。
「蘇秘書,斯年人呢?」
陸斯年沒到老宅?
面上神情不變,我謹慎地答道:
「今天公司的事有點多,陸總可能要晚一些。」
陸老爺子冷冷地哼了一聲,大發慈悲地讓我將陸斯年帶回來。
我是親眼看過陸老爺子對陸斯年行家法的,六道鞭刑,血痕累累,如今陸斯年的背上還有印記。
出了門我開始迅速撥陸斯年的電話,謝天謝地,撥到第三遍時,他終於接了電話。
8
我著急忙慌地問他在哪裡,他卻沒有答,許久喊了我的名字:
「江餘。」
語氣混沌,像是喝了酒,耳邊有很大的海風聲音。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裡了,匆匆趕到那邊時——
看到陸斯年靠在海岸的礁石上,身旁放著幾罐超市里賣的白酒,頭髮在夜風裡淩亂。
聽到動靜,他抬眼望我一眼,眼神裡像蒙了一層霧,但依舊銳利,像是醉了,又好像沒醉。
「你來了?稍等,我馬上就好。」
陸斯年輕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過去:
「聊聊。」
陸宅坐落在海崖不遠處,夜間看著燈火通明,卻又因其亭臺樓閣的設計而不失古韻。
陸斯年突然問道:
「好看麼?」
我的眼神還停留在他漂亮的下頜線上,下意識答道:
「好看。」
一下子臉暴紅,好在他並沒有注意,只是接著說道:
「但其實裡面是座墳墓,白玉為堂金作馬又如何,裡面葬著的不過是枯骨無數。」
他是笑著說這句話的,但話語中卻都是認真。
傳言中,陸氏的發家並不乾淨,多少涉及一些灰色地帶,這些年正在轉型階段。
我跟了他七年的時間,看著他是如何一步步掌握了陸氏集團大權。
其中多少血雨腥風,明槍暗箭,不足為外人道。
所以他也會累麼?這樣想也就這樣問了:
「你開心麼?」
「開心」兩個字在他的舌尖上轉了一圈,他忽然笑了,卻沒回答我的問題。
卻看著我說道:
「你那個未婚夫不行。」
我一愣,他卻沒有再說,只是頷首道歉:
「抱歉,我越界了。」
陸斯年喝完手上最後一口酒後,然後起身,抬眼間又是那個矜貴無比的陸總。
9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陸斯年那話是什麼意思。
想了很久也得不出答案,就像我也一直想不清為什麼十幾年前他會孤身出現在那棟破舊樓房的天臺。
不過一切都和我沒關係了,因為我要離職了。
從此山高水長,怕是再不得見了。
離職的那天是個下雨天,南方的雨總是這樣細而密,淅淅瀝瀝地,好似永沒個盡頭。
我坐在位置上,沉默著收拾著東西。
這個位置我待了將近十年的時光,從二十出頭的什麼都不懂到如今的獨當一面。
我知道每天早上九點,陽光會斜射在我養的那盆仙人掌上。
我還知道只要我悄悄踮起腳,就能透過縫隙看到陸斯年的輪廓。
我一度憑藉著這些踉踉蹌蹌地在ẗŭ²這世間活著,可是如今我要走了。
一命之恩,我報了八年,餘下的歲月該由蘇婉陪他繼續走下去了。
小孟眼睛中含著淚水,望著我。我擦去她的眼淚,笑著說:
「傻,又不是再見不到了。」
心裡卻知,以後不會再見了。
這座城市,留下了我太多的痛苦,所以我該離開了。
轉身離去的時候,還是有些遺憾,遺憾的是,我故意耽誤了那麼久,卻都不曾再見到陸斯年最後一面。
離職後,我在家睡了個昏天黑地,像是把這些年缺的覺一次性都補回來。
我還買了酒,電視聲音開到最大。
電視裡正在放一部喜劇片,我大笑,笑得像個傻子。
笑完後,又愣愣地坐在地上,望著四周黑黢黢的一片,茫茫然不知所措。
小時候我最大的願望是好好讀書,只要成績好,我爸媽就不會吵架了。
後來我爸走了,我的願望是賺好多的錢,讓我媽活下去。
再後來我媽死了,我的願望便是成為陸斯年最得力的助手,他幸福我便也幸福。
可是現在我忽然不知道要往哪裡走了。
發呆間,門鈴突然響了,透過貓眼看去,竟然是陸斯年。
倉皇間開了門,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穿著粉色的兔子睡衣。
再想關門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將人請了回來,努力露出一個還算職業的微笑。
10
比起我的無措來,陸斯年顯得冷靜,他解釋道:
「我給你打了電話。」
「今日這份檔太緊急,留的備稿一時找不到,我剛好開車到附近。」
那臉上的紅意只是一瞬,很快我依舊換上那副職業的微笑:
「好的,陸總,你請坐,我需要查找一下。」
我在查詢檔的時候,陸斯年坐在沙發上,教養讓他並不往四處亂看,於是只是盯著我看。
弄得我如坐針氈,只是越是慌張,反倒怎麼都找不到。
陸斯年笑了下,安慰道:「慢慢來。」
接著他又問道:「江秘書的未婚夫不住這兒麼?」
我下意識撒了個謊:
「他晚上才回來。」
一直找了半個小時,我才整理好所有需要的檔,並列印完畢交給陸斯年。
陸斯年接過文件,不知為何忽然定定地看著我,盯得人發毛。
我剛想開口,他卻忽然笑了,依然是那種讓人如沐春風但又有距離的笑:
「我馬上要結婚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負責,不知江秘書可否幫我個忙?工資我照付。」
我沒有拒絕陸斯年的經驗,身體已經比心理先給出了答案。
莫名其妙點了頭,然後看著眼前的男人淺淺一笑,到口的話不知怎麼又咽了下去。
那天之後,我又回到陸斯年身邊,負責他的訂婚儀式。
我想或許這樣也好,親眼看著他成婚,才能真的死心。
11
因為我對蘇婉有愧,所以凡事都親力親為,希望她能有一個完美的訂婚儀式。
只是陸斯年這段時間不知道忙些什麼,很少過來,有什麼事情也只聯繫我一個人,然後由我說明他的要求。
好像這不是他的訂婚宴,而是旁人的一樣。
蘇婉的神情一天比一天落寞,那天試禮服的時候,她有些哀求地看向我:
「江秘書,幫我問一下他今天過不過來。」
按照職業素養我不該打這個電話的,但是我還是Ṫŭₜ打了,電話接通後,陸斯年的聲音傳來:
「喂?」
背景很嘈雜,陸斯年的聲音帶著一點酒後的沙啞,他在酒局。
本來是想掛掉電話的,又想起蘇婉淒婉的神情,我斟酌著小心說道:
「今天禮服到了,你要來老宅麼?」
對面很久沒有發出聲音,我剛想道歉自己僭越時,陸斯年說話了:
「可以,你過來接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我過去接他,但還是照樣做了。
緊趕慢趕到了後,酒局已經散了,只有陸斯年一個人醉意朦朧地躺在沙發上。
我半蹲在地上,輕輕拍了拍他,喚道:
「陸總,陸總。」
他忽然抬起頭,直直地望著我,眼神銳利如鋒刃,我有些發愣。
但只一秒,很快他又換回被酒氣縈繞的朦朧的眼神,好似剛才只是我一時眼花。
我扶著他,踉踉蹌蹌地上了車,一到車上他便睡了過去。
透過反光鏡,我剛好能看到他的臉,我很少有機會能夠正大光明地看他,於是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心裡對於蘇婉的愧疚又深了幾分,我收回眼神,念了好幾遍清心咒。
不知怎的,心突然隱隱不安起來,我一向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腦子迅速開始轉動起來。
不對,後面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一直跟在我的後面,從剛才到現在有半個小時了。
「陸總,陸總。」
我嘗試著將陸斯年叫醒,但後排的人依舊一動不動。
沒辦法,我只能加速,後方的車也開始加速,兩輛車在環海公路上飛馳。
很顯然後面的車是經過改裝的,無論我再怎麼加速,依舊被他遊刃有餘地跟著,最後眼睜睜看著它朝我撞了過來,然後自己揚長而去。
砰地一下,車子被撞得側翻,好在最後我打了一把方向盤,才沒直接墜入海中。
眼前一片血霧,腦子昏沉得厲害,我掙扎著從座位的縫隙裡爬了出來。
陸斯年被壓在車座後面,這時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嘗試自救,只是被車架給壓住了。
我從車的後備箱找到一根撬棍,運用各種物理知識,試圖撬開車門,但車門依舊紋絲不動。
油箱傾倒,油不斷地蔓延,後座有隱隱的煙薰火燎的味道。
越是緊急的情況,我的頭腦就越是清醒,害怕恐慌等無用的情緒都被我排除在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陸斯年救出來。
火焰繼續蔓延,車子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性,陸斯年抬眼望我:
「我發給你的工資,還不至於讓你用命來救我。」
「江秘書,你走吧,車子就要爆炸了。」
本來就煩,陸斯年嘴裡還一直念叨,我惡狠狠打斷他的話:
「閉嘴!」
陸斯年不知發什麼神經忽然笑了,我無暇去推敲他笑中的含義,火焰依舊在蔓延。
手不知何時劃了一道口子,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終於將陸斯年從車里弄出來了。
然後扶著他,一步一步有些吃力地往外走去。
陸斯年和我走後不久,車子就爆炸了,紅通通的,把整個夜幕都燒紅了。
我慶倖自己沒有被白瘦幼的審美給洗腦,我足夠強壯,足夠有耐力,才救了我和陸斯年一命。
遠處有救護車的聲音傳來,後知後覺的疲憊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
眼前一片漆黑。
12
陸斯年醒得比江餘早,車子被撞的最後一刻,江秘書的方向盤打向了她自己這兒。
他坐在江餘的身邊,似乎第一次好好瞧清眼前的女人。
陸斯年被很多人丟下過,小時候曾經有一次他和父親被綁架,船隻能上一個人,於是他被毫不猶豫地丟下。
無論他怎麼哭,怎麼喊,只是眼睜睜看著那條船逐漸遠去。
他媽也曾向他承諾過,永遠不會離開他,可是依舊一根繩子自己斷送了自己的命。
很多人走進他生命中,又毫不猶豫地丟棄他而走,他一向是被丟棄的那一個。
而眼前的女人,她最有理由丟棄他,可是她卻沒有。
他一向自詡能夠看透ťū́₅人心,但這一次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想要什麼。
她想要什麼?
他想。
13
像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醒來之後,陸斯年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陸斯年他是否已經看出我對他有不軌之心了麼?
陸斯年靜靜地看著我,四目相對,我的手心不斷地冒汗,像是在等待一場審判。
「為什麼要救我?」
腦子一瞬間飛速地轉動,下一秒我笑著回道:
「江總,我是一個賭徒。」
「江氏集團總裁的救命之恩,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得到的機會。」
陸斯年皺著眉頭,靜而沉地審視著我,像是在評估我話中的可信程度:
「你想要什麼?」
他們這個階級所奉行的道理是,什麼都不要的才是要得最多的,而利益交換才是最讓人放心的。
我仔細思考要些什麼才能值得我以命冒險,一個足夠讓陸斯年放心的要求:
「我要陸氏集團 1% 的股份,換我一輩子衣食無憂。」
陸斯年緊皺的眉頭松了下來,我知道這步棋我走對了,他笑了笑:
「股份這種不靠譜的東西,不如繁華地區的一套店面房,你覺得呢?江秘書。」
我也笑了:
「幾千萬的店面,那就謝謝陸總了。」
大家各取所需,陸斯年也就不必對我有愧疚之意了,所以他起身淡淡道:
「那江秘書好好休息,訂婚的事情就不必你費心了。」
我在醫院躺了整整Ṱů₂一個星期,出院的那天也是陸斯年訂婚的大好日子。
手機上鋪天蓋地都是陸蘇兩家聯姻的相關報導,玫瑰花裝扮得現場如夢似幻。
挺好的,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還完了我的因,得到應得的果,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有點難過?
我一個人無所事事地走在大街上,陰差陽錯地走到一個酒吧。
這些年我一般是作為替所有人收場的人,所以我很少喝酒,也不喜歡喝酒。
都說一醉解千愁,可是酒真的好苦,苦得我眼淚都掉下來了,落在酒裡,混成一杯又苦又鹹的液體。
意識快要消失前,我下了個跑腿的單,囑咐他將我安全送回家。
14
訂婚宴上,陸斯年接了個電話,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電話,而是江秘書的電話。
不過也無所謂,他只是需要一個藉口離開訂婚宴罷了,至於理由是什麼並不重要。
開車到達酒吧後,穿著藍色馬甲的小哥急忙迎上前:
「她讓我將她送回家,又沒告訴我她家在哪裡,我實在沒辦法才打通了她置頂的號碼。」
他看了陸斯年一眼,有些害怕地說道:
「你該不會是她老闆吧?她明天醒了不會給我差評吧?」
陸斯年接過他手中的江秘書,安慰了下受傷的小哥:
「放心,不會的,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他扶著江餘往外走去,懷裡的女人並不安分,一會兒戳戳他的臉,一會兒揪揪他的頭髮。
她似乎真的醉了,都說酒後吐真言,陸斯年有心試探一番:
「你來我身邊是幹什麼的?」
女人皺著眉似乎在思考,然後傻乎乎地笑了:
「報恩。」
陸斯年又皺起了眉頭:
「報什麼恩?」
「救命之恩。」
陸斯年又問:
「那你準備怎麼報這個恩?」
「給他世界上一切最好的。」
「為什麼要給他世界上一切最好的?」
「因為我愛他。」
陸斯年大學的時候選修過一門詢問學,要點就在於順著對方的邏輯層層深入下去,然後將對方引到自己的問題中。
本來他以為可以問出些什麼,不承想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她愛他,江秘書愛他。
陸斯年又反反復複看了江餘很多眼,她笑得很傻,醉得很深,不像是在裝。
很多人說過愛他,他也看過很多不同的愛,濃烈有之,涓涓細流有之。
但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愛,藏在心底數年,無人知曉的愛。
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得到了解釋——為什麼江秘書家沒有一點男人的東西?
陸斯年想,他可以相信她麼?
只是因為愛,所以生死不論。
15
第二天,我頭疼欲裂地從酒醉中清醒過來,依稀記得昨晚好似做了一個夢。
唯一清楚的是陸斯年那雙黑黑沉沉的眸子。我怎麼又夢到了他?夢到別人的丈夫,這是不道德的,我想。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強迫自己不去關注陸氏集團的消息。
天南海北地跑,坐著火車隨意到一個地點下車,然後漫無目的地在不同的城市遊蕩。
我親自去探訪了一些人,評估了具體情況,然後分等級進行了捐助。
有時候我常想,或許我媽是想要活下去了,如果當時有人拉了我一把,是不是一切會不一樣?
這世間苦命的人太多,我只能幫助我眼前所能看見的。
再看到陸斯年的消息,竟然是陸氏集團破產的消息。
封面上陸斯年和蘇婉的照片被人為分成兩半,幾個血紅的大字寫著:
【聯姻成空,陸氏集團何去何從?】
我心裡焦急,打了電話給蘇婉,她語氣中似有歉疚之意,最終卻只是歎了口氣:
「江秘書,你該知道的,我嫁的從來不是人,而是家族,我無能為力。」
最初的驚慌過後,我的大腦開始冷靜下來,越想越不對。我忽然意識到,或許這一切都是陸斯年所為。
這些年陸氏集團看似鮮花著錦,涉及各行各業,但尾大不掉,欣欣向榮的下麵滿是危機。
我試圖提醒過陸斯年,都被他不痛不癢地擋回來了,我本以為是他別有打算,卻原來從一開始就抱了這樣的念頭。
忽然想起那天他醉酒時的樣子,原來陸家於他而言不過囚籠。
我忽然覺得此刻他身邊應該有一個人,就好像我媽拉著我跳樓的那天,陸斯年死死拽住了我的手。
無論那個人是誰,只要握住他的手就好。
想到這裡,我不顧一切地往公司趕去。
原本燈火通明的公司,如今大半已是灰暗,公司最後的一些資金,全用在員工的補償上。
我穿過層層疊疊的工位,推開門,陸斯年整個人被陰影包裹住,帝都的風吹得百葉窗獵獵作響。
他抬眼望我,目光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向前握住了他的手,明明來之前想了千萬種的說法,卻一下子什麼都想不起來。
此刻,我只知道我要握住他的手,就好像很多年前他握住我的手一樣。
16
他又想到母親了,嫁入豪門的貧民少女最終成了豪門裡一個見不得人的瘋子。
人們試圖用各種規則將一個山野的孩子塑造為一個合格的大家主母,要虛情假意,要冷靜克制,要懂得取捨,所有人都在逼瘋我媽的路上添了一把柴。
後來人們說她沒有福氣,擔不起這樣的重任,可是如果規則本來就是錯的呢?
陸氏集團私底下依舊經營著一些非法的勾當,他的母親就是看到一些東西感到不忍,她不忍吃人,於是人便吃了她。
陸斯年本來是準備獨自一人去面對一切,讓一切罪惡就此塵歸塵土歸土。
可是江餘來了,因為愛麼?
在江余剛來時,他就看到她了,在所有人忙著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她逆著人流,穿過滿地的狼藉向他走來。
像是騎士趕來保護她的公主,陸斯年想到這裡忽然笑了一下,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頭號大傻瓜?
她一言不發地上前握住他的手,熱量源源不斷地自手心向他傳遞過來。
直到此刻,陸斯年才發現自己的手原來涼得這般厲害啊。
於是他反握住她的手,風也飄,雨也搖,只有她的熱量是實實在在的。
17
我陪著陸斯年對陸氏集團進行了最後的清算,陸斯年接受了媒體的採訪,有義憤填膺的人將雞蛋砸在他的身上。
陸氏集團欠了太多人的血債,群眾的憤怒需要一個發洩的口,這是它該償還的。
陸氏集團宣佈正式破產的那天,陸老爺子腦梗進了醫院,陸斯年叫我和他一起喝酒。
到了地點才發現那是他在市中心的家,我站在門口一時有點進退兩難:
「這不太好吧?」
想說我們之間好像並不是可以一起喝酒的關係,而這樣又會讓我有僭越的心。
陸斯年低垂眼眸,身上幾分蕭瑟之感,語氣中似乎有幾分哽咽?
他哭了麼?
我想不管怎樣,總是他的爺爺,心一下子被揪得一塌糊塗。
我接過了酒瓶,看著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算了,捨命陪君子,無非就是再忍耐,忍耐不是我最擅長的麼?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陸斯年這個樣子,襯衫領帶散落,西裝上滿是褶皺,頹唐,脆弱,像是要融化在這夜色中。
他好像永遠是天上的人,無論何時出現總是在眾人簇擁之下,一舉一動都顯矜貴。
而如今——
像是天上的人,忽然降落到了地上。
醉意朦朧中,陸斯年一個勁地喚我的名字,還要我一定要應。
醉後陸斯年的嗓音帶了一點點的啞,敲擊在耳膜上,一聲一聲,像是敲擊在心臟上。
他猛地靠近我,彼此之間的距離只有寸餘,我可以看見光打在他的睫毛,灑下疏密的影子:
「江秘書,你會一直在麼?」
我沒有回答,畢竟沒有誰會永遠陪在誰的身邊,何況我以什麼身份一直在他身邊?
他卻一直執著地問,像是不問個答案誓不甘休。
最後我只能無奈答道:
「是的,我會一直在的。」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陸斯年消停了一會兒,皺著眉望我不知在想些什麼。
然後不知怎麼忽然喊熱,硬生生扯掉了襯衣的兩個扣子,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誘惑。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詞有一天能夠和陸斯年扯到一起,有一瞬間的愣怔,我硬生生強迫自己轉移了視線。
卻不知為何明明一直在喊熱,卻一個勁地往我這裡貼,我感覺臉燙得厲害。
我想今年的冬天,可真熱啊!
用了最後一點定力,我拉開了與陸斯年的距離。
他莫名地抬眼望了我一眼,然後又開始喝酒,終於將自己喝到了人事不省的樣子。
暈倒最後瞬間,他望了我許久,眼神中流露出類似鼓勵的意思。
為什麼是鼓勵呢?
將陸斯年安頓好,我回到家中,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出為什麼會是鼓勵。
18
第二天陸斯年打了個電話,特地感謝我將他照顧得很好。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氣地說:
「都是我應該做的,陸總。」
電話那邊停滯了幾秒,然後陸斯年咬牙切齒念了一聲我的名字:
「江餘,你真是!」
也沒告訴我真是什麼,電話就被掛斷了, 弄得我一頭霧水。
陸氏集團已經沒了,我和陸斯年好像也沒什麼理由繼續見面了。
說來也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再見到他時, 他醉意朦朧敲響了我家的門。
開門的瞬間,他倒在我的懷裡。
我用盡力氣將他扶到沙發上, 起身想走的時候,他拽住了我,一個沒穩住,我倒在他的懷裡。
彼此的距離如此之近,他很認真地看著我, 輕輕喚我:
「江餘。」
明明是多餘的餘,是不受歡迎的餘字, 在他的唇齒間滾了一遭,就變得那麼好聽。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我,我的心忽然無法抑制地開始狂跳。
近一些再近一些,緩緩靠近,終於……
後面一切都是一團亂麻,全部都逃脫了軌道, 我自以為的忍耐都被燒成了一團灰燼。
第二天醒來後,我沒出息地跑了。
跑到一半,忽然想起來這好像是我的家, 在外面一直待到天色將黑,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燈忽然亮了,陸斯年竟然還沒走, 就那樣抬眼似笑非笑地望我:
「怎麼?不想負責?」
19
我愣在原地, 一時有點進退兩難的意思。
「我們談談。」
我本來是想勸他不要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飲食男女, 一時酒醉情迷也是有的。
他眉眼間有些無奈, 止住了我:
「你這張嘴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所以你先聽我說。」
陸斯年的表情很嚴肅, 陸氏破產那天他都沒有今天那麼嚴肅,弄得我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江餘, 你將我想得太好, 其實我就是特別普通的一個人, 普通人有的貪惡嗔恨, 我都有。」
我搖頭,想說不是的,他卻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我明明知道你現在的腦子不是特別清醒,讓你現在做決定很不公平。」
「但我怕給了你時間, 你看清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就不會再那麼喜歡我了。」
「不管你對我的感情是感激也好, 尊敬仰望也罷, 你主動招惹的我,慣沒有招惹完就跑的道理。」
陸斯年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個戒指, 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所以江餘, 願意嫁給我麼?」
我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稀裡糊塗地不知怎麼就點了頭,戒指就這樣戴了上來。
「身份證拿了麼?」
我下意識點頭,陸斯年笑著望我:
「那走吧。」
「去哪兒?」
「領證。」
我們成了今天民政局最後一對新人。
出來的時候, 正是黃昏,晚霞豔豔,染紅了半個天空
至此所有的妄念與不甘都塵埃落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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