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玄幻言情

重返人間

死後,盛彥每年都會給我燒很多很多的錢。
導致我在地府養成了揮霍無度的習慣。
突然有一天,他不給我燒了。
我左等右等,多次入夢失敗後,終於確定他把這事給忘了。
因為早先沒想過要存錢,這期間為了維持原本的生活,還欠了地府幾百億。
一氣之下,我居然氣活了。
01
當然,我不是真的活了,而是閻王怕我還不上錢,破例讓我回去一趟。
於是喊來牛頭馬面,給我捏造了一個和從前一般無二的身體。
幾年沒做人了,突然有了實體還真有點不習慣。
手忙腳亂地趕到人間,我直奔盛彥的別墅。
結果卻被保安攔了下來。
他們說這裡住著的人是姓盛,但不叫盛彥。
許是見我灰頭土臉,看著怪可憐,他們給了我一張名片,讓我打電話給上面的人。
為了找到那個人,我又費了一番心思。
最後來到的地方是一家五星級酒店,裡面好像正在舉行訂婚儀式。
可當我看清門口海報上的男人後,整個人僵在原地。
盛彥要和別人訂婚了?
也是,我都死了五年,他和別人在一起不是很正常?
可即便這樣,他也不該忘記給我燒錢啊!
地府的物價有多高,他根本不會知道!
他盛家不是做大生意的嗎,隨便從哪裡省下一點,也夠我在地府揮霍!
想起當初我死的時候,在他懷裡疼得直發抖。
見盛彥只是一個勁地哭,我用盡全身的力氣說下最後一句話——
「看在我是因你而死的份上,記得每年給我多燒點紙錢。」
我是個孤兒,與盛彥談了幾年,也沒結婚,我是真的怕死後沒錢花。
最終看他點頭應下,我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如今這才幾年過去,有了新人就忘了死人是吧!
我氣衝衝地想要進去與盛彥掰扯掰扯,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乾淨的男性嗓音。
「是你找我?」
02
我回過頭,看見的是一約莫二十來歲的男生,長得高高帥帥,細看還有幾分眼熟。
見我沒回答,他又說:「陳叔打電話來,說你去了盛家找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陳叔應該就是名片上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看向海報上的盛彥,說道:
「是的,但我已經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你是我說我小叔?」
我愣住,「盛彥是你小叔?」
「是呀,他今天可忙了,我先帶你進去,等他忙完我讓他來見你。」
他說著拉起我往裡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
「盛萊,你呢?」
我沒多想,脫口而出:「宋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聽見我的名字後,盛萊的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自然。
他帶我來的是二樓雅間,不用與別人擠在大廳裡,房間的落地窗還能看見整個儀式台。
主持人一番致詞後,今天的男女主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我時隔五年,再次見到盛彥。
算起來他也快三十了,歲月沒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愈發成熟有魅力。
記得沒錯的話,他旁邊的未婚妻就是沈家千金。
當初兩家便想要他們聯姻,盛彥卻執意要和我這個灰姑娘在一起。
還因此將盛家老爺子氣進了醫院。
沒想到五年過去,盛彥最後還是和沈瑩在一起了。
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折騰……
03
氣氛最高時,台下有人大喊著「KISS」。
我趴在玻璃窗上,看著人群中央的兩人,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這一路上,我不是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但真正親眼看見,心裡還是難受得不行。
理智告訴我,我不應該這樣,盛彥他有接受新生活的權利。
我回來只是想讓他給我燒錢啊,我到底在幹什麼?
身後的盛萊察覺到不對勁,探過頭發現我在哭,頓時不知所措。
「你,你怎麼了?有話好好說,你先別哭啊。」
我也不想哭的,不知道情緒怎麼一下子就控制不住。
無奈,只能朝他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沒事的,只是太感動了,真的。」
「真的是這樣?」盛萊似乎有些不信。
我點點頭,「你小叔和你嬸嬸太般配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種喜慶的氛圍了,一不小心被感動哭了。」
盛萊沉默了一下,又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找我小叔到底有什麼事?」
這會,盛彥和沈瑩開始向賓客敬酒。
我看著這一幕,手無意識地扣著窗戶上的玻璃。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想問他幾句話。」
「我看我小叔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要不你跟我說吧,我替你轉達。」
我回過身,看著眼神閃躲的盛萊,問道:「你不想讓我見你小叔對不對?」
盛萊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尷尬地笑了聲,解釋道:
「也不全然,只是今天畢竟是小叔訂婚的日子,最好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我猜盛萊應該是知道一些什麼。
但轉ťũ₁念一想,他說的也沒錯。
我是從地府來的,總不能在今天這種大喜的日子,跑去問盛彥為什麼沒有給我燒紙錢。
「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抱歉,打擾了。」
我丟下這句話,快速離開了房間。
走到酒店門口,盛萊卻追了出來。
「你還沒吃飯,怎麼就走了。
「我,我不是要趕你走,你別誤會。」
我看著這個連心思都不會隱藏的男生,覺得還挺好玩的,便想逗逗他。
「我其實是不用吃飯的。」
結果盛萊來一句:「那你住哪呢?我可以給你安排酒店。」
我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但他這個問題確實是個好問題。
我今晚該住哪呢?
閻王只給了我三天時間,要是盛彥那邊失敗,我或許只能拜託眼前的盛萊了。
04
「我不想住酒店,能去你家住嗎?」
我不知道盛彥為什麼會把那套別墅給盛萊,但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
我們最恩愛的幾年,都是在那裡度過的。
但我的話,顯然嚇到了盛萊。
「你,你到底想幹嘛?」
「盛萊,你知道我對不對?你是不是怕我破壞你小叔的婚約?既如此,那你更應該好好盯著我才對。」
我不知道盛萊是怎樣想的,不過他確實帶我回了別墅。
這裡的一切都沒怎麼變,我親手畫的那幅畫還掛在原來的位置。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盛彥曾經跟我提過,他有個朋友很喜歡我的畫。
我覺得他的這位朋友很有眼光,於是決定親自畫一幅山水圖送給他朋友。
可畫還沒畫完,我就死了。
後來在地府每每想起這件事,我都後悔那時沒早點畫完那幅畫。
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想把那件事情做完。
我輕車熟路來到二樓最南邊的那個房間,剛要去扭動門把手,盛萊立馬阻止了我。
「除了這房間,你想睡哪都行。」
「我只是想進去看一眼。」
「看也不行,小叔不讓任何人動裡面的東西,包括我。」
「你不說你小叔就不會知道。」
「不行就是不行。」
盛萊這次的態度十分強硬,怕我再打那個房間的主意,直接將我拉了下來。
無論我怎麼跟他解釋,他就是不肯讓步。
我真被他氣到了。
「你這人怎麼那麼固執。」
「除非是我小叔同意。」
「可你不是不想讓我見你小叔?」
「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盛萊,你真的很欠……」
我話未說完,突兀的門鈴聲響起。
我正好站在門邊,頓時沒好氣地拉開門。
「誰啊!」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盛彥的臉……
05
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
盛彥死死盯著我,一動不動。
他眼中有太多情緒,我不敢仔細分辨。
盛萊最先反應過來,他將我拉至身後,心虛地問道:「小,小叔,你怎麼來了?」
盛彥一開口就咄咄逼人,「告訴我,她是誰!」
此刻,盛萊反倒冷靜下來。
「小叔覺得呢?」
盛彥似乎想到什麼,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不是她,為何會這麼像?」
盛萊聞言,也忍不住看向我。
記得沒錯的話,我們之前並沒有見過面。
但我敢肯定,盛萊是知道我的。
然而就在這時,盛彥趁盛萊放鬆戒備,迅速沖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盛萊想要阻止他,卻被盛彥一腳踹到門外。
「砰」的一聲,門再次被關上。
一時間,屋內只剩下我和盛彥。
短暫的沉默後,盛彥重新打量起我。
「你叫什麼名字?」
我垂下眼瞼,避開他的視線,回道:「我叫江莞。」
他如今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應該再來打攪他的。
反正我很快就會離開,索性別讓他知道。
盛彥冷笑一聲:「連聲音都一模一樣,說,是誰找你來的?」
我訝異地抬起頭,看來他只是把我當成一個長得很像宋陶的人。
這樣也好,怕他聽出端倪,我乾脆保持緘默。
可盛彥越是盯著我,情緒越發激動起來。
他捏著我肩膀質問道:
「誰允許你整成她的樣子?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回答我!」
我被他推到了牆上,後背撞得生疼,卻始終擺脫不了他的桎梏。
剛翻窗進來的盛萊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將盛彥拉開,氣衝衝地說道:
「訂婚宴還沒結婚,小叔就丟下未婚妻來到這裡,我想問小叔到底在期待什麼?
「那個人不是你親自送進火化爐的嗎?」
盛彥像是聽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身體微微顫抖,再不敢看我,隨後飛快地逃離了別墅。
我看著他的背影,內心湧上一陣酸楚。
06
盛彥離開後,盛萊對我不似方才那般客氣了。
他語氣不善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冒充宋陶?」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坦然對上他的目光,反問:「你怎麼能肯定我就是冒充的?」
盛萊和我對視了一會,率先敗下陣來。
「我不管你是不是冒充的,總之別再試圖接近我小叔了。
「他這些年過得一點都不好,大病一場後,好不容易才走出來。算我求你了,你要錢要房要車,我都可以給你,只求你放過我小叔。」
我呼吸一滯,「他什麼時候生的病?」
「前年吧,反反復複,病了將近一年,這期間沈瑩一直在照顧他,病好後,兩人才決定訂婚。」
如此,時間就對上了。
原來盛彥沒給我燒錢是因為生病了。
其實也怪我自己,不懂防患未然。
總想著在人間的時候,沒好好享受,死了不得可勁揮霍。
別墅豪車隨便買,好看的男僕更是養了一堆。
明明不懂做生意,非要去嘗試。
與人打交道都沒整明白,何況是地府那些死精死精的怨鬼。
等我發現運轉不下去的時候,已經被套牢了。
既然盛萊開口了,那我就不跟他客氣了。
當我提出要很多很多的冥幣時,他的眼神跟見了鬼一樣。
害,我可不就是鬼嗎。
要不是自己給自己燒的沒用,我肯定是問他要人民幣了。
不過盛萊還是按照我的要求去辦了。
兩個小時後,他拉了一後備箱的冥幣回來。
他將那些冥幣搬到院子的空地上,然後頭也不抬地問道:
「你總該告訴我,這些錢要燒給誰吧?不然對方領不到。」
「宋陶。」我平靜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盛萊站起身,眼中有震撼。
「你不會是真的宋陶吧?」
我坐在長椅上,看著面前跳動的火焰,笑了笑。
「對啊,我不是早告訴你了。」
盛萊來到我身邊蹲下,側過頭,臉上滿是困惑:「所以你到底死沒死?」
「你說呢?」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跟我小叔說?」
「怎麼這會又傻了?你希望他過得好,我當然也是了。」
盛萊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臂彎,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對不起啊,之前那樣想你。」
我看著一旁好像在自責的人,抬起手揉了揉他頭頂的髮絲,故作輕鬆道:
「想啥呢,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給我燒了這麼多錢。」
等我回地府把債還了,看誰還敢小瞧我。
07
盛萊買回來的冥幣都差不多燃燒完了。
閻王收到錢,或許會提前將我召回。
我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能跟我說說盛彥這幾ƭṻₓ年的事嗎?」
可不等盛萊開口,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想知道,為什麼不親自來問我?」
我和盛萊同時站起身,回過頭,發現是去而複返的盛彥。
隔著路燈,他的視線朝我投來。
我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下意識要往盛萊身後躲。
盛萊察覺到了我的意圖,身體動了動,沒有阻止。
盛彥看著這一幕,眼中劃過一抹痛色。
「誰允許你們在我的別墅燒紙錢?」
「對不起小叔……」
盛萊想要解釋,盛彥直接掠過他,來到我前面。
明明看的是我,話卻是說給盛萊聽的。
「陳助剛剛傳來消息,你最好的兄弟被車撞了,現在正躺在醫院裡。」
盛萊聞言,立馬去摸口袋的手機,找到號碼撥出去,果然沒人接聽。
他急急忙忙正要走,又突然想起我還在。
我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笑容,「快去看看吧,不用擔心我。」
盛萊臉帶糾結地看向盛彥,想了想,最後丟下一句話。
「小叔,別趕她走。」
「……」
盛萊前腳剛離開,盛彥就抓起我往屋內走去。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便迫不及待地來扯我衣服。
我被這樣的盛彥嚇到了,拼命捂住領口,向他求饒。
「不要這樣,盛彥,我害怕……」
可他仿佛聽不見一般,輕輕鬆松就將我的雙手固定在頭頂,隨後扯開我的衣領,露出大片鎖骨。
接觸到空氣的肌膚很快起了一層小顆粒,我忍不住輕顫著。
還想要掙扎,卻發現盛彥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我鎖骨下方的一顆紅痣上。
他是為了驗證我是不是真的宋陶?
我懊惱地想,這牛頭馬面也太嚴謹了吧。
以前盛彥就喜歡親我這個位置,說很性感,沒想到他還記得。
溫熱的指尖在肌膚上碾過,幾乎是在下一瞬,盛彥的眼眶便紅了。
「阿陶,是你,真的是你。」
他臉上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顫抖著手將我摟進懷裡。
「是我的阿陶回來了,是我的阿陶回來了……」
他重複低喃著,聽的我心頭一陣發顫。
「盛彥,別這樣。
「我很快就要走了,真的。」
片刻後,盛彥抬起頭,「走?走去哪?」
「當然是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可能還活著。」
聽見我的話,盛彥剛平復下來的情緒再次爆發了。
「是,那又如何,就算你是鬼,我也要把你留在身邊。」
他說著將我打橫抱起,朝樓上走去。
「盛彥,你放我下來!」
我不斷捶打著他的身體,急得吼出聲:
「盛彥,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你的未婚妻還在家裡等著你,你就不應該出現在這!」
盛彥腳步頓住:「所以,今天我在酒店看見的背影確實是你了?」
「這不是重點好嗎!」
他低下頭看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放心,我只是抱你去換件衣服。」
08
我沒想到,盛彥保留了我之前的所有東西。
他將一件嶄新的套裝遞給我。
「抱歉啊,這兩年沒更換,只有舊款了,你將就著穿吧。」
我突然想起小的時候,那會在孤兒院,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從別處收回來的舊衣服。
別人家小孩的夢想是長大了要幹嘛幹嘛,而我的夢想,只是想要一條漂亮裙子。
後來和盛彥在一起,我把這事當笑話講給他聽。
從此以後,每到了換季的時候,他都會提前將最新款的衣服搬回家,任我挑選。
我從他手中接過衣服,又想起他口中所說的兩年。
沒忍住問道:「為什麼會生病?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盛彥靠在櫃門上,專注地盯著我,「想你想的,不行嗎。」
我歎了口氣,「我沒跟你開玩笑。」
盛彥語氣認真,「我也是。」
我又問,「盛萊的兄弟真的出了車禍嗎?」
盛彥直言,「我騙他的。」
「你!」
盛彥一把將我拉進懷裡,語氣莫名有些委屈:「你回來不會只是想跟我說這些吧?」
確實,沒見到他之前,我有一肚子話想要跟他說。
可看見他之後,突然覺得,很多話都沒必要說了。
「回去吧,沈瑩還在等你,別因為我,傷了你們之間的感情。」
盛彥突然執拗起來,抱著我不肯鬆手。
「不,我不回去,我和她之間本來就沒有感情。」
他說著,低下頭想要來親我。
我頓時火大了,一把推開他。
「盛彥,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既然選擇和她訂婚,即便你不喜歡她,也該對她忠誠。」
盛彥放開我,眉宇間爬上一抹戾色。
「你以為我為什麼和她訂婚?
「宋陶,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09
我是怎麼死的?
我當然還記得。
五年前,盛彥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為了報復他,找來幾個綁匪將我綁架了。
他們開口就要五千萬,可那會盛家為了不讓盛彥和我在一起,在金錢上各種限制他。
盛彥為了湊夠錢救我,差點死在盛家老爺子面前。
三天后,他帶著錢趕來,以為能救下我。
結果,那群綁匪當著盛彥的面,割開了我的喉嚨。
盛彥抱著我,哭的肝腸寸斷。
我最後死在他懷裡,也不知道那群綁匪最終有沒有被抓住。
盛彥既然這樣說,難道我的死另有隱情?
「你想說什麼?」
盛彥當著我的麵點了一支煙,才緩緩開口:
「當年,那群綁匪落網後,直接就認了罪。
「可我始終想不明白,他們明明可以拿了錢逃跑,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調查,直到一年前,我發現沈瑩曾秘密聯繫過綁匪的家屬,我與她訂婚,只是想接近她,從而拿到更多有利的證據,為你報仇!」
我還記得,那時他們綁架我,口口聲聲說是盛彥的對家指使他們這樣做的。
可真的會有這麼傻的人,急著自爆家門嗎?
還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活?
我不知道,也沒時間知道了。
我與沈瑩並無交集,連面都沒見過幾次。
我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來害我。
如今,我只想要盛彥好好的。
我拿走他指尖夾著的煙,俐落地掐滅。
「這一切只是你的猜測,萬一事情不是她做的呢?
「都過去這麼久了,想要查清楚,談何容易。」
盛彥看著我一氣呵成的動作,怔怔出神。
以前,我總想讓他少抽點煙,每次他點燃,我就掐滅。
往復幾次後,他就會妥協,有時也會故意使壞,用抽過煙的嘴來親我。
我拿他沒辦法,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吃過榴槤後纏著他索吻,沒想到他不但不嫌棄,還差點把我親到窒息……
想起過往種種,更覺難過了。
我暗暗抹了把眼淚。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動作,盛彥回過神。
「是與不是,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事情跟她沒關係,阿彥就跟她好好在一起吧。」
盛彥看著我,冷聲質問:「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10
這一晚,我們不歡而散。
我以為,一覺醒來會回到地府,沒想到人還在別墅。
盛彥昨晚說什麼也不肯回去,我把他趕去了客房。
結果一起來,發現他已經把早餐做好了。
我朝四周看了看,厚著臉皮坐到餐桌上。
為了緩解尷尬,我隨口問起:「盛萊昨晚沒回來嗎?」
正要將三明治推到我面前的盛彥,聽見我的話後,動作一頓。
「你很關心他?」
我伸手將盛彥推了一半的三明治拉到面前,笑著說:
「他不是你侄子嗎?我替你關心關心一下他,不是很正常?」
該說不說,盛彥的手藝倒是見長了。
「不是親的。」
「什麼?」
「他是我爸收養的孩子。」
我想起來了,盛彥曾經跟我說過,他還有個哥哥,年紀輕輕就因病離世了。
後來,盛家老爺子因太過思念這個兒子,就從別處抱了個孩子回來養著,以解相思之苦。
算起來,盛萊跟我一樣,都是孤兒。
不過,他比我幸運太多了。
正想著,盛萊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盛彥見我脖子伸得老長,乾脆開了外放。
我以為他是來質問盛彥昨晚騙他的事,沒想到是盛家老爺子住院了。
昨天盛彥在訂婚宴上丟下沈瑩,老爺子得知消息後,氣了一整夜,硬是把自己氣出了毛病。
盛彥必須馬上趕去醫院。
走之前,他讓我在家裡等著他,他很快就會回來。
我點頭應下,五分鐘後,門鈴聲響起。
我以為是盛彥忘拿東西了,迅速將門打開,卻發現門外站著的人是沈瑩。
「他果然在外面有人了!」
沈瑩劈頭蓋臉地來了句,就想要衝進來,
可當她看清我的臉後,立馬嚇得一哆嗦,連聲音都變調了。
「啊!你,你不是死了嗎?
「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雙手抱胸,慢慢靠近她,輕勾了勾唇角。
「那你猜猜我是人還是鬼?」
「啊啊啊!」
沈瑩抱著頭,瘋了般地大喊:「鬼,鬼啊,你別過來,救命……」
我看著那道跌跌撞撞跑遠的身影,不免心生疑惑。
沈瑩為什麼這麼怕我?
11
想了想,我也懶得去操心這個問題了。
大搖大擺來到昨天盛萊不讓我進的那個房間。
推開門,發現裡面全是我以前用過的東西。
盛彥整理的十分整齊,我很快就找出了那幅沒畫完的山水圖。
左右無事,我將畫紙鋪開,拿起筆墨勾勒起來。
一直到太陽下山,總算將這副畫完成了。
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內心充滿了成就感。
仔細將房間恢復原狀後,才打開房門。
可下一秒,眼前一暗,一個麻袋兜頭套了下來。
緊接著我就被人杠在了肩膀上。
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了,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可這次,又是誰要綁架我?
在我被顛的幾欲作嘔時,那人終於將被捆住的我丟到了車上。
我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我甚至沒來得及給盛彥留張字條。
他回來沒看見我,肯定又要瞎想了。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左右,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方向,所以根本沒辦法估算現在的位置。
等再次恢復亮光時,我發現自己在一處密閉的房間裡。
而我也看見了綁架我的人——正是白天見過的沈瑩。
她穿著一身黑色皮衣,臉上佈滿陰鬱之色,已不是往日溫柔大方的名媛千金形象。
她捏住我下頜,打量起我的五官。
「所以你不是鬼對嗎?」
我平靜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沈瑩突然笑了起來,語氣篤定:「你要真是鬼,就不會這麼狼狽地被我抓到這裡。」
可下一秒,她就收斂了笑容,手上微微用力,鋒利的指甲掐進我皮膚裡。
「可你到底是誰?我查了一天,都沒查到關於你的任何資料。」
我一臉雲淡風輕,「所以沈小姐抓我來只是為了知道我是誰嗎?」
沈瑩用鄙夷的目光審視著我,狂妄道:
「你不說也沒關係,不管你是不是她,我能弄死你一次,就能弄死你第二次。」
沈瑩的話,讓我如遭雷擊。
這麼說,盛彥的猜測是對的。
我之前的死,確實是沈瑩一手造成的。
「為什麼?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無冤無仇?」
12
沈瑩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笑容瘋瘋癲癲的。
她鬆開了我,隨後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把刀。
銳利的刀鋒在我臉上比劃著,眼中滿是徹骨的恨意。
「因為我人生中的恥辱都是你給我的。」
我沒表現出絲毫懼怕之意,反問道:
「我竟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本事,記得沒錯的話,我們今天才認識吧?」
沈瑩冷冷地看著我。
「怪就怪在你長了張和宋陶一模一樣的臉,不過是一個背影,就能讓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丟下我,讓我被所有人恥笑。」
我垂下頭,歎了口氣。
「昨天是我不對,你怎麼對我我都認了,可是宋陶沒有得罪過你,她和盛彥都是彼此的初戀,他們在一起,沒有妨礙任何人!」
「你懂什麼!」
沈瑩突然喊出聲。
「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我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將來會結婚,可他卻偏偏對你這個一無是處的貧民女生情有獨鍾,還拒絕了盛家和沈家的聯姻。
「你不會知道那些人是怎麼笑話我的,他們說我沒本事,留不住盛彥的心,居然輸給一個處處都不如我的人,你叫我如何能甘心?」
我艱難地開口:「所以你就找人殺了她?」
「對,只要她消失了,盛彥就會跟我在一起。
「你也看到了,我們的訂婚宴,都是他親自操辦的,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我們一定會結婚,幸福一輩子。
「所以,只有你再次消失,盛彥才會重新愛上我。」
沈瑩說著,慢慢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可就在這時,她手下的人匆匆跑了進來。
「老闆,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13
沈瑩怕被暴露,不得不先帶著我轉移位置。
車子一路顛簸,最後來到一處廢棄的工廠。
可很快她就發現,他們再次暴露了。
四面八方都有車朝這邊開來。
我垂下眼眸,不經Ṱũₐ意掃過手腕上的平安扣。
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裡面藏了定位器。
這是盛彥早上走的時候給我戴上的,他可能是怕我會偷偷離開,以防萬一吧。
卻沒想要,會用在這個地方。
不過,沈瑩很快就鎮定下來。
因為她得知,對面來的並不是員警。
她一把扯過我,將刀抵在我脖子上,自信滿滿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一定能脫身。」
我笑了笑,正常來說確實是,可她今天還真想錯了。
工廠外,響起了汽車的轟鳴聲。
我知道時機到了,故意用話去激怒沈瑩。
「我覺得來的人是盛彥,你說他看見這一幕,以後還會愛你嗎?
「沈瑩,你真可憐,你明明什麼都不缺,享受著大部分人都無法擁有的生活,可你卻偏偏去追求一顆不屬於你的心。
「你就是只蠢豬,可憐蟲,天大的笑話!」
「閉嘴!」沈瑩被我的話氣到面容扭曲。
她惡狠狠地把刀往我脖子上遞了幾分。
我瞅準時機,借著她的力量,主動朝著鋒利的刀刃撞去。
怕死不了,我還仰著脖子來回多劃拉了幾下,直到劇痛傳來。
沈瑩察覺到我的意圖,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眼看著鮮血噴湧而出,濺到她的臉上、身上……
14
「啊!」
沈瑩尖叫一聲,拿著刀的手止不住顫抖著。
血越噴越多,沈瑩徹底崩潰了,瘋了般推開我。
盛彥和盛萊進來便看見了這一幕。
「阿陶!」
盛彥沖過來接住即將倒地的我,眼中的恐懼到了頂點。
「不,不會的……」
他用手拼命按住我的傷口,企圖讓血流的慢些。
「阿陶,挺住,我帶你去醫院。」
我伸手抓住他的臂彎,說道:「沒用的,我本來也是要離開,不過是早晚的事。」
盛彥看著我,大顆大顆眼淚砸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經歷兩次失去你。」
「阿彥,對不起了。」
我費力地抬起手,想要幫他擦眼淚。
可抬到半空,卻沒了力氣。
盛彥眼疾手快地握住我垂下去的手,貼到了他側臉上。
「阿陶,不要,不要離開我。」
我有些呼吸困難了,得趕緊把事情交代完。
「阿彥,放下一ṭū₈切,好好生活吧。
「還有,別忘記給我燒紙錢,地府的東西可貴了,你生病的那一年,我在下麵過得可苦可苦了。」
隨後,我偏過頭,看向已經將沈瑩鉗制住的盛萊,氣若遊絲道:「看好你小叔,不然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盛萊眼眶通紅,張了張嘴,最終點頭應下。
我撫摸著盛彥的臉,目光貪戀,心中滿是不舍。
地府的男僕是好看,卻不及盛彥的半分。
罷了,這輩子就這樣了,一切只待來生。
耳邊不斷傳來警笛聲,我會心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15
回到地府後,我遣散了所有男僕。
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除了會花錢啥也不會。
我開始過上了省吃儉用的生活,還把多餘的錢全存了起來。
正常人死後,都要在地府排隊等著投胎。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再不敢跟之前那般肆意揮霍了。
可近幾日,心裡頭總是籠罩著一股不安。
導致我睡不好也吃不好,整日擔心。
直到某天,盛ṭŭ̀ₘ萊給我燒來書信。
他告訴我,盛彥已經將我的屍體好好安葬了。
沈瑩被判了死刑,開庭那日他和盛彥都出席了。
他讓我別擔心盛彥,說盛彥最近忙著給新公司上市。
我捧著他寫的書信看了又看,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與此同時,那股不安也煙消雲散。
我對盛萊的話深信不疑,甚至很期待他的下一次來信。
果然,沒過幾天,他又給我寫了。
這次,他提到了我的畫。
【五年前,我在小叔的辦公室裡看到一副很喜歡的畫,於是我纏著他,讓他把畫這幅畫的人介紹給我認識。
他卻怎麼都不肯答應,說最多讓那人再給我畫一副,我想了想,覺得也行。
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也沒見他把畫拿給我,期間還忍不住問了他好幾次。
小叔每次都會找藉口搪塞過去,為此,我沒少在背後埋怨他。
直到今天,我收到了落款是宋陶的畫,我覺得,我很對不起小叔。
但我不敢跟他說這些,只能偷偷跟你說了,還有,你的畫,我很喜歡。】
原來, 盛彥口中的朋友就是盛萊。
話說,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Ŧů₋妙。
他幫了我,我正好借此還了他的心意。
16
那晚, 我嘗試著入ẗŭₔ盛萊的夢。
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可他看見我,似乎並不高興。
我戳了戳他結實的手臂, 問道:「怎麼了?你似乎並不想見到我?難道你小叔不好?」
盛萊慌張地擺手,「才沒有, 只是, 只是……」
「只是什麼?」
「小叔最近正忙著和葉家千金約會,我這不是怕你看見吃醋嗎。」
我雙手叉腰, 憤憤地說道:
「哼!我才沒有那麼小氣。
「要不是我入不了盛彥的夢,我指定要去祝福祝福他。」
盛萊急忙拉住我, 「你可別去, 還嫌我小叔傷的不夠嗎?」
我又問:「那這葉家千金如何?」
盛萊不假思索:「比你漂亮。」
我直接給他一記爆錘。
「我問的不是外貌, 你看那沈瑩,長的貌美如花, 結果卻是蛇蠍心腸, 找物件最重要的是人品,你懂不懂!」
盛萊捂住頭, 委屈道:「知道了,總之你別去招惹我小叔Ṭṻ₍了,他現在過得可好了。」
我煩躁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 我以後不來就是。」
盛萊又急著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可以來找我。」
我看著一臉認真的盛萊,想到什麼, 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也不來了,你好好保重啊。」
以前, 我一直以為我跟別的鬼不一樣。
他們都能入別人的夢, 只有我不行。
我曾嘗試過入盛彥的夢,卻次次失敗。
究竟是何原因, 連閻王也說不明白。
後來我乾脆就放棄了。
可現在, 我忽然想通了。
既然死了就該好好地死去, 千萬別再來擾亂生者的心。
思及此,我笑著跟盛萊告別。
他卻固執地追著我,不肯停下。
「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 你不就是想要知道我小叔的事嗎,你下次來, 我再跟你說, 說他與葉家千金的事, 或者你想聽其他的也可以, 我都願意跟你說。
「宋陶, 答應了可就不能食言,我等著你啊,你不是說地府的物價高嗎, 我還可以給你燒很多很多的紙錢……」
我看著逐漸模糊的人影,不由覺得好笑。
我什麼時候答應他了,小孩就是小孩。
可是, 小孩也會騙人。
不然,他口中過得很好,還頻繁和葉家千金約會的人又怎麼會出現在奈何橋?
我顫抖著嗓音喚了句:「阿彥……」
(全文完)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