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起淮自幼訂婚,可他始終不願意娶我。
他不耐煩地和朋友吐槽:「誰會娶一個啞巴。」
甚至在我遇到大火時,為了陪白月光,他掛斷了我的求救電話。
於是,我假死消失在他的世界。
再相遇時,我坐在京城最渾不懍的祁家公子的超跑副駕。
車內,我口齒清楚地說「喜歡」。
向來對我不屑一顧的周起淮破防了,猩紅著眼質問我:「你和他在一起,只是為了氣我,對嗎?」
我身邊,男人用指腹蹭了蹭我紅豔水潤的唇瓣,霸道地宣示主權。
「蓋章了,不明顯嗎?」
1
我拎著甜品進別墅時。
周起淮不耐煩的聲音傳出來:
「訂了婚又怎麼樣?誰會娶一個啞巴。」
我腳步頓住,腦子裡嗡的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可啞巴不是跟了你很多年嗎?而且那張臉,是真的漂亮。」
周起淮嗤了一聲:「不過是看她父母雙亡,可憐得很,才讓她跟著的,誰知道她癡心妄想。
「她真的挺裝的。」
周起淮繼續道:「表面上告訴我婚事不作數,讓我不要有負擔,背地裡找爺爺給我施壓,逼我娶她,讓人生厭。」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沙發上坐著的男人,我在他心裡,竟是這樣不堪?
人群裡有人開口:「可她父母是因為你家才出事的,你不娶她,能過得了你家老爺子那關嗎?」
周起淮似乎很介意別人提這件事,臉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
「周家這些年照顧她已經夠本分了,再說,是我讓他爸媽去死的嗎?她可憐,我要被逼著娶一個我壓根就不愛的人就不可憐嗎?
「誰他媽愛娶誰娶,老爺子要是覺得心中有愧,就自己去娶了她。」
我像是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一樣,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也是,要真和啞巴結了婚,那才無趣,新婚夜叫都不會叫一聲。」
人群裡發出一陣哄笑。
我知道自己不會說話會害得他被嘲笑。
因此,只要有他的朋友在,我儘量不出現,可我沒想到,他背地裡竟這麼無所顧忌地當眾嘲諷我。
周起淮,你當真以為,我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嗎?
2
十五歲那年,我父母因為周家出事了。
我也因為這一變故,從此再不能開口說話。
年幼的我被接到周家。
周老爺子覺得有愧於我,對我很好,甚至讓我和周起淮訂了婚。
周起淮不樂意這門婚事,可我因為失語在學校被欺負時,是他護著我,和人打架打得頭破血流,被記過,挨處分。
那會兒我無所依,品嘗到一點溫暖,就想拼命抓住。
我癡心地想,如果我乖一點,優秀一點,他會不會像我喜歡他一樣也喜歡我?
後來,他不再排斥我是他未婚妻的身份。
外人的調侃、打趣,他一律照單全收。
甚至在我害羞時,故意逗我。
「這就臉紅了,那以後和我生孩子,豈不是更……」
我羞赧地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周起淮眉眼溫柔,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手掌心,也一併落在我心底。
我傻乎乎地以為,我們是一對。
可如今看來,只是我以為。
「也是,薑靈回來了,彌音哪裡比得過她,不過當年大學畢業薑靈出國後,你是不是和彌音在一起了?」
人群中忽地有人開口,說完似又不確定:「是在一起沒錯吧?那會兒兄弟們問你,你都沒否認。」
周起淮似是想起了什麼,過了會兒,才漫不經心地開口:
「無聊逗逗她而已,誰知道她當真了,她也不想想,她一個孤女,又是啞巴,怎麼比得上薑靈,又哪來的資本嫁進周家。」
所以,周起淮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我只不過是他無聊時消遣的玩物罷了。
等他膩了,等他那個分手多年的白月光前女友回國,他就會義無反顧地拋棄我。
是他親手帶我看見了光,又狠心把我推入無邊的黑暗。
「那現在怎麼辦?萬一彌音死活要纏著你,不同意和你退婚,你爺爺肯定站在她那邊。」
「薑靈不能受委屈,彌音要是不懂事,就別怪我不顧這麼多年的情分了。」
我拎著甜品盒子的手攥到變形。
轉身,把東西扔進垃圾桶。
很不巧,剛出門,傾盆大雨落下。
江月的別墅在半山腰,加上天色已黑,很難打到車。
就在這時,一輛紅色超跑急停在我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男人那張清雋的臉。
祁序。
圈子裡聲名在外的浪蕩公子哥,走腎不走心,風流事蹟一大堆。
從進周家起,我就沒少聽聞他的駭人事蹟,也一直對他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只見他往我身後的別墅瞥了一眼,那雙戲謔玩味的眸子落在我身上。
「彌小姐這是被掃地出門了?」
3
在周家這些年,沒人看好我和周起淮。
一個是無父無母的孤女,一個是周家未來的繼承人。
不管我怎麼努力,也彌補不了身份地位帶來的溝壑。
圈子裡那些人都在賭,賭周起淮什麼時候膩了我這個小啞巴。
只是除了祁序,也沒人會當著我的面,直白ṭŭ⁵又不客氣地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
難怪人們都說,祁家公子這張嘴,死的都能被他說成活的。
我瞥了他一眼,不打算理會。
祁序的薄唇勾笑,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
「你這眼神,在心裡罵我呢吧?行,罵也罵了,跟我嗎?」
我震驚得以為我聽錯了。
夜色濃稠,祁序散漫地笑著。
也是,那麼渾不懍的一個人,換女朋友如換衣服,說出這種輕浮的話也不意外。
「不敢啊?」
祁序似是很遺憾:「可惜了!」
雨越下越大,猶豫三秒,我拉開副駕的門坐了進去。
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祁序有一秒鐘的意外,繼而笑了。
明明那麼浪蕩的一個人,看你的時候那雙眼睛裡好像醞釀了無限深情。
「彌小姐,想好了?上了我的車,可就沒那麼容易下去了。」
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的?
身體和精神,總要放縱一樣。
這些年,我跟在周起淮身後,愛了他這麼多年。
我突然間很想知道,假如周起淮看見曾經癡癡地跟在他身後的我,也並不是非他不可後,會有何反應。
我點點頭。
祁序摁開了空調,骨節分明的手扣著方向盤,往山下開去。
4
我和祁序去了酒店。
這個酒店常年為祁序留著總統套房。
許是空調溫度太高了,又許是淋了雨不舒服,邁進去後,整個人煩躁不安。
又想起祁序換女朋友如換衣服的傳聞,我不禁在想,我是被他帶來的第幾個?
「不進去洗澡還盯著我看,在想自己是老幾?」
這人是有讀心術嗎?
簡直又混又壞。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扭捏的,身上濕漉漉的實在難受。
洗完澡,我才想起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喊又不能喊,我挪到浴室門邊輕輕敲了敲門。
「我開門了,接著。」祁序的聲音有些啞,說完門開了一條縫,一套新的衣裙被送了進來。
他一直在外面嗎?
否則我怎麼一敲門,他就聽見了?
想到這,我的臉一點點地攀上熱意。
來時生出想要和他放縱一把的勇氣也在這時蕩然無存。
我猶豫著想出去和他說個清楚,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周起淮發來了一個位址,附帶一條消息。
【煮個醒酒湯送來。】
我皺著眉點開他的朋友圈,才恍然大悟。
原來薑靈回來了。
他的白月光喝醉了,要我送醒酒湯。
我又想起,我和他在一起那麼久,他從來沒有在朋友圈公佈過我。
原來,從一開始周起淮就很清楚,我不是被他堅定地選擇的那個人,所以他無聊時的愛,是有保留的。
我忍住心底的澀痛,周起淮的電話適時響起。
人生在世,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但是,你不能一直眼瞎。
我掛斷後出去。
祁序原本站在陽臺上抽煙,見我出來,摁滅煙蒂,走了過來。
「還挺合身……」
話音剛落,我整個人撲了過去,胡亂地吻了上去,因為緊張,吻在他的下巴上。
祁序的喉結滾了滾,那雙洞悉人心的眸子玩味地盯著我。
「彌小姐,拿我發洩啊?」
我有些退縮。
哪曉得,下一秒,腰被人扣住往他身側一帶,整個人撞入他的懷中。
耳邊溫熱,我顫了顫,就聽見他富有磁性的聲音:「怎麼還打起退堂鼓了?來,我教你。」
我的臉紅透了。
「嫌棄嗎?剛抽了煙。」
我搖搖頭,甚至有種也想抽一根的衝動。
祁序看出我的心思,笑了:「別急,這就給你。」
5
一夜淩亂。
祁序真不負外人對他的評價。
浪蕩。
晨起在衛生間掬著冷水洗了好幾把臉,都沒辦法驅趕腦海裡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
的確放縱又解壓啊。
我洗漱好穿戴整齊,總覺得不能這麼一走了之。
祁序這人,太會了。
昨晚他摁著我的手,讓我加他好友,存了他的聯繫方式,還幾次作弄,逼我把備註改成「老公」。
甚至在……他把我抱到鏡子前。
「不會說話有什麼關係,我替你。」
又浪又壞,又讓人產生一種他把你放在心上,很愛你的錯覺。
我的內心有些亂。
想起什麼,我從包裡拿出僅有的一千塊錢,剛放在桌子上。
冷不丁地,我的手腕被扣住。
我嚇了一跳,祁序醒了,支著身子睨著我,他身上的被子滑落,從鎖骨到腹肌,一覽無餘。
他的身材,是真的頂。
「嫖,資?」
祁序手腕用力,我整個人坐在他懷裡。
我敏銳地察覺出他的情緒不對勁,看我的眼神晦暗難辨。
他輕柔地捏著我的耳垂。
嗓音散漫隨意,卻讓我後背一涼。
「阿音,不乖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話落,掃了眼現金:「一千,你也太小看我了點兒。」
昨晚我就意識到祁序這人瘋得厲害。
意識到他誤會了,我掙扎著拿出手機在備忘錄迅速打出一串字。
【昨晚弄壞了花灑,一千,是賠酒店的。】
「……是我莽撞了,既然要賠錢,就別浪費了。
「別怕,你隨時可以喊停。」
……
久到手機鈴聲一遍遍響起,我的意識才逐漸清醒。
我沒看清人,就點了接聽。
「昨晚你去哪兒了?讓你送的醒酒湯呢?薑靈頭疼了一夜,你知不知道她喝不了酒?」
是周起淮。
我徹底回神。
他媽的她喝不了酒你還讓她喝,傻逼吧你。
只恨我不能開口。
我掛掉電話,發消息過去,可體力消耗太過,手抖得打不出字。
頭頂傳來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起淮哥哥的電話啊,我幫你。」
祁序打字很快。
我掃了一眼。
【廢物!這點小事還要人幫,要不要下次你們做的時候我給你們喊加油?】
「滿意嗎?」
滿意,可不太像我的語氣,我猶豫要不要改,祁序立馬點了發送,那速度,生怕慢了我會反悔。
「喝點水。」祁序把我摁在懷裡,拿了杯水,「都幹了。」
6
短信發過去沒多久,周起淮的電話打來了。
我原本不打算理,可祁序一直盯著我,那樣子,顯得我像個渣女一樣。
我只好硬著頭皮接。
「彌音,那短信是你發的嗎?你從來不會那麼和我說話,我問了物業,讓他們調了監控,他們說你昨晚沒回家,你去哪兒了?
「昨天,你是不是去別墅找我了?
「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既然聽到了,我也不瞞你了,我一直拿你當妹妹來著,沒別的心思,希望你也是,所以,別故意發這種短信試探我,沒用,也很掉價。」
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否認了所有。
誰他娘的和妹妹說要結婚生子?
誰他娘的會和妹妹牽手親吻?
「我不想讓薑靈誤會,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我公司有個員工挺不錯的,這樣對我們三個都好,地址我發給你,下午你去見見。」
即便沒有愛情,這麼多年自小長大的親情也在。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隨便塞給我一個男人我就要和他談?
我的眼眶瞬間紅了,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祁序垂眸,眼底掛了幾分稀薄的笑意,他接過手機,嗓音冷沉駭人。
「不勞週二公子費心,彌音和我,很快活!」
7
我疲憊得無從感受周起淮的情緒。
掛了電話後我直接關機了。
三天三夜後,我回了家,祁序要送我,我沒讓。
出了電梯摁密碼進客廳,一股濃郁的煙味傳來。
燈亮了,照出坐在沙發上的人影。
是周起淮。
他好像好幾天沒睡了,眼裡佈滿血絲,眼下烏青。
此時他怒氣衝衝地盯著我,冷聲質問: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和誰在一起?接電話的那個男人是誰?」
我扔下包,往洗手間走去,沒搭理他。
沒出去幾步,手腕被拽住,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我不解,他既然不愛我,那麼專心和薑靈在一起就好了,為什麼還要管我和誰在一起?
【男朋友。】」
我打出三個字。
周起淮眼底掠過一抹狐疑的光。
我實在撐不住了:【我很累,你先走好嗎?】
忽地,周起淮伸手,拽掉我身上的外套。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你、你和人睡了?你在報復我!」
他有病。
「彌音,鬧夠了沒有?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刺激我讓我愛你嗎?不會,你這是下賤,你自甘墮落!」
心臟像被人用針在紮。
要說之前我對他還有那麼一絲感情,那現在,全沒了。
因為氣憤,我打字的手在抖。
【和你無關!】
「你別忘了,我倆還有婚約!」
【既然如此,明天晚上八點,我在老宅等你,和爺爺說清楚,退婚!】
「行。」周起淮語氣譏諷,「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8
第二天,我帶著幾個箱子早早回了老宅。
箱子裡都是以前周起淮送我的禮物。
貴重,卻也沒花幾個心思。
我沒隱瞞,和周爺爺直接說明來的目的。
周爺爺一聽立馬皺眉。
「臭小子又欺負你了對不對?音音啊,你別擔心,你是我周家認定的兒媳婦,他只能娶你,他敢不聽,我打死他。」
我搖搖頭,認真解釋:
【我們長大了,都各自有喜歡的人了,強行捆綁在一起只會讓兩個人都痛苦。】
周爺爺沉默了很久:「只要你幸福,爺爺聽你的,好了,先上去休息吧。」
周爺爺對我很好。
可對周起淮更好,他每次生氣,基本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親疏有別,我其實能理解。
我在老宅等了很久,周起淮也沒回來。
我睡不著,去了閣樓。
以前心情不好,或者想爸媽了,我就來這裡。
看著漫天繁星,就感覺,自己也不是那麼孤單。
迷迷糊糊地,我睡著了。
我是被一陣濃煙嗆醒的。
門打開,樓道裡一股濃烈的煙伴隨著火苗躥進來。
也一塊躥入我的呼吸道。
我嗆得連連咳嗽。
反手關上門,可惜,閣樓裡面的火苗很快燒起來。
一顆心懸到了極點,門口出不去,閣樓的窗戶又是往上開的,我夠不著,壓根爬不上去。
我被困在這裡,外面的情況我壓根就不瞭解,依稀只聽見有人喊「爺爺昏過去了」。
我想喊救命,可嗓子裡像堵了棉花,怎麼都喊不出來。
手機。
對!
我打給了周起淮。
只要他接電話,他就會知道我遇見了危險。
很久之後,電話才被接聽,我慌亂地敲了五下手機,這是高中那會兒,我和他約定好的暗號。
假如我遇到危險,或者有人欺負我,只要這樣,他第一時間就會知道。
「彌音,那個男人是假的對不對?我知道,你捨不得和我退婚。」
我急忙敲了五下螢幕。
周起淮像是喝了酒,嗓音疲倦:「薑靈病了在醫院,我今天沒空,改天吧。」
我急忙又敲了五下。
對方掛斷了電話。
任憑我怎麼打,周起淮都不肯Ŧū́ₖ接我的電話,我甚至發了短信過去,對方毫無反應。
火勢越來越大。
最後,我絕望地撥出了祁序的電話。
煙太大了,意識模糊,我絕望地躺在地上,眼前朦朧一片。
依稀看見有個人影沖了進來。
滿臉慌亂。
我張張嘴,喉嚨間艱澀地吐出一個單音節。
「祁……」
9
我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爸媽還在,我也不認識周起淮。
我交了一個男朋友,對我很好……
只是這張臉……
祁序!
「醒了。」
睜開眼,我掙扎著想起身,被祁序摁住了。
「身體還沒好,急什麼。」
我看見我手背上紮著針,冰冷的液體滴進身體裡。
「還好,只是吸進了大量濃煙,沒被火燒到,否則,你就要變成醜八怪了!」
是你救了我嗎?
你來了對嗎?
我想知道,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我模糊地看見的是不是真的。
祁序看出我有話要說,把手機遞給我。
「充好電了,不過螢幕碎了。」
開機。
無數個未接電話映入眼簾,全部來自同一個人。
周起淮。
【彌音,你在哪兒?看到給我回個電話。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沒事對嗎?
【對不起,我今晚不該爽約的。】
……
祁序喂我喝了口水:「不報平安嗎?
「聽說,他知道周家老宅失火後,神色大變,從酒吧出來,連闖數個紅燈,他找你找得快瘋了。」
我搖搖頭。
好像,也沒什麼必要。
「不想讓他們知道你還活著?」
我的心緒很亂,唯一確定的是,我不想和周家扯上任何關係了。
「行,那就不說。」
話落,祁序忽地壓低身子靠近我。
清淺的氣息包圍著我。
「試著再喊一聲『祁序』。」
我漆黑的眼底華光流轉。
再?
我出聲了嗎?
「我聽到了,你喊的是我。
「沒關係,不著急,慢慢來。」
心底掠過一抹異樣,也勾起腦海裡,很久遠的一件事。
我記得那是大一,我成績優異,要代表新生發言。
我早就和老師說過我的情況,可那天太忙了,老師忘記把我的名字換掉,於是,我被動上場了。
我看著階梯教室裡烏泱泱的人頭,額頭上一點點浮現汗水。
我茫然又無措地站在講臺上,和主持的同學拼命使眼色,可他完全沒理解到。
我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第一排周起淮的身上。
可他卻扭頭,和旁邊的人說話去了。
像壓根不認識我一樣。
我知道,他嫌我丟臉,嫌我不能說話,不想和我扯上關係。
那一刻的無助,讓我整個人陷入不安。
祁序就是這個時候上來的,他接過我手裡的話筒。
我很意外,他明明出國了。
這個時間,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大學裡?
「抱歉,她生病了,嗓子不舒服,由我來代讀她的發言稿。」
可我壓根沒有發言稿。
我站在祁序身邊,就這麼看著他隨手拿了一張空白的紙,替我完成了這次新生發言。
事後,又把滿眼通紅的我帶了下去。
「沒什麼好丟臉的,你很優秀,你早就已經證明自己了。
「彌音,抬頭,往前看。」
也難怪雖然祁序這人渣,卻還是有那麼多女生前仆後繼。
就他這樣的,誰能不上頭?
「這麼看著我。」祁序垂眸,「那我問問,結婚嗎,彌小姐?」
10
我和祁序領證了。
領證第一天,我搬家了,順便改了密碼。
傍晚,祁序接了我,帶我吃過飯後,回了郊區的別墅。
挺巧的,和周起淮的別墅在同一個社區,只不過不同期。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挺奇妙的。
和周起淮斷了聯繫後,住得再近,也沒遇到過。
而且,祁序給我請了醫生。
我很努力地配合醫生做語言訓練。
祁序很忙,不過每次我做訓練時他都在場。
很多時候,我倦了,他都沒倦,一遍遍地陪著我練。
如果表現得好,他會在深夜獎勵我。
當然,這種獎勵實在……可不得不承認,好像挺有效果。
至少某些時候,我能完整地說完一組詞。
於是,從一個簡單的單音節,到一組詞,到不太完整的一個句子,到基本恢復正常。
我只用了三個月。
我很感激祁序,約了他晚上一塊吃飯。
我本來打算自己搭車,沒想到他回來接我了。
車子開出社區,祁序的手機響了。
他直接開了擴音。
「阿序,可別說兄弟不挺你啊,周家那位,和薑靈鬧掰了,據說原因就是忘不掉嫂子,你可得把嫂子藏好了,別婚都結了,還被人搶了。」
「……」
我萬萬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對話。
「喂喂喂,你聽見沒,我跟你說,初戀最難忘了,我可聽說,嫂子在外一律否認自己已經結婚了,你得弄清楚,別竹籃打水……」
電話被掛掉。
車子緩緩停在路邊。
車廂裡安靜如斯。
「我……」
「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和我結婚了?」祁序的嗓音壓得很低。
我想起不久前,我去辦離職手續,以前的同事打趣地問我,是不是要回去結婚了。
本就不太熟,於是我否認了。
沒想到,被聽了去。
「彌音,我就那麼見不得人嗎?」
11
「我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我和周起淮那一段知道的人不少,這麼快又和你結婚,我怕別人議論你。
「而且,我也怕你以後會離婚……」
「彌音。」祁序扳過我的臉,「在你心裡,我是什麼樣的人?」
沉默了會兒,我老實回答。
「浪蕩!」
祁序笑了:「那也不會拿婚姻作兒戲,娶了你,你這輩子都是祁夫人,誰敢亂說試試!」
話落,他吻了下來。
手也不太規矩。
這會兒已是傍晚,可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
我羞得面紅耳赤:「別,會被人看見……」
「只親,不做其他的。」
話音落下,車窗被敲響,我猛地推開祁序。
祁序擰眉,一副「誰敢壞老子好事」的表情。
車窗降下,熟悉又久遠的聲音傳來,我整個人一愣。
「彌音?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沒事,你故意不聯繫我,想讓我著急對不對?
「走,我帶你回……祁序?彌音怎麼會在你車上?
「那天晚上,接電話的那個男人也是你?」
祁序牽著我的手,神色冷淡:「不然呢?」
「不可能。」周起淮一口否決,「祁序,以你的身份,你招惹誰不好?為什麼要招惹她?她連話都不能說,你能看上她?」
「看不上她,難道看上你?」
我從沒覺得周起淮這麼噁心。
「我和誰在一起,和你無關,你擋路了,讓讓!」
「他是什麼人你沒聽說過嗎?他只是在玩你……等等。」周起淮震驚地看著我,臉上的神色複雜,「你能說話了?什麼時候的事?」
「我說了,與你無關。」
「我不信,你喜歡他嗎?」
「喜歡!」
我口齒清楚地回答。
說完,心跳如擂鼓。
我不知道一旁的祁序是何反應,可說出這兩個字,我並不違心。
「不可能!」
周起淮破防了,猩紅著眼質問:「你和他在一起,只是為了氣我對嗎?」
很奇怪,他向來對我不屑一顧,這會兒又露出一副受傷的神色,做什麼呢?
我正要回答。
忽地,祁序側身,指腹蹭了蹭我被他吻得紅豔水潤的唇瓣,霸道地宣示主權。
「蓋章了,不明顯嗎?」
12
超跑駛下山時,透過後視鏡,路邊男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祁序提前訂了餐廳,要了包間,環境很好。
一進門我就被餐廳的風景吸引了。
我拽拽他的袖子:「不坐包間,坐這邊可以嗎?」
窗邊位置,安靜,又可以欣賞風景。
「可能會有熟客,不怕被人看見?」
我搖搖頭:「不怕。」
和祁序在一起後,我好像身上就多了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行。」祁序勾唇。
只是菜還沒上,就遇上了熟人。
祁序的朋友。
「祁哥,嫂子,你們也在這裡啊,你們結婚這麼久了,我們還沒一塊吃過飯,他們都在裡面,擇日不如撞日,嫂子,一塊唄。」
我聽出他的聲音,是在車上給祁序打電話的那位。
「好。
「你先上去。」
男人想說什麼,摸摸鼻子:「201 啊,嫂子,我先上樓了。」
等人走了,祁序才開口:「不喜歡的話可以不去。」
「沒關係,總要認識的。」說完我略微停頓,「不過我想先去趟衛生間,你先上去,不用等我。」
「有事打電話。」
我去衛生間補了個妝。
好在出門時換了裙子,不至於太失禮。
上樓,找到包間,推門進去時,我被人喊住了。
「彌音?」
我扭頭,是薑靈,她約了人吃飯,身邊的男男女女,跟了一群。
我認出其中幾個,是和周起淮玩得好的朋友。
當然,先入為主的原因,周起淮的朋友並不是很喜歡我,他們覺得,周起淮就該和薑靈在一起。
我是後來者,我一個啞巴,也配不上周起淮。
「你沒死啊?」姜靈妝容精緻,「這麼多天,也不給阿淮報個平安,你成心折騰人的吧?」
「還有周爺爺,老人家養育你一場,你又在老宅出了事,即便你和阿淮成不了,也不該遷怒他老人家,讓他平白為你擔心吧,你的良心都去哪兒了?」
「薑靈,她是誰啊?」
「周家從小收養的那個。」
「嗷,啞巴啊,怪不得這麼沒教養,沒爹媽教,能好到哪裡去!」
13
我轉身上前,抬手狠狠一巴掌甩過去。
女生尖叫一聲,隨即薑靈緊跟著一巴掌打到我臉上。
「誰准你打我的朋友?」
我絲毫不客氣,立馬打了回去。
「我不光打她,我還打你了,我還愛打多管閒事的人。」
說完,冷冷地掃了一眼其他人。
姜靈被打蒙了,捂著臉:「你、你怎麼能開口說話了?」
「想知道?」我冷笑一聲,「你也配!」
「……」
「你是不是瘋了?」
「是瘋了,所以最好別惹我!」
與其內耗自己,不如發瘋外耗整個世界。
我準備開門進去。
包廂門卻在這時開了。
祁序和幾個朋友一塊出來。
「祁少?您也在啊,真巧,我們也來吃飯,不如,我做東,一塊吃一個。」
祁序神色淡淡:「我有病?」
眾人:「???」
「剛欺負了我的人,還想和我吃飯,多大的臉。」
祁序攬住我的腰,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時,眸色暗了下來:「誰打的?」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所有人都震驚,我居然和祁序扯上了關係。
薑靈眼底掠過一抹慌亂,哪還有方才對我的趾高氣揚。
「祁少,你不知道吧?你身邊這個人,是我未婚夫的前女友。
「她追不到我未婚夫,沒想到和你在一起了,她表面柔柔弱弱,其實很惡毒,你可千萬別被騙了。
「你看我的臉,還有我朋友的臉,都是她打的。」
祁序掃了眼,淡聲道:「打得挺好!」
「……」
「活該!」
「……」
我差點笑出來。
這時,周起淮有個朋友憤恨地站了出來。
「彌音,你把阿淮折騰成那樣,你就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嗎?」
「當初說我是啞巴,配不上他的人是你們,我現在有新生活了,又說我折騰他,正好,周起淮未婚妻也在,我倒要問問你,我怎麼折騰他的?」
男人被我問得啞口無言,隨即看向祁序。
「祁少,都是一個圈子的,她還跟過阿淮,你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她,你就不怕……」
祁序冷冷地掃過去一眼。
對方立馬噤聲。
他垂眸,牽著我的手。
「周起淮這個廢物,連個人都留不住,你還好意思替他說話?我要是你,早就羞憤得一頭撞死!也省得給你家丟人!」
14
一頓飯,被攪得亂七八糟。
祁序的朋友們卻很通情達理。
「嫂子,你別把他們的話放心上,周起淮又不是皇帝,和他談過就不能再談了?」
「就是,你和祁哥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嫂子,你不知道,祁哥可喜歡你了,高中時他……唔……」
「話這麼多,還讓不讓人吃飯了?」祁序灌過去一杯酒。
我等著下文,可對方摸了摸鼻子,一副心虛的模樣,把話題岔開了:「吃飯吃飯。」
飯桌上,有人談起周起淮和薑靈。
聽說兩人一開始還好好的,蜜裡調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鬧得挺凶的。
而且原本傳言兩人是要訂婚的,可周家遲遲沒有消息,周起淮自己也不肯出來說話。
即便面上平靜,實際上大家背地裡都在猜,兩人感情破裂了。
我安安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喝點果汁。
等回過神,意識已經徹底模糊了。
喝到最後,其他人醉的醉,走的走,沒剩幾個。
祁序出去後回來,看見的就是我趴在桌子上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還能走嗎?」
我盯著他清雋的容顏,吧唧一口親上去,搖頭:「不能了不能了,要抱。」
祁序笑了:「沖誰撒嬌?」
「阿序!」我想了想。
祁序的眸色瞬間暗了,捏著我的下巴,克制道:「誰?」
我太暈了,不肯再喊了。
「行,留點力氣,回家慢慢喊。」
我們沒回別墅,去了最近的大平層。
剛進屋,祁序反手把我抵在櫃子上。
溫熱的氣息擦著我的耳畔,帶來陌生卻又令人著迷的感覺。
「祁序……」
「錯了。」
「阿序!」
我的呼吸亂得一塌糊塗,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像是在船上,任海浪蕩滌搖晃。
很久,我被他抱進浴室。
花灑裡溫熱的水落下,我的思緒清晰了些。
卻又在看見祁序低下頭的那瞬間,思緒一片混沌,甚至連眼前,都蒙上了一層水霧。
其實不算久。
可我卻覺得熬過了一個世紀。
「車上的話,再說一遍。」
祁序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髮絲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唇瓣也染上一層透明的水漬。
他沒明說,我卻明白。
這麼久,我好像有點看懂他了。
說是浪蕩,但家裡從來沒有別的女人的痕跡。
身邊,也沒見過其他女人。
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
「喜歡你,阿序。」
15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
撈起手機看時間時,驀地一頓。
記不清第幾次時,周起淮的電話打來了。
我換了號碼,他不知道,他打的是祁序的手機。
祁序本不想接,奈何周起淮一遍遍地打。
只是我和祁序誰都沒工夫搭理他。
最後,電話那頭傳來酒杯碎裂的聲音,以及周起淮沉痛的嘶吼聲。
面對他,我的內心掀不起一絲漣漪。
我搖搖頭,驅趕掉那些記憶,套了件襯衫簡單洗漱完出去。
祁序居然沒去公司,在廚房忙碌。
令人意外的,他會做飯,味道還挺好。
「你學過啊?」
「在國外待久了,自然就會了。」
「還挺驚喜。」
「周起淮不會嗎?」
「不會。」
他連簡單的下麵條都不會。
只是祁序這表情,有些不對勁。
我慢吞吞地吃著面,忽然就回過味了。
「我沒給他做過飯。」我補了一句,「我做的飯狗都不吃,我爸媽說我會賺錢就行,不用學做飯。」
「他們把你養得很好。」
我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有傾訴欲。
這種感覺,是我在周家從未有過的。
「你媽小時候打你嗎?我挑食,又強,我媽拗不過我,就開揍,說要給我一個完整的童年。
「那會兒不懂事,我一度以為我媽是後媽,逢人我就這麼說,原本我爸很護著我的,那次,他們男女混合雙打,我哭得可慘了,後來……」
即便在夢裡,我都很少看見他們。
「所以,就是那個時候,才說不了話?」
祁序洗手的動作一頓,洗完擦乾,把我抱在島臺上。
我點點頭。
醫生說,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可不管吃多少藥,去多少次醫院,都好不了。
「沒關係,現在都好了。」
祁序雙手撐在我身側,襯衫卷到小臂,手臂上流暢緊致的線條一路往下,手背的青筋明顯。
「而且,我們音音也不再是一個人,我們有家了。」
祁序低頭,咬上我的唇瓣。
「所以,彌小姐,要牽緊我,別放手。」
16
我和祁序的事,還是被周爺爺知道了。
我回了老宅。
老人坐在沙發上,一臉失望。
「阿音,打你進周家開始,爺爺就把你當成親孫女,大火後,你怎麼樣也要報個平安。
「還不聲不響地和人領證了,你知道對方的品行嗎?太荒唐了。」
「對不起,爺爺,是我的錯。」
我當時,只想和周起淮,和周氏撇清關係,也沒想那麼多。
「不過和祁序結婚,我不後悔,他人很好,外界的傳言不可信。」
周爺爺欲言又止:「算了,都到這個地步了,婚期商量了嗎?」
「打算等年底。」
「那就好,能看見你找到幸福,爺爺也能對你爸媽有個交代……」
「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周起淮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臉色極其難看:「爺爺,我不同意彌音和祁序的婚事。」
「荒唐,他們都領證了,還要你同意?」
周起淮一噎:「結婚了也可以離!」
「越說越不像話,離婚了你讓阿音怎麼辦?」
「我娶她!」
連我,都覺得周起淮瘋了。
果然,周爺爺聽完怒火中燒,以前不管再怎麼生氣,他從未真的和周起淮動過手。
如今,氣得渾身發抖。
「你給我跪下!」
周起淮也沒猶豫,徑直跪了。
粗長的梨花木拐杖一下下打在他後背。
我沒攔,也不想攔。
更不願意去分辨,當初周爺爺說起我和周起淮可以結婚、離婚時無所謂的語氣,和現在周起淮提離婚他卻勃然大怒之間,到底摻了多少利益算計。
君子論跡不論心。
他實實在在地對我好。
這樣,就足夠了。
周爺爺下手極狠,周起淮的後背浸出紅色血跡。
「爺爺,我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我轉身離開。
「彌音。」
出了社區,周起淮追上來了。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他眼底的沉痛和悔色一併蔓上來,整個人孤單又可憐。
「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和祁序離婚,我們結婚。」
「那天我和你說的也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再見,周起淮。」
「我不信。」周起淮扣住我的手,把我往他懷裡摁。
「你喜歡了我那麼久,你來周家不久就喜歡我了,怎麼突然就不喜歡了?你認識祁序才幾個月?」
我拼命掙扎,可男女力量太過懸殊,我沒掙扎開。
「原來,你也知道我喜歡了你很久啊,那你呢?周起淮,你又做了什麼?你不是喜歡薑靈嗎?」
「我以為我喜歡的是她,可我後悔了,我發現我他媽心裡的人是你……
「是不是因為你和他睡了,我們也可以,我比他更好,你試試……」
說完,他不管不顧地親了下來。
記憶裡,那個替我打跑欺負我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疊。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周起淮動作一僵,眼底蔓上無盡的痛楚。
「原來,你是真的不喜歡我了。」
他自嘲地一笑,視線忽地飄向遠方:「沒記錯的話,你和祁序領證的事,公佈了吧?」
從始至終,我和他都沒有想過要遮掩。
圈子裡的人基本都知道。
媒體也不難查到。
我心裡掠過一抹不安:「你要幹什麼?」
周起淮鬆開我,笑了:「你喜歡他,那他呢?他喜歡你,完全信你嗎?」
「什麼意思?」
「阿音,我是你的,我等你回來找我!」
17
很快,我就知道了周起淮話裡的意思。
他居然早就設計好了。
門口那ẗú₆一場,是他故意演的一齣戲,目的就是讓媒體拍到我和他曖昧的舉動。
他成功了。
照片發到網上,引起一陣輿論關注。
繼而,媒體又扒出我和祁序已婚的事實。
瞬間,我、祁序、周起淮被推向風口浪尖。
我和周起淮以前的事不難扒。
不到半日,事情迅速發酵。
與此同時,一段我打薑靈和她小姐妹的視頻也被掐頭去尾地放到了網上。
再加上有人刻意引導,網上的話罵得很難聽。
【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得不到週二少,就去勾引祁公子嗎?可憐我的男神,怎麼娶了這麼一個女人。】
【天呐,她還搞霸淩,去死吧。】
【長這麼漂亮,我還以為是小仙女,原來是臉都不要的賤人一個。】
……
我沒打通祁序的電話,一直都在占線。
我沒貿然回家,不用猜,家門口、祁序公司門口,肯定堵了不少人。
祁序,會相信我嗎?
他的父母,又會怎樣看我?
一時間,我陷入了自我懷疑中,整個人的情緒都很差。
周起淮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我的號碼,給我發了消息。
【阿音,周氏百分之十的股份,換一個你,我不信祁序不動心!】
我沒有理會,編輯著小作文,附上圖文,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並貼了出去。
手機最後一點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
不知道在公園坐了多久,一個人影朝我靠近。
「祁序?」
我仰頭,看著西裝革履的男人。
祁序ẗúₑ下頜緊繃著,臉色十分難看。
他脫掉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先回去。」
他的聲音好冷淡,冷淡得我不敢靠近他,下意識後退一步。
祁序睨著我,冷笑一聲,動作強硬地把我拽入懷中,抱了起來,並把我塞進在公園門口一直等候著的車上。
「彌音,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
18
祁序把我帶到他眾多房產中的一處。
顯然,這裡他平時也沒來住過。
除了一張床,連洗漱用品都沒有。
燈沒開,他把我放在床上,轉身出去。
我心裡忽然慌得厲害,伸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袖子。
「我沒有故意要躲你,我打你的電話沒打通,我不敢貿然回去。
「手機也沒電了,所以……」
祁序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還有其他要解釋的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
從公園到家裡,祁序眼底那抹被強行壓下去的理智被燒得一乾二淨。
他掐著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來。
很久,才鬆開我,咬牙切齒道:「這個,也不解釋嗎?」
我知道他看見了我和周起淮的照片。
「說話!」
「我沒有,他提前找了人,又故意堵住我,才拍到那些照片的。」
「那麼離婚呢?什麼意思?」
寫小作文時,我一心想著不要牽連祁序,不要因為我影響他公司,所以乾脆全往自己身上攬。
「就……」
「彌音。」祁序又吻了下來,口腔裡彌漫開血腥味,「你把我當什麼了?」
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我怕你不信我……」
我更怕,來之不易的幸福被毀掉。
祁序一愣:「傻子,只要你說,我就信。」
19
祁氏公關團隊出手了。
先是轉發了我發的小作文,又把那天我打人事件完整的視頻放了出來。
再加上祁序把對我不利的熱搜全部撤了下去。
不得不說,這屆網友真的很優秀。
一夜之間,拼拼湊湊,大家把我們之間的事湊得差不多。
【彌音小姐姐的爸媽因為周氏而出事,她從小被周氏收養,周家對她有愧,於是兩人有了婚約,她也因此喜歡上了週二公子。
【可週二公子愛而不自知,嫌棄她是啞巴,和前女友糾纏不清,彌音小姐姐傷心離開,遇上暗戀她多年的祁公子,兩人先婚後愛,周後悔了,所以故意讓人拍了曖昧照。】
【絕了絕了,樓上的,筆給你,你來寫。】
【蹲一個結果。】
只是猜測畢竟是猜測,祁序這幾年名聲在外,又出了這件事,對公司還是造成了影響。
雖說他不在意,可我心裡還是難受。
我給周爺爺打了電話。
「爺爺,我想用我手裡百分之八的股份,換您一份聲明。」
對方沉默片刻:「阿音,那是你父母用生命換來的,你真的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這麼做?」
「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當初父母出事,周爺爺為補償我,贈與我百分之八的股份。
可我不想要。
好像這百分之八的股份,就定了他們的價值。
在我心裡,他們是無價的。
「你想好了,聲明發了,周家和你,我和你,阿淮和你,就再無任何干係,往後你身後,再沒人撐腰!」
「想好了,謝謝爺爺。」
我寄回了股份轉讓書。
隔天,周氏發了聲明。
周氏公開向祁氏道歉,並承擔祁氏所有損失。
不過,周爺爺還是保全了周起淮。
周氏公關運作,把重點轉移到當初收養孤女,以及這些年所做的慈善事業如捐款建學校、資助貧窮學生身上,周氏沒受多少影響。
至於周起淮的那些風月情事,相比較起來,也就沒那麼起眼了。
我關掉網頁時,祁序剛好回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
「老婆。」祁序抱住我,「這算不算你送我的新婚禮物?」
他知道了。
「事情因我而起,你那麼護著我,我也要做點什麼。」
當然,以祁氏的能力,最終的結果,也不會那麼糟。
可我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後。
我仰頭看他:「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那……」
「今晚主動好不好?」
我的臉瞬間紅透。
對上他漆黑的眸子,我問出了心底一直想問的事。
「祁序,你當初,為什麼選擇和我結婚?」
祁序把我抱進臥室,輕柔地吻著我。
「因為,很愛你啊。」
20
年底,我和祁序舉辦了婚禮。
因著之前在周家的經歷,以及網上的那場風波,我ŧůⁱ挺怕祁序父母看不上我。
甚至當他帶我回去見他父母時,我都怕他們會突然支開祁序,給我開一張支票讓我滾蛋。
可沒有,祁家人都很好。
祁媽媽見面就送了我一個祖傳的鐲子,祁爸爸話不多,卻拿出一遝房產證,讓我隨便挑著住。
婚禮前一天,周起淮給我打了電話。
那次事件後,他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有消息。
猶豫了會兒,我還是接了。
「彌音,我後悔了!」
他應該在酒吧,很吵。
「如果當初我沒有說那些話,現在準備結婚的,是不是就是我們了?
「為什麼錯過了,我才發現很愛你?」
我其實很想說,即便如此,我們可能也走不到最後。
「對不起!」
電話掛斷,我的思緒放空。
我沒想到,周起淮會在網上自曝。
當初我回老宅,他是怎麼堵的我,又故意製造曖昧,故意讓提前就安排好的人拍到照片。
這件事對周氏影響不小,周爺爺緊急公關,可周起淮不配合。
聽說,周家內部大鬧了一場,周起淮被剔除繼承人的位置。
我更沒想到,婚禮當天,周起淮居然來了。
「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比你久。」
祁序手裡端了杯酒,碰了碰周起淮手裡的,笑了:「這麼長的時間,她還是嫁給了別人,你真是挺廢的!」
周起淮的臉色頓時黑了。
「音音親口對我說過很多次,她很愛我。」
言外之意,對你說過嗎?
果然, 周起淮手裡的酒杯幾乎握不住。
我怕他鬧事, 輕輕拽了拽祁序的袖子。
他寵溺地一笑,牽著我的手:「老婆不讓我太張揚,我聽她的。」
這一幕,被周起淮盡收眼底。
他盯著我ŧŭₘ看了半晌, 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他什麼時候離席的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後來,是祁序的朋友, 那個叫傅禮的, 送來一份文件。
「周家那個走之前一定要我交給嫂子的。」
我打開, 居然是一份股份贈與書。
比Ṭũₓ之前我的那份足足多了兩個點。
我想了想, 收著了。
「還以為你會不要。」
「要,為什麼不要?誰都不嫌錢多, 只是你會介意嗎?」
「人都是我的了, 有什麼好介意的, 就算他把整個周氏送給你,我們也要得起。」
快散席時, 喝了不少的傅禮偷偷告訴我一件事。
「嫂子,你一定要和祁哥好好過日子, 他高中那會兒就喜歡你了, 你大學畢業, 他從國外回來, 原本想和你表白的, 誰想到,你和周起淮在一起了,他真的,愛了你很多年。」
我恍惚想起一些舊事。
高中那會兒,因為我說不了話, 變得沉默內向,也沒多少朋友。
許是人性本能的趨利避害,我很依賴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周起淮。
可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的。
然後我就發現, 學校裡、校門口, 我經常遇見祁序。
只是他的名聲實在太差,每次遇見, 我都刻意避開, 跑掉了。
唯一一次交集, 是我在買奶茶時忘了帶錢。
我窘迫地比畫著動作解釋,可店主看不懂, 加上後面很多排隊的,我急得就要哭了。
祁序是在這時出現的。
「她的一塊結了。」
我連連鞠躬道謝, 生怕他看不懂, 又是比畫又是唇語的。
明明在學校名聲那麼差的人,可他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
「你慢慢來,別急, 我看得懂。」
一句話, 撫平我的不安。
等我表達完, 他笑了:「真想謝,下次請țų⁹回來吧。」
可沒有下次。
他成績很好,沒參加高考, 出國留學了。
思緒收回。
我用力點點頭:「我也,很愛他。」
愛意遲,卻持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