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言情

我穿書了,但書里沒我這個角色

我穿書了,但書裡沒我這個角色。
在書裡當了十七年有錢有顏的富家千金。
就在我幾乎要忘記我是個穿書人的時候,故事管理局終於給我發佈了任務。
1
我穿書了,但書裡沒我這個角色。
在書裡當了十七年有錢有顏的富家千金,就在我幾乎要忘記我是個穿書人的時候,故事管理局終於給我發佈了任務。
這是一本校園文,男主陸亦辭是家裡有錢、桀驁不馴的校霸,女主宋輕輕是乖巧軟糯、一心學習的轉學生。
本來只是個簡單的小甜文,裡面卻有個讓人意難平的角色。
男二易朝,一個陰鬱孤獨而又偏執的少年。
他從小生活在暗無天日的陰溝裡,父親借了高利貸酗酒後死在大街上,母親重病後撒手人寰。
喜歡著女主卻從不敢宣之於口,只能在背後默默守護,最後看著女主牽上別人的手。
他過得太苦,以至於故事管理局都看不下去了。
「故事管理局任務已發佈,請注意查收。本次任務:讓男二上位。本書《他的小甜心》故事情節已送達,請穿書者及時查閱。注意,如任務失敗,將永久滯留在該小說世界。」
查看完郵件後,我還有些恍惚的感覺,原來我還是個穿書者,有任務的。
太久了,都快忘記了。
郵件末尾附上了這本小說的劇情,我連夜讀了一遍。
簡單概括就是他喜歡上她然後跟著她一起學習考上名校的小甜文。
這三個人物中,我認識的只有陸亦辭,但也僅限於臉能對得上人,雖然我們兩家的交情還算可以,但我和他幾乎不熟。
男二易朝,我完全沒印象,查了查,才知道是個年級第一的學霸。
兩人都是 1 班的。
為了接近任務目標,我不得不馬上安排轉班。
2
就在我轉班的三天后,女主宋輕輕轉學過來了。
綁著馬尾,杏眼清澈,皮膚很白。
課間的時候,班主任把她帶來了班裡。
在講臺上自我介紹的時候,聲音溫吞軟糯。
或許是她看起來太乖太好欺負了,後排的那些男生起哄著:「歡迎漂亮妹妹!」
前桌的謝陽滿臉興奮轉身:「辭哥辭哥,快看,有小美女。」
碰上我的眼神,他話又轉了個彎:「當然要說漂亮還得是我們顏姐!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誰都比不上我們顏姐!」
說著還非常認可地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他家的公司還是我家幫著做大做強的,我和他還算認識。
要是擱平時,陸亦辭理都不會理,被吵煩了就讓人滾。
可偏偏這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陸亦辭難得地動了動,眼皮掀起,懶怠地往講臺上瞥了一眼。
正好宋輕輕往這邊看過來。
趁著兩束目光隔空相遇前,我手速極快地將一張卷子蓋在了陸亦辭的臉上。
宋輕輕的視線在這邊平平地掃過。
第一次見面的對視,被我成功扼殺在搖籃裡。
旁邊的人不耐地「嘖」了一聲,然後煩躁地拿開卷子,壓著眉眼間的戾氣問我:「顏輕月你到底想幹嗎?」
我面不改色地拿回卷子,「手滑。」
「是嗎?」他拖長了語調,二大爺似的往椅子上一靠,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我,「別不是另有所圖吧?」
我停下筆,偏頭看他。
他漆黑的碎發半垂著,眉眼倨傲,下顎線流暢俐落,顴骨處明顯地掛著一道傷。
他是學校裡的校霸,打架極狠極凶。
此時眼底滿是促狹的笑意,帶著嘲弄。
這一個星期,我先是從原班轉到了這個班,然後又選了陸亦辭當同桌。
種種行為,確實容易讓人誤會。
見我不說話,他挑起半邊眉毛,帶著些玩味地說:「怎麼,這才過了幾天?」
能聽得出來,他在諷刺。
可能是因為前段時間兩家開玩笑說要給我們兩人訂婚的時候,他還沒說話,我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高冷又傲慢地說:「別了,我看不上的。」
他的臉色當即就不好了,冷冷地回:「正好,我也看不上。」
眼看氣氛陷入尷尬,兩家父母只好笑著打圓場。
當時我要是知道他是男主,我一定一口應下,以絕後患之憂。
本來就只是芝麻大點事,所以我沒想搭理他。
左前方不遠處,宋輕輕正禮貌地和她的新同桌易朝打招呼。
本來宋輕輕是和陸亦辭同桌的,現在被我輕巧拆散。
易朝的背挺得很直,藍白的校服勾勒出少年人肩頸部流暢的線條。
他偏頭了好幾次看旁邊落座的女生,好像還有些不太習慣。
看劇情裡說,因為他成績好,所以每次換座位老師都允許他一個人坐。
宋輕輕應該算是他的第一任同桌。
「喂。」
懶洋洋的聲音再次響起,旁邊的人戲謔又曖昧地開口。
「顏大小姐別不是喜歡上我了吧?」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像是想從我臉上找到被揭穿心事的尷尬、窘迫和羞恥。
一旦看到我的一絲破綻,他一定會得意地宣揚,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大聲又正直指責我那齷齪的心思。
前邊謝陽正豎著耳朵聽。
聽了他這話,我眼都沒眨,拖腔帶調地說:「啊,對,對。」
看到他一臉狐疑的表情,我不緊不慢地補充:「就是喜歡上我們陸少爺了,喜歡到快要發瘋了,每天都想著,想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一秒鐘看不到本人我都覺得難受得快要死了。」
一通陰陽怪氣的胡說八道成功讓陸亦辭的表情變黑,最後只憋出一句:「有病。」
前桌的謝陽憋著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最後被陸亦辭踹了兩下凳子才慢慢消停下來。
接下來整堂課我的目光都落在前方宋輕輕和易朝身上。
但凡這兩人的胳膊肘在抬起落下間不小心擦上,我都能第一時間捕捉到。
一早上觀察下來,我發現這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上課時,他在聽課做筆記,她在聽課做筆記。
下課時,她安靜地刷題,他安靜地刷題。
喧鬧嘈雜的教室裡,他們兩個並肩埋頭苦讀,大有一種「寧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學」的勁頭。
我悄悄舉起手機,將這一畫面定格。
照片裡,少年和少女正伏案刷題,溫暖燥熱的陽光斜射進來落到兩個人的背上,頭髮絲被暈染成溫柔的金黃色,空氣裡有微小的塵埃在跳動。
我滿意地看了又看。
兩個字,般配。
點開 QQ,把照片發給了校園表白牆。
3
眼下正值開學季,伙食費、資料費、班會費等等一系列的費用都開始陸陸續續地收了。
班主任是個打扮精緻的三十多歲的女人,其他同學都在私底下說她勢利眼,對家裡有錢的同學永遠都是笑臉相迎,對其他人則是一副欠了她八百萬的拽樣。
她找易朝聊這學期的費用時正好被我遇見了。
「每學年的學費交不起,校長看你可憐也給你免了,但這些基本的費用你得交,人上面來催我好多次了,你總是拖著算怎麼回事,就那麼幾千塊,又不是幾萬塊,怎麼交不起?」
女人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通。
沉默了許久的少年開口:「我會交的,葉老師。」
女人翹著手端起精緻的咖啡杯淺抿了一口,語氣裡是滿滿的譏諷:「會交?怎麼不見你交?人顏輕月轉到我們班裡來,上下打點都花了好幾萬,人說什麼了嗎?你這樣算怎麼回事?」
眼見著她這話扯到我身上,本來站在辦公室門口猶豫不決的我果斷地喊了聲報告。
抬眼見是我,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立刻換下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溫柔地問我:「呀,輕月來了呀,過來坐,有什麼事嗎?」
「來交轉班要填的一些資料。」
「嗯,坐這邊,老師幫你看看。」
接著她又對易朝擺擺手:「你先回去吧。」
少年抬腳往門的方向走,薄唇緊抿,額前垂下的碎發擋住了他漆黑的眼眸,看不清情緒。
擦肩時,我抱著資料的手肘正好擦過他的腰部的校服布料。
我不經意抬眸,正好遇到他斜過來的眼神。
下一秒,移開。
他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4
從辦公室裡出來後我去了一趟小賣部。
最喜歡喝的那款優酪乳放在加高冰櫃的最上面一格,平時用來踩的小凳子不知道放哪去了。
我踮腳伸手去夠時,指尖只能堪堪觸到冰涼,太高了。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嗤笑。
個高身正的少年正單手揣兜依靠在旁邊的冰櫃,唇角微彎。
在我的注視下,他拉開櫃門,抬手,拿下最高層的優酪乳。
將優酪乳在手裡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然後——
又抬手,當著我的面放了回去。
……
幼稚。
「辭哥,那邊兩個冰櫃都沒那個汽水了,你看看你那有嗎?」謝陽抱著一大堆零食過來。
等陸亦辭視線掃到我面前的冰櫃時,我已經把最後剩的五罐汽水攬在臂彎裡全部抱了出來。
這個牌子的汽水每天下午都會在陸亦辭的桌面上出現。
但今天不會。
對上他黑了三度的臉,我雲淡風輕地從他身邊經過,走向最近的收銀台。
付錢的時候阿姨特意提醒我:「16.8 一罐哦。」
我眼都不眨地就刷了卡,提著袋子揚長而去。
謝陽沒發現身邊的人情緒不對,還饒有興致地撞了撞他的肩:「欸,辭哥,你看 4 號收銀台那,那好像是我們班新來的那位轉學生,好像刷卡超額了,要不要去看看?」
陸亦辭冷睨他一眼,「要去你去,關我屁事!」
「你怎麼了?吃了火藥?」
「滾。」
「行唄,我去看看。」
5
幾天後,開學考試如期而至,主要是領導們為了檢驗同學們假期有沒有偷懶。
我早早看好了考場安排表。
陸亦辭、宋輕輕、易朝,甚至連謝陽,都在一個考場。
不愧是校園文,都這麼巧。
為了能和他們一個考場,我不得不使用鈔能力找人暗箱操作了一番。
忙來忙去的,以至於我直到開考前才發現自己還沒買橡皮。
抬眼看,宋輕輕早就不在座位上了,易朝正走出教室。
隔著剔透的玻璃窗,沿著走廊走的少年似乎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種很短暫,很隨意的一瞥。
周圍的同學幾乎都出發去考場了,我的斜上角只有幾個女生還在說說笑笑地聊天。
在看她們嗎?
陸亦辭還懶散地靠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文具。
前桌的謝陽在抓緊最後十分鐘補覺。
「陸亦辭,借塊橡皮。」
他動作一頓,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我:「什麼?」
我重複了一遍:「借橡皮。」
「哦,」他拖長語調,挑眉反問,「憑什麼借你?」
「……」
他長腿連著椅子往後靠了靠,一副事不關己的閒散模樣。
忽而又道:「嘖,真沒禮貌,借東西沒有『請』,也沒有『謝謝』。」
我抬頭看了一眼時間,不疾不徐從桌肚裡拿出一罐、兩罐、三罐……
我將第五罐汽水推到他面前,手握著罐身,就那樣側著身子看著他。
視線相對。
他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
然後慢悠悠地扔過來一塊橡皮,唇角彎起,臉上卻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行唄,看在你這麼孝敬爸爸的份上。」
我雲淡風輕地回懟:「看清楚,這是爸爸賞你的。」
別的同桌是相親相愛、互幫互助,陸亦辭則是每天像個逆子一樣和我抬杠。
在他下一句忤逆我的話出來前,我說:「陸亦辭,我們是同桌。」
「那又怎樣?」他眉骨微抬,滿臉不屑。
「你考差沒關係,」我將橡皮尺子裝進袋子裡,起身,拉好椅子,「要是你同桌也考差了,你多沒面子。」
6
考試快要開始的時候,陸亦辭和謝陽才出現。
陸亦辭單手拿了罐汽水,另一隻手勾著文件袋搭在肩上,悠閒地在後排靠窗的位置落座。
謝陽的位置正好在他旁邊,只是人剛坐下就睡趴下了。
宋輕輕和易朝都坐在教室中間。
我在後排靠門,一眼望去,哪裡有風吹草動我都清清楚楚。
上午的語文考試平平無奇地過了,除了考試中途有幾個不學無術的在交頭接耳被監考員警告外,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下樓梯時人很多,前面的幾個混子眉飛色舞地說著話。
「大哥坐你前面的那個妞應該成績挺好的吧,看她寫得那麼認真,滿滿當當的。」
「嘿嘿,我也注意到了,那妞長得還真漂亮。」
為首的那個臉上有道疤,穿著皮夾克,笑得流裡流氣的,「行啊,那下午叫她給哥幾個抄抄。」
劇情裡說,這幾個混子因為宋輕輕拒絕幫他們作弊,他們就在考場上不停干擾她,給她扔紙團,踹她椅子,最後陸亦辭看不下去直接起身,掄起拳頭揍了過去。
得在下午考試之前解決掉這檔子事。
特別是不能讓男女主直接產生交集。
我逆著人流返回考場,找到考試的座位表,確定了他們幾個的班級。
接著又找人給他們遞了個信。
7
學校的食堂有很多個,找了很久才在柳園餐廳找到陸亦辭。
這個食堂都是些基本飯菜,口味很一般,但勝在價格便宜,平時人流量很大。
一樓用餐區,他正和幾個男生聚在一起吃著飯,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我端著餐盤走過去。
「喲,顏姐來了,快來坐。」
謝陽第一個注意到了我,旁邊的幾個男生也跟著打招呼。
「怎麼突然來這邊吃飯了?」
「嗐,都是辭哥說那邊吃膩了,想來這邊換換口味。」
謝陽給我讓了個位置,正好是陸亦辭的對面。
對面那位緩慢抬眼,不輕不重地掃了人一眼,「是嗎,也不知道是誰想換口味。」
謝陽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笑了笑。
陸亦辭擱下筷子,十指交疊放在腹部,懶散地往凳子後面一靠,「顏大小姐屈尊降貴來找我,什麼事?」
「大事。」
正當我準備開口時,一樓打飯視窗突然出現了騷動,隔著遠遠地能看到像是一個男生把一個女生撞倒在地上了,熱湯灑了一地,男生揉著膝蓋罵罵咧咧地站起來。
周圍的同學圍過去,把那個場面擋了個七七八八。
「那個女生有點眼熟,」謝陽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辭哥,好像是我們班的。」
他轉頭詢問陸亦辭:「去看看?」
陸亦辭不鹹不淡地:「沒你那麼閑,什麼都去摻一腳。」
一個男生調侃:「陽哥想去就去嘛,正好趁此機會我陽哥來一出英雄救美。」
一陣哄笑。
謝陽也跟著笑,踹了那男生一腳。
接著起身,拿起一袋牛奶叼在嘴裡,就慢悠悠地往那邊踱步過去了。
有食堂的工作人員出來維持秩序,短暫的喧鬧很快平定下來。
我低頭一口一口地吃著飯,想著怎麼組織語言會更好。
陸亦辭也不急,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就坐在那裡等我。
直到餐桌上只剩下我和陸亦辭兩個人,我才語調平平地開始敘述:「今天早上看到我們班的一個女生被外班的欺負了。」
「我正好路過,就順手把那個女生拉了過來。結果那群人揚言說要打我,還說要在下午的數學考試給我找事。」
「哦?」陸亦辭饒有興趣地輕抬眉梢,唇角勾起幸災樂禍的弧度,「沒想到堂堂顏大小姐還有擺平不了的事,嘖,你也不是很厲害嘛。」
我從善如流:「嗯,我馬上報了你那厲害的名字。」
「結果他們聽了之後一陣狂笑,說陸亦辭算個屁,見著他們都得繞著走。」
不等他說話,我就繼續扯:「堂堂陸亦辭怕他不成,我說今天中午一點陸亦辭就在小樹林北邊第六棵桃樹下等你,有本事就來。」
對面的人嘴角抽動了一下,「然後呢?」
「然後他說行,誰不來誰是狗。」我淡定地扯過餐巾紙擦了擦嘴。
「……」
空氣沉默了兩秒。
「不是我說,顏輕月,你怎麼想的?」陸亦辭滿臉不可置信。
「你難道聽不出來他們就是耍嘴皮子嗎?平時看著挺聰明一人,那會腦子裝的是漿糊嗎?嗯?」
我自然地接上話:「不,是屎。」
「我單方面下的戰書,你可以不去的。」
端著餐盤起身,走出半步,我又回頭補了一句:「他們說的那些話你別也放在心上。」
「……」
忽略掉他黑得像鍋底ẗū́⁰的臉色,我彎唇轉身離開。
8
十二點整,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我在學校裡遇到了混子,我媽火速給我派了兩個人過來。
學校的什麼管理制度什麼門禁只對普通學生,對於家裡有點背景的就是形同虛設。
十二點半,我帶著那兩個人提前到了地點藏好。
十二點五十,小混混提前到達,獵物成功上鉤。
學校的混子都分團夥,怕他們不來,我給他們的資訊就是一個低年級的混子團夥看不起他們並約架。
一點十分,小混混罵罵咧咧說著是不是被騙了。
他們抬步想走,我沒辦法,只好示意後面的兩位可以準備和我出現了。
慶倖,還好我做了兩手準備。
正當我整理好衣服正想邁出去的時候,另一撥人浩浩蕩蕩地來了。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身高腿長,生了張攻擊性很強的臉,五官立體冷沉,眉眼間壓著煩躁。
「陸亦辭?怎麼是你?你約的架?」
少年顯然沒什麼耐心:「廢什麼話,要打就趕緊的吧。」
他一抬手,兩撥人就扭打在一起ṭű⁴了。
我躲在不遠處觀戰,看戰況差不多的時候,我才帶著我那兩個人出現。
刀疤臉正被兩個男生壓著肩膀按在地上,陸亦辭單手插兜彎腰拍了拍他的臉,淡聲道:「下午數學考試,別搞事。」
刀疤臉嚇得連連說好。
「還有,」他停頓了一下,想了想才說,「她是我同桌,別去找她麻煩。懂?」
「懂懂懂!」
起身轉頭,陸亦辭就和我對上了視線。
我先開口解釋道:「我帶了兩個人想來給你報仇來著。」
「?」
他看了看我身後那兩個身強力壯的保鏢,又看了看我。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發出了靈魂三連問:「那剛剛你在哪?你躲後面?你不上?」
我大大方方地回:「我覺得暫時還不用我拖後腿。」
「……」
9
就當我把一切都解決好時,宋輕輕卻缺考了。
那封郵件的末尾有提到,改變劇情會產生蝴蝶效應,甚至會產生新增情節、缺失情節或是劇情沒按照預設的軌跡發展的情況。
我暗暗扶額,真是件麻煩事。
夕陽的金色光線從樹梢盡頭隱沒,我心不在焉地從考場出來,卻被人從後面叫住。
回頭,就看見穿著校服的少年站在走廊的欄杆旁,校服的領子和衣擺都被洗得有些變形了,但瑕不掩瑜,一眼看過去還是乾淨整潔的。
「顏輕月。」
見我沒動,他開口又叫了我一次。
很意外,平時我和他沒有過什麼交流。
為了防止任務出現過多的變數,我是不打算去打擾他和宋輕輕的,畢竟是小說的主要人物,沒了男主,女主當然會順其自然地和男二在一起。
我不得不朝他走過去:「有什麼事嗎?」
他默了一下,然後說:「我和你是一個考場的。」
我:「嗯。」
易朝:「剛剛我交卷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答題卡。」
我:「嗯。」
易朝:「你第 1 題,第 4 題,第 6、7、8、9、10 題還有第 12 題都選錯了。」
我:「……」
所以他專門在這裡等我就是為了告訴我,我考砸了?
我沒說話,就盯著他的臉看,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傲慢不遜、幸災樂禍的痕跡。
可惜沒有,他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
仿佛只是在敘述一個事情,不帶有任何私人情緒。
他將手裡的草稿紙遞給我:「我可以給你補課,一個學期下來可以讓你考到 120 分,平時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課間來問我,這是免費的。如果你期末數學沒考到 120,我全額退款。」
「補課費是提前付,可以嗎?」他的最後這句少了些底氣。
草稿紙上工工整整地列出了他哪個時間段有空,具體可以給我補多長時間,總補課費也已經算出來並用紅筆圈出來了。
這過於……
突然了。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直到瞥到他右手袖子堪堪遮住的青黑色的傷痕,我才明白了個大概。
他被催債了。
劇情裡有說,他爸賭博借了好多錢,每月底他要是交不出錢,就會被按著毒打一頓。
我看了看眼那張紙,總費用 1.8W。
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劇情。
在我垂眸思考的時間裡,他的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捏緊了衣角,唇瓣抿了又抿,透露出幾分局促。
鏡片折了光,掩蓋了他眼眸裡的緊張的情緒。
看我一直猶疑不決,他喉結再三輕動,最後低聲說:「如果你覺得貴了,我可以便宜些。」
「不是。」
畢竟是被顏家富養著長大的,這對我來說不過點小錢。
讓我真正猶豫的是,我課後已經有了鋼琴私教課、禮儀課、茶藝課、交際舞蹈課、馬術、高爾夫……
難道還要加一門課讓我本就貧瘠的閒置時間更加貧瘠?
而且,和男二有太多的交集說不定會干擾他對女主的感情。
「給我點時間,」我將那張紙一下下折好,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我考慮一下。」
他欲言又止,最後嘴唇輕動,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
10
尾隨了易朝好幾天,真正見識了他的艱辛與不易。
學校沒有晚自習,每天傍晚放學他都會去一個小飯店打工,端茶倒水、斟酒布菜,戴著口罩和圍裙穿行於一桌桌煙火氣中。
一直忙到十點半,幫老闆收拾好桌椅,他才提著一袋子後廚剩的飯菜離開。
馬路上人來人往,深夜裡成年人在為生活奔波。
少年個子瘦高,拖著和他們一樣的疲憊在綠燈亮起的那一刻往前走。
我找到飯店老闆,問他每個月的工資。
「能有多少,也就 1200 左右,」老闆夾著煙吸了一口,「他也就晚上來,肯定沒幹一天的人錢多。」
他吐出煙圈,隔著繚繞的煙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他這人話不多,沒和我說過他的情況,小姑娘你問我也沒用。」
我道謝後離開。
王叔驅車帶我趕到那片老舊的居民區時,他也剛好走回來。
皎潔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為他平添了幾分的清冷與孤傲。
雨刮器的開關被不小心碰到,發出異響,王叔快速地關掉了,回頭向我投來抱歉的一眼。
少年似乎沒注意這邊的動靜,在巷口蹲下,拿出兩個饅頭給路邊那條小髒狗,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後起身走進那條逼仄雜亂的巷子。
還好,沒被發現。
11
思來想去,我決定一次性幫易朝解決債務的事。
不然他又要熬夜學習,又要打工還債,還哪有時間來談戀愛。
他應該是上月月底的債沒還清,所以這個月月初那些人一定還會來找他的。
我只要每天跟著他,不怕蹲不到。
開學考試的成績很快下來了,毫無意外,全校第一依舊是易朝。
宋輕輕因為缺考,沒能像原劇情裡那樣和易朝並列第一。
那天在食堂裡被撞倒的女生就是她,在校醫室躺了一下午,第二天一瘸一拐地堅持來考試了。
當時是謝陽背她去的校醫室。
「怎麼偏偏就是你背?旁邊不是有老師嗎?」我問他。
謝陽聳聳肩,笑了笑,「個子太高,被老師一眼看中。」
雖然這個新增情節讓我始料不及,但還好沒有造成什麼不可彌補的後果,甚至這件事還增加了女主和男二的相處機會。
宋輕輕的腿被燙傷了,現在上下樓梯、打飯打水都需要人幫忙。
她剛轉學過來,還沒什麼朋友,這些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易朝身上。
每天中午都能看到易朝拎著一個粉白色的飯盒去打飯,然後在大半人都還在食堂吃飯時趕回來,兩人從一開始的毫無交流到現在能簡短地說上幾句話。
在我看來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課間課代表發數學卷子,發現我的卷子背面貼了一張紙。
紙上幫我分析了我錯題的錯因,提出了我需要注意的問題和細節,寫清了正確解題思路和方法。
有幾道還專門給我出了同類型的練習題。
即使寫得密密麻麻太過緊湊,但因為字跡清秀,一眼看過去還是賞心悅目的。
我隨意看了兩眼,塞回抽屜裡。
易朝是班裡的數學課代表,這段時間來我的數學作業基本上都會經過他的手。
每次發下來的作業都會被額外的紅筆批註過一遍。
他盡心又盡力。
儘管我還沒同意補課的事。
他等著我的答覆的同時,安安靜靜地做著這一切,努力地給我展現他的價值。
起身,我往外面走去。
走廊裡,沉默的少年半彎著身子,雙手搭在欄杆上,神情很淡。
目光落在樓下某個地方,像是在思索,也像是在走神。
「我想好了。」我說。
他偏頭,扶在欄杆上的手指在無意識地收緊。
我將上次在考場門口給我的那張草稿紙遞回去,略微抱歉地告訴他:「我覺得我不太想補課。」
正午的太陽有些晃眼,我轉身回到教室。
直到上課鈴響,他才從外面回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垂落的碎發擋住了他眸裡的情緒。
手裡攥著紙團,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落座。
12
我本來是想在易朝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他解決掉債務問題的,卻沒想到會直接在學校門口撞到那一幕。
被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圍在牆角的少年穿著藍白校服,身形清瘦而挺拔,左邊嘴角一抹瘀青,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格外刺眼。
我怔了片刻,立刻拉住旁邊人的衣角:「陸亦辭,幫我個忙。」
「什麼?」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去。
在一群黑衣黑褲的人中,脖子上戴著金鏈子的男人一手夾著煙,一手粗暴地捏住了裡面那個少年的下巴,吼道:「錢呢!」
陸亦辭皺了一下眉,問道:「顏輕月,你不會又想見義勇為吧?」
「這是在校外,能出來混的背後都是有勢力的,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那幾個都是練過的,更別說還拿著棍子了,走了,別瞎摻和這些事。」
「你真不幫?」我沒動,又問了一遍。
他單肩挎著書包,單手插兜地往前走,提醒道:「他們十幾個人,我們兩個人,去了不但沒任何作用,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這是不打算管的意思了。
我不再糾結,乾脆地說:「行,你走吧,手機給我轉點錢,有多少轉多少,改天還你。」
他眉梢一跳,停下腳步,轉頭:「你要管?」
我查看了一下手機裡的餘額,給王叔發了個短信讓他報警。
轉身淡定地往那邊去。
「喂,顏輕月,我勸你別沒事找事,打架不是說說的,打傷打殘都有可能的。」
警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不接話。
幾秒後,手腕從後面被突然握住,長指骨節明晰,帶著涼意。
他微微偏垂著頭,眉骨深邃,盯著我的眼睛再次確認:「你真要過去?」
「嗯。」
「你不怕?」他又問。
我斜他一眼,「廢話。」
不管怎樣我都要過去的。
僵持了兩秒後。
他歎了一口氣,問我:「報警沒?」
我點頭。
他將書包俐落地甩到另一個肩膀,懶懶散散的調調:「走吧,和你去挨揍。」

「不是不管嗎?」
他唇角淡扯著,略顯玩世不恭,「你是我同桌,你一個人挨揍,我多沒面子。」
兩個人挨揍就有面子了?
當然,這我沒問。
13
員警來得很快。
那群黑衣黑褲的人跑得也很快,為首那個金鏈子惡狠狠地留下一句話:「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
渾身狼狽的少年緩慢地站起來。
「小同志,沒事吧。」女員警關切地過來拉他。
他搖搖頭,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
「小小年紀,怎麼招惹上這些人了。」
少年沉默而固執地沒答話,那雙望過來的狹長黑眸冷冷清清。
他在確認我剛剛對那群人說的「欠多少,我替他還」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還是……
「是真的。」
我迎上了他的眼神。
14
「嘖,一百二十萬,顏大小姐可真有錢。」
暮色輕薄,天邊泛起柔軟的玫瑰紫,夕陽的余暉將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走在我身旁的少年眼神若有若無地斜過來,語氣意味不明:「才轉到我們班幾天,就為人家豪擲千金。」
「不會早盯上人家了吧。」
「你好多話。」我瞥他一眼。
王叔的車就停在不遠處,我走過去。
「喂,顏輕月。」
我聞聲轉頭。
夕陽照在少年的臉上,他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自己小心點,別被騙了。」
我「嗯」了一聲,轉身進了車裡。
15
接下來的事就是湊錢了。
每個月家裡都會往我的卡裡打零花錢,平時我花錢有些隨便,也不知道還剩多少。
再和爸媽說要買衣服和他們要點。
和陸亦辭、謝陽他們那些富家公子借點。
差不多七七八八也能湊個一百多萬出來。
我在一個下著雨的週末去了易朝住的地方,王叔撐著雨傘陪我等了好一會,他才從那條雜亂的小巷子出來,臉上的瘀青還沒有散,單手執著一把破舊的雨傘。
見到我,他愣了一下。
幾秒後才抿抿唇,抬步朝我走來。
「我來履行承諾的,這一百二十萬我借你,等你以後工作有錢了再慢慢還我,我不收利息。」
「我現在先借你一百萬,你先拿去還了,剩下的二十萬要過兩個月我才能給你,到時候直接手機轉給你。」
我邊說邊拿出手機,指紋解鎖,點開微信:「加個好友吧,以後好交流。」
面前的少年沒有任何動作。
「你有微信吧?」
我抬頭去看。
卻發現面前的人咬著下唇,眼眶通紅,眼裡有情緒在翻湧。
握著雨傘的手在用力,手背青筋微凸。
雨勢漸小,我平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情緒緩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眼裡滾出淚珠,退後半步,鄭重地朝我鞠了深深一躬。
聲線啞得厲害:「謝謝。」
16
把所有的錢都拿給易朝還債的結果就是,我每天只能去最便宜的柳園餐廳吃飯了。
每天都要精打細算著要花多少才能撐到月底。
小賣部裡,那瓶優酪乳我拿下來,看了好久,最後還是放了回去。
算了,等下個月。
我說服了我自己。
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我身後伸過來,汗涔涔的氣息帶著下午太陽的熱度,將我整個人籠罩住。
我側頭。
少年穿著寬鬆的藍白球服,手臂肌肉線條明晰,臉因為劇烈運動變得緋紅,微微垂下的發梢上掛著一顆汗珠,晶瑩剔透。
他拿下那瓶優酪乳和一罐汽水。
微微偏垂著頭,漫不經心道:「想喝就喝唄。」
過近的距離讓我有些不自然。
我抿抿唇。
那邊謝陽正邊撩起衣擺擦汗,大汗淋漓地往收銀台走。
迎面過來一個女生,謝陽朝人笑了笑。
是宋輕輕。
她突然間好像有些局促,微垂著頭和謝陽擦肩而過。
「還有什麼要的嗎?」
我收回了視線,陸亦辭已經拿好飲料了,偏頭看向我。
是他問我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在陸亦辭的注視下,我把每個口味的優酪乳都拿了一遍,順便把這個星期以來想吃卻沒買的零食都抱了過來。
他看著我把所有東西全部堆到了收銀台,輕咂一聲:「嘖,你都不會客套的嗎?」
話是這麼說,他刷卡的時候還是很乾脆的。
校園的林蔭小道投下斑駁的光影。
走在我旁邊的少年單手叩開冰飲,昂起頭喝了一口
汽水順著下顎線流下,被他漫不經意地用手背擦去。
我吸著優酪乳,忽然開口問道:「陸亦辭。」
「嗯?」少年掀起眼皮看我。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想起我嗎?」
突然甩出來的傷感問題讓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少年狐疑地盯著我。
「哪怕是簡單問一句,『我爹呢?』」
陸亦辭:「……」
「我說,顏輕月,」少年唇角淡扯著,語調懶懶地道,「你仔細想想這一大袋零食是不是爸爸買給你的,做人起碼要有點良心。」
下午的陽光很刺眼,我眯了眯眼。
17
明明是開學考的試卷,可是數學老師講了快一個星期都沒講完。
他每次講講都能扯到別的話題上去,一節數學課又在他講完史上的三次數學危機後結束。
下課鈴聲尾音結束,他笑眯眯地說佔用兩分鐘表揚一下這次數學考試考得好的同學。
「特別是陸亦辭哈,沒想到一個假期結束,還能考到 102 分,不錯,不愧是我老李的學生。」
班裡男生在起哄:「我辭哥厲害啊!」
陸亦辭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雙手墊在腦袋後,一晃一晃地搖著椅子,唇角微勾,滿臉的理所當然。
拋去打架不說,陸亦辭其實還挺受老師歡迎的,他上課不遲到也不早退,即使不聽課也不會刻意去擾亂課堂紀律。
偶爾興致來時也會高聲搶答,可以說是為老師營造課堂氣氛的一把好手。
可能是被人捧得飄了,他當真覺得自己厲害了。
在上課前幾分鐘忽然將草稿本推過來給我看,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告訴我:「顏輕月,我發現了一個讓數學系坍塌的漏洞。」
「你看,2*0=0,3*0=0,所以 2=3,照這麼說,所有數位都是相等的,數位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他修長的手握著黑色鋼筆在紙上圈圈劃劃,若有所思,最後往椅子後面一靠,「我宣佈第四次數學危機開始。」
旁邊易朝正走過,恰巧聽到,投來一眼。
我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這麼說的話,我是人類,你爸爸也是人類。」
「所以,」我唇角彎起,「我是你爸爸。」
「我宣佈第四次數學危機解除。」
陸亦辭:「……」
18
就在我覺得省吃儉用可以把日子勉勉強強過下去的時候,我的校園卡掉了。
當我找到的時候,已經被刷爆了。
我看著裡面僅剩的 31.4 塊陷入了沉思。
我突然想去錦繡坊吃頓好的。
刷卡的時候機器提示餘額不足,還差兩毛錢。
一個星期沒來,青菜都漲價了都沒注意到。
我正想端起青菜的小碟子放回去,機器突然提示:「嘀——付款成功。」
抬眼看去,少年神色閒散,長指間夾著一張卡,揶揄道:「顏輕月,不至於這麼窮吧。」
「還真至於。」
我端起餐盤,跟著他往用餐區走。
「當初不是可以眼都不眨就拿出一百多萬給人家的人嗎,怎麼現在……」
「現在得仰仗一下陸少爺。」我很自然地承。
坐下,我順手把一碗雞蛋羹推過去給他。
他哼了聲,嘴角微微上揚。
接下來每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都會很識趣地跟上他。
他只會輕飄飄地看我一眼,不搭理我。
卻又在食堂等我打完菜後不動聲色地幫我刷卡。
19
新發下來的數學作業又是被紅筆額外訂正過的。
突然間受了這麼大的恩惠,不做點什麼,他總歸是良心不安的。
因此我沒有阻止易朝的這些行為。
只是他有些太過盡責了。
但凡同類型的題我錯了三遍以上,他就要到我的位置上找我,問我什麼時候有時間,想給我當面講一遍。
我一般選擇當日事當日畢。
這就免不了會撞上陸亦辭。
他單手抱著籃球從外面走回來,身後跟著幾個大汗淋漓的男生,正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剛剛的球賽。
「辭哥的扣籃真的絕了!!對面主力臉都綠了!」
他捋了一把頭髮,鋒利的眉眼都露了出來,一下子注意到了正在給我講題的易朝。
三秒鐘後。
「刺啦——」
椅子拉開,用了些力氣,好像是刻意要弄出點動靜。
他往椅子上一靠,眼神若有若無地往我這邊瞥。
「還有不會的嗎?」筆尖落在最後的答案上。
「謝謝,沒有了。」
易朝「嗯」了一聲,拿著草稿本回了座位。
見沒了外人,旁邊少年的目光直白地落在我臉上,「你們倆剛剛在幹嗎?你不是說你和他就是金錢關係而已嗎?為什麼你們的關係突然就這麼近了?你不會是用那些錢包養他了吧?」
眼見他的猜測越來越離譜。
我截住了他的話頭:「想多了,純粹的同學關係。」
「同學關係你們剛剛靠那麼近?頭都要碰到一起了好不好ṭŭ̀₊?!」
他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不對。
沒有立場,沒有理由,他的語氣太奇怪了,帶著很明顯的不悅,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他抿抿唇,又補了一句:「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表示一下我的好奇和疑問。」
「哦。」我反應平平。
從抽屜裡拿出書來,幾封粉紅色的信封落到了地上。
我彎腰地撿起來,塞回書裡。
「剛剛那是什麼?」他一瞬不瞬盯著我問。
「情書。」
「為什麼會有情書?」
我不鹹不淡地一抬眉,「你好像在說一些廢話。」
「誰送的?」
「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他立刻反問。
聽了這話,我擱下筆,側頭盯著他,好整以暇地問:「你怎麼比我還激動?」
他不自然地移開眼,反駁道:「哪有。」
坐正身子,從抽屜裡拿出語文書,開始安靜預習。
但是靜不過三秒,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又問道:
「喂,顏輕月,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啊?」
「幹嗎?你要插隊?」我邊翻書邊回他。
按往常,他肯定要懟我自以為是了。
可旁邊的人半天沒動靜,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只見他耳朵泛紅,不知道是剛剛打球熱的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正極為認真地端著一本語文書盯著看。
「幹嗎?」感受到我的眼神,他頗為彆扭地問了這麼一句。
我沉默地移開眼。
莫名地,我也覺得我的耳朵有些熱。
20
從那次開始,陸亦辭就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起易朝。
週末他約我去吃火鍋,吃到最後,他沒頭沒尾地又來了一句:「顏輕月,你覺得易朝這個人怎麼樣?」
我燙了燙毛肚,蘸滿醬料,塞到嘴裡。
咽下嘴裡的食物,我想了想,給了個中規中矩的回答:「挺好的。」
隔著升起的嫋嫋熱氣,少年的眉眼被模糊。
他今天穿了件寬鬆的黑色衛衣,乾淨又清爽。
握著筷子的手指節修長,關節處骨感十足,泛著冷白的光。
我不動聲色地多看了兩眼。
他意會錯了,把碗裡的羊肉卷夾過來給我。
擱下筷子,他又問:「挺好是多好?」
看他一副不聽到具體答案誓不甘休的樣子,我一邊夾菜一邊數給他聽:「第一,很有禮貌;第二,成績很好;第三,對人很耐心;第四,人挺溫柔的;第五…Ŧűₕ…」
「我覺得我今天不太想付錢了。」
「第五,和你比起來還是差了點。」
「哦?」他這語調拖得長長的,興味很濃。
「你比較帥。」
他終於控制不住嘴角上揚,雙手墊在腦袋後,半靠在椅子上,半閉著眼細細品味道:
「顏輕月,你這實話怎麼這麼好聽呢。」
21
我把最後一筆錢轉給易朝的時候是 11 月初。
天氣已經開始有些涼了。
我從辦公室回到教室,發現易朝還在班上。
我本來拿了書包就要走的,結果被他從後面叫住。
「一起走吧。」
他往常壓滿了陰翳的眉眼這段日子來舒展了很多,沒了那些壓抑與沉悶,開始活得像一個真正的少年。
到了樓下,才發現樹梢上、花壇上都染了白。
踏出第一步,就感覺耳朵上、脖頸上有了絲絲涼意。
身邊的少年停下腳步,半昂起頭。
今年的第一場初雪落下。
落了白的睫毛顫了顫,頓了幾秒後,他緩慢彎起唇角:「下雪了,顏輕月。」
[我與舊事歸於盡,來年依舊迎花開。]
最後一筆錢已經還清,從此他和那些人再無瓜葛。
我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戴起衣服後面的帽子。
「嗯,很快就可以堆雪人了。」我說。
「可以一起堆一個。」
「不了,我一般只喜歡看他們堆好的雪人。」
因為實在太冷了,我不想這麼折騰我自己。
我和他踩著雪走向校門。
22
天氣越來越冷,直到我看到宋輕輕身上披著黑色的羽絨服外套我才反應過來,劇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我戳了戳前面只穿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的謝陽,問道:「你衣服呢?」
「嗐,借給別人了。」
「宋輕輕?」
聽見這三個字,他不說話了,但是臉在一點點變紅,最後含糊反駁了一下:「也不是。」
見他這個反應,我心裡咯噔了一下。
我找陸亦辭問,他說是在校道上碰到宋輕輕衣服濕了,謝陽怕她凍著,就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她。
想了想,我又覺得這無可厚非。
謝陽本來就是那種熱情陽光的男孩子,關心一下同學也很正常。
甚至他還間接攔下了男女主的接觸。
如果是陸亦辭脫了外套給宋輕輕,這局面更糟。
可是,後來的事情發展卻逐漸脫離了我的設想。
如果是謝陽單方面對宋輕輕好,那我還覺得沒什麼關係。
因為女主身邊從來不缺男孩子喜歡,但她卻永遠不會看上那些男孩子,無論他們為她做了多少事情。
因此,我看到謝陽幫她打熱水,幫她擦黑板,幫她買暖寶寶的時候,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到。
直到,我在天臺上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
高個子的少年抱住懷裡的女孩子,微彎著腰。
他們——
在接吻。
謝陽和宋輕輕,他們在接吻。
我腦子當時就宕機了,無數個的想法從我腦子裡飛奔而過。
理智告訴我,我應該立刻出現,厲聲制止他們的行為。
可事實上,我木木地離開了現場。
23
「顏輕月,顏輕月。」
「嗯?」我偏頭。
陸亦辭不滿道:「叫你都不應,你最近怎麼老是心不在焉的?」
我按按額頭,「在想一個事。」
「什麼事?」
見陸亦辭好奇的眼神,我決定借此機會旁敲側擊一下謝陽。
佯裝無意地開口:「我有個朋友,他今年和我們一樣高三,談了戀愛,結果成績一落千丈。」
「所以說,早戀是不對的,會影響學習。」我簡單地下了個結論。
旁邊的陸亦辭猶猶豫豫的,像是想反駁。
沒等他開口,我就把話頭遞給前面那位:「謝陽你覺得呢?」
突然被 cue 的謝陽愣了愣神,然後笑笑,「我覺得,也不一定。」
正好宋輕輕過來找他要作業本,小姑娘穿著奶黃色的羽絨服,半張臉埋在圍巾裡,杏眼飽滿又清澈。
見我們在聊,小聲問了一句謝陽:「你們在聊天麼?」
謝陽笑了笑,把我剛剛簡陋的故事重複了一遍。
她聽完,認真地說了一句:「早戀不會影響學習,暗戀才會。」
這大概是除了開學的自我介紹以來,我第一次聽她說話。
很輕很軟的嗓音,糯糯的。
「我也覺得。」陸亦辭突然搭上腔。
我橫他一眼。
「是吧,辭哥,我也覺得。」前邊的謝陽馬上附和。
順便,我看見謝陽悄悄牽住了宋輕輕的手。
親昵又溫柔。
我沉默地移開視線。
想了想,只能再義正辭嚴地強調一遍:「總之,我覺得早戀就是不對的。」
旁邊的陸亦辭看了我好幾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24
任務突然陷入死局。
強行干涉只會適得其反。
這個時候,我只能耐心地等待,可這一等就等到放寒假了。
寒假也好,見面時間少了,感情會淡一點吧。
我是這麼想的。
期間陸亦辭約了我好幾次,劇本殺、電遊城、密室大逃脫……
我都拒絕了。
太忙了,家裡給我安排了好多課,都是為出國留學做鋪墊的。
但我沒想到,每次組局不僅有謝陽,還有宋輕輕。
看見謝陽最新發的朋友圈,小姑娘就乖巧地站在他的旁邊。
那張大合照裡,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倆牽在一起的手,明目張膽,毫不掩飾。
我本想著眼不見心不煩地遮罩他的朋友圈,卻又瞥見九宮格裡還有張陸亦辭的單人照。
KTV 五光十色的燈光打在少年的臉上,將他的五官輪廓暈染得更加深邃,他正靠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
盯著看了好一會,我手指動了動,點了保存。
然後,遮罩謝陽的朋友圈。
25
除夕的晚上,陸亦辭又約我了。
微信震動,他的消息哐哐哐地進來。
陸亦辭:我在朝華廣場東等你。
陸亦辭:快點出來。
陸亦辭:十四億人我就約了你。
陸亦辭:千萬不要不識好歹。
陸亦辭:[哭哭 jpg.]
我:?
陸亦辭:[圖片]
照片是朝華廣場,被夜色籠罩,遠處高樓鱗次櫛比,射出五彩斑斕的光帶,人挨著人,十分熱鬧。
陸亦辭:快叫你家司機送你過來。
我:王叔放年假了。
我打開窗看了看,確認沒下雪,又回衣櫃找了件奶色的羽絨服,戴上帽子和圍巾。
拿起手機一看,陸亦辭已經發了七八條消息過來了。
陸亦辭:啊?
陸亦辭:那你怎麼來?
陸亦辭:你能來嗎?
陸亦辭:怎麼不說話了?
陸亦辭:你為什麼不說話啊?
陸亦辭:你不來了嗎?
我慢吞吞地敲了三個字過去。
在打車。
那邊秒回。
陸亦辭:噢噢。
陸亦辭:[乖巧等待 jpg.]
到了地點,才發現人真的很多,遠處高樓上的 LED 顯示幕顯示著新年倒計時,還有十五分鐘。
我低頭拿出手機敲字。
我:在哪?
我:快大喊一聲讓我發現你。
「可算來了。」
少年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清越的尾音上揚著。
他幾乎是半攬住我的肩膀,穿過重重人群,帶著我到了江邊欄杆處。
「顏大小姐可真難約。」他隨口調侃著。
我自然地接:「嗯,能約到算你的榮幸。」
「謝陽呢?他不和你一起嗎?」
「沒來,他要和他女朋友一起。」
謝陽和宋輕輕這兩人每天這麼明目張膽地卿卿我我,想來在圈子裡也不是秘密了。
我「哦」了一聲。
想了想,又添了句:「看來陸少爺也有被拋棄的一天。」
旁邊的少年哼了聲,不置可否,唇角揚起。
廣場中心的煙花擺成了心形,樹上掛滿了小紅燈籠,LED 屏上新年倒計時在閃爍跳動。
我開口說:「其實這是第一次有人約我出來跨年。」
他彎了彎唇角,「這也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和你跨年。」
LED 屏上的數字越來越小,四周漸漸喧鬧起來,廣場的人群在跟著喊:
「——5、4、3。」
「——2!」
「——1!」
零點鐘聲響起。
無數煙火往上升,繽紛絢爛的花朵在空中綻放,響聲震耳,光影斑駁。
「顏輕月,新年快樂。」
少年的眼睛裡淺淺匯進煙火的光,璀璨的光吵嚷而熠熠。
「新年快樂。」我半仰著頭看天空中絢爛的焰火,忽然覺得留在這裡也不錯。
看完煙花後,陸亦辭又拉著我在廣場逛了好久。
直到 2 點多我才打車回去。
回到房間才發現易朝給我發的消息,幾乎就是跟在我的新年快樂後面發的:「你想看雪人嗎?」
我回了一句:「剛剛在外面沒看到消息,怎麼了?」
那邊幾乎是秒回:「到窗邊來。」
我拉開玻璃窗,鵝毛般的大雪飄了進來,鑽進我的脖子裡,帶來刺骨的寒意。
白茫茫的一片中,站著一個穿著一身黑的少年。
雙肩上落了厚厚的雪,正抬頭看著我的方向。
他的旁邊,堆著一個半米高的雪人。
我突然想起那天隨口說的想看雪人。
少年垂頭,從兜裡掏出手機敲字。
微信震動。
「新的一年,祝平安順遂,萬事皆安。」
俗套的祝福語在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義。
這是他送給我的新年禮物。
「你等等,我馬上下去。」
我快速敲下這一行字發過去,拿起剛脫下的羽絨服快步往樓下走。
等我推開大門繞到樓後時,雪地裡已經空無一人。
緊跟在我的那句話後,是他的新消息——
「別來,很冷,我走了,做個好夢。」
大雪紛紛揚揚,幾乎將雪人淹沒,那串剛留下的腳印延伸向遠方。
之前週末他給我講題來過我家一次,第一眼我媽就不喜歡他,他似乎感受到了,之後就沒再來過,但他還是記住了我的房間位置和窗戶的朝向。
我在寒風中盯著那個胖墩墩的雪人了看好一會,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些什麼。
我已經不敢確定,少年如今對我還是不是純粹的感激之情了。
26
我本想開學就和易朝說清楚的。
但高中的最後一學期,作業、卷子、測試都格外多,課間十分鐘班裡也沒人在嬉笑打鬧了,大家好像都在鉚足了勁地學習。
年級排名一次次在變,校光榮榜上出現了新面孔,表揚的廣播裡聽到了陌生的名字。
名次交替、成績反覆運算。
有人因為排名上升一位心花怒放,有人因為分數在深夜失聲痛哭。
看著易朝埋頭苦讀的身影,我最終還是決定高考後再和他聊這種事。
高考完家裡是要送我出國留學的,高考成績對我來說並不是必要的。
我這樣和易朝說,讓他以後不用給我講題了。
高三的競爭很激烈,隔壁班突然出現了一個理科超好的男生,和易朝棋逢對手。
兩個人的分都考到了七百多,第一次模擬考易朝以 0.5 分險勝,第二次模擬考那個男生以 1 分惜敗。
學霸們的競爭緊張又激烈,為高三老師們津津樂道。
數學卷子一套又一套,好不容易寫完一套,又來一套。
不同于班裡的怨聲載道,陸亦辭每次總是興致很高。
每次卷子最後一道壓軸題,他必寫,哪怕壓上兩節晚自習,他也要寫得滿滿當當的。
儘管從來沒寫對過。
但這並不妨礙陸亦辭對壓軸題的熱情。
終於他在第三次模擬考的時候把最後一道壓軸題完美地解出來了,代價是前面簡單的題錯了大半。
最後還沒及格。
這事被數學老師在班裡調侃了一頓。
自此陸亦辭對壓軸題的執念有所下降。
27
高考完那天我還有些恍惚。
漫天的夕陽中,我順著校道往教學樓走,身邊的同學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吐槽著今年卷子出得太偏太難。
有好些人幾乎是邊抹眼淚邊出考場的。
忽然聽見有人叫我,我聞聲看去。
陸亦辭一副慵懶隨意的樣子,正單ŧŭ̀⁷手插兜,不緊不慢地往我這邊走來。
「考得還行嗎?」
「嗯。」
反正我是把我會的都寫了。
夕陽西下,綺麗的餘暉從樓層過道斜斜傾落,染紅了少年的白 T 恤。
校道上來來往往地有同學在搬書搬行李,旁邊的人忽然開口,懶散的調調:「顏輕月,你畢業了。」
我莫名所以地看他一眼。
他慢條斯理地補充:「畢業了談戀愛,應該不算是早戀了吧?」
「所以呢?」
他走得越來越靠近我的肩膀,低聲說道:「所以,讓我插個隊唄。」
「就這樣?」
他被我的反問整得愣了一愣。
「陸少爺,拿出點誠意來好不好?」我唇角微揚,刻意用懶洋洋的調子回他。
28
我說的誠意,好像被陸亦辭理解成了表面意思。
當畢業酒進行到後半段,大堂的燈突然黑掉,音樂響起,陸亦辭拿著話筒走出來的那一刻,我是無語的。
周圍的同學在興奮地起哄著。
「雖然平時總是對我愛答不理,總是無緣無故地損我,總是想跨越輩分當我爸爸……但是後來想想,這都是我們之間的默契。」臺上的人像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台下偶爾發出哄笑。
好半天,終於來到正題,他收起了那副不正經的模樣,耳尖通紅地看向我:「所以,顏大小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在你這擁有除同桌外的另一個身份呢?」
我被人推著上了台,接過話筒,明知故問道:「什麼身份?」
「男朋友,」他極認真地道,忽而又改口,「老公也行。」
在一陣又一陣的哄笑聲和歡呼聲中,我終於開口:「行吧,勉為其難。」
台下有一束目光始終緊隨著我的一舉一動,直白又熾熱,讓我感到些許的不適。
當圍過來起哄的同學接二連三地散去時,我才找到那束目光的來源。
個子高挑的少年沉默地站在原地,執拗的目光盯著我。
對視的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他眼裡翻湧著的情緒——
固執、孤獨、落寞、無措……統統雜亂無章地交織在一起。
我移開眼,平靜地走進酒席中。
29
班主任特意過來找我,酒過三巡後,她調笑著開口:「老師打第一眼看到你和陸亦辭,就覺得你們倆般配得不行。」
「一個長得這麼好看,一個長得這麼帥氣,俊男靚女養眼到不行,所以老師高三都沒捨得給你們換座位。」
「關鍵是,你們家世都那麼好,都那麼有錢,到時候結婚可別忘了邀請老師啊。」
我靜靜地盯著前邊不遠處的反光玻璃,裡面映出一個少年的身影,他站在柱子後面,正安靜地一句句地聽著。
她抿了一口酒,又頗為感慨地開口:「果然啊,那些什麼富家女和窮小子的故事都只會發生在電視劇裡面,看我們輕月,喜歡的還是和自己門當戶對的,多好。」
「並不是。」我出聲否認。
「如果我喜歡,那麼無論他有沒有錢,我都會毫不猶豫。這和家世沒有半點關係。」
我說得緩慢又清晰,希望他可以聽到。
畢業宴逐漸接近尾聲,許多同學怕太晚了家裡擔心,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喝的果酒有點多,我坐在椅子上,半閉著眼,輕按著額頭。
「顏輕月。」很沉很啞的聲線。
睜眼,少年端著一杯酒,眼圈微紅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微怔,拿起手邊的酒杯,站起來。
掛上淡淡的笑,像和剛剛無數同學碰杯一樣,和他舉杯:「畢業快樂。」
少年緊抿著唇看著我,忽而唇角彎出了狼狽的弧度:「畢業快樂。」
仰頭,他將一整杯酒一飲而盡。
30
我和陸亦辭的關係很快被兩家父母知道。
主要是陸亦辭這人太高調了,朋友圈裡隔三差五就發照片,結果某天忘記遮罩他媽了。
陸母笑眯眯地拉著我的手問的時候,我還是想說兩句謊話糊弄過去的,結果陸亦辭直接沖出來拉著我的手承認了。
兩家父母知道這事後,滿意到不行。
訂婚的ŧŭ̀₇事又被提起,只不過這次不是玩笑了。
易朝離開那天,我去機場送了他。
原劇情裡,他在高考那天被債主找上門來,毆打昏迷後被鄰居送到醫院,因而錯過了高考。
現在,他如願拿到了最高學府的錄取通知書,即將去往一個新的城市。
「可以抱一下嗎?」
一個暑假沒見,少年的聲音低沉了好多。
我略微點頭:「當然。」
話未落音,他就往前一步,手臂環上我的腦袋,微低著頭,輕抱住了我。
行李箱的拉杆被突然鬆開,應聲落地。
機場裡的廣播在不斷迴響,不少行人從我們身邊走țŭ₋過。
同窗離別,我覺得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
想來想去,還是「一路平安」最合適。
他很輕地「嗯」了一聲,然後鬆開了我。
我看著他清瘦的身影拖著行李箱融入人群,平靜地轉身離開。
我們短暫相遇,希望你遇見新的人,看見新的風景。
出了機場,外面天空萬里無雲。
陽光下,身高腿長的少年單手插著兜,閒散地依靠在車身上,唇角懶洋洋地彎著。
「什麼事這麼高興?」
他沒答,微眯起眼看天空中飛機飛過拖起的那條長長的白線,「確定送走了吧?」
「送走了。」
他半摟住我的肩膀,心情頗好地道:「誒,今兒個的天可真好。」
我看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又看了一眼旁邊肆意張揚的少年。
唇邊不自覺地翹起。
往後的故事,我們兩個人慢慢走。
[正文完]
番外·易Ţųⁱ朝篇
我至暗的十七年,出現了一道光。
我見過的有錢人,有傲慢自負的,也有溫柔假面的。
我見過的女生,有溫柔可愛的,也有咋咋呼呼的。
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那樣,平靜淡然。
我的母親重病的時候選擇了從高樓一躍而下,把她大半生的積蓄留給了我。
但這還是抵不過父親生前賭博欠下的債務。
逐漸地,就算我每月拼了命地打工也還不起了。
我被那群人按在巷子裡打了一頓,他們說再給我一周時間,要我湊齊這個月的錢。
不管我是用偷還是用搶的方式。
我知道她是有錢人。
我希望能通過幫她補課賺取一些費用。
可惜,被拒絕了。
那天我在走廊站了很久,微小的希望被掐滅,那種迷茫和無措一齊湧上心頭。
那天正好是那群人要再來催債的日子,我原本打算在附近的公園找把長椅過夜的,但沒想到那些人會找到學校來。
那天是她和那個男生值日,因而撞上了那一幕。
她出手幫了我,還和那群人說要幫我還債。
一百二十萬,這是個每個深夜縈繞在我腦海裡,壓得我喘不過來的數字。
我知道這不太現實,非親非故,她沒有理由要幫我。
但她說:「是真的。」
那個晚上回到家,我扔下書包,整個人卸重似的躺倒在床上。
老舊的木床硬邦邦的,夏天的風從破舊的玻璃窗吹進來。
我看著泛黃的天花板,忽然生出了些不真實的感覺。
那個雨天她真的帶著錢來找我了。
幾乎要將我壓死的重擔突然被卸下來。
令人窒息的黑暗突然出現了光。
她平靜地看著我。
眼眶裡有熱意,我死死咬著唇,顫抖著聲,彎了腰,和她說了謝謝。
這是我當時唯一能想到的兩個字。
她淡然又平靜的眼神,像一潭湖水,仿佛能將我所有瀕臨崩潰的情緒包容。
此後很久,我都陷在那個雨天裡出不來。
我想試著去靠近她。
主動幫她批改作業,給她講題。
可是,好像沒有用。
猶豫了許久,那天是我第一次叫住她。
「一起走吧。」
「哦。」
她情緒很淡,沒什麼過多反應。
我們一起見證了今年初冬的第一場雪。
知道她喜歡雪人後,我在除夕之夜早早地堆了一個雪人,想等零點鐘聲響起,她一推窗就能看見。
可是她出門了。
我一邊搓手哈氣,一邊把雪人的臉壓實。
我希望這個送給她的雪人還是漂亮的。
直到淩晨兩點,她房間的燈才重新亮起。
她回消息問我:「怎麼了?」
「到窗邊來。」
那扇窗子終於被打開。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裡有些隱秘的滿足。
她看到了,就好。
我敲下對她的新年祝福,踏著厚厚的積雪離開。
高三很繁忙,我和她的接觸慢慢在減少。
就像兩條交叉的線,過了那個點就開始愈行愈遠了。
我想著,等高考結束,我要主動些的。
但畢業酒那天,她接受了別人的表白。
看著他們兩人熟稔又自然地開著玩笑,我忽然意識到,一直以來,我才是那個局外人。
她的禮貌和疏離,只是對著我。
我躲在柱子後面聽她和班主任的說話。
她說,只要她喜歡,無論對方有沒有錢,她都會毫不猶豫。
只要她喜歡。
我一遍遍重複著這句話。
她喜歡的人不是我。
在酒店外面吹了會風,我意識到,這或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了。
我回去端著酒去找她了。
我本來是想像她一樣彎唇淡笑的。
但她說出那句「畢業快樂」的時候,偽裝上揚的唇角還是掉了下來。
一個狼狽不堪的笑。
我仰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漫長的暑假過後,我終於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我在這裡經受了十七年的痛苦黑暗與壓抑,卻也是在這裡遇到了拉我走出深淵的人。
她不是我的月亮,但有那麼一刻,月光真的照在了我的身上。
離開那天,我還是忍不住給她發了消息,問她有沒有時間來機場送我。
她簡單地回了一個「好」字。
那天是我第一次抱她,應該也是最後一次。
我拉著行李箱往前走,過安檢的時候還是回了頭。
我沒敢叫住她。
只是朝著她的方向,鄭重地,彎腰,深深鞠了一躬。
像那個雨天一樣。
我們奔赴不同的遠方,我熱切地希望,這個女孩未來平安順遂,萬事勝意。
旁邊的阿姨笑眯眯地問我,不捨得你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
「是恩人。」我告訴她。
未來仍有新的故事,她是,我也是。
番外·謝陽篇
其實第一眼看到宋輕輕的時候,我對她是絕對絕對沒有非分之想的。
我只覺得這個女孩子皮膚白白的,挺可愛的。
當我興高采烈地回頭告訴陸亦辭時,他卻不為所動。
我潛意識覺得,這不對勁,陸亦辭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到了後來,我發現我自己也不對勁。
為什麼那麼多人中,我每次都能一眼看到她。
為什麼每次看到她,我總是下意識地去找陸亦辭。
小賣部裡看見她在 4 號收銀台刷卡超額了,我第一反應是告訴陸亦辭,到現在我也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
明明我知道陸亦辭他這人對女生永遠都是愛答不理的,更何況是一個毫無交集的轉學生,但我還是告訴了他。
我問他要不要去看看。
他拒絕了,看起來情緒不太好。
「行唄,那我去看看。」我抬步就往那邊走去。
收銀臺上擺滿了開學要用的作業本、筆記本、橡皮、鉛筆、釘書機……都是學習用具。
她窘迫地站在那裡,詢問收銀員能不能賒帳。
收銀的阿姨不是很友好,開始陰陽怪氣地諷刺起來了。
我又下意識地回頭找陸亦辭了。
我總覺得這件事應該交給他來解決。
可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我只能深吸一口氣,上前,俐落地幫她刷了卡。
她紅著臉和我說了謝謝。
「等我有錢了馬上還你。」
「嗐,小事,不用還。」我摸摸鼻子,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行,要還的。」這話她說得格外堅定。
後來不知道怎麼又聊到請我吃飯上了,我記得她說,要請的話她可能只能請得起柳園餐廳的飯。
這個食堂,我沒去過。
我突然想去試試。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她發生的事總是格外敏銳。
比如那天食堂裡一個女生被撞到,我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似有所感。
然後,我又問了陸亦辭:「那個女生好像是我們班的,要不要去看看。」
這好像成了一個條件反射了,每次遇到和她沾上關係的事,我總要問一遍陸亦辭。
很奇怪。
陸亦辭又拒絕了。
一兄弟調侃著讓我去英雄救美,我笑著踹了他一腳,最後還是過去了。
撥開人群一看,果然是她。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瘦瘦的女老師指著:「還愣著幹嗎啊!長這麼高杵在那幹嗎!過來幫忙啊!」
我將手裡的牛奶往旁邊圍觀者手裡一擱就過去了。
摟住她的腿彎的時候,她疼得輕哼了一聲,眼裡的淚花更多了。
「哎喲,看著小腿這也燙到了,」一個女老師叮囑著我,「輕點抱輕點抱。」
她整張臉都埋進了我的胸膛。
我的身體僵了一瞬。
靠得那樣近,她應該能聽到我的心臟跳得很快吧。
校醫給她上藥的時候,她一邊吸氣一邊掉眼淚,鼻子很紅,眸子裡瀲灩著水光。
很漂亮。
看我一直站在旁邊,校醫開口調侃道:「別哭了小姑娘,看你男朋友都心疼壞啦。」
她的臉又紅了一度,小聲地反駁著:「不是男朋友。」
她剛轉學過來,還沒什麼朋友,腿傷了之後尤其不方便。
那天傍晚我值日走得晚了一些,看到她一個人扶著牆一步一步地下樓梯。
我訝然,「你同桌呢?」
「回去了呀。」
後來我才知道,她和她同桌的關係並不是很親密,甚至連幫她打飯都是要收一點費用的。
什麼人啊。
我暗暗唾棄著她同桌這種毫無人性的行為,把她背到了樓下。
後來那幾天的傍晚,我都刻意走得晚一些,把她背下樓梯,免得她又要自己一步步慢慢挪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中,我和她的關係好像也在發生變化。
天氣轉冷,我和陸亦辭正沿著校道往教學樓的方向走,迎面就看見她走過來,只穿了件保暖衣,外套濕噠噠地拎著手裡。
我下意識就叫住了她。
看她冷得瑟瑟發抖,我二話不說就脫下了身上的羽絨服給她。
做完這一切,我才回頭看到旁邊漫不經心玩著手機的陸亦辭。
我忽然意識到,我不再把她和陸亦辭聯繫在一起了。
這讓我感到莫名的雀躍。
我開始幫她打熱水,幫她擦黑板,幫她買暖寶寶……或許是做得太明目張膽了,其他兄弟問我是不是在追她,我笑而不答。
那群狗崽子慫恿我去表白,個個明明都沒談過,可卻像軍師一樣給我指點,我也是頭腦一熱,就約了她來天臺表白。
冷風呼呼地往我腦子裡灌,表完白後的我瞬間清醒,我這是幹了什麼事啊!
她是班裡的學霸,怎麼會談戀愛呢!我這不是為難人家嗎!
可事實是,她接受了。
還問我要不要接吻。
我很清楚記得那天,溫熱的,濕潤的,讓人心跳加速的。
畢業酒那天,大家把我們圍住,起哄著讓我們喝交杯酒。
她很不好意思,把臉都整個埋在我身上。
我單手摟著她的肩,另一隻手端著酒和那些人笑著碰杯,仰頭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祝福。
「陽哥,你的小姑娘挺害羞的啊。」
我有些醉了,垂頭看了看懷裡的腦袋。
唇角的弧度慢慢彎起。
一個無比清晰的認知——
是的,那是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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