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承結婚的第五年,他養在酒店的女孩被爆了出來,人盡皆知。
為了不讓她背著「小三」的名頭。
顧承拿著離婚協議書來找我,說:「簡老師當年幫過我,他臨終前拜託我照顧好簡兮,現在爆出這種事情,我不能不管。」
這些年簡兮永遠是顧承的第一選擇。
上一世我聽到這話時,崩潰得大吵大鬧,始終不肯離婚。
直到我得了重度抑鬱症,顧承因為簡兮一句:「姐姐看起來不像生病的樣子」斷定了我在裝病,覺得我在欲擒故縱,設計陷害我出軌,直接起訴離婚。
那時我才明白,我始終比不過一個知遇之恩,絕望自殺。
再次睜眼。
我毫不猶豫地簽下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1
「初棠,等這件事情過去後,我們再去重婚好不好?」
別墅大院,我正坐在石凳上發呆的時候,顧寒帶著簡兮來到了我的面前。
就在三個小時前。
簡兮被狗仔爆出疑是顧寒的情人,全網都在扒她的過往,罵她是介入我和顧寒甜蜜愛情裡的小三,是插足者。
顧寒愛妻人設轟然坍塌,顧氏集團的股價開始動盪。
上一世,顧寒拿著離婚協議書來找我時,我恨得將院裡他為我養的玫瑰盡數拔掉,歇斯底里地質問他與簡兮的關係。
明明只是恩師的女兒,明明有千萬種辦法可以去解決。
可他卻偏偏選擇獻祭我。
僅僅是為了不想讓簡兮抑鬱症加重,可顧寒不知道的是,在熱搜發酵的那段時間,我也被查出了中度抑鬱症。
「初棠。」顧寒又叫了我一聲,將失神的我拉了回來。
我垂眸,把目光落在了石桌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書上。
他單膝跪在我的腳邊,一雙深邃的眸子望向我,灼熱的掌心將我的手包住。
語氣帶著哄人的意味。
「初棠,就當是為了我,行嗎?」
「我們對外宣佈,我們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在一年前就已經有了離婚的打算,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我遲遲沒有說話,他身後的簡兮穿著白色連衣裙,肩上披著顧寒的外套,嘴唇發白,眼圈都是紅的。
「初棠姐姐,求你幫幫我好不好?」
「我母親就是因為被網暴抑鬱症自殺的,我不想走我母親的老路,姐姐,我給你跪下來了,求你幫我……」
話落,她正要彎腰跪下的時候,顧寒動作極快起身,扶住她後,熟稔地將她護在懷裡。
臉色難看,低聲呵斥:「幹什麼?」
簡兮噎了一下,聲音嬌弱,又帶著哭腔,隨即斂下含淚的雙眸。
「我……我只是想讓姐姐心裡好受些。」
顧寒的眉宇馬上染上了不耐煩,他望向我,原先的繾綣徹底褪去。
「初棠,我來找你不是來和你商量的。」
「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如果你不願意離,那你也別怪我——」
我淡淡地抬眸對上他的視線,他後續的話戛然而止。
可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他要說:「初棠,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有千萬種辦法讓你乖乖簽字。」
「非要走到起訴離婚,你也不可能贏得過顧氏的律師。」
這是上一世他的原話,後來我被設計送上了幾個男模的床,出軌證據板上釘釘。
一夜間,我成了紅杏出牆的蕩婦,受盡輿論。
而他和簡兮,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我可以簽字,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良久,我說。
2
顧寒抬眸看了我一眼,就點頭同ƭű⁷意了。
他遞筆給我,我接過後,神情沒有任何波瀾地就在離婚協議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再看看協議嗎?」顧寒皺眉問我。
我笑了下:「不用了。」
他幾乎是淨身出戶,將所有的家產都給了我,只是為了簡兮,為了還一個知遇之恩。
「明天抽空去一趟民政局。」
「好。」我說。
顧寒拿離婚協議書的手微微一滯,望向我的眸中帶了幾分茫然,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們離開時,簡兮回頭譏諷地看了我一眼,薄唇無聲張合著:「你輸了」。
我確實輸了。
輸掉了一輩子,所以現在不想輸了。
半晌後,我的手機介面亮了起來,是顧寒發來的資訊。
【今天這件事委屈你了,初棠,對不起。】
【等這件事情過去後,我會重新給你個盛大的婚宴,我們重婚。】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簡兮抑鬱症加重,你能諒解我的,對吧?】
我看著這句話,沒忍住就笑了,眼角帶著淚。
上一世也是如此。
顧寒為了逼我離婚,找了他的朋友想計策,又喝得爛醉。
可他忘了,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江源一邊苦口婆心地勸顧寒別為了簡兮把自己的婚姻都搭進去了。
一邊又在我這裡斡旋,讓我試著體諒顧寒,說顧寒是個重情義的人。
當年如果不是簡兮的父親看中顧寒的能力,給他投資,幫他創業。
顧寒也不會有今天。
那時的我哭著反駁:
「顧寒可以有千萬種方式去澄清這件事情,為什麼一定要離婚?」
江源沉默了。
他問過顧寒,當時的顧寒回答:
「總要對不起一個人的,我只能委屈阿棠,她愛我,能夠理解我的。」
因為我愛他,所以犧牲我。
哪來的道理。
所幸我還有機會。
3
只要是關於簡兮的事情ṱṻ₁,顧寒總處理得特別快。
白天剛從我這裡簽好離婚協議書,晚上就安排了一場記者會,並且讓助理來請我出席澄清。
我還沒開口。
助理以為我要拒絕,所幸將顧寒讓他帶來的話,告訴了我。
他說:「初棠小姐,這場記者會,您應該出席的,哪怕不是為了顧先生,也是為了您的名聲。」
我愣了一秒,最終嗤笑了一聲。
顧寒在威脅我。
又試圖想拿著上一世對付我的手段來逼我妥協,給我潑髒水,任我在輿論下掙扎。
最終只能彎腰低頭。
我一直沒想明白,顧寒究竟是把我當妻子,還是當仇人……?
如今他想公開澄清與我的關係。
我也不例外。
記者會被安排在了京北最豪華的酒店大堂,邀請參加的也都是業界內最有份量的記者。
簡兮身著旗袍挽著顧寒並肩出現時,記者瞬間蜂擁而上。
顧寒下意識地將簡兮護在身後,笑著替她擋掉了話筒:「稍等我會逐一回答各位的問題。」
「現在麻煩讓一讓位置,好嗎?」
他嗓音溫和,抬頭那刻正好撞見了同樣被記者圍在中間的我。
四目相對時,我竟隱隱還在期待著,顧寒也能為我解圍。
可下一秒——
他淡淡地挪開了視線,嘴角帶著笑,牽著簡兮,走到了臺上,仿佛不曾見到我。
我譏諷地勾了勾嘴角。
離我最近的記者大概是個實習生,膽怯怯地將話筒遞給我,問:
「初棠小姐,你真的與顧先生離婚了嗎?」
「是的。」我揚起笑,點頭回答。
實習生推了推眼鏡:「可是你與顧先生,高中相識,戀愛七年,結婚五年。」
「顧先生在上個月還為你一擲千金買了座小島,以你的名字命名。」
我還是笑著,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那是他欠我的。」
為了照顧生病的簡兮,失約了我的生日,補給我的禮物。
上一世我還為這件事而沾沾自喜,後來才知道,這個主意是江源出的,這座小島是顧寒助理挑的,而他甚至連島在哪兒,都不知道。
「那你現在還愛顧先生嗎?」
她緊張地望著我,周邊圍著我的記者也都安靜了下來,連同臺上的顧寒也望向了我。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而我只是坦然地看了他一眼後,彎唇說道:「不愛了。」
4
採訪我沒待到結束,在顧寒澄清完與我的婚姻早在一年前就名存實亡之後,就退場了。
一夜之間,我成了顧寒不要的二手貨。
而簡兮卻成了這場輿論裡唯一無辜的受害者。
那天的採訪在社交平臺置頂了好幾天,話題熱度一直未減。
尤其是顧寒說的那段話:「我和初棠在一年前已有離婚打算,只是沒到時機。
本來我們想低調處理,可現在影響到了無辜的人,所以不得不公開澄清。
簡兮小姐並不是我們之間感情破裂的插足者。
她是我老師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我多照顧她,無可厚非,希望大家理性看待這件事情。」
有粉絲被引導,說我與顧寒感情破裂的原因,是我眼裡容不得沙子,把他們純粹的兄妹情誼、所謂的恩情想得齷齪。
又說我小家子氣,不夠大度,夫妻五年,沒學到顧寒半點的重情重義。
話題發酵了好些天。
我成了眾矢之的。
領完離婚證從民政局出來。
顧寒叫住了我:「網上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沒過多久,大家就會忘了的。」
我停下腳步,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同樣在社交平臺被謾駡,怎麼區別就那麼大呢?
「初棠,再過兩個月就過年了。」
「等明年初,我們重婚好不好?」
他望向我,正要走近我時,我往後退了一步,神色淡淡地將視線挪到了不遠處被保鏢擋住的記者身上。
顧寒似是也意識到了不妥,停在了原地。
「顧寒,我要回港城了。」
「你確實很久沒回去了,回去一趟也好,等過年我去接你回——」
「不回來了。」我平靜地打斷了顧寒的話。
他淡淡的笑僵在了臉上,眸中又帶了幾分迷茫。
我又說:「當初我同意簽離婚協議書,你答應我的一件事情,現在該實現了。」
顧寒怔怔地看我。
剛重生時,我用了短短幾秒去消化對顧寒的愛恨。
原在看到離婚協議的那一秒,我想過發瘋撕掉,與他再鬧一鬧,可最終理智占了上頭。
良久,我彎唇一笑:
「顧寒,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5
初棠笑著說完話後隱退于人群時,顧寒遲遲都沒能反應過來。
有一瞬間,他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慌,就好像自己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了。
就像那日初棠平靜地簽下離婚協議書,心中隱隱不安。
她不吵不鬧,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所有的結局。
可明明在前陣子,初棠還在為他忘記她生日而鬧得人仰馬翻,他甚至還挨了初棠一巴掌。
他原以為他提假離婚。
初棠會瘋了一樣和他鬧,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可她沒有,拿起筆,神情淡然得如同一潭死水。
那刻他有過想攔住初棠的想法,可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做。
他想,沒關係的,初棠很愛他,他們只是假離婚,以後他會好好地補償她的。
可簡兮不一樣。
她不能因為他受到任何傷害,當年如果不是簡兮的父親看上了他的才能,冒著被股東踢出股東大會的風險,決意投資了他的專案,帶著他成長,躋身京北新貴。
他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也配不上簡兮。
簡兮父親臨終前,希望他護簡兮生活安康,他不想做背信棄義的小人。
江源問過他:「如果有一天,簡兮和初棠同時跌進山崖,你會救誰?」
那時他笑了,覺得這個問題太沒水準了。
他會救簡兮,但他會和初棠一起死。
江源跟著他笑了,可他問自己:「如果初棠不想死呢?」
「顧寒,你不能仗著初棠喜歡你,就總這麼委屈她,如果她感受不到你的愛,她也會絕望的。」
那天他不以為然。
甚至從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不承想,最終一語成讖。
6
夜裡,顧寒還是回了一趟別墅。
自與他結婚後,初棠就一直住在半山腰的別墅裡。
她是個出色的畫家,十歲時就以一幅超脫凡俗的山水意境畫被冠為少女天才畫家,所有人都覺得她在國畫上的造詣非凡,會在這個行業成為佼佼者的存在,後來也確實如此。
只是婚後,初棠的畫風變了,不復從前。
初棠的老師用心開導過她,可效果並不顯著,再後來,初棠放棄了畫畫,甚至抗拒拿起畫筆。
顧寒走進初棠的畫室。
當他看到畫板上那幅山水圖時,不由怔愣了一下。
寥寥數筆卻栩栩如生。
陳媽看到畫室的燈亮了起來,過來看到顧寒時,略微詫異:「先生。」
顧寒抬頭:「這是太太什麼時候畫的?」
陳媽回答:「您陪著簡小姐回來的那天。」
顧寒點了點頭,彎唇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走出畫室後,他回到了和初棠的房間,明明他無數次告訴自己,他與初棠只是假離婚。
只要等風波過去後,他會重新向初棠求婚,補給她一個盛世婚宴。
可不知怎麼的。
他的心總是空落落的。
今天初棠的話,他全都當是她生氣時的胡言亂語。
京北裡有初棠和他的家,她怎麼會不回來。
「叩叩——」主臥的門突然被敲響,坐在床尾的顧寒抬起頭,是簡兮。
她穿著單薄的衣裳,臉色些許紅潤,站在房門口,靜靜地看著顧寒。
「你怎麼來了?」
簡兮抿了抿唇:「我在酒店一個人待著害怕,所以就過來找你了。」
「是不是——」
她說著話,垂下眸:「打擾到你了。」
顧寒的眉頭微微蹙起,但還是說:「沒事,今天有點晚了。」
「我讓陳媽給你收拾間客房,你先住下吧。」
說著他正要叫陳媽時。
簡兮邁開腳,走進了屋子,一雙柔情似水的眸子望向顧寒。
「阿寒哥哥,我不想住客房。」
「可以嗎?」她輕聲試探。
顧寒的眉頭蹙得更深,薄唇張合著要開口拒絕,可對上她微紅的眼圈。
他還是心軟了。
7
飛機落地港城時,是岑褚來接我的。
當年他十八歲時因救了個女孩卻被反咬一口性侵,被判了三年。
因為有案底,沒有公司願ṱű̂ₒ意收留。
我是在畫展遇到他的,他從不與人交流,總垂著眸。
別人靠近他,他也只會膽怯後退。
後來一天夜裡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混混,險遭侵犯時,他碰巧路過,我原以為他會冷眼相待。
可沒有,他幾乎沒有片刻猶豫。
那天我問他:「如果我也反咬一口呢?」
他苦笑了下:「那就認了。」
我借助家族的勢力替他洗刷了冤屈,真相大白那日。
他站在遠處,越過人群紅著眼望我,彎腰道謝。
三年牢獄沒有抹平他的善意。
我父親也因為他救過我,向他拋了橄欖枝,安排他進了集團。
從基層做起,現在,他已是我父親最得力的助手。
「小姐,好久不見。」岑褚穿著風衣,順手接過了我的行李箱。
我點頭,鼻尖莫名酸澀。
五年前我嫁給顧寒後,陪著他北上,上一世我出事的時候,他正被我父親安排去了 A 國參加封閉式培訓。
直至死我都沒再見過岑褚一面。
「小姐,這次回來後,還走嗎?」他問我。
我說:「不走了。」
岑粗笑了下,「初先生知道小姐回來了,很開心。」
驀地,我愣了一下,揣在兜裡的手不由得收緊,心頭染上了一絲苦澀。
那時我與顧寒離婚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我父親怕我受委屈,連夜從港城飛到了京北。
苦口婆心地勸我:
「顧寒這人做事總掂量不清楚。」
「當年他寧願同簡家那老頭子合作,也不願意接受你的幫助,說好聽點是不想靠你,說句難聽的,他靠簡家的投資就不是靠了嗎?」
「小棠,離了也就離了,顧寒不適合你。」
他想把我帶回港城。
可是我不願意,哭著鬧著要留下來。
我含淚說:「我愛顧寒,我不願意離婚。」
「憑什麼要犧牲我去成全他的恩,哪怕他逼死我,我也絕對不離,我不走。」
最終我父親被我氣得心臟病突發進了 ICU,下了數次病危通知。
一夜間,我母親白了頭。
後來我父親醒來,也什麼話都沒說,可我知道,他對我失望了。
母親臨走時仍在勸我:「這些年Ṫṻ₃你爸從未干涉過你的任何決定。」
「但顧寒並非良人。」
那時我什麼都聽不進去,執著地要去撞南牆。
最終搭上了一條命才想明白。
我對於顧寒,沒那麼重要。
「他們都還好嗎?」我問岑褚。
岑褚點頭:「集團發展得很好,初先生和太太的身體也都很健康。」
我笑了笑,對上他清冷的眸:「謝謝你,岑褚。」
謝謝你代我盡孝。
岑褚搖了搖頭。
他說,這是他應該的。
當年若不是我和父親拉他一把,他或許早就死在了某個旮旯角落裡了。
8
社交平臺的熱榜話題仍舊層出不窮。
從簡兮是顧寒的小三,現在又演變成了我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昨天有狗仔在機場拍到了我和岑褚的照片,如今又說我是早就出軌了,所以才會與顧寒感情破裂。
我沒忍住就笑了,垂眸時,手機介面是簡兮拿小號加我發來的一張。
她在山腰別墅過夜的照片。
【昨晚顧寒主動讓我留宿,你說今晚顧寒會做什麼?】
【顧寒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現在枷鎖沒了。】
【初棠,你的老公是我的了。】
她試圖刺激我,可我的內心早就毫無波瀾了。
岑褚斟了杯茶遞給我,擔憂地掠過我手機介面一眼,沉聲道:
「小姐。」
「你受的委屈,我都會替你討回來的。」
我沒回答他這話,反而是問:「我聽說父親給你介紹了不少名媛小姐,有意讓你成家。」
「你為什麼拒絕?」
岑褚似是沒料到我會問這話,斂下眸,指腹摩挲著茶杯口。
沉默良久,我又問:「因為我嗎?」
他驀地抬頭,對上我視線時又掩下心虛地避開Ṭũₗ。
五年光景,雖我與岑褚不曾見過面,可每逢我生日,必有一份他送的厚禮。
豪擲千金 。
又時不時地給我的帳戶轉帳。
幾乎把自己賺的都給了我,我拒絕過很多次,他還是執著。
後來我打電話給了他,第一次沖他發了脾氣。
我說:「岑褚,你救過我一次,我幫了你一次,扯平了的。」
「讓你進集團的是父親,你走到今天,靠的是你自己。」
「你不欠我的,我不是你的債主,你這樣做只會破壞我的婚姻,讓顧寒誤會我和你的關係。」
那次過後,岑褚不再給我轉帳。
送禮也只是點到為止。
「岑褚,我說過你不欠我的。」
我剛說完,岑褚抿唇道:「不是。」
「什麼?」
他望向我,微微勾唇,臉上掛著淡笑,眸中含著愛意:
「我喜歡小姐。」
「我知道自己與小姐是雲泥之別。」
「我從未奢求過小姐能夠回頭看我一眼,但我心屬小姐,不想騙自己,也不想耽誤別人。」
岑褚尾音落下,我抬起眸靜靜地打量著他。
他與我同齡,卻比我早熟很多。
第一眼見他時,他膽怯、格格不入。
如今他已經成了集團的頂樑柱,成了父親最看重的人。
昨夜回到老宅,父親找我聊了很久的天,聊集團的未來,我的未來。
最後他又問了我兩個問題。
第一個是:「你還喜歡顧寒嗎?」
我搖頭給了否定的答案。
但第二個問題,我沉默了。
他問我。
「你願意嫁給岑褚嗎?」
我父親已有退休的打算,岑褚雖跟著我父親多年,但到底不是初家的人。
原先我有些茫然,現在我也有答案了。
「岑褚,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9
兩天后的京北。
顧寒坐在畫室,垂眸望著那日初棠接受那位實習生的採訪。
實習生好奇地問她:「那你現在還愛顧先生嗎?」
初棠笑著回應:「不愛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惹得他莫名壓抑。
這個片段他迴圈播放了無數次,又試圖想從初棠眼中尋找到些什麼。
最終無果。
他煩躁地調出了與初棠的聊天框。
可打開才發現,消息的最後停在了他提醒她,九點民政局領離婚證,她回了他一個「好」字的那一條。
然後就什麼都沒了。
從前初棠喜歡黏著他,不管大事小事都會隨時地與他分享,他看到後也會及時地回應。
他往前翻了翻記錄。
後來很多時候,都是初棠在自言自語。
偶爾他也只是抽空回復了個「好的」又或者「我知道了」。
集團工作很忙。
簡兮因為簡老師去世後又得了抑鬱症,一次又一次地鬧自殺。
他根本無法周全。
突然,江源彈了條資訊出來。
【初棠要和岑褚結婚了。】
顧寒猛地站起,一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畫架,那幅山水畫飄落在地,他著急去撿起來時。
一份病例報告被壓在了畫板之下。
他愣了兩秒,當看完所有內容時,指尖微顫。
【患者情緒波動嚴重,反復出現自殺的念頭,有嚴重的睡眠障礙,經判斷,患者有中度抑鬱症傾向。】
落尾的日期,是他向初棠提假離婚的那天。
「阿寒哥哥,發生什麼事情了?」簡兮聽到動靜後,匆匆地從主臥小跑到了畫室。
當她看見顧寒手中的診斷病歷,眼底劃過算計。
「這個病例我可以看一下嗎?」簡兮低聲問。
顧寒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心口一陣又一陣地悶痛。
她順勢就接過了病歷, 翻了幾頁後, 故作松了口氣,拍了拍顧寒的肩膀,安慰道:
「阿寒哥哥,不要擔心。」
「哥哥忘了嗎?我也是抑鬱症患者,發病時是怎麼樣的,哥哥你見過的。」
「那天我見過姐姐,她那麼健康,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樣子。」
「姐姐可能是太生氣了,才會拿了假病例來哄騙你的。」
簡兮望向顧寒。
還要開口繼續說時,顧寒壓著內心的情緒將病歷從她手中拿了過來。
剛走出兩步路,又思及到什麼,回頭對她說:
「明天後就別住主臥了。」
「初棠知道後又該鬧了。」
話落,簡兮怔愣在原地。
等她反應過來追出去時:「阿寒哥哥……」
顧寒已經下了樓,匆忙得連外套都沒有拿。
不管病例是真是假。
不管初棠是否要與岑褚結婚。
此時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見到初棠,把她帶回家。
10
岑褚很重視與我的婚禮,每個細節都是自己親自在盯。
白天跑公司跑婚禮現場。
夜裡坐在客廳一筆一畫地寫著請帖。
「岑褚,這些事情交給助理去安排就好了,你工作已經很累了,沒有必要多費這個心思。」
我握著杯子站在樓梯口,對著客廳的岑褚說道。
他放下筆,沖我彎唇笑了笑:「不管是什麼,我想給小姐最好的。」
「我知道小姐心裡不一定有我,可我是把小姐放在心尖尖的。」
對上他視線的刹那。
我恍惚了一瞬,心久違的動了一下。
「小姐不用覺得有什麼負擔。」
「只管做漂亮的新娘。」
岑褚仍舊笑著,望著我的雙眸裡情緒不再掩藏。
最終我笑了下,點了點頭。
只是我沒想到,顧寒會找到港城。
我與岑褚剛試完婚紗禮服出來,就看到站在對面樟樹下的顧寒。
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髮絲淩亂,臉色微微有些慘白,眸底一絲光彩都沒有。
視線落在我和岑褚握在一起的手片刻後,又挪開了。
顧寒強扯出笑,望向我:「初棠,我來接你回家了。」
「我們不等明年初了,現在回去重婚,好不好?」
話落,他往我們的方向走近了幾步。
岑褚下意識地要擋在我的面前,但被我攔住了。
我邊理了理他有些歪的領帶,邊柔聲道:
「你先到車上等我。」
「我很快回來,媽媽今晚做了你愛吃的,晚點一起回家。」
岑褚垂眸看我,唇角微微勾起,應了聲:「好。」
最終淡淡地掠過顧寒一眼後,邁開腿往車庫的方向走去。
此時路邊只剩下我和顧寒。
他下意識地要靠近我,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柔聲道:
「顧先生,我們之間還是保持點距離,不然等會被狗仔拍到了。」
「社交平臺上又該傳出些我故意與前夫糾纏不休的話了。」
不管什麼時候,大家總是對女性格外苛刻。
與簡兮的那件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明明從始至終掂量不清的是顧寒,最後卻成了我不夠大度。
「初棠,我……」
顧寒的眼神黯淡,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
「平臺上的事情我已經找助理去處理了,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我不知道你受了那麼多的困擾,不知道——」
「顧寒,你知道的。」我看向他,語氣淡淡地說。
如果他不知道輿論會讓人痛苦抑鬱,他不會寧願與我離婚,也要幫簡兮。
上一世我被陷害出軌多名男模,被判與顧寒離婚後,聲名狼藉,事業一落千丈,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甚至跑到我面前問我:「初棠,都被前夫搞成這樣子了,你怎麼還有臉活著啊?」
「要是我就從十八樓跳下去了。」
「還顧太太,顧寒壓根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否則怎麼可能把人往死裡搞。」
後來我夜夜失眠,坐在落地窗看著萬家燈火。
畫室被我燒了。
顧寒送我的東西也全都被我燒了,好像這樣就能把顧寒從我的心裡挖掉一樣。
我宣洩著所有的不公。
恨為什麼曾經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少年,會把我送上絕路。
最終我割腕自殺了。
至今,我都還記得血一點點從我身體流失的感覺。
11
顧寒張嘴想解釋,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終只能無力地低下頭。
「阿棠,我會補償你的。」
我沒忍住笑了,這句話我聽過太多遍了。
簡兮父親去世後,顧寒訂婚宴夜離開,他說:「初棠,簡ťű̂₂兮出了點事,我得去看看。」
婚禮當天,簡兮又鬧自殺,他把我送回婚房之後,一夜未歸。
那時我動搖過是否還要繼續這段感情。
可看到顧寒疲憊的模樣,我還是忍了,我愛顧寒,所以願意陪他度過所有的苦難。
每一次的失約,最後都會化成一句:「初棠,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顧寒總以為我們的一輩子很長,可他忘了,愛是會被消耗的。
上一世到最後。
我已經分不清我是愛顧寒,還是執念。
半晌後,我譏諷道:
「顧寒,其實我要的已經很少了,可你還是顧不上我。」
「我也是我父母寵在手心裡的寶貝,憑什麼讓你這麼踐踏呢?」
「所以算了吧。」
話音落下,我收回了視線,側過身正要離開時,顧寒慌亂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欣長的身子險些踉蹌跌倒,蒼白薄唇張合著:
「我不同意。」
「不能就這麼算了。」
「初棠,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能不要我……」
尾音發顫。
我笑了一聲,抽出手:「我們已經離婚了,顧寒。」
「你逼我簽下的離婚協議書,威脅我出席記者會澄清,又盯著我到民政局領離婚證。」
「這都是你做的,不能不認,對吧?」
「我……」顧寒啞然。
我要走。
他又想追上來時,我朝他身後的方向輕抬下巴。
「顧先生,其實你和簡小姐也挺登對的。」
顧寒的臉上瞬間失色。
12
他是淩晨到的港城。
助理查到了初棠的行程後,他片刻都不曾歇息就來找她了。
只是當看到她穿著婚紗正與岑褚在笑著打鬧時。
他漸漸停下了腳步,就那麼怔怔地站在樟樹下看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很少再見到初棠笑得那麼開懷,他們只要一見面,就會因為簡兮吵架,慢慢地,他不再經常回家,要麼宿在了公司,要麼與江源他們醉酒徹夜不歸。
所以那一刻。
他無比清醒地明白——
民政局那天,初棠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
她不要他了。
可他不能沒有她。
婚紗店裡的兩人忙碌了多久,他就在外站了多久。
他甚至想過沖進去把岑褚打一頓,警告他:「不要覬覦我的妻子。」
可最終他還是沒能邁出Ṭűₘ去那一步。
他怕簡兮討厭他。
「阿ṱù₎寒哥哥,姐姐已經走很久了。」簡兮扯了扯顧寒的衣角,拉回了在失神的顧寒。
他垂下眸望向她,聲音有些喑啞:「你怎麼來了?」
「我、我聽說姐姐要和別人結婚了。」
「怕你難過,所以來看看你。」
她輕聲說道,隨即正想抱住顧寒的時候,顧寒蹙起眉,伸手按住了簡兮的肩膀。
片刻間,她的眸子濕潤:「阿寒哥哥……」
「姐姐不要你,我要你,我們也結婚吧,好不好……?」
顧寒從未拒絕過她的任何要求。
她原以為初棠與他離婚後,她能夠順利頂上顧太太的位置。
可此刻,顧寒瞬間冷下了臉:「簡兮,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顧寒,我喜歡你。」
她第一次直言自己的心意。
顧寒卻慘白地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
江源勸誡過他無數次。
「簡兮看你的眼神不安分,如果你不能你的婚姻被破壞,我勸你還是把她送走的好。」
「顧寒你就是當局者迷,看不清楚簡兮對你的心思。」
「送走簡兮吧,別讓她毀了你的婚姻。」
可他一次都沒信過。
真是活該。
13
港城離京北很遠,但有什麼事情一上了社交平臺,就會發酵得很快。
顧寒糾纏我的第三天。
岑褚將簡兮造假病歷的證據發到了顧寒的郵箱,又將這些年顧寒為了簡兮無數次失約於我的證據列了出來形成了閉環,公佈到了網上。
一夜之間,輿論兩極分化, 但都與我無關。
有地說,簡兮挾恩圖報, 破壞我與顧寒的婚姻,才導致我們的感情破裂。
又有的說,顧寒假情假意,若是真要還當年簡兮父親的知遇之恩,拿錢和資源還不行?
非得欺負自家老婆,還逼得老婆心灰意冷離婚。
顧寒名聲受損。
集團股票動盪。
沒過多久,我又將意外找到簡兮自導自演, 雇人拍她與顧寒同時出入酒店的照片,買水軍罵自己是小三的證據拋了出去。
社交平臺鬧得不可開交。
顧寒也忙得焦頭爛額,他本想把簡兮送出國, 可看到這條話題後, 險些將簡兮掐死在了路邊。
他逼問簡兮。
「為什麼要怎麼做?」
簡兮一開始還想打感情牌。
直到被掐得快喘不過氣來時,突然笑得瘋癲,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我就是想做顧太太,就是想逼初棠和你離婚。」
「顧寒,但凡你真的愛初棠, 我一個空子都鑽不了!」
顧寒氣得嘔出了一灘血,當場昏厥。
視頻被路人拍了下來,在網路上瘋狂轉載。
顧氏股價一路飄綠, 顧寒醒來後開始神志不清,直接被從總裁的位置踹了下來。
而簡兮。
如今聲名狼籍,不得不出國。
只是很不幸。
在趕往飛機的路上出了車禍, 當場喪命。
14
婚禮當天。
岑褚給了我一個盛大的婚禮,滿城花海, 整夜煙火, 人盡皆知。
當有賓客調侃, 我嫁給岑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時, 岑褚冷笑了一聲後, 把人直接請出了婚禮。
又坦坦蕩蕩地在宣誓後說:
「我是初家的贅婿。」
「這輩子生是初家的人, 死是初家的鬼。」
岑褚知我心裡興許不全是他, 可待我的好,未曾改變。
新婚夜裡。
他把我抱得很緊, 似乎生怕我會離開,會消失一樣。
直到我逼問才知道。
顧寒自殺了。
臨終前他清醒了一段時間, 他將我遺留在畫室的病例報告寄給了岑褚。
還給我寫了一封信。
信很長。
字字都是對我的慚愧。
又談及他做了一場噩夢。
夢裡的他逼我離婚, 我不肯妥協, 他設計陷害將我送到幾個男人的床上。
最終我絕望得割腕自殺。
他說夢裡的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讓我妥協彎腰, 沒有想過會害我絕望至死。
更不知道,原來我生病了的事情是真的。
他說如果知道,絕對絕對不會這麼對我。
當他看到滿浴室都是血時, 心都碎了, 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信的結尾是一句:「所幸夢裡的事情沒有發生」。
還有一句:「對不起」。
我冷笑了一聲。
最終隨手把信就扔進了垃圾桶裡,連同那份病例報告。
「小姐。」岑褚微微皺眉。
我輕聲道:「從前的初棠是病了,但我不是從前的初棠了。」
「離開了他, 病也好了。」
良久,岑褚無奈又寵溺地笑了。
我看向他,也跟著笑了。
幸好。
這一世我什麼都沒失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