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我在醫院值班,樓上的鄰居加我好友。
「你好,我是你樓上的鄰居,我家馬桶堵了,能不能讓老人去你家上廁所?」
我告訴她:「我在上班,家裡沒人。」
誰知樓上依舊不死心:
「那你能不能把你家大門的密碼告訴我一下呀?」
?
我愣住了,這是什麼逆天的要求?
不覺得太過冒昧了嗎!
於是我直接拒絕:「不方便!」
誰知下一秒她就直接炸了起來。
1
春節期間我主動和外地的同事換了班。
大年初二,門診來看病的人不多。
我剛拿起手機就收到一條好友驗證資訊:我是群聊【金水一號業主群的好運來,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既然是鄰居,我想也沒想就直接點了同意。
對方立馬發來了資訊。
「你好,我是你樓上的鄰居,我家馬桶堵了,能不能讓老人去你家上廁所?」
我當即就皺了一下眉,就算是鄰居,這要求也不太合適吧?
在我猶豫的時候她又發了幾條資訊。
「我家昨天晚上吃火鍋,老人把剩下的湯底都倒進了馬桶裡,馬桶堵了,能不能去你家上廁所啊?老人挺急的。」
「我今天找了人修馬桶,但是人還沒到呢,老人快憋不住了!」
我雖然膈應,還是本著實事求是告訴她:「我今天上班,家裡沒人。你想其他辦法吧!」
本來以為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沒想到還有下文。
「不在家也沒關係,我看你家是密碼鎖,你把密碼告訴我一下就行了,我讓老人自己進去,不用麻煩你。」
!?
她在說什麼?
這是麻煩不麻煩我的事嗎?
我要是在家,她來敲門,我再不願意可能也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但問題是我不在家,而且我跟她也不熟。
平日裡偶爾在電梯上碰到才會互相點頭禮貌地笑一下,根本沒有其他交集,好傢伙,上來就跟我要家裡門的密碼可就太過分了!
我直接拒絕:「不方便!」
沒想到對方直接炸了,甩了兩條語音過來。
「一個社區住著,這麼沒有同情心呢!去你家上廁所那是看在我們是樓上樓下鄰居的份上,一般人家我還不稀罕去呢!趕緊的,把密碼發過來,我家可是新裝修的,老人要是把家里弄髒了,你給我出清理費啊?」
「再說了,哪個好單位大年初二上班啊,你不是做的特殊行業吧?要是不想我給你說出去,趕緊把密碼給我!」
我的火氣立刻竄上了天靈蓋,這是什麼品種的傻逼,這麼恬不知恥呢!
於是我直接回懟:「我家的密碼憑什麼要給你?你家老人要是憋不住就拉自己家鍋裡,趁熱還能吃頓熱乎的,連午飯都省了。」
「有病吧!」
說完我就把她拉黑了,眼不見為淨!
2
晚上下班回到家,剛下電梯我就看見門把手上掛著一袋不明物體,走近了還傳來陣陣惡臭。
差點把我熏吐了。
我立馬就想到了樓上 801 的鄰居,這是明目張膽地報復我呢!
我現在沒有證據,今天要不就吃了這個啞巴虧,要不就讓她家跟我一起噁心。
於是我下樓去超市買了一包一次性手套,一口氣戴了五層才捏著鼻子,伸著胳膊,順著樓梯爬上去,把那袋東西啪嘰一聲扔到了 801 的門口。
回去之後我又拿 84 消毒液狠狠地給門把手消了毒,這才癱在了沙發上。
這麼一折騰,噁心的我晚飯都沒心情吃了。
為了預防他們再使壞,我趕緊從網上下單了一個可視門鈴,以備不時之需。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發現 801 在業主群裡炸了。
她把腳上踩了屎的照片發進了群裡,開始咒駡。
「大家看看,咱們社區怎麼會有這麼缺德的人,把屎扔在我家門口,我家老太太早上一出門就踩了一腳,真是缺了大德了!」
說完她特意艾特了我:「701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看你每天穿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會做這種噁心的事!」
「大家都出來評評理啊,大過年的,攤上這種倒楣鄰居,這不是害我家一年到頭都不順嗎!」
大家一看照片,紛紛以為是我故意欺負人,於是七嘴八舌地開始譴責我。
「這也太過分了,我記得 701 是個女的吧,怎麼能幹得出這麼噁心的事!」
「就是啊,要是有什麼矛盾說開就好了,好歹大家都是鄰居,犯不著這麼糟踐人啊!」
「那還不好辦嘛,801 你如法炮製,也整一袋子扔她家門口,以惡制惡!」
801 看群裡人都站在她那邊,開始添油加醋。
「不行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她家就她自己,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怕她報復我們家啊!」
群裡人又開始安慰她。
「不怕,咱社區東門外邊就是派出所。她要是敢報復,我們都可以替你報警!」
「就是!還能讓她反了天了不成,進局子蹲兩天立馬就老實了!」
我沉默著,一直等他們都說完了我才把昨天 801 跟我的聊天記錄甩到了群裡。
「天可憐見,我下班就發現這袋東西掛在我的門把手上,我只是把它物歸原主而已!」
「到底是誰報復誰,我這裡可有證據,造謠可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群裡短暫安靜了一會,剛才還為 801 抱不平的鄰居看了聊天記錄紛紛回過味兒來。
「801 你真好意思,居然要人家大門的密碼,是個正常人都不能給你吧!」
「是啊,你咋還倒打一耙,我就說 701 不像那種缺德的人,感情是你賊喊捉賊!」
「憋不住了自己找個口袋就解決了,還Ţű₋道德綁架人家給你密碼,丟東西了你能負責嗎?」
801 被氣壞了,又開始甩語音。
「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那袋東西是我家的,那分明就是 701 那個賤女人扔的,她記恨我跟她要密碼的事,所以才報復我的!」
「再說了,就用個廁所這麼簡單的事,她竟然都不幫忙,跟她做鄰居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我嘖嘖兩聲,沒想到都這份上了,她還死鴨子嘴硬。
「誰說我沒有證據,你要是不服,我們可以去做個鑒定,看看那玩意到底是從誰體內出來的!」
鄰居們也紛紛贊同:「就是,現在的鑒定手段這麼發達,找出罪魁禍首分分鐘的事!」
「支持!我們機構是專業鑒定中心,歡迎來幫我們提高業績!」
801 大概知道自己理虧,一直沒吭氣。
於是我收起手機,高高興興地出門繼續掙我的三倍工資去了。
3
一連幾天無事,我的可視門鈴也已經上線。
大年初七我休息,本想睡個懶覺,門鈴卻發出了提示音。
我打開手機一看,一個矮小的女人,頭上戴著帽子,臉上戴著口罩,正鬼鬼祟祟地在我家門口張望。
這一看就是 801 那個女主人何翠敏,她以為自己捂得很嚴實,熟不知那雙吊梢眼一下就出賣了她。
我按兵不動,準備看看她要幹什麼。
只見她左右看了看,估計也沒看見隱藏在對聯後邊的可視門鈴,大著膽子敲了敲門,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屋裡的動靜。
這一看就沒憋好屁。
我拿著手機,光著腳摸出臥室,站在門後邊靜觀其變。
大概是這些天我一直早出晚歸,給她造成了不在家的假像。
視頻裡的何翠敏貼門聽了三分鐘,認定我家裡沒人,於是從懷裡摸出一個礦泉水瓶子。
隔著鏡頭看不清裡邊裝的是什麼,顏色有點偏茶水色,肯定不是啥好東西。
她把瓶蓋擰開,將瓶子裡的液體均勻地灑在我家門前。
正當她背對著大門的時候,我猛地打開房門。
金屬門大力地拍在她的屁股上,何翠敏站立不穩,「啊」一聲摔了個狗啃地。
我趁機蹲下一看,好傢伙,地上全都是油!
再加上門口沒有地毯,本就光滑的瓷磚地面加上一層薄油更滑了。
何翠敏倒地前本能地想要雙手撐地緩衝,結果按了一手油,啪唧一下摔了個實誠。
我假裝沒認出是她,驚訝地開口:「哎呀,是誰啊?怎麼摔我家門口了呢?」
何翠敏罵罵咧咧地翻了個身,坐地ṭű̂ₛ上沉默一瞬。
吊梢眼睛左右掃了我好幾遍,突然精光一現,把口罩一摘:「你開門撞倒了我,我現在全身上下都開始疼,你說怎麼辦吧?」
呦,倒打一耙的本事爐火純青的,當真以為我拿她沒轍呢!
我假裝驚慌地張大了嘴,沒底氣地開口:「你一個八樓的,不坐電梯上樓,跑我家門前來幹什麼?」
「誰規定上樓就必須坐電梯了,我想鍛煉身體,爬樓梯不行嗎?」
我掃了一眼樓梯間,不解地問她:「你爬樓梯沒問題,可問題是樓梯也不路過我家吧!你故意繞到我家來是想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家門口這麼多的油,是不是你故意灑的?」
「你放屁!」何翠敏急了,「樓道又不是你家的,我想走就走!你開門把我撞倒了,還撞灑了我買的油,你得賠償我!」
我心裡冷笑一聲,腦子轉得倒是挺快,灑油的事都賴到我頭上了。
「你可不要胡亂賴人,誰家剛買的油裝礦泉水瓶裡!」
她眼疾手快地把冰露兩個字蓋上:「我樂意,你管我裝哪裡呢,反正是你撞灑的!」
我往門框上一靠,掀起眼皮問她:「那你想怎麼辦?」
何翠敏覺得我妥協了,聞言得意地一笑,歪著嘴抬頭看我:「很簡單,你得賠償我的摔傷費、精神損失費外加油錢一共兩萬,少一分都不行!」
4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我張大嘴巴啊了一聲:「你訛人是吧?」
她篤定我拿她沒辦法,說話更直白了。
「是又怎麼樣!反正是你撞倒了我,你要是不拿錢,那就報警去醫院驗傷,到時候萬一再驗出點其他毛病來,我怕你把房子賣了都賠不起!」
我一聽,心裡竊喜,想報警是吧,正合我意。
「沒錢!你自己摔倒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有本事你就一直坐在這裡!」
然後我啪地一聲甩上房門,大冬天地上怪涼的,不怕竄西你就坐著吧!
何翠敏看我來真的,被氣壞了,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按了幾下開始哭嚎,我不用看監控都能隔著門聽見。
「員警同志,救命啊!我被人在樓道裡撞傷了啊,那女的不僅罵我活該,還大門一關對我不管不問,你們快來給我評評理啊……」
打完電話後,何翠敏使勁用手蹭了蹭地上的灰,混著油抹到了臉頰上。
原地坐了兩分鐘後,大概覺得冰屁股,又一溜煙爬起來,警惕地盯著電梯和樓梯。
直到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她才捂著腰哎呦哎呦又坐回了原地。
我的可視門鈴正好能看見一段樓梯,視頻裡女警官看見何翠敏滿臉灰塵又坐地上的狼狽模樣,快走幾步想要查看她的傷勢。
結果腳一滑,差點被地上的油放倒。
得虧她身體素質好,死死地撐住了牆面,才避免了和地面親密接觸。
後面跟上來的員警看了一眼地面,也不由得皺了下眉。
何翠敏先發制人:「員警同志,就是這個 701,她開門撞倒了我,對我的傷勢問都不問,還詛咒我趕緊去死!」
女警安慰她:「你放心,我們會秉公處理的,你怎麼樣,能不能起身,需不需要先幫你叫救護車?」
「叫救護車也得撞我的人一起去,不然我怕她不認帳!」
於是站在門邊的男員警抬手就準備敲門,我先他一步把門推開了。
他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開口:「這位女士說是你開門撞倒了她,是這麼回事嗎?」
我實話實說,誠懇地點著頭:「是。」
兩個員警皺了皺眉,還沒開口,何翠敏就叫嚷起來。
ťůⁱ「員警同志,你看她承認了,你們得讓她賠償我的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
5
員警看我承認得爽快,眉頭稍微松了一點。
「這以後開門還是得小心點,既然你承認了,就陪她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沒事的話就道個歉,都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何翠敏顯然不滿意,她立時捂住後腰開始哀嚎:「哎呦,我的老腰唉,這一定是摔壞了,疼死我了,我們一家老小全指望我掙錢糊口呢,這要是摔壞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她以後怎麼過我不知道。
我當場就拿出了手機,將她鬼鬼祟祟聽我家門縫和大搖大擺往我家門口撒油的證據呈給員警同志看。
何翠敏還處在懵逼當中。
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向著她的警官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員警同志,她就是沒安好心,你們可不要被她的外表給騙了。」
女警官拿著我的手機將視頻懟到何翠敏的眼前。
「尋釁滋事如果造成刑事案件,最長可拘留 37 天,情節重大者,還可能面臨拘役或有期徒刑。」
「你故意往別人家門口倒油,證據確鑿,如果這位女士或者是社區裡其他人被摔傷或致殘,後果都需要你來承擔,賠償和拘留一樣都少不了!」
何翠敏被視頻和員警的話嚇到了,一下子就慌了神,結結巴巴地想給自己脫罪。
「Ţṻ³那,那她不是沒摔著嗎!現在是她開門撞了我,你們不替我討回公道,怎麼還向著她說?」
兩個員警默契地對視一眼,被她的無理辯三分搞得一陣無語。
真有意思,合著她給我使壞不成,我還得承擔識破她陰謀的責任。
我抱著胳膊嗤笑一聲:「按照你這個說法,我要是拿刀去你家砍你,你反抗時傷了我,我就能跟員警說是你傷害我的唄?」
「要真是這樣,我不介意晚上就拿刀去你家試試!」
「你!」
何翠敏急了,轉頭就跟員警告狀:「你們聽見了吧?她說要拿刀去我家行兇!這麼窮凶極惡的人你們還不給她抓起來嗎?我家要是出事了你們誰能負責?」
女警官將手機遞到我手上,順便給了我一個不贊同的眼神。
我配合地閉了嘴。
員警沒搭她的話茬,勒令何翠敏給我道歉並將我家門前的地面收拾乾淨,如果不肯照做,那就只能以尋釁滋事將她拘留。
何翠敏心不甘情不願地跟我說了對不起,又撅著腚,用洗潔精把我家門前的地面來來回回擦洗了五遍,這才被員警喊停。
臨走時女警官還提醒我:「大家都是鄰居,事情過去了就結束了,千萬不能再惹事報復,出事了誰都跑不了!」
我乖巧地點著頭。
「哪能啊!我可是守法公民,剛才那話就是打個比方,違法犯紀的事我可不做!」
6
因為調休,我可以連休五天。
誰知第三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有一個老人遛彎時突然暈倒,被人送到我所在的市醫院。
初步懷疑是腦出血。
患者伴有高血壓,急診科的醫生正在進一步診斷,可能有腦疝風險,情況緊急,必要時需要立即開顱。
我和陳教授是神經外科最好的醫生,他剛接了一台緊急手術走不開,所以醫院才緊急召我回去,隨時待命。
我風風火火套上衣服就往外走,電梯剛好要到七樓,我飛奔過去按了下樓鍵。
電梯門打開,我頭都沒抬,一邊看手機上患者的資料一邊邁進電梯。
好幾秒過去後才反應過來,電梯一動未動。
我詫異地抬起頭,才發現何翠敏站在我身後,一隻腳伸出電梯外,故意攔著電梯門。
人命關天,我沒空跟她計較,只能焦急地道:「我有急事,你趕緊把腳收回來,我趕著下樓!」
誰知她不為所動,不僅沒有收腳的打算,還故意將半個身子都橫在中間,就是不想讓電梯門關上。
我使勁推了推她,想把她趕出電梯外,可惜沒推動。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一看是醫院的號碼,我趕緊接了起來。
「患者怎麼樣了?」
白醫生聲音急得都變了音:「安教授,情況緊急,必須得開顱,你到哪了?」
「咱們醫院除了陳教授就你對腦出血手術最有經驗,晚了就來不及了!」
我當然知道,腦出血每耽誤一分鐘都是致命的,做醫生就是爭分奪秒地跟閻王爺搶人。
於是我趕忙說:「我家離醫院就十分鐘路程,你們穩住,我到了馬上就手術!」
此時的何翠敏還在擋著電梯門,我顧不上罵她,拔腿就要出去往樓梯間走。
還沒邁出去就被何翠敏攔住了,她張開雙臂死死地堵著門。
「著什麼急啊?你不坐電梯了?」
「就你還是個醫生呢?真是沒看出來,怕不是個跟人睡出來的庸醫吧?」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我被氣得不行。
一邊推她一邊焦急地喊:「我現在沒空跟你拉扯,我等著去醫院給患者做手術,人命關天,你要麼讓電梯下樓,要麼讓我出去走樓梯,晚了就來不及了!」
聞言何翠敏嗤笑一聲,露出了奸詐的笑容。
「你給別人做手術關我什麼事?電梯又不是你家的,我先進來的,我想讓它什麼時候下樓就什麼時候下樓,我想站在門口就要站在門口,你管得著嗎?」
別看何翠敏個子不高,力氣卻不小,我使了半天勁愣是一點沒推動。
可是生命不等人,再這樣下去病人可能真的危險了。
我拉下臉來趕緊給她說好話:「大姐,真的是人命關天,你先讓我下樓,等手術做完了,我親自去你家賠禮道歉行不行?」
7
誰知我不說還好,一說她更堵得更來勁了。
「怎麼?躺醫院的是你家親戚啊,你這麼著急?你說沒給他做上手術,人死了,你是不是得內疚一輩子啊?哈哈哈!」
我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跟她糾纏這會,已經三分鐘過去了。
再這樣下去,別說十分鐘,我半個小時都不一定能走出電梯。
顧不了那麼多了,我憋著一股勁,趁何翠敏得意的瞬間狠狠地用身體撞了出去。
她仰倒在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也把我拉了下去。
頓時摔作一團。
我忍著疼立刻爬起來.
第一時間就要跑向樓梯,卻被起身的何翠敏揪住了頭髮。
「你還想走?這次可是你先撞的我,員警來了也是你的錯,不賠錢就想走?你做夢呢!」
她的力氣大得出奇,我感覺頭皮都要被她扯起來了。
只能順著她的勁,後仰著被她薅進了電梯,重重撞在了電梯牆上。
沉重的聲音使得電梯搖晃了幾下,門啪地一聲就關上了。
沒等我們兩個反應過來,電梯迅速掉了下去,幾秒後哐地停住了。
我的背後全是冷汗,何翠敏也沒比我好多少,臉色煞白一片。
我顧不上頭皮被拉扯的痛,轉身瘋狂地按電梯各樓層的按鍵,卻發現什麼用都沒有,我們被困住了。
這時的何翠敏也知道是電梯出了事故,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叫人,可惜根本沒有信號。
電梯的呼叫鈴在此時終於被接通,我焦急地大喊:「我在金水社區 12 棟 1 單元電梯被困,我是個醫生,現在要趕到醫院給病人做手術,麻煩快點來人救我出去!」
物業管理人員一聽,立刻重視起來,說馬上就會派人過來。
我冷靜下來,學著網上看到過的方法,反復地按開門鍵,電梯也沒有要開門的跡象。
何翠敏慌了,瘋狂地在電梯裡轉來轉去,最後竟然要去扒電梯門。
我死死地拖著她的胳膊:「你到底有沒有點常識,扒電梯門可能會導致故障加劇造成電梯下墜,你想害死我們嗎?」
「你別嚇唬我!你既然什麼都明白,怎麼還不趕緊想辦法出去?」
她雖然不服,但到底沒再敢動手。
一想到醫院裡還有人等著我救命,我身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黏了我一後背。
於是我掏出手機,嘗試給白醫生發資訊,可惜每次發送鍵都轉圈半分鐘,最後以感嘆號結束,電話也一點都撥不出去。
這麼一耽誤,又十分鐘過去了。
我不知道患者現在怎麼樣了,但一定很危急,我卻沒有任何辦法。
我氣得狠狠錘了一下自己的腿,怪自己當時應該果斷地走樓梯,雖然會慢一兩分鐘,但至少不會被困在這。
8
此時的罪魁禍首何翠敏也冷靜下來,沒事幹又開始對著我輸出。
「都怪你這個掃把星,遇上你准沒好事,你耽誤我給超市上貨,出去你得賠償我的損失!」
我恍然,怪不得她力氣大得出奇,原來是跟工作有關。
要是跟她正面起衝突țŭ̀ⁱ,還真不見得打得過她。
「你可真會賊喊捉賊,要不是你硬攔著不讓電梯關門,也不會造成電梯故障!如果耽誤了手術,導致患者出事,這個責任你ťű⁴負得起嗎?」
何翠敏的吊梢眉一橫,手指都快戳上我的鼻子。
「呸!你少嚇唬我!醫院哪天不死人,撐不過去那都是他們活該,也是你這個醫生不稱職,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告訴你,出去後你也不能走,跟我去派出所,這次是你先推倒的我,誰來都是我占理!」
我深知,跟她這種人講不出半點道理,索性閉嘴一言不發,思考著患者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
十分鐘後,外邊終於有了動靜。
何翠敏也識相地閉了嘴,高興地拍起了門:「快!趕緊把門打開把我救出去,我都快喘上不來氣了!」
我抽空白她一眼,那可不廢話,她突突罵了我十多分鐘,大腦都缺氧了。
外邊的救援人員趕忙對她大喊:「別拍門!往後站,我們要開門了!」
索性救援人員很給力,沒幾分鐘電梯門就打開了。
我們面前一半是牆,ŧū₂一半是走廊,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和何翠敏先後爬出樓梯。
出電梯的一瞬間,手機信號恢復,湧進來十多個未接來電,都是醫院打來的。
還有好多條微信資訊,全都是問我到哪了,怎麼不回話的。
最後一條來自五分鐘前,是白醫生發的:「來不及了,患者已經撐不住了……」
我如遭雷擊,身體恍惚了一下,被物業小李扶住了。
「安醫生,你沒事吧?」
顧不得後怕,也顧不上跟救援人員道謝,我拔腿就要往樓下跑。
誰知又被何翠敏攔住了:「你還想跑?現在就跟我去派出所!」
我一巴掌甩她臉上:「都是你!耽誤了患者的治療,你等著吃官司吧!」
何翠敏被我的表情嚇到了,一時間沒想起來還手,只梗著脖子叫囂:「你以為我是嚇大的,為了脫身硬說自己要去救人,哪有那麼巧的事?」
小李一聽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把何翠敏擠到一邊對我說:「安醫生,我車就在樓下,我馬上送你過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我狠狠地瞪了何翠敏一眼,一路瘋跑地下了樓。
何翠敏這下沒敢攔我,只一臉不信地跟著鑽進小李的車,說要親自跟去醫院戳穿我的謊言。
情況緊急,小李一腳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地往醫院而去。
在此期間,我多次聯繫白醫生,可惜都沒有人接聽。
9
五分鐘後我終於到了醫院。
進急診大廳就聽見一陣亂哄哄的吵鬧聲。
一個男人拽著面前的白醫生,正憤怒地嘶吼。
「你們的醫生呢?不是說有教授能救我媽嗎?說十分鐘就能到,現在半個小時都過去了,他為什麼沒來?你們賠我媽的命來!」
周圍的護士和保安警惕地拉著男人,生怕他一激動造成什麼流血事故。
這時值班的護士終於看到了我,半帶著哭腔問我:「安教授,你怎麼才來啊?那,那個阿姨沒撐下來,您要是在,說不定能救活的!」
這下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我,那個男人放開白醫生,奔到我面前。
「你就是那個教授!你快給我媽看看,她才六十多歲,享天倫之樂的年紀怎麼能死呢!我還沒好好孝敬她呢!」
看著一個大男人滿臉淚痕,我的心也跟著一痛。
抬頭看了看白醫生,只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能不忍地對他說:「對不起,人死不能複生,請您節哀。」
他愣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揪著我的衣領:「你算什麼醫生?我媽明明可以救活的,你為什麼不早點來?我要你給她償命!」
他紅著眼睛,不管不顧地掐上我的脖子,我頓時呼吸一窒。
周圍的人眼看事情不好,七手八腳地把他拉開。
我被護士扶著,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而對方還在不停地對我叫駡。
「你怎麼不去死!你救不了她,我要弄死你!」
突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老公,你怎麼在這?」
是何翠敏,她叫掐我的男人老公。
我恍然大悟,仔細看過去他好像是有幾分眼熟。
我聽鄰居說過,何翠敏的老公在廠子裡值班,很少回家。
自從她家搬過來,我只在下樓的時候匆匆見過王有強一次,所以剛才我並沒有認出他來。
王有強看見何翠敏,掙脫保安的壓制,把矛頭又對向了她:「你幹什麼去了?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接?媽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何翠敏聞言想起了什麼,心虛地掃了我一眼,半天沒敢說話。
我冷冷地看向她:「你拼命地攔住我,不讓我下樓,就是為了不讓我救你男人的媽,是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有強滿臉錯愕,迷茫地看向我:「什麼意思?你說我媳婦攔著你是什麼意思?」
「我本來十分鐘能趕到的,是她何翠敏死命拖著我不讓我下樓,又害我困在電梯裡半個小時,所以才錯失了救人的機會。」
「是她害死了你媽,難道不是嗎?」
10
我的回答重重地敲在他和何翠敏的身上,王有強怔愣住了,而何翠敏撲通跪倒在地。
嘴裡還喃喃自語:「怎麼可能那麼巧?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
她掙扎起來撲到王有強身邊:「媽早上就是出去遛個彎,一定是搞錯了!那個女人那麼年輕,一看就是個庸醫,又怎麼會是什麼能救人的教授?」
此時小李站了出來:「安醫生可救過我爸的命,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年紀輕只能說明人家有實力,不是你罵人的藉口!」
「就是」,醫院的醫生和護士也都為我澄清,「安教授可是我們市里有名的神經科教授,多少腦出血的病人都是她搶救過來的。」
圍觀的患者也都明白了怎麼回事,紛紛竊竊私語。
「天哪!這女的攔著醫生不讓人家來醫院救人,到了卻發現要救的是自己的親人,這就是現世報吧?」
「做人還是要留一線,我看他們夫妻倆以後如何相見。」
「就是,媳婦害死了自己的媽,要是我得恨死她!」
……
「啪!」
王有強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甩上何翠敏的臉。
「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好端端地你攔著醫生幹什麼,我把我媽害死了,我打死你這個沒用的婆娘!」
王有強一下又一下地扇著何翠敏的臉,整個走廊裡都是此起彼伏的巴掌聲。
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
員警也在這個時候匆匆趕到:「怎麼回事?誰是王有強?報警說醫生延誤病情害死了人țű³,相關人員都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11
為了不影響急診科正常運行,我們一群人都呼啦啦被帶去了警局。
「王有強,你說醫生延誤時機, 耽誤了救人, 到底怎麼回事?」
剛才還一臉憤怒的人此時好像被消了音, 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見王有強不說話, 被打腫臉的何翠敏指著我叫囂起來:「是她!都是因為她耽誤了去醫院的時間, 才導致我媽沒搶救過來, 你們趕緊把她抓起來!」
自從跟何翠敏有了矛盾後,我每次都留了心眼,直接把電梯裡她罵我的錄音拿了出來。
當時她口不擇言,揚言就是故意要困住我,病人死了也是他活該。
錄音放完後, 何翠敏傻了。
又開始找補:「那我就是瞎說的, 是為了噁心她,是她自己沒趕去醫院,這怎麼能關我的事呢?」
這時候,物業的小李匆匆進來, 把手機遞給員警:「警官, 這是物業中心剛調取的電梯裡的監控, 誰是誰非一看就明白了。」
於是員警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監控錄影打開。
裡邊清清楚楚錄下了何翠敏阻攔電梯關門,還揪著我的頭髮撞入電梯致使電梯出現故障的畫面, 甚至連對話都一清二楚。
員警的臉色沉了下來, 當即就要把何翠敏拘留。
這下她終於知道了害怕,苦苦哀求著員警說她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我是真的要去救人。
她還跪到王有強面前一個勁磕頭, 求他為自己說說話。
最後還是王有強簽了諒解書。
既沒有追究醫院的責任也沒有追究何翠敏,回醫院接走老人的遺體, 第二天就下葬了。
出了這樣的事,我在這住的也鬧心,索性搬回我媽家住了一段時間。
四月份回社區交物業費的時候, 才聽見了這件事的後續。
小李說王有強他媽下葬後, 沒幾天夫妻倆就在墓地前大打出手。
王有強怪何翠敏害死了他媽, 何翠敏怪王有強沒本事,兩個人都下了死手。
憤怒之下王有強薅著何翠敏的頭狠狠地撞上了旁邊的墓碑, 腦袋被撞出一個大洞,血流了一地。
等看守墓地的人聽見動靜, 何翠敏已經倒在地上沒了音。
最後員警帶走了王有強, 救護車拉走了何翠敏,半路上她就因失血過多咽了氣。
王有強供認不諱, 因故意殺人罪被判了死刑。
我聽了一陣唏噓。
雖然我跟何翠敏不對付, 但也沒恨到要了她的命, 沒想到最後他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裡。
小李說, 這大概就是報應。
聽說年輕的時候何翠敏就為了跟別人吵架, 導致自己的孩子被人販子抱走了。
後來一直沒能有孕,王有強就是因為對她有氣所以才一直住在工廠的宿舍裡, 偶爾才回來一次。
這次新仇舊恨加在一起, 王有強終於爆發,這才導致了如今這個結局。
我忍不住感歎,人真的不能幹壞事,自作孽不可活。
幾天後我又搬回了這裡。
經此一事, 社區裡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一個醫生,讓我一下子從一個來去匆匆的小透明成了人人都跟我熱情打招呼的大眾熟人。
我緊了緊身上的背包,奔赴下一個治病救人的日常當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