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言情

肆野之春

蔣墨和我的替身在一起了。
我趕回國,卻見他貼著女孩的耳朵安撫:「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女孩子臉紅了,躲癢似的,「你,你別這樣……」
蔣墨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似乎覺得她這個反應,可愛極了。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尷尬地看著我。
這裡能讓她受委屈的,也只有我了。

1
「原來男人變心,只需要一年。」
朋友們都在為我打抱不平。
今天是我的接風宴。
出國一年,我幾乎是馬不停蹄趕回來的。
可是他們卻說,蔣墨有新歡了。
看到女孩子的那一刻,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因為第一次見她,還是在一張照片上。
當時我剛出國,蔣墨發來的。
他說:「我以為是你。」
我朝他開玩笑,「怎麼?想我了?」
「嗯,想了。我叫錯了人,把人家嚇一跳。」
照片上的背影跟我真的很像。
後來某天,蔣墨突然跟我說:「我們做回朋友吧。」
「為什麼?」
「怕你耽誤學業,等回國再談也一樣。」
因為這句話,我爭分奪秒完成論文,結束了異國求學的生活。
而直到今晚,我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女孩子叫蘇棉。
是蔣墨的學妹。

2
說話的功夫,蔣墨領著蘇棉從洗手間回來。
蘇棉的嘴唇腫了,新抹了口紅,企圖遮蓋什麼。
眼眶裡水潤潤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
去了這麼久,應該不只是上個廁所那麼簡單。
蔣墨笑得雲淡風輕,「抱歉,她性子軟,我得多陪著。」
這一幕刺痛了我的眼,我飛快地垂下頭。
原本還在為我打抱不平的眾人,瞬間換了副面孔:「對老婆好,應該的,應該的。」
蔣墨的兄弟笑著說:「你可得好好對嫂子,最難的時候都是她陪你走過來的,這麼體貼的人不好找。比遠走高飛的強。」
我默默喝了口檸檬水,嘴裡發澀。
在他們眼裡,是我拋下蔣墨。
可只有蔣墨清楚,我一個社恐的人,咬牙去異國他鄉讀書,是為了什麼。
蘇棉注意到了我,拽拽蔣墨,小聲說:「她跟我長得好像。」
蔣墨笑了笑,「瞎說什麼,你最漂亮。」
蘇棉臉更紅了,躲癢似的,「你,你別這樣……」
他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似乎覺得她Ťṻ⁸這個反應,可愛極了。
眾人轉了話題,開始聊起我。
「聽說你三年的課程,兩年就完成了,前不久還進了醫院,怎麼回事啊?」
我的笑容有些牽強,「歸心似箭嘛,顧不上吃飯,胃病,養養就好。」
大家暗戳戳地觀察著蔣墨的反應。
他垂著眼,正在給蘇棉剝蟹肉。
冷漠得很。

3
說起來,我跟蔣墨在一起的時間,不止八年。
從牙牙學語的幼稚園,到青澀懵懂的高中,再到大學時光,我們相伴了太久。
蔣墨從站在視窗等我收拾書包的白襯衣男生,變成了將車停在辦公樓下,接我下班的成功人士。
所以人都以為,我們會走到最後。
可如今,蔣墨已經戴上了新款的情侶戒指,與別的女人五指交扣。
蘇棉好奇的目光在我身上不斷打量。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相安無事的情況下,她突然問:「姐姐,你跟他是怎麼分手的呀?」
周圍一下子靜了。
蔣墨扯扯唇角,對她極其縱容,「我以前都跟你說過,還問啊。」
蘇棉噘嘴,「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我移開眼睛,回答得雲淡風輕,「人總是會變的,比如眼光。你看他現在就喜歡你。」
她悄悄看了眼蔣墨,臉色閃過一絲愧疚,「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
蔣墨今晚第一次將目光投向我,眼神冷淡,語氣帶上了淡淡警告的意味,「程歡,適可而止。」
在他看來,我連正常的回答,都是在挑釁蘇棉。
這種氣氛讓我有些不適,我放下餐巾紙,起身。
「不好意思,我去個洗手間。」

離開包房,我幾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
沒人告訴我他有了喜歡的人。
哪怕就在兩個月前,我給蔣墨發消息,說「我要回國了。」
他還在說:「歡迎回來。」
洗手間裡彌漫著一股怪異又曖昧的味道。
我撐在洗手臺上,打開了水龍頭,很想哭。
可我知道,他們是正常的男女朋友。
分手了,就不該糾纏。
突然,洗手間的門被人推開了。
一道聲音慌慌張張地傳來:「對不起,我把口紅落在這裡了。」
是蘇棉。
她看見了我狼狽的一面,呆愣半晌,隨後支支吾吾,欲蓋彌彰。
「我們剛才……什麼都沒幹……」
垃圾桶裡的衛生紙。
掉在洗手台旁的口紅。
以及鏡子上兩大兩小的手印。
無一不在提醒我發生了什麼。
可她偏要撕破那層窗戶紙,給我難堪。
我深吸一口氣,讓開了洗手台的位置,方便她把東西拿走。
蘇棉卻站在鏡子前,開始檢查口紅。
「剛才他那麼突然,也不知道口紅摔壞沒有。」
說完,她抬頭看見鏡子,有些懊惱,
「姐姐,有沒有紙巾,我想把痕跡擦掉……都怪他,說什麼不會有人發現。」
她一直以一種示弱的姿態,在強勢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權。
我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4
蘇棉跟我進屋的時候,難過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蔣墨握住她的手,蹙了蹙眉,「她說什麼了?」
「放心,這裡沒人能欺負你。」
他兄弟喝多了,悶頭哼了聲,「就是啊……」
「你陪墨哥經歷這麼多,怎麼,她回來你就要讓位嗎?她憑什麼啊?」
這句話,終於點燃了我的怒火。
「說夠了嗎?」
「什麼?」
我抬眼,壓住微微顫抖的唇,「你不是想知道她說了什麼嗎?她說你在衛生間裡,跟她幹那事的時候,忘記擦鏡子了,害得她要重新擦。」
眾人不約而同露出噁心的神色。
蘇棉臉色煞白,「請你閉嘴可以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蔣墨,倘若你沒有因為我的學術成果獲益分毫,你可以罵我,但是你沒資格。」
我緊緊攥住手,拔高了音量,「請問蔣先生,我說的你聽明白了嗎?」

5
我發了很大的脾氣。
當著蔣墨和蘇棉的面摔了筷子。
大家都嚇傻了。
蔣墨沉著臉,一言不發。
蘇棉嚇哭了,躲在他懷裡。
摔門而出的時候,蔣墨的兄弟正在叫囂:「墨哥,幸虧沒要她,脾氣怎麼變得這麼爛啊。」
我冷著臉走出去,腳步沒停。
雨季已過,冷空氣已然席捲這個城市。
我站在馬路邊,接到一個電話。
接起後,有幾秒鐘的沉默。
隨後聽筒對面傳來清冽溫和的聲音。
「一切順利嗎?」
我情緒突然決堤。
「教授,我很抱歉。」
在短暫的留學生涯中,如果有人能讓我心生敬意,便是我的老師——喬庭。
三十出頭,已經是 MO 醫學中心最年輕的教授。
在生物醫學領域造詣頗深。
曾經,我們因為回國的事情,產生了激烈的爭執。
喬庭用前所未有的冷淡語氣說:
「程歡,你是我最欣賞的學生,私生活我無權置喙,可是提前結束學業,在我看來是極不明智的選擇,你的研究不該止於此。」
我還是回國了。
一腔孤勇,撞了南牆,窮途末路。
我做好了接受奚落的準備。
喬庭卻說:「我要起飛了,等我落地再說。」
「您要去哪?」
「明天在你的城市有一場學術會。」
「程歡,」他叫了我名字,「每個人都有走錯路的時候,你可以選擇一路錯到底,也可以選擇回到正軌。我希望明天在那裡看見你。」
我望著夜空,能想像到他說這句時的樣子。
平和內斂。
睿智儒雅țũ̂₇。
我抹掉眼淚,聲音發啞,「我知道了,教授。」

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公寓,跟蔣墨同一個社區。
原本是想離他近一點。
眼下反倒成了最膈應的地方。
蔣墨的兄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好在拉窗簾。
說來也巧,從我的窗戶向對面望去,能看見蔣墨家的客廳。
此時窗前站著兩個人。
蘇棉像一根蒲柳,柔軟攀附在蔣墨身上。
窗紗浮動,交頸纏綿。
電話裡,蔣墨的兄弟還在喋喋不休:
「程歡,我這兒有套房子,空餘的,在郊區,你搬過來吧,別打擾他們。」
「她比你聽話,比你體貼,比你有陪伴感,你好好想想你差在哪裡。」
其實我沒興趣懟蔣墨的兄弟,如果不是他執意要犯賤的話。
「你不會是喜歡蘇棉吧?」我打斷了他。
「什麼?」
「我看見他倆在親嘴。」
蔣墨的兄弟突然愣住,隨後像是被人揭開了遮羞布,怒駡ƭũ̂₀:「程歡,你有病吧?」
他狠狠摔爛了電話。

6
參會那天,我遇見了蔣墨和蘇棉。
這場會議,他當然要來。
因為這關係到自己公司的命運。
更因為,我與喬教授的研究成果,將直接決定未來幾年行業的發展方向。
「姐姐,你是跟誰進來的?」
蘇棉挽著蔣墨的胳膊,四處張望。
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她以為我是個出國鍍金的水貨。
連進會場的資格,都要靠別人獲得。
我無視了她的話,誰知她不依不饒,「如果有新男友的話,給我們看看呀,恭喜你了。」
「程歡。」
喬庭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下一秒,他來到了我身邊。
「你好,我是程歡的導師,請問你們是……」
我抬頭,看見他輪廓分明的側影,一如往昔,清冷疏離。
他向來不喜歡干涉學生的私生活,更別提主動和別人打招呼。
我怕他被蔣墨冒犯,搶著答:「是我的前男友和他現女友。」
喬庭聽完,原本還算溫和的眉眼染了一層冷峻。
「程歡,快開始了,跟我們之前一樣,需要你打頭陣。」
這樣的場合,我已經出席過無數次了,自然不懼。
「等等,你上去幹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在蔣墨臉上看見愣怔和錯愕。
可笑吧,在利用我的研究成果讓自己公司突飛猛進後,蔣墨就不再關心我取得了哪些成就。
甚至都不記得,我的導師正是這次大會請來的知名海外學者。
我理都沒理他,隨喬庭離開了。
剛才躲在蔣墨身後,一言不發的蘇棉卻跟了過來。
她在台下揪住我。
語氣平靜。
「姐姐,你想通過這種方式證明什麼呢?」
「比我優秀嗎?」
「別把自己想的太好。」
會場燈光在我們之間,劃出涇渭分明的界線。
我看著她因勉強微笑而微微痙攣的面部,一字一句擲向她:「妹妹,你腦子丟了嗎?」
伴隨著話落,全場燈滅。
一道耀眼的光柱自頭頂落下。
我站在光裡,沒有看見蘇棉的表情。
正如喬庭所言,人總會走一些彎路。
或許是鬼迷心竅。
或許是豬油蒙心。
但是千萬不要把主動權交給別人。
無論是事業還是感情。
蔣墨的公司靠著我第一批學術成果,躋身知名企業。
第二次機會,我不會給蔣墨了。
當晚,我成為眾多公司眼中的香餑餑。
常春藤名校畢業,海歸醫學博士。
師從喬庭教授。
這樣的光環疊加在一起,讓我一整晚都在寒暄中度過。
茶歇的空擋,我從洗手間出來。
蔣墨早早等在外面。
「程歡,好久不見。」
有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從前。
他跟我預想中的一樣。
站在機場的出口,也是穿一身黑色西裝,笑著跟我說:「程歡,好久不見。」
當美好的期許被現實打碎,只剩下支離破碎的現實。
甚至是噁心人的那種。
我面無表情,「蔣總這句話,說得太晚了吧。」
蔣墨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去年,公司曾經遭遇過一場危機,那是我最難的時候。」
「程歡,我不是沒努力過,我想跟你傾訴,可是你忙著做實驗……」
我聽著他突如其來的訴苦,諷笑道:「你怪我?」
「感情破裂並非一方的責任。」
我板著臉,「提分手的是你,說回來再談的也是你。蔣墨,何必多此一句?承認自己做不到,這麼難嗎?」
「我跟你和好,可以嗎?」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
蔣墨被打偏了頭,白皙的側臉浮現一道五指的痕跡。
「蔣墨,你賤嗎?」我氣笑了,「你沒人愛是不是會死啊?有困難就要投入女人的懷抱,媽媽不在了,就找我,我不在,就找別人,用不用死了也給你配個陰婚啊?」
蔣墨垂著頭。
倒是蘇棉不知道從哪沖過來,推了我一把。
「程歡,你好意思打他?他吞安眠藥自殺的時候,你在哪?」
「別說了。」蔣墨打斷了她的話。
「你瞞著她幹什麼?」蘇棉狠狠甩開蔣墨的手,「我不眠不休守著蔣墨,程歡你呢?在國外鍍金,學成回來,一堆人捧著敬著。所有人都要遷就你是不是?」
「他抑鬱症是我造成嗎?他有跟我說過嗎?」
我冷笑,「學術成果給了他,他有錢有權,我得到什麼了?」
「你得到什麼了?」蘇棉氣笑了,「今晚你什麼樣自己不清楚嗎?」
「我謝謝你,那是我該得的。他能活下來,該謝醫生。謝你幹什麼?護工還不眠不休守著呢,他怎麼不娶護工啊?」
蘇棉臉憋得通紅,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有抑鬱症,你知不知道!」
「煩死了,你說幾遍了,複讀機嗎?」我面露不耐煩,「有病治病,別來招我。」
蘇棉哭的那一瞬,蔣墨心疼地抱住了她。
「別說了,誰對我好,我心裡有數。」
這句話如一根針,狠狠紮進我的心裡。
MO 醫學中心緯度高,常年積雪,夜間氣溫也在零下。
我披星戴月,頂著嚴寒在實驗室和宿舍間穿梭。
辛苦兩年的研究成果,送給了蔣墨。
他說誰對他好,他心裡有數。
我氣出了眼淚,「蔣墨,你良心讓狗吃了。」
蔣墨權當聽不見,吻了吻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棉,柔聲說:「我們回家……」

7
我推開天臺玻璃門的時候,動靜有點大,驚得幾個人扭過頭來。
喬庭早就坐在那了,「第一次看你發脾氣。」
我煩躁地散開頭髮,壓住沉鬱的眉眼,「遇見點麻煩,沒什麼大事。」
喬庭用他那雙藍色的眼睛打量著我,「沒關係,不用壓抑自己。」
我扭頭望著城市的夜景。
星羅棋佈,車水馬龍。
風吹起我耳邊的頭髮,喧鬧漸漸遠去。
「他不要臉!」
我突然爆了粗口,「王八蛋!」
喬庭倚在靠背上,遞過來一杯茶。
我擦了眼淚,氣得手都在顫抖。
喬庭語氣溫柔,「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我實驗室的場景嗎?」
「嗯,搞得一團亂,還哭了。」
「我知道你留學並非自願。按照慣例,我會讓你滾蛋。」喬庭探身,兩手交叉,認真說道,「可是後來,你在我身邊如魚得水,讓我無法拒絕你的申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並不能阻攔有人中途下車,不是嗎?」
「程歡,你並不適合這裡。」
我坐在籐椅裡,怔怔望著喬庭。
「教授,我以為你會說,要我考慮清楚……」
他一向不喜插手別人私事。
這應該算是他說過,最越界的話。
喬庭那雙藍色的眼睛盯著我,認真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
突然間起風了。
他輕輕開口,「抱歉,我也有私心的。」
這句話,藏進了風裡。
尾巴掃過我的心尖。
微微一顫。

8
學術會議不到十點鐘就結束了。
我拎著包走出會議廳的時候,發現門前圍了一群人。
空中彌漫著淡淡的煙灰味。
走下臺階,發現有人在我車前擺了一個火盆。
火苗剛熄,幾張照片躺在裡面。
燒得只剩下半張臉。
是我的照片。
吃瓜群眾議論紛紛。
「誰幹的,這麼晦氣。」
「這是咒人死啊……」
車玻璃上用口紅寫了幾個大字:「小三去死。」
作案之人生怕大家看不見,專門挑了正紅色,在前擋風玻璃和汽車的白色車身上,寫了好幾遍。
周圍人意識到我是車主,紛紛對著我指指點點。
「看著挺體面的人,做這種爛事,怪不得呢。」
「其實這種人挺多的,學術妲己嘛,成果都未必是自己的。」
血液瞬間湧上了我的大腦。
縱使我有良好的教養,也無法容忍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潑髒水。
透過人群,我捕捉到蘇棉坦然勇敢的目光。
她到底哪來的勇氣和自信啊?
我推開人群,直沖她走去。
蘇棉沒料到我會直接開幹。
愣在原地。
下一秒,就被我揪住頭髮,拽過來,臉狠狠摁在車玻璃上。
我語氣冷冽,「舔乾淨。」
她被嚇傻了,在短暫的啞巴後,哭著掙扎起來。
「你放開我,你幹什麼……」
「幹你。」
我五指骨節都發了白,一邊摁著她,一邊用空餘的手打電話報了警。
現場的騷動引來許多人圍觀。
突然蔣墨的怒喝從人群後傳來:「程歡,你放開她!」
那焦急的神色,是我從沒見過的。
……

他剛走到近前,我一腳踹翻了火盆。
灰揚了他一腿。
我厲聲問:「我照片哪來的?」
蔣墨沒有正面回答,反而一把將蘇棉從我的鉗制下解救出來,護在身後,「你有什麼事沖我來。」
蘇棉嚶嚶地哭出聲,「蔣墨,你別幹看著啊,她打我你打回去……」
我吐出嘴裡淩亂的頭髮絲,冷笑,「蘇棉你想死是吧?」
蘇棉嚇得瑟縮在後面。
蔣墨一噎,「程歡,你講點道理,怎麼跟瘋子一樣?」
「想看看更瘋的嗎?」
我拿出錄音筆。
摁下播放鍵。

「感情破裂並非一方的責任。」
「蔣墨,承認自己做不到,很難嗎?」
「我跟你和好,可以嗎?」
「蔣墨,你賤不賤啊。」

蔣墨瞳孔突然放大,緊張地看向一臉呆滯的蘇棉。
「棉棉,你聽我解釋……」
蘇棉臉色慘白,哭得我見猶憐,「你還是喜歡她,對嗎……」
「你把我當什麼了?一個替身?」
我捏著錄音筆,舉到他們兩個中間,滾動播放。
「我跟你和好,可以嗎?」
「蔣墨,你賤不賤啊。」

「我跟你和好,可以嗎?」
「蔣墨,你賤不賤啊。」
蘇棉終於崩潰了,尖叫一聲,奪過錄音筆摔了個稀巴爛,哭著跑向馬路對面。
蔣墨咬牙切齒地說了句:「程歡,你好得很。」
他追了出去。
留下一地狼藉,和周圍安靜如雞的吃瓜群眾。
我掃了一圈,一言不發坐進車裡。
半晌捂住眼,深深歎了口氣。

9
門口的攝像頭錄下了蘇棉毀我車的全過程。
她不僅用口紅弄花了我的車,還用高跟鞋在我的引擎蓋上踩了幾個坑。
如果我堅持不和解,蘇棉可能要被拘留幾天。
也僅僅是幾天。
蔣墨提出的補償多了好幾倍。
我坐在調解室裡,對面是蔣墨,和一臉不情願的蘇棉。
蔣墨簽下和解書,遞給我。
員警同志說:「蘇女士,當事人有求你道歉。」
蘇棉看著蔣墨,一臉委屈,「我不想道歉。」
「蔣墨,你說沒人能欺負我,可是我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呢?」
她低著頭,直掉眼淚,「也許我真的比不過青梅竹馬在你心裡的分量,不管你承不承認。」
「我和他,早就結束了。」我冷著臉解釋道。
蔣墨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我:「程歡,錢都給你了,算了吧。」
蔣墨這幾年,真是飄了。
算不算,什麼時候輪到加害者來說了?
我把調解書推回去,十分大度地說,「好啊,就這麼算了。」
「再給我加 20% 的賠償,我就算了。」
蔣墨臉一沉,「你——」
「我什麼我,嘴殘疾了,就得拿錢來補。」
蘇棉低著頭不說話。
蔣墨啞然,閉了閉眼,「好,可以。」
十分痛快地給了。
他不差錢。
甚至說,賺得盆滿缽滿。
他願意為了蘇棉,一擲千金。
可是跟我沒什麼關係,我有錢就夠了。
蘇棉的臉悄然紅了,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拽著蔣墨的袖子,「對不起,我錯了嘛……」
蔣墨歎了口氣,「不是你的錯,棉棉,是我沒保護好你。」
外面正在下雨。
我站在屋簷下,盯著如珠簾似的雨幕,好半晌沒說話。
真的。
挺沒意思的。
十幾年的感情,短短幾天,就消磨得一乾二淨。
我蹙了蹙眉,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打開一看,人便僵在原地。
「我就說蘇棉和蔣墨有貓膩,我有個朋友,發現了蘇棉的微博。這是去年五一她發的照片,你和蔣墨那時候應該還沒分手吧?」
照片上的蘇棉裹著浴袍,對著酒店鏡子自拍,做了個俏皮的表情。
「跟學長奔現啦!他好猛……」
鏡子的角落,是一個男人圍著半身浴巾的背影。
她有不少粉絲,在下麵熱情發言。
「嗷嗷嗷,一路看著你們走過來的。」
「姐妹沖啊!」
「姐夫身材很好。」
蘇棉回復:「體力也很好[羞羞]」
我捧著手機.
水汽滲進骨子裡。
手腳冰涼。
當時我出國不到一年,連成果都沒有。
蔣墨就跟蘇棉勾搭在一起。
後來,他又厚著臉皮從我這裡拿走了成果,躋身業內頂流。
他怎麼敢……
蔣墨從後面叫住了我。
「看在我們認識多年的分上,你可以考慮跟我們公司合作。」
我後退一步,離蔣墨遠了些。
一種劇烈的噁心從胃裡翻上來。
我幾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壓平自己的語氣。
冷聲說道:「管好你女朋友,別再來招我。」
「不會的,」蔣墨眉眼疏離,「以後我們只談合作,怎麼樣?」
他還有臉跟我談合作?
今天以前,我只想跟他一筆勾銷。
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雨還在下。
淅瀝的雨聲敲得人有些恍惚。
「程歡?」
蔣墨喊了我一聲。
我晃了晃頭,輕輕笑了笑,「你覺得自己在我心裡,還有多少可信度?」
蔣墨的唇緊抿成一條線,半晌沒說話。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密封袋包裹著的戒指,丟在他腳下的雨水裡。
「一直沒找到機會還給你,就今天吧。」
當初買這對戒指的時候,我們還不像現在一樣富有。
戒指很普通。
遠遠比不上他現在無名指上戴的這只。
我一戴就是好多年。
蔣墨死死盯住我們的情侶戒指,唇色有些發白。
可笑吧。
他似乎突然有了記憶,面露愧疚。
「歡歡——」
「別那樣叫我,」我後退一步,站在了雨裡,雨水瞬間淋了我一身。
蔣墨跟了一步,卻最終因為蘇棉的拖拽,止步於此。
我扯扯嘴角,「蔣墨,以後離我遠一些吧。」

10
我坐上喬庭的車離開的時候,蘇棉似乎在跟蔣墨鬧。
她站在雨裡,像只可憐的落湯狗。
不斷推開蔣墨抱住自己的胳膊。
嘴裡喊著:「你不是要跟她合作嗎?你去啊,別來找我。我沒她的能力,本來就是個代替品,她淋個雨你就心疼了是吧,那我淋個夠,死了算了——」
下一秒,她被蔣墨狠狠吻住。
傘掉落在地。
大雨滂沱。
警察局門口變成了兩條落湯狗。
「還在看。」
喬庭笑著打斷我,「小心暈車。」
我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確實有點想吐……」
他低低笑出聲,「我的錯。」
晚高峰,交通擁堵。
無形中延長了我們同行的時間。
「我明天,就回去了。」
喬庭突然出聲,「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這句話讓我愣住了。
很久沒回過神來。
其實回國這些天,我還蠻不適應。
常常夢見自己在實驗室的時候。
那個地方,更有家的感覺。
我心中悵然,「代我向他們問好。」
喬庭輕輕敲著方向盤,手指修長白皙。
過了會,他喊道:「程歡。」
「嗯?」
那一刻,我們四目相對。
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彼此堅持的一些東西。
喬庭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來,轉而微笑,「祝你一切順利。」
「謝謝,你也是。」
窗外雨勢漸大,將那些難言的隱匿的情愫沖進雨幕中,後來,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11
喬庭離開後,我入職了蔣墨對家公司,眾合。
多年來,因為蔣墨手裡掌握的技術,「眾合」一直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
入職第一天,眾合的總裁親自接見了我。
「怎麼是你?」
我剛進辦公室,就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
蕭臨迎過來,握住我的手。
「學姐,好久不見。」
他算是我的學弟。
成ţū́⁵績優異。
家境優渥。
畢業後繼承了爸爸的公司。
能做到和蔣墨分庭抗禮的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這層關係讓我們之間溝通十分融洽。
蕭臨給我倒了杯茶,語氣懇切,「其實你可以考慮技術入股,蔣墨能給的,我也能給。」
他誠意十足,甚至比蔣墨給的還要多很多。
「蕭臨,」我認真地看著他,「我不懷疑你的誠意,但是,入股就不必了。」
「為什麼?」
蕭臨微微蹙眉,「難道你還想——」
我笑了笑,「賺錢誰不想了,只是不能是現在。」
「蕭臨,幫我個忙吧。」
……
近來,蘇棉的帳號更新得格外頻繁。
「學長送的生日禮物,好心動呀!」
「恭喜學長事業再創新高!」
評論區許多人起哄:「馬上就要過上富婆生活了嗎?」
「笑死,靠男人很光榮嗎?」
「樓上酸了吧?給你個有錢帥氣的男朋友,我不信你不要。」
「沒人找你,放心吧。」
「博主也很優秀呀,漂亮身材好,能提供情緒價值……」
蘇棉在這樣的追捧中,日復一日地炫耀著自己的生活。
興許是聽聞我入職「眾合」後,並沒有拿到什麼太好的待遇。
同行之間,只要稍加一打聽,就能知道,我深夜加班是家常便飯。
蘇棉開始給我發消息。
「姐姐,工作別太辛苦。」
「要多出去走走,找個男朋友,雖然也不太可能像蔣墨那麼有錢。」
「哎,還有負罪感哦,蔣墨能賺到這麼多,其實還要謝謝你呢,可惜現在全給我花了……」
對此,我一概不理。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半年。
我的事業毫無起色。
而蘇棉,靠著分享「小富婆日常」積累了不少粉絲,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
現在朋友們談起來,沒有不誇蘇棉的,都說她足夠優秀,配得上蔣墨。
我漸漸淡出眾人的視線。
一個平平無奇的週五晚上,蘇棉的消息準時來了。
「姐姐,我懷孕了,是蔣墨的。謝謝你的努力,讓蔣墨賺了錢,現在我就要成為蔣太太了。高興嗎?嫉妒嗎?」
隨之還發了個齜牙笑的表情。
我跟她解釋過很多次,我和蔣墨沒關係。
可是她不信。
說實話,這半年蘇棉的精神狀態,朝著很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原本我的計畫並不包括她。
甚至鄭重告誡蘇棉,不要再騷擾我。
可惜,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短短幾分鐘,她開始狂轟濫炸,「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我有孩子了。」
「你還纏著蔣墨幹什麼?」
「我是蔣太太,是原配,你要不要臉?」
「姐姐,再讓我知道你留他過夜,我會把你掛在網上哦。」
她說這些的時候,我正坐在蔣墨對面。
「你最近多關心關心蘇棉吧。」
蔣墨聞言,視線從檔上抬起來,蹙眉盯著我,「嗯,知道了。」
我喝了口紅酒,支著頭,「她懷孕了。」
蔣墨語氣生硬,避重就輕,「你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
我笑了,招了招手,讓侍應生給我換成了果汁。
一邊擦手,一邊問:「最近跟我結束後,你不回家,去了哪裡?」
蔣墨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我:「蕭臨就說了這些嗎?這個企劃書似乎不太……全。」
沒錯,我已經ťų₋跟蔣墨私下聯繫兩個月了。
由於蕭臨的公司發展迅猛,下個月競標,成了蔣墨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我主動向蔣墨拋出了橄欖枝,「蕭臨給不了我太多東西,我想跟你合作。」
我跟他相熟十幾年,感情牌打得得心應手。
感情回溫迅速。
每週我們都會約在一家隱秘的會員制的西餐廳。
我給他一些情報。
幫助他對付蕭臨。
可也僅此而已。
插足別人感情的事,我不屑於做,更不會讓他徹夜不歸。
蔣墨曾經不止一次埋怨過我:「早知道這樣,你直接跟我合作多好,弄得這麼麻煩。」
我捏了捏有些發痛的額頭,「如果把全部的企劃書給你,我會被蕭臨送進去。」
說話時,我不經意整理了下手提包。
「我去個洗手間,你快點看。」

12
話音剛落,門猛地被人推開。
蘇棉領著幾個小姐妹,一股腦沖進來。
「就是她!」
她舉著手機,咬牙切齒,似乎要將我碎屍萬段。
時隔很久,我再次見到蘇棉。
她瘦了很多,遠沒有鏡頭上看見的光鮮亮麗。
眼窩深陷,臉頰明顯凹下去。
人顯現出肉眼可見的憔悴。
還不等說話,我便被幾個女人團團圍住。
聽見的,無非就是那些話。
不要臉。
勾引有婦之夫。
賤人。
幸好,我選的這個地方,安保是真的扛事。
經過短暫的混亂後,她們幾個就被保安控制了起來。
我在與她們的抗爭中,掉了幾根頭髮。
蘇棉哭得歇斯底里,「你們都來看看,就是這麼欺負孕婦的……不要臉啊……」
我抹了把臉上的傷痕,看向蔣墨。
他自始至終坐在原位,跟大多數出軌被抓的男人一樣,一聲不吭。
仿佛只有女人的戰場。
這把火永遠燒不到自己這裡來。
我擼起袖子,走過去,狠狠甩了蔣墨一耳光。
啪的一聲。
現場死寂。
蔣墨呆住了,捂住臉,難以置信地抬頭看我。
「看什麼看?」我語氣冷然,「要想我們的合作繼續下去,就管住你女朋友的嘴。不然大家一起死。」
說來也好笑。
年少時,我看不透蔣墨。
被他吸引。
心甘情願當他的墊腳石。
成年後,短短幾個月,反倒將他看得透徹。
他這個人,自私涼薄,唯利是圖。
見他還不動,我從容地笑道:「蔣墨,別忘了,我們這是商業犯罪,被抓住了,是要坐牢的。」
蘇棉不懂什麼是商業犯罪。
她只知道,我和蔣墨關在一個屋子裡。
就是死灰復燃。
於是肆無忌憚地撒潑,砸碎了包間裡的電視機。
可蔣墨是知道的。
他光鮮亮麗的人生,絕不可止步於此。
剩下的幾分鐘,我成了作壁上觀的人。
蔣墨為了自己的前途,與蘇棉幾個人糾纏在一起。
這場鬧劇最終以一個響亮的巴掌結束。
蘇棉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打我?」
蔣墨眼底閃過一絲懊悔,「對不起,棉棉,我……」
蘇棉臉色慘白,被閨蜜們護在身後,深深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蔣墨背對著我,背影落寞。
良久,他說:「程歡,蘇棉她懷孕了,經不住折騰。這是最後一次,結束後,我給你股份,以後別來往了。」
我拎起手提包,心生譏諷。
每次早早散場,蔣墨卻夜不歸宿。
被蘇棉察覺,就想禍水東引,找我背鍋?
做夢。
我拎起大衣,與蔣墨擦肩而過。
輕聲告誡:
「蔣墨,你積點德吧。」
積點德吧。
不然,你死後,連地獄都容不下你。

13
半個月後,競標開始。
蔣墨卻鬧出了醜聞。
蘇棉作為一個有影響力的博主,在消失半個月後,再次出鏡。
臉上身上多了些淤青。
蔣墨家暴的新聞鋪天蓋地,與此同時,還牽扯出他和我的「私情」。
一時間,網上的罵聲鋪天蓋地。
我也沒有倖免於難。
蕭臨在電話說:「學姐,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會身敗名裂。」
我望著喬庭發來的照片,他站在白雪皚皚的山脈下眺望日出。
那雙藍眼睛平和溫柔。
突然就有點想他。
桌面的紙質日曆又翻過一頁。
我用筆挑了個勾,「不會的,我只希望,當你成為行業龍頭那天,兌現給我的承諾。」
「當然。」蕭臨至今仍沒有放棄我,「或許你可以考慮留在這裡——」
「以後有機會,會的。」
短短幾日,輿論發酵迅速。
連工作時,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常常望著對面辦公大樓的 19 層發呆。
那裡是蔣墨的辦公室。
這天,他終於看見了我。
我對著他招了招手。
蔣墨很快給我打了電話。
「蘇棉我已經控制住了,是時候發佈澄清公告了,只要你貼出不在場證明,我們兩個沒有在一起,我就是清白的。」
他為什麼不自己貼呢?
因為他真的在做壞事。
只不過對象不是我罷了。
我坐在工位裡,懶洋洋蹺著二郎腿,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蔣墨,我不想發。」
他聲線發緊,「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不是嗎?」我語氣嘲諷,「程歡多傻啊,即便被背叛過一次,還願意在蔣墨身邊,當牛做馬。」
這些話,是上周,他跟他兄弟打電話時,說的原話。
被我不小心聽見了。
要說蔣墨聰明,也不儘然。
因為他願意相信女人都是愚蠢的,是被感情支配的廢物。
這種念頭本身就很蠢。
蔣墨那頭卡了殼,有些惱羞成怒,「程歡,你到底想怎樣?只要渡過難關,我可以娶你。」
他到現在,還以為我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蘇棉不要了?孩子不要了?」
我被他的回答逗笑了,像逗狗一樣,逗弄著他。
他開始著急上火。
「歡歡,別鬧了,好嗎?」
「不好。」我站起來,輕輕敲著窗玻璃,「蔣墨,你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
掛掉電話,我看見他似乎貼在落地窗前狠狠盯著我。
像一頭困獸。
當他困於囚籠的時候,就離發瘋不遠了。

這場風波給蔣墨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我拒絕出面作證,蕭臨又報了警,指證蔣墨聯合我竊取商業機密。
蔣墨在員警面前,老老實實招認了他夜不歸宿,都是去了哪裡。
我人在隔壁,又旁聽了一場鬧劇。
這一次,蘇棉徹底崩潰了。
她把體檢報告單狠狠摔在蔣墨的臉上。
「哈哈哈蔣墨,你好得很……」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孩子?」
「你在她們身上快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原來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
我努力放空自己,眼神渙散,憋住想笑的欲望。
員警同志拍拍桌子,板著臉,「幹什麼!專心點!」
「我沒有幹過。」
「沒幹為什麼他手裡會有你們公司的資料?」
「那就不清楚了。」
其實很快,他們就查到了那天我和蔣墨「密會」的錄影。
我起身去洗手間的功夫,蔣墨掀開了我的手提包。
打開了我的筆記型電腦,並插了一個 U 盤。
是他,通過非法手段,獲取了商業機密。
與我無關。
我ṭú₋被無罪釋放了。
很不巧,又是下雨。
似乎每次來這種地方,都在下。
我更喜歡下雪。
蕭臨站在門口,撐著傘接我。
三十多的人了,露出跟毛頭小子一樣興奮的眼神。
「學姐,我真不知道蔣墨私下裡這麼亂。」
說著說著,就笑出聲,「七八個,他真行啊哈哈哈……」
也對,畢竟誰平白無故少個勁敵,都會笑。
笑到一半,他打住,「你慧眼如炬,當初怎麼看上他了?查過體沒?」
我笑笑,「不用擔心我,還是想想怎麼賺錢吧。」
剛進醫學院的時候,老師就告訴我們,發生關係前,先看傳染病報告。
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都不急於進行下一步。
反倒避過一劫。
蘇棉打了胎,被折騰得不成人形。
人傻傻地靠在公共長椅上,以淚洗面。
我不想理她,不料經過旁邊的時候,她叫住了我。
「你怎麼會沒事呢?」
我低頭,看見她手上戴著的婚戒,歎了口氣,把傳染科同學的名片放在她手中。
「堅強些,將來蔣墨Ŧųⁱ出來,」我哽咽著,「還要靠你養呢……」
說完掩面,猛的扭頭朝著笑瘋了的蕭臨跑去。
身後傳來蘇棉瘋狂的怒吼。
差一點就被她打到了。

14
我跟蕭臨的約定,是我技術入股,幫他把公司做成龍頭。
他幫我做戲,搞垮蔣墨的公司。
但我沒想到,蕭臨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他把真的資料給我了。
導致蔣墨的的確確給他造成了兩千萬的損失。
他一開始,就奔著把蔣墨送進去才答應的。
商業犯罪,加上長期混亂的錢色交易,蔣墨被判了刑。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
他早期逼我出國留學,劈腿蘇棉的事被有心人傳到了網上。
「蘇棉才是小三啊……」
「渣男賤女,活該得病。」
「還好程歡讀書多,學歷高,換成一般人,只有啞巴吃黃連的份。」
從回國知道真相,到塵埃落定,已經過去了一年。
我訂了機票,準備離開。
臨走前,我去探望了蔣墨。
一個滿盤皆輸,身患不治之症的男人,真狼狽啊。
他再不復當年意氣風發。
骨瘦嶙峋。
「你滿意了?」他聲音嘶啞,「程歡,我沒想到你這麼惡毒,我僅僅是沒有遵守約定,你就要置我於死地。」
他一定覺得,自己劈腿,玩弄感情,罪不至死吧?
我笑出聲來,「蔣墨,我也是要賺錢的。」
「什麼?」他黑眼珠緊緊盯在我的臉上,「你什麼意思?」
我捏著聽筒,靠近他,近到足以讓他看清我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隨後,抬起眼睛,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我要肅清市場的呀……你不倒,我怎麼一家獨大?怎麼賺錢?」
「真以為我會為情所困,一蹶不振嗎?」
蔣墨的瞳孔裡,倒映著我大大的笑容。
「感情嘛,玩玩而已。」
「蔣墨,你不配當我的合作者。」
「所以很抱歉。」
「只能除掉你了。」
這大概是蔣墨此生聽見,最可怕的話了。
他瞳孔都大了,慢慢趴在玻璃上,短暫的寂靜後,突然開始劇烈拍打,野獸一樣嘶吼著,似乎要把我撕碎。
我輕輕掛上聽筒,瀟灑起身。
從今天起,我成了「眾合」股份最高的幾個股東之一。
未來幾年,我會親自赴美,架起國內外技術溝通的橋樑。
我的面前,是一片藍海。
臭魚爛蝦註定要留在岸上。
走向命運的終點。

臨別那天,蕭臨在機場,捧著一束玫瑰跟我表白。
「學姐,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他喜歡打直球,被我拒絕了無數次,依舊鍥而不捨。
我撥弄了一把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問:「戀愛還是賺錢,你選一個?」
「賺錢。」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說完,我們兩個都笑了。
我接過玫瑰花,「謝謝你的花,當你孝敬學姐的了。」
蕭臨認真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上前將我抱住,「程歡,一路順風。」
「這邊交給我,你放心。」
「期待下次見面。」
隨後,他鬆開我,強勢地把我推進了安檢口。
都不允許我回頭看他一眼。

時隔一年,再次站在 MO 醫學中心門口,我仿佛回到了幾年前。
第一次懷著對蔣墨的思念和家鄉的不舍,站在這裡。
一切都沒變。
忙碌的同門,隨意堆砌的大雪人。
以及綿延幾公里、罕無人跡的廣闊雪原。
天上又下雪了。
在這個高緯度的異國他鄉,春天似乎永遠遙不可及。
可也正是在這裡,我尋到了自己的理想。
在與人類的思維碰撞中,看見了科學之光。
以及人類文明延續的希望。
我搓了搓凍紅的臉頰,尚未來得及靠近,大門便緩緩劃開。
清冷高挑的身影佇立在門口。
那雙淺藍色的眼睛綻開了溫和的笑意。
一瞬間,春天似乎又變得觸手可及。
喬庭伸出手,對著我笑道:
「程歡,歡迎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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