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今天分手了嗎

校園論壇上最火的帖子是關於我的。
標題是：【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
那裡面有我各種偷拍照，每張下面都在罵我。
舔狗、不要臉、癩蛤蟆……
李泊希從來沒管過，他告訴我，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
可後來，他的初戀因為當小三被掛上網，他把整個網站都黑掉了。
那天，校園帖更新，我第一次在下麵回復。
【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
【嗯，分手了。】

1
男朋友冷戰消失的第七天，我在做家教的社區裡碰見他了。
他提著兩個大袋子。
一袋子蔬菜水果，一袋子紙巾牙膏那些生活用品。
他似乎也很驚訝，卻沒有我想像中的慌張。
他帶著我上樓，我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那個女生。
「她做手術了，沒人照顧她，不告訴你，是怕你多想。」
我看著門口的兩雙情侶拖鞋，的確沒有多想。
許依琳看到我很驚訝，著急起身，差點摔下床。
李泊希扔下手裡的袋子，趕緊沖了過去，他扶著她的肩膀，皺著眉頭擔心得要命。
我站在門口，一動沒動。
「我沒事，快，快讓客人進屋吧。」
是啊，我是客人。
李泊希在廚房洗菜，晚飯似乎要吃火鍋，只是原來兩個人的火鍋，多了我一個，連筷子，我用的都是一次性的。
「實在不好意思，我在這邊沒有朋友，只能麻煩泊希。
「我不知道他沒跟你說，我剛才已經批評過他了，你別和他計較，他是大直男，不懂這些。」
我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
安靜地吃完了一頓飯，李泊希送我離開。
昏黃的路燈下只有我們兩個的影子，影子離得很近，我們兩個卻很遠。
「你生氣了？」
我沒說話。
「她休息半個月就不需要我了，打算結束以後再跟你說的，怕你來鬧。」
「什麼手術半個月就能好。」我淡淡地開口，語氣沒有任何不滿。
「人流，跟我沒關係，你別誤會。」
「我知道跟你沒關係，是一個有婦之夫的。」
話音剛落，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很大，我疼得皺眉。
「你調查她？」
「不用調查啊，被你黑掉的那個網站不是寫得清清楚楚。」
他怒視著我，半天沒有說話。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模樣。
「你跟蹤我我什麼都沒說，你現在確實是太過分了。」
跟蹤？從他消失以後，我連找都沒找過他，哪來的跟蹤呀。
看我不出聲，他終於放開我，歎了口氣說道。
「我跟她沒什麼？你不用針對她，這件事我不追究了，你也到此為止吧。」
說完他攔下一輛計程車，拉開了車門。
我懂事地上車，在車子發動的時候，按下車窗，笑著喊了一句。
「李泊希，我們也到此為止吧。」

2
晚上 9 點，我無比平靜地打開電腦。
【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
我發了一個撒花的表情包，回復。
【分手了。】
這條帖子瞬間炸了，比我和他交往那天還要炸，瞬間湧現十幾條評論。
【真的假的？】
【真的吧，李泊希都好幾天沒來上學了，肯定把夏時甩了。】
【姐妹，你哪來的消息？你不說話我可要信了。】
【夏時那個舔狗終於被踹了？】
我點開了她的評論回復。
【真分手了，我就是那個舔狗夏時。】
發完這句話，我關上平板，就聯手機也刪得乾乾淨淨。
真好，再也不用看了，這條帖子，終於能消失了……
我從來沒有睡得像今天這麼香。
不用擔心錯過李泊希的電話，不用擔心明天早上搶不到他愛喝的豆漿。
不怕那些喜歡他的女生再來找我麻煩，也不怕……他會突然和我分手。
早知道，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好了。

3
分手的第二天，消失了一周的李泊希，居然鬍子沒刮，臉沒洗地站在我寢室樓門口。
「聊聊？」
路過的人時不時地投來好奇的目光，李泊希何時這樣狼狽過。
因為我？大概不是吧。
我們去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廳，我定的地方。
他家的一款甜品特別好吃，我約過李泊希兩三次，他都拒絕了。
我吃一口蛋糕，感覺心情好了一些。
「你怎麼出來了？她ṱüⁿ不是得貼身照顧嗎？」
「你要這麼說話嗎？」
「這麼……是指怎麼？」我只是單純問了一句，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呀？我確實很好奇，許依琳那邊不需要人照顧嗎。
他歎了口氣，把咖啡挪到一邊。
「我知道你生氣，但我覺得你也應該知道，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我不會哄你。
「所以，我認真地問你一遍，是要分手嗎？」
小蛋糕吃到一半，上面的愛心圖案被我挖得只剩一個角。
我直接把它戳爛了。
「不是要分手，是已經分手了。」
李泊希的臉比他面前的冰美式還冷。
他當著我的面掏出了手機，把我的聯繫方式刪得乾乾淨淨。
「希望你別後悔。」
說完他便起身，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抓住了他的衣角。
一抬頭，就掃到他嘴角不經意的笑意。
不過他好像，誤會什麼了。
我一臉認真地和他說。
「作為前男友，這頓應該 AA。」

4
室友七七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我會和李泊希分手。
她追著我問。
「如果他回來求你和好呢？
「如果真分手了，你確定你……你不會傷心過度，做什麼傻事？
「你現在這麼鎮定，我好怕……」
是啊，和李泊希分手，我為什麼會如此鎮定呢，這是我自己都不曾預料到的，我不是一直以為，沒了他，我活不下去的嗎？
為了他，我不是連人生都能賭上，連專業都能改的嗎？
我是藝術生，畫了十幾年的畫。
周圍的男生也大概同專業，文藝、灑脫還有一點神經質。
所以李泊希對我來說，像是一管嶄新的顏料，還是我從沒見過的顏色。
很多東西在藝術裡面沒有正確答案，可在李泊希的世界裡，所有事，都有解。
而且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關於女朋友這道題的答案，也只有唯一解。
這個人需要和他一起去海大讀研究生，需要和他一起在海城就業。
而海大，沒有藝術系。
為了和李泊希一起考上海大的研究生，我必須轉專業。
我不聽老師和同學的勸解，放下畫筆，放下出國交換學習的機會，成天泡在圖書館裡，學那個我超級討厭的文化課。
朋友問我：「你不喜歡畫畫嗎？為了男人，這都能丟。」
我的理性告訴我，他說得對。
可偏偏我是學藝術的，我通常不夠理性。
發昏的大腦就是想和李泊希在一起。
為了他，我什麼都能做。
七七不止一次罵我戀愛腦，說我腦子被驢踢了，被下了蠱，這輩子都醒不了了。
可我是什麼時候清醒的呢？我認真回憶了一下，可能就那麼一天，就那麼一次，我突然被什麼擊中一般地想明白了。

5
那天是個意外，我沒去圖書館。
那天是我生日。
他答應，只有我們兩個人過。
我天不亮就爬起來，化了兩個小時的妝，穿上我買了好久卻一直沒捨得穿的裙子。
一切都那麼美好。
可我剛見到他的人影，還沒走到他身旁時，我就看他接起一個電話。
他緊張得連招呼沒打就沖了出去。
我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不然他不會這樣，所以也跟著擔心起來。
我踩著還不熟練的高跟鞋，儘量快地朝他走去。
卻不小心摔在他身後扭傷了腳。
我疼得叫了一聲，他應該是聽到了，但他頭也沒回地跑出去了。
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微信也沒回。
電影沒看上，約會更是沒有，我乾脆連人都找不到了。
就連他室友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他一夜沒回寢室，我也一夜沒睡。
我的生日，就在擔憂和害怕裡，過去了。
第二天是在學校旁邊țṻₙ的網吧找到他的。
他出來接電話，沒看到我。
「我把網站黑掉了，你別擔心。
「違不違法也幹完了，跟你沒關係，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夏時知道能怎麼樣？她要是找你麻煩，那就分手好了，你別操心了，她那麼喜歡我，不敢的。」
我背對著他站在網吧門口的立牌後面，親耳聽到這些話。
整顆心揪到了一起，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止也止不住。
原來他隨便傷害我的理由，是因為我的喜歡。
他篤定，不管他怎麼樣，我都會包容他，會原諒他。
我甚至不用追問，就能猜到電話對面的人是誰。
他為她黑掉了整個網站，卻不願意為我，刪掉一條帖子。

6
我想起校園論壇上那條分手帖。
【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
它從我們交往的第一天就跟著我。
李泊希是電腦系的校草，經常代表學校參加各種大賽，在學校像是個明星。
而我，「舔狗」「賤人」「癩蛤蟆」……
除了這些難聽的話，我的個人資訊也被她們扒得一乾二淨，甚至日常的醜照，偷拍照，全都被掛上了網。
我走在路上會聽見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我上課會聽到後排偷拍忘記關掉的哢嚓聲。
這條帖子讓我差點患上了焦慮症。
後來我紅著眼睛去求李泊希。
「你幫我刪掉那條帖子行嗎？」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不行。
「我侵入網站，擅自刪掉別人的帖子，合適嗎？夏時，我學電腦不是幹這種事的，被查到我會承擔責任的。
「我也勸你別報警，員警來了，影響學校聲譽，你覺得你會好過？」
「可是……」
「如果你一定要它ƭŭ̀ₕ消失，確實有一個辦法。」
「什麼？」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著他的衣袖趕緊問道。
「跟我分手。」
他告訴我想讓帖子消失的辦法，是跟他分手。
他說幫我刪帖違背原則。
可現在呢，他為了那個人，連整個網站都黑掉了。

7
我顫抖著手，給他發去微信。
【你在哪？】
沒想到，他秒回。
【你別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很快，這條消息又被撤回了。
是他發給那個人的吧，只不過我突然竄出來的消息，讓他錯發到我的對話方塊裡。
我的三十多個未接電話，無數條短信，他都沒回。
秒回的一條，竟然是發錯了。
「同學？你沒事吧？」
路上的一句關心，我才意識到，我的淚水和鼻涕都混到了一起，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那天晚上，李泊希過來找我。
他看我紅腫的眼睛，什麼都沒問，只是雲淡風輕地道了歉。
「對不起，有急事，你的生日，我給你補過吧。」
我低著頭，眼睛腫得睜不開，小心翼翼地開口。
「李泊希，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也許是我的語調過於認真，與平時沒心沒肺的樣子相差太大。
又或者我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總之，他突然抱住了我。
「行，你說吧，什麼都行。」
「你……能刪了許依琳嗎？」
我感受到抱著我的身子一僵。
不用看我也知道，他的眉毛一定皺了起來，他生氣了。

8
那條撤回的短信，是發給許依琳的，不用求證，一定是。
他黑掉的網站，我也在網吧的監控裡找到了。
是許依琳當小三，被原配把不雅照掛到網上的網站。
那是他高中的女朋友，也是他的初戀。
如果說李泊希是我沒皮沒臉追來的，那許依琳應該是他真正喜歡的人吧。
平時冷靜得甚至沒有情緒的李泊希。
會為了她和別人打架到臉上掛彩。
會放棄他準備了幾個月的電腦競賽。
會一次又一次地放我鴿子。
會放棄原則，違法入侵他人網站……
「我想讓你刪了她。」
我盡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表現得平靜如常，眼底卻沒出息地紅了。
他沉默了片刻，推開我，整張臉冷得可怕。
「刪不了，然後呢？你會怎麼樣？」
那語氣，像是篤定我不會怎麼樣。
和他說的一樣，我不敢的，我那麼喜歡他，我怎麼捨得和他分手。
可那天很奇怪，我的心像少了一塊，又像多了一塊。
我真的第一次生出那個想法。
分手。

9
那時候七七問我，如果他不刪，我會分手嗎？
我猶豫著回道：「我也不知道。」
可那幾天，我沒有再聯繫李泊希了，甚至那些被我盤包漿的聊天記錄，也被我一鍵刪除了。
我好像真的變了，不受控制地，沒有預兆地，突然變了。
我居然，真的做好準備，和他分手了。
只是讓我意外的是，冷戰的第三天，喝醉的李泊希，竟站在我的寢室樓下淋雨。
我下樓的時候，他濕透的身子一下子靠了過來，整個腦袋埋在我的頸窩裡。
一身的酒氣，在我記憶裡，他從不會這樣。
我使勁地想要推開他，卻是白費力氣，他越抱越緊，勒得我喘不過氣來。
「李泊希，你喝多了，快放……」
「夏時。」他打斷了我的話。
沙啞著喉嚨，在我耳邊說道。
「我把她刪了。」Ŧū́ₖ
他居然把許依琳刪了，他居然為了我，把許依琳刪了。
可我，為什麼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我不確定這是怎麼回事，好像喜歡他是一種習慣，突然的無感讓我迷茫。
不管怎樣，我的分手計畫，就這樣，在一個亂七八糟的雨夜裡，被打斷了。
我和他又恢復了原來的關係，他對我唯一的要求。
就是不准再提許依琳。

10
和好的那天晚上，我心如止水，久違地打開那條分手帖。
從頭翻到尾。
除了那些難聽的話，我還看到了我過去的點點滴滴。
【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第六天。】
【沒有，他們好像還去看電影了，這舔狗憑什麼？】
憑什麼？我記得那是我們第一次看電影，是我約了他好幾次才成功的，他說他不喜歡看電影，尤其是我選的那些喜劇片。
所以那天，我買了最新上映的三個小時紀錄片，即便我真的很討厭紀錄片，即便我被大姨媽折磨得一點力氣也沒有，卻還是聚精會神地陪他看完了。
【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
【沒有，我聽說有人還看見那個賤人撲上去抱男神了呢。】
【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
【沒有。看她多傻，在這排隊給男神買豆漿呢，什麼女朋友，這不就是舔狗嗎？】
【李泊希和夏時今天分手了嗎？】
【沒有，不過男神程式設計競賽上太帥了，聽說那個女朋友連入場券都沒混到，真好笑，確定是女朋友嗎？】
我看著網站上一張張照片，一個個卑微又真實的我，不禁紅了眼睛。
這些人好像說得都沒錯，我的所作所為，不就是舔狗嗎？
這些年，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突然就醒了。
我確定了一件事情，我好像……沒辦法原諒他了。
即便他刪了許依琳，我還是要跟他分手。

11
可還不等我約他見面，他就從學校消失了。
只給我留了一條微信。
【家裡有急事，回老家了，半個月以後回來，別擔心。】
我沒去找他，也沒打聽過他到底去哪了。
甚至他室友還主動跑來問我。
「夏時，你……不問問李泊希是怎麼回事？」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想問的。」
「那個……他說你要是纏著我刨根問底，就讓我說實話，他去找許依琳了，她有麻煩，但是半個月以後他就回來，以後也不會跟她聯繫了，希望你這半個月，別擔心，也別找麻煩，就再等他這半個月。」
「哦。」
我好像不想知道，也並不在意了，哪怕聽見這些，也毫無波瀾。

12
他不在的時候，我把考研資料都賣了。
我本來就不想去海大，也不想學那個我根本就不喜歡的專業，我只是想和李泊希在一起而已。
現在，這個理由不成立了，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夏夏，不考研了咱們出去玩吧？」
「不行。」
「為什麼？」
我笑了笑，拿出我手裡的留學申請表。
「我現在比考研的時候更嚴峻。」
我離開了圖書館，開始成天泡在畫室裡，我的壁紙從李泊希換成了我自己。
就在我完完全全準備告別李泊希，迎接新生活的時候。
卻在畫室回來的路上碰見一個女生。
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朝我喊了一句。
「你和李泊希真的分手了嗎？」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有點眼熟，但又沒什麼印象。
不想再和李泊希扯上關係了，所以我加快腳步，沒打算理她。
可她下一句話，卻把我控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的帖子是誰發的。」
我的身子一滯，大腦像是被雷擊中一般，一片空白。
她戴著黑框眼鏡，背著大大的書包，一副文靜的好學生樣子。
我很難把她和那個惡毒的帖子聯想到一起。
我和她去了離學校最近的咖啡廳。
一杯咖啡，半個小時，卻是我敲破腦袋都難以消化的巨大反轉。
也是一個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真相。
「夏時，那個帖子，是李泊希發的。」

13
回去的路上，我精神恍惚，好像在做夢一樣。
我追了李泊希兩年，被他拒絕了無數次。
他卻突然在一個寒假裡，答應了我的告白。
我一直以為，是我的真心打動他了，又或者是他確實對我產生了好感。
原來ťűₗ這一切，都是一個笑話啊。
「他答應你，是因為他發現，秦遇暗戀你。
「秦遇，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他一直很討厭他，去年寒假的時候，他撿到秦遇的畫冊，裡面都是你。
「他說，秦遇的女神原來是一直追他的舔狗，這真是老天給他的機會。」
那個女生的話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響個不停。
「其實那個帖子熱度沒有那麼高，李泊希雖然有點人氣，但也不至於那樣，是他自己在後臺把帖子資料頂上去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宿舍的，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像做夢一樣。
李泊希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他對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那個人。
和我談戀愛的同時網暴我，一次次地放我鴿子吊著我，讓我改專業毀掉我。
網上的那些話不斷充斥在我耳邊。
癩蛤蟆，舔狗，賤人……
原來，這都是李泊希要跟我說的呀。
還有一些更難聽的，甚至發了不久就被網站限制刪除的。
這些詞，圍繞在我身邊一年，有一段時間我甚至出現了幻聽。
我反思過，我真的有那麼差勁嗎？我真的配不上李泊希嗎？
我從一個喜歡社交，自信陽光的人，變成了現在這樣自卑敏感，只知道圍著男朋友轉的人。
所有的所有，就只是因為，他討厭的人，喜歡我。
而那份喜歡，我甚至從來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的發小，實在看不過去，來找我坦白，我可能還被蒙在鼓裡。
我的指甲嵌進肉裡，印出一道紅印，卻不覺得疼。
李泊希，本來覺得我們完了。
突然又決定，我和你，沒完。

14
第二天，我給許依琳打了一個電話。
「別再打擾李泊希，你不介意第二次當小三，我也不介意再去網上掛你一次。」
她好像很吃驚，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半天才回話。
「聽泊希說，你們分手了？」
「然後呢？」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影響你們的關係，我也不是小三，是泊希他太衝動了，每次遇到我的事，他都不顧後果，我已經趕他回學校了，讓他跟你道歉。他老說，你不用哄，自己鬧幾天就沒事了。可是女孩子哪有不用哄的啊，我已經說過他了，所以你不用針對我。
「你……會原諒他嗎？
「你在聽嗎？」
我聽懂了她的話外音，看似替我說話，其實就是想告訴我，李泊希對她比對我好。
她想炫耀，挺好，我需要她炫耀țū́₈。
「我會原諒他的。」
我的話明顯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
「許依琳，你別再騷擾他了，他現在喜歡的人是我，他為了我把你聯繫方式都刪了，他站在我宿舍樓下求和你知道嗎？」
聽筒裡傳來了她不屑的笑聲。
「你這麼想挺好的，祝你們兩個幸福。
「那……他過生日把你丟下，熬了一天一夜黑掉了一個詆毀我的網站這件事情，你也不會生氣了吧？」
「別騙我了，李泊希說過，他學電腦，不會幹這些違法的事的。」
「可他偏偏為我幹了，我沒騙你，你去網上查查就知道了，XXX 網站突然被封，無法登錄，這事挺火的。」
「李泊希為了你幹的？」
「不然呢？」
「謝謝，我不信，我無條件信任他。」
她掛斷了我的電話，可不一會兒，我就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然後是幾張照片。
網站的照片，還有李泊希跟她微信的聊天記錄。
【不是我騷擾的他，是他一聽我的事就跳腳。】
我微微一笑，回了最後一條。
【真羡慕你。】

15
李泊希回學校的時候，我已經跟老師出發去外省參加藝術展了。
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
【等你回來，我們談談。】
我知道是他，沒回短信，直接加回了他的微信。
【馬上是你畢業前最後的電腦競賽了，好好準備吧，之前是我做得不好，我們和好吧，我給你準備了驚喜，等我回去。】
他幾乎是秒通過，秒回。
【好。】
難得的，他還給我發了一個表情包。
我也回了一個，微笑。
他和我媽一樣，並不知道這個表情包是怎麼用的。
他大概以為，晾了我這麼多天，我終於想明白了，還像之前的舔狗一樣，繼續不計前嫌地為他搖尾巴。
他不知道，這個他嘔心瀝血，竭盡全力準備的畢業競賽，會收到一份多麼驚喜的禮物。

16
當天晚上，從我們分手就開始停更的校園帖居然更新了。
【夏時和李泊希和好了，這條帖子刪了，他們不會分手。】
我心裡全是問號。
ťũ̂₂這，也是李泊希自己發的嗎？
還不等我想明白，下面二百多條帖子全都不見了。
只剩下這條置頂。
這個操作，應該就是李泊希吧。
而且我們今天「和好」的事情，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呀。
這是什麼新套路嗎？
我想不明白，不過好在，那二百多條帖子，我都備份了。

17
藝術展還沒結束，我提前回來了。
還有兩天，就是李泊希競賽的日子了，我要回來準備他的驚喜。
出奇的是，他這次居然給我，準備了一張競賽的入場券。
「我只有這一張，給你了，你知道，這是對我最重要的比賽。」
「我知道，謝謝，我一定會去的。」
「明天，我們去看電影吧，看一個喜劇片？」
他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搞得我有些心虛，難道他知道我要幹什麼了？
我演技還沒那麼精湛，所以只是點了點頭，沒看他的眼睛，回了一句。
「好。」
沒想到我一直期盼的約會，居然是以這種形式來的。
我穿著最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褲，連妝都沒化。
「不用準備比賽嗎？」
「早就準備好了，今天，就是和你約會。」
我微微一笑，實在裝不出來太高興的樣子。
他破天荒地牽起我的手。
「別氣了，我這次真的把許依琳刪了，不會再聯繫了。」
我的手有些涼，渾身不自在，卻硬是咬著牙說了一句。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晚上分開的時候，他送了我一條手鏈。
名字是「Start Over」。
我看不懂這個禮物，也看不懂他。
或許，李泊希真的喜歡上我了，在我要毀掉他的前一天？
真好。

18
李泊希比賽的時候，陪他一起來的夏時不見了。
她明明拿到了入場券，卻沒有進場。
這幾天，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夏時好像……不喜歡他了。
明明她還在對自己笑，永遠說著好聽的話，可就是和從前不一樣了。
從他在校園帖看到她發的那句「分手了」開始。
他們之間，好像就不一樣了。
室友說他消失一周，夏時都沒有找過他。
她見到許依琳的時候，也沒有鬧。
她說話的時候不再彎著笑眼望著他了。
她反復強調，和他分手了。
他發現自己害怕了，害怕失去她。
從一開始，找她只是為了讓秦遇不痛快，到現在，他好像真的愛上她了。
他總是在朋友圈裡僅對秦遇可見炫耀他們的戀愛，卻第一次有衝動，對所有人宣佈他們的關係。
他買了一條手鏈，「start over」。
重新再來。
等這場比賽結束後，把獎牌送給她，跟她好好告一次白，和她從頭再來。

19
比賽結束了，他是金獎，可夏時卻不見了。
給她打電話沒人接，微信也沒回，他開始慌了。
直到他收到一條消息，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發來的。
【對不起，怕影響你比賽一直沒說，聽說你贏了才敢找你，我把所有事都告訴夏時了，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一個女孩被騙成這樣。】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間的顫抖。
身後是老師叫他去前臺領獎的聲音，他木訥地點了點頭，徑直走向領獎臺。
頒獎詞還沒念完，獎牌還沒戴在身上，他便看見夏時了，她終於來了，只是身後還跟著兩個員警。
「我們懷疑你非法入侵他人網路，破壞電腦系統，另外有人報警你在互聯網散播他人隱私照片，現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
被帶走的時候，他才終於清醒過來。
路過夏時，他問了一句。
「你是在賭氣嗎？還是真的不喜歡我了。」
她沒回答，像是懶得回答，那冷漠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20
李泊希被判了三年，他大好的前程，都被自己毀了。
他出獄的時候，我已經在國外了。
七七偶爾跟我提起他，說他學會了木工，但依然想考海大的研究生。
說他出獄以後拼命地找我，身邊的朋友被他騷擾個遍。
說他製作了一個向我告白的病毒軟體，入侵了全市的商務大螢幕，24 小時滾動播放。
然後……就又被員警帶走了。
後來，我就不讓七七說了，聽多了挺無聊的。
我對他一見傾心，人品沒有考量，這也是我的錯。
年紀小的時候，得了那種叫戀愛腦的病，好在我痊癒了，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現在的我，不會喜歡任何一個人，多於我自己。
風華正茂，怎麼會被愛羈絆。
走下去，天自己會亮。

番外
1
在藝術展上，我看到了一幅特別的畫。
一條黃色的大金毛，它瞎了一隻眼睛。
作者：秦遇。
作品名稱：石頭。
我隱隱約約有點印象，我高中寫生畫的那條流浪狗，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就叫石頭。
而且那只狗也是只有一隻眼睛，唯一的區別，就是那只是小狗，這只是條成年的大狗。
我打開微信，搜了一下秦遇兩個字。
一個狗狗頭像的對話方塊出現在ṱű̂ₒ眼前。
朋友圈裡什麼也沒有。
我們兩個，並不熟悉。
只是高中去外地寫生的時候，恰巧碰見了他，他沒有老師，一個人在那亂畫。
可我們老師很喜歡他，說他有天賦。
後面幾天的行程, 就帶上他一起。
加上微信，也是高中美術老師拉的一個群。
他加的我, 除了自我介紹，什麼都沒說。
直到我們回學校了, 也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回憶起來，他和李泊希長得，確實有一點像, 只是他更陽光一點。
後來, 他的一幅人物畫像得了獎，在圈裡有了一些名氣。
我對他所有的記憶，僅此而已，他的畫冊，怎麼可能都是我？

2
我打開聊天對話方塊。
【你好, 我是夏時。】
大概過了一天, 對方才回。
【不好意思, 我在畫畫, 一直沒看手機, 我是秦遇。】
我把那幅畫拍給了他。
【你收養了石頭？】
幾乎是秒回。
【嗯, 你還記得。】
【看到畫才想起來。】
【它特別乖, 你想看的話，可以過來看看。
【我的意思是, 我也可以拍給你看, 或者你方便也可以來看它。】
我糾結了半天, 還是沒好意思問出那本關於我的畫冊，這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最後只是客氣地回了一句：【好的, 謝謝。】

3
過年回老家的時候，我回學校探望高中的老師。
他給我們幾個學生翻出以前的畫, 好多回憶湧入腦海。
厚厚的一遝畫被鋪在地上, 有的卷邊，有的泛黃。
我從中看到一張從沒見過的畫像。
「這個……」
老師也湊了過來。
「對, 這個你拿著吧, 這畫的是你，而且畫這畫的小子現在可出名了, 大畫家秦遇，妥妥地升值了。」
我看著畫裡紮著馬尾的女孩, 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其實不太像我。
「您怎麼知道這是我呀？這像我嗎？」
我把畫舉自己臉旁，想讓他們比一比。
幾個同學也說不像。
只有老師微微一笑。
「是你, 我看著他畫的, 比著你，一筆一筆劃的。
「只能怪他那時候技藝不精, 畫得不像。」
老師說著突然一臉壞笑地扯過我。
「你記不記得，他借過你一次白色顏料。」
「我好像有點印象，他有很多白色顏料。」
老師來了精神，一拍大腿。
「他每次帶五罐！」
我吃驚之餘, 點了點頭。
「怪不得，人家能成大畫家呢。」
「成個屁，我問他怎麼帶那麼多，他說是給你帶的, 你經常借白顏料。」
我笑著拿起別的畫，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說了句。
「我記不清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