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價

室友因為幫人點砍價連結死了。
死之前她痛苦地尖叫：「點連結砍掉的是自己的命！」
可就在剛剛，我收到了班花發來的消息：
「曉曉，幫忙砍一刀唄。」

1
室友張燕死了。
上一秒還在跟我們談笑風聲，下一秒她突然捂住心口，痛苦地倒地。
宿舍剩下的三個人都慌了。
另外兩個室友被嚇得一起跑去喊宿管了。
只剩下我守在正抽搐的張燕身邊。
我也嚇壞了，猶豫著要不要將她扶起來。
突然，張燕睜大眼睛，驚恐地將嘴巴張成圓形：
「是那個連結！那個連結有問題！」
連結……什麼連結？
「砍價連結……它砍掉的是命！！千萬別點！！
「救救我，我不想死！！」
說完，張燕就開始口吐白沫，在一陣猛烈的抽搐後，身體再無動靜。
她的脈搏停了，我立馬給她做心肺復蘇。
可她的眼睛還張開著，頭也歪著，正直勾勾地瞪向自己的桌子。
我順著張燕的視線看去。
桌子放著她的手機。手機沒熄屏，螢幕上還顯示著紅色的轉盤。
是我們都很熟悉的幫幫砍的砍價介面。
張燕剛剛說，她是被砍價連結砍掉了命？
這太詭異了……
即使萬般不解，但我看著那個砍價介面，再看向張燕的屍體，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很快，另外兩個室友帶著宿管回來了。
見張燕沒了呼吸，幾個人輪番上陣給她做起心肺復蘇。
滴答——
我手機突然來消息了。
我顫顫巍巍地掏出手機，只見班花發了一條消息：
「曉曉，幫忙砍一刀唄。」
緊跟著她又發來一串像是網址的英文字母。
我趕緊關掉螢幕，將手機裝回口袋。
不管張燕說的是不是真的，現在我也沒時間幫她點。

2
張燕最終還是沒能搶救過來。
法醫說她死於突發心臟病。
員警在例行問話的時候，問張燕死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警察局內，另外兩個室友齊刷刷看向了我。
因為是我陪她度過最後的時間的。
我有些尷尬。
張燕的確有說話，但是她說的話更像是胡言亂語。
我想員警想聽的應該是對她家人有幫助的遺言。
至於她提到的「被砍掉命」……
我更覺得是死前神志不清的話。
「沒有，張燕什麼也沒說。她當時很痛苦，根本說不出來話。」
我這樣告訴在場的人。
員警點點頭，很快便讓我們出去了。
在打車回寢室的路上，三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我將頭靠在車窗邊，正準備小憩一會。
卻突聽見一聲熟悉的電子音。
是幫幫砍平臺砍價後的提示音！
「誰幫人砍價了？」
我騰的一下直起身子，警惕地看向兩位室友。
我現在對這個聲音太敏感了。
室友許娜娜說：「是我。班花讓我幫她砍，前幾天一直沒時間，今天又發……」
「砰——」
一陣巨大的撞擊聲打斷了許娜娜的話。
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天旋地轉，四肢百骸都痛得像是碎裂。
我很快意識到，我們出車禍了。
像是足足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世界才終於停止晃動。
我捂著被撞破的頭，在一陣硝煙中眯起眼睛。
過了好久，我才看清。
我看見，許娜娜的身體，被一根鋼筋貫穿，整個人被釘在了座位上。
我的心頭一顫，暈了過去。

3
等到我再度睜開眼睛時，人已經在醫院了。
我的床頭坐著一個人。
是我的男朋友。
我聽見他在發語音：「我在醫院，你直接把連結發給我，我幫你砍。」
聽見這句話，我本還有些混沌不清的思緒，瞬間驚醒了：
「不能點！」
我起身撲過去，搶過男友的手機。
我看見陸楊的聊天介面裡，真的有一條連結。
發送的人，仍然是班花董琪。
看見那句「陸楊，幫忙砍一下唄」，我手抖得幾乎要拿不住手機。
張燕和許娜娜都死了，這連結絕對有問題！
「曉曉，你醒了？」陸楊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
卻還是關切地問著：「你還好吧？要不要我叫醫生來。」
我現在根本聽不進去這些，只是抓著他的胳膊，焦急地問：「你點連結了嗎，點了嗎？」
「你是說董琪發的砍價連結嗎？還沒點呢，怎麼啦。」
我松了一口氣。
我沒有回答，只是問：「娜娜她怎麼樣了。」
陸楊歎息：「四個人中她傷勢最重，娜娜她……已經去世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眼淚順著臉頰而下，我道：「陸楊，砍價連結不能點，點了就會死！」
「點了會怎麼樣？」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會死。」
陸楊愣了一下，而後眸子暗了下來。
「曉曉ṱū́₆，一場車禍而已。你別怕，還有我陪著你呢。
「你還是再好好睡一覺吧。」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滿臉擔憂。
我明白了，他不信我。
「我說的都是真的！張燕死之前就說點砍價連結就會死，當時我沒當回事，可現在娜娜也死了，而她死前也點了那個連結。
「你一定要信我，已經死了兩個人了。」
不管我怎麼乞求他的信任，可陸楊的眼裡只是多了一絲憐憫：「醫生說了，你撞到的是頭部，所以……」
他還是不信。
我心冷了下來，決定求助於員警。

4
下午的時候，有員警來醫院做筆錄。
連他們也說，這場車禍確實奇怪。
原本正常行駛的網約車，突然失控撞上護欄，在翻滾一圈後又撞上了前面的大貨車，大貨車上拉的鋼筋瞬間散落滿地。
前車的鋼筋落了下來，按理來說傷到前排的司機可能性比較大。
可司機卻幸運地避開所有鋼筋，反倒是其中一根鋼筋以特定的角度刺破後排車窗，直直紮中許娜娜的心臟。
這種情況真的太罕見了。
悄悄溜出病房，我找到了正在走廊拐角審問司機的兩個員警。
正是之前在警局向我問話的那兩位。
他們在問司機為什麼車子會失控。
我聽見司機說是方向盤失靈了，車速也突然不受控制地自己提了上去，而這些幾乎是在一瞬間的事。
這番言論使得員警疑心司機是否酒駕，但我知道，司機沒有撒謊。
車禍就是沖著娜娜去的。
「關於車禍，我有話跟你們說。」
我赤著腳走上前，打斷了兩位員警的談話。
在我的病房裡，我將知道的一切都如實向員警交代了。
「昨天在警察局我的確撒謊了，但我剛才說的那些全部都是真的。」
我在心裡祈禱他們能相信我。
「我覺得這背後肯定有陰謀，請你們重視它。」
員警聽完後，沒有立即表態。
沉寂過後，其中一位警官先開口了：「你說的這些我們會回去調查，後續有需要的話，請你配合我們。」
他們很快走了。
又過了不久，房門被推開了。
來的是車禍裡的另一位倖存者，亦是我最後一個室友，王玉潔。
我們坐在病床上，相擁痛哭。

5
我的話似乎起了點作用，但也只是一點。
員警有找過董琪，但並沒有得出什麼重要的發現。
董琪給很多人都發過連結，除了我的兩位室友，還有其他同學也點過，可他們確實安然無恙。
出意外的只有張燕和許娜娜。
就連軟體的程式也被調查過，也是一切正常。
我開始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一周過去了，董琪依舊熱衷於讓人砍價，卻沒有人再死。
我想，可能真的是我搞錯了。
這個週末，班裡的同學提議，要給張燕和許娜娜辦一個追悼會。
一個班連續死了兩個人，同學們心裡都很難過。
追悼會在一家廉價酒店內舉行。
倒不是我們圖便宜，而是其他店老闆都因為覺得晦氣，不願意讓我們辦追悼會，只找到這一家願意接受的。
我將鮮花放在兩位室友的遺照前，無聲流淚。
陸楊心疼地說：「別哭了。」
他摟著我，想將我帶走。
轉身的時候，陸楊不慎碰到端著兩杯飲料的同學，我倆的衣服全被潑髒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拿點她們愛喝的飲料。」
同學不停向我道歉。
「沒事。」陸楊根本不介意。
「衣服沒法穿了，對面就有一家服裝店，我們去買一件新的換上。」
陸楊牽著我，將我帶出了酒店。
在外面，我竟然看見了董琪。
她正站在路邊打電話，臉上盡是笑容。
我這才想起來，好像兩個同學死了以後，她這幾天一點都沒見到有難過。
甚至剛剛在酒店內，她還挨個讓人幫她砍價。
真是瘋了。
董琪也看見了我和陸楊。
她一直保持著微笑看著我，不知是否是錯覺，我總覺得她的眼神裡有警告的意味。
她應該知道，之前是我向員警說了那些話。
「看什麼呢？」
陸楊問我。
「沒什麼。」我扭回頭。
我們走進了服裝店。
隨便挑好兩件衣服，正當我們在付款時，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轟響。
腳下的地都在微微顫抖。
發生什麼了？
「不得了啦，對面的樓塌啦！」
突然，一道路人的驚叫聲傳入我的耳膜。

6
對面的樓……那不就是我們辦追悼會的酒店！
我向門口走去，隔著玻璃門，遠遠地就看見對面原本還好好的酒店，此刻卻倒成了一片廢墟。
風揚起漫天塵土，許多人驚呼著逃竄。
「樓塌了，快往後退！」
路人阿姨好心提醒著。
可我整個人僵在那裡，身體根本不受控制。
怎麼會這樣……
我四處環顧，卻見廢墟前站著的一個女孩。
是董琪。
她長得實在是漂亮，一襲白裙飄飄，身後混亂破碎的場景更加凸顯了她的美。
她正在朝我微笑。
我卻只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曉曉，曉曉……」
陸楊焦急地跟上來：「往後退，那邊危險。」
他試圖將我拉回去。
有陣陣哀嚎和求救聲傳來，我掙脫陸楊的手，想去救人。
要不是陸楊將我帶出來，我是不是也……
我真的不敢細想。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死裡逃生了。
警笛聲很快傳來，消防人員也很快趕到現場。
救援緊張有序地進行著，可抬出來的，卻是一具一具屍體。
全是我熟悉的面孔。
這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
「陸楊，曉曉。」
董琪走到我身邊，以同學的口吻說：「我們先回去吧。」

7
董琪收回了笑容，臉上難得有了愁容。
「真是可憐啊。」她又說，「災難面前，人類還是太渺小了。」
「真的只是災難嗎，」我忍不住問，「這是不是有些人的陰謀呢？」
我的眼眶濕潤，整個人被憤怒和驚恐裹挾著。
剛剛在酒店，董琪又在找人幫她砍價。
我留了個心眼，嘴上答應她了，實際上沒點開連結。
我想會不會我能躲過一劫，正是因為我的不夠坦誠。
「葉曉曉，你這是什麼意思，有什麼話就直說。」董琪被我的話激怒了。
「是你發的連結有問題，你害死了張燕和娜娜，現在又對一整個班的人下手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董琪竟是笑了，對我男朋友說：「陸楊，你要不要聽聽你女朋友說的什麼話？
「她之前在員警面前誹謗我就算了，現在又來質疑我。你聽聽她說的，說我用砍價連結殺人，這是人類腦子能想出的東西嗎？」
「是張燕死前親口說的！」我漲紅了臉，沖她喊著。
我不明白，要是連結沒有問題，怎麼會大家都一個接一個地死去。
絕對是有什麼巨大陰謀，並且是超乎我想像的。
「曉曉出車禍被撞到了頭，傷還完全沒好，她的話你別當真。」
陸楊倒是在中間和起稀泥來了。
「陸楊，其他人不信就算了，竟然連你也不信我。」
男朋友真的讓我心寒。
「不是我不信你，剛剛在酒店我也幫董琪點了連結，可我不是還好好的。」
我驚了：「你什麼時候點的，我不是說了那個連結不能點嗎？！」
「就是在你去拿鮮花的時候。」他說。
我仍然蒙著，但陸楊拿出手機，向我展示了砍價記錄。
我奪過手機連看了好幾遍，確定他沒有騙我。
為什麼陸楊點了連結卻沒事？！
呆愣了很久，我也沒想明白。
「算了，先救人吧……」

8
出事幾天後，死亡人數統計出來了。
這場災難一共死了 34 個人，其中有 28 人都是我們班的同學。
我偷偷問過員警，這 28 個人的幫幫砍帳號確實在追悼會當天，或者之前給董琪助力過。
而倖存下來的幾個人，都和我一樣沒有點進去董琪發的連結。
除了陸楊。
我感覺事情漸漸脫離了我的認知。
這會不會是某種詛咒，還是什麼其他超自然的現象。
又或者，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
這次的酒店事故鬧得很大，甚至還上了熱搜。
我們班的學生死得所剩無幾，課程被迫停了，剩下的人每天按時去上學校安排的心理輔導課。
跟我一起上課的還有室友王玉潔，以及其他幾個同學。
本來好好的四人寢，現在只剩下我和王玉潔了。
班裡剩下的女生也從原來的宿舍搬了出來，學校特意在男寢給我們留了一整層。
據說是因為，男寢的陽氣更重。
這樣的說法，讓我越來越覺得事情詭異了。

9
心理輔導的課上，王玉潔挽著我的手，幾度瑟瑟發抖：
「曉曉，你說咱們班是不是真的不吉利啊。」
她附在我耳邊小聲說：「有人說我們教室那個位置，以前是個墳場，所以才……」
「別亂說，什麼神不神鬼不鬼的，都是唬人的。」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我心裡實際上也沒底。
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敢說什麼是絕對的了。
在跟王玉潔聊天時，我的眼神一直死死地盯著董琪。
她坐在我斜前方的位置，一直在擺弄她的手機。
我隱隱看見螢幕上的紅色轉盤。
又是砍價，她為什麼這麼熱衷於砍價。
「曉曉，」王玉潔也注意到了我在看董琪，「那以後咱還幫班花砍價嗎？」
還能砍嗎？
我看著董琪的背影，如實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會幫她點連結了。」
「我也不敢點了，不管你之前說的是不是真的，我總覺得心裡害怕。」
說完，董琪好似聽見了一般，扭頭直勾勾地看向我們。
隨即，她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我心中恐懼，將頭轉過去，不敢再看她。
對她，我總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
張燕死前說的那些話，像一團陰雲籠罩在我的心裡。
思索間，我打開手機，點了幫幫砍軟體。
光看介面，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購物連結。
隨機點開一個商品，在付費和砍價免費拿之間選擇後者，便可以生成一個砍價連結。
將它發給別人，邀請好友幫忙助力，就有機會免費獲得商品。
我將生成的連結發給小號，又用小號登錄幫自己助力。
在點選連結的時候，我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熟悉的紅色轉盤出來了，點擊抽取，我只砍掉了很少的金額。
幾分鐘過去後，仍是無事發生。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東西，張燕卻說點了就會死。
我點了，可我現在還是好好的。
還是說，只有董琪發的，點了才會死……
不對，明明陸楊也點了。
我怎麼也理不清其中的關係，索性關了手機，不再想。
只希望別有人再死了。

10
又平靜了將近一個月，我們的生活似乎將要回到正軌。
這天我和王玉潔正準備睡覺，卻同時收到了董琪的消息。
應該是群發的，她說感謝我們這段時間的助力砍價，她已經順利砍下一套房子，並在週末邀請我們去新房做客。
一套房子？！
董琪砍下了一套房子！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曉曉，明天咱們去嗎？」
我有點不太想和董琪走太近。
可王玉潔又說：「我有點好奇，想看看董琪砍價得到的房子是什麼樣子的。」
「那就去吧，就當出去散心了。」
我沒想到，就是因為這個決定，會讓我遇到此生都難以忘懷的恐怖場景。

11
翌日傍晚，我接到了陸楊的電話。
他問我什麼時候弄好，等著和我一起去參觀董琪的新房。
自從上個月一連串的事件以後，陸楊見我情緒低落，總是想辦法讓我開心。
雖然現在的我對談戀愛興致不高，但是很感謝他的陪伴。
下午五點多，一共五個人集齊。
董琪包了輛商務車，帶我們往她的新房去。
除了我們三個人，還有另外兩個同學。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抵達一個高檔社區。
「好傢伙，董姐，這真是你砍價砍到的嗎？」見到房子，同行的一名男同學驚訝地說。
董琪落落大方地笑著：「是啊，不過——
「除了陸楊，你們幾個可都沒幫我砍過哦。」
男同學嘿ŧü₄嘿一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這不是沒下軟體嘛。」
「哼，」董琪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幾個人走進單元門，上了電梯，很快便進到了新房內。
竟然還是一套洋房。
四室一廳的精裝房，整潔明亮，看得簡直令人眼紅。
「你找了多少人才砍下來這套房子的啊？」參觀的時候，王玉潔好奇地問董琪。
「沒多少，也就幾十個人吧。」
「全是那些死了的人砍的嗎？」
王玉潔真是心直口快慣了，竟這樣說。
我很清楚地看見，董琪在聽見這話以後，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轉瞬即逝。
我趕緊拽過王玉潔：「去那邊看看吧。」
才邀請幾十個人就砍下了一棟房子，這正常嗎？
我感覺我好像快對這個世界失去判斷能力了。

12
晚上，我們點了外賣，在屋子裡吃了一頓火鍋。
其間，陸楊不停給我夾菜，還為我剝蝦，這引來了董琪的陰陽怪氣。
「知道的以為你們是來上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學校就是為了談戀愛呢。
「你是不是都忘了作為學生的基本任務啊。」
她似笑非笑地問陸楊。
大家都樂呵呵地笑起來，只當她是在活躍氣氛。
我卻覺得，她看向陸楊的眼神有點怪。
她是……吃醋了嗎？
吃完飯後已經很晚了，我們準備在董琪的新房子過一夜。
在選房間時有一個小插曲，原本我準備和王玉潔睡一個屋子，可董琪卻提議讓我跟陸楊ŧű̂ₓ睡在一個房間。
董琪都這麼說了，王玉潔也不好當電燈泡：「對啊曉曉，你跟陸楊睡吧，我一個人睡一個屋子挺好的，好久沒好好睡過這麼大的床了。」
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
這晚，一直到深夜，我都遲遲睡不著。
問身側的陸楊睡著沒，卻沒聽見回應。
我掀起被子，偷偷下了床。
沒有開燈，我徑直走向了陽臺。
今晚的天氣很好，陽臺上有淡淡的月光。
又讓我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同學們。
怔忡間，身後的客廳突然傳來動靜。
有腳步聲傳來，那人卻沒有開燈。
不遠處有微弱的光亮，我看見了是拿著手機走出來的王玉潔。
應該是出來上廁所吧。
緊接著，另一扇門也響了。
是董琪的房門開了，她從裡面走了出來ťŭₘ。

13
王玉潔看清是董琪後，也是一愣：「董琪，你怎麼也還沒睡？」
我下意識往牆邊靠了靠，不想讓董琪知道我在陽臺。
「我怎麼能睡得著啊，我發的連結點死了那麼多人，我害怕著呢。」
她的尾音拉長，語氣既尖酸刻薄，又陰陽怪氣極了。
「你，你還在生氣嗎？下午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玉潔為她下午的話道歉。
「你別多想，只是因為出意外的同學剛好都點過你發的砍價連結，所以我才這麼說的。
「我只是說了事實而已，並沒有撒謊。」Ťŭ₇
我聽得直皺眉，王玉潔怎麼能這樣說，這不是會更加激怒對方嗎！
我正準備出去打破僵局，卻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呵，」董琪冷笑一聲，「既然這樣，那你就跟他們一樣幫我砍價吧。」
屋子裡很暗，勉強能看清。我隱約看見董琪的身體，以某種奇異的角度扭曲著。
「什麼意思……我沒有下軟體，點不了砍價連結。」
王玉潔磕磕絆絆地問。
我的心懸了起來，董琪她要做什麼？
就在我要挪動步子準備出去的時候，突然一陣強光閃來，刺得我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那是什麼東西？
「沒關係啊，我有。」
再度睜開眼，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到當場石化。
我看見董琪的頭，消失了。
準確地來說，是她的頭，變成了一個紅色的大轉盤。

14
那個轉盤很自然地連結著董琪的脖子，轉盤中間有一個黃色的小圓，周邊圍著一個紅色的大圓。
大圓上還有一個指標。
大圓上被等為好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寫著不同的字。
整個轉盤散發著淡淡的紅光，照耀著前方的王玉潔。
她張大嘴巴，好像在尖叫。
可我卻沒聽見一點聲音。
我也是捂著嘴，才讓自己不至於驚叫出聲。
這他媽是什麼怪物啊！
我感覺我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不是不願意點連結嗎？現在——給我點！」董琪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粗啞，像是童話電影裡惡毒的巫女。
她沒有了嘴巴，卻依舊可以發出聲音。
怪物步步逼近，那個轉盤頭也離王玉潔越來越近。
我也看清了上面的字。
墜樓而亡、車禍中去世、犯病猝死、死在火災裡……上面竟是各種死法。
唯有一個小小的角，寫著一個「一線生機」四個字。
「點啊！」
董琪加重了語氣。
我跟著瑟縮了一下身子。
就這一下，董琪好像聽見了動靜，那個轉盤頭朝我在的方向轉了過來。
她面朝著我，動作忽然停滯了，似乎在觀察陽臺的方向。
我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死死地捂住嘴巴，眼淚無聲落下。
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
轉盤中間的黃色圓，就像一隻眼睛，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不知過了多久，董琪的腦袋終於轉了回去。
她用手掐住王玉潔的脖子，推著她朝前走去。
「別怕啊，你可以慢、慢、點。」
她們進了王玉潔的房間，門很快被關上了。
等到眼前徹底沒了紅色光芒，我才敢走出去。
沖到王玉潔的房間門口，我下意識地要開門救人。
手已經放在了把手上，可我遲遲沒有轉動。
我能救下王玉潔嗎？
我會是那個怪物的對手嗎？
若是求助於其他人，會不會今晚我們全都死在這裡了。
平心而論，我自己也很怕死。
一番思想鬥爭後，意識到自己的懦弱，我只能無力地跪倒在門口，捂著臉流淚。
我終於知道為何之前看董琪的那種不可名狀的感覺是什麼了。
那是源自于對方與我非同類，骨子裡帶的陰森和恐怖感。
崩潰間，我突然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報警——
摸黑回了我和陸楊的房間，我拿出手機準備撥號，但手抖得根本不行。
陸楊聽見我哭，突然驚坐起來：「你怎麼哭了？」
我哽咽著說：「陸楊，我不想死。」
他摸摸我的頭：「做噩夢了嗎？」
不能再廢話下去，我得趕緊打報警電話。
可就在我輸好號碼，將要按下撥號按鍵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曉曉，你們快起來，王玉潔出事了。」
是董琪的聲音。

15
屋子裡所有的燈被打開，四個人全聚在了客廳。
除了王玉潔。
一位男同學說，王玉潔跳樓了。
我痛苦地閉上眼，緊緊握住陸楊的手。
玉潔她還是沒逃過。
再睜開時，我偷偷看向董琪。
她的頭，又變回了正常的樣子。
我知道是董琪害死了王玉潔。
「玉潔她，怎麼會跳樓……」我的眼睛還紅著，只好順勢哭起來。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剛剛起來上廁所，路過客廳聽見樓下有人喊，說什麼有人跳樓。」
「走到陽臺邊一看，我竟然在下麵看見了王玉潔的屍體。」
「我不敢一個人下去，就把你們都叫起來了。」
董琪撒謊的能力真的很強。
她甚至也紅了眼。
幾個人一起下了樓，其間我一直拽著陸楊走在最後，不敢離董琪太近。
「葉曉曉，你怎麼了？」在電梯裡，董琪突然回頭看向我，「你在躲誰？」
我如臨大敵，氣也不敢喘了：「沒，沒躲誰，我就是難過。」
董琪沒再問我什麼。
陸楊輕聲安慰我：「沒事，我在呢。」
到樓下以後，幾個人守在王玉潔的屍體前，有聽見動靜的住戶們穿著睡衣出來看熱鬧。
我將外套脫下來，蓋在了王玉潔的臉上。
她的腦後有血流出，看樣子確實是墜樓而亡。
她最後點了轉盤嗎……墜樓而亡，是王玉潔抽到的選項嗎？
員警很快來了，我又一次坐上了警車。
這次，我沒有了室友，只有陸楊陪著我。
在警局，我們每個人都被單獨問話。
其間，我問員警：「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怪物嗎？」
我把晚上看見的東西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並請求他們將我的話保密。
這些話，我目前誰都沒說過。
我不想死。
幾天後，調查結果出來了。
他們說王玉潔確實是自殺，警方和心理醫生判定她是經歷了一系列變故後，心理承受不住，所以跳樓自殺的。
連我，也被判定為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和奇怪的精神類疾病。
警方沒有再提起我看見的轉盤頭，他們只將它當做是我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覺。
我也沒有再跟其他人提起過。
我也很想那只是幻覺。

16
我辦理了退學。
我想遠離董琪，我要離開這個可怖的地方。
我將幫幫砍卸載了，我無法再看見類似的紅色轉盤。
只要一看見，我就驚恐到顫抖。
我懷疑我真的是瘋了。
好在還有陸楊陪著我。
精神崩潰的日子裡，我重新靠戀愛治癒自己。
陸楊帶我去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片公園。
半年前，我去公園遛狗，卻偶遇一個昏倒在路邊的男人。
那就是陸楊。
他沒穿衣服，像個純潔的嬰兒蜷縮在路邊。
我上前查看情況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這才發現他長得很好看。
那天我替他蓋上衣服，他對我說謝謝。
原來他只是因為聚會醉酒，被朋友惡作劇丟到了公園。
再後來，新學期開學了，他竟然成了我的同學。
陸楊記得我，常常邀請我出去玩，一來二去，我們便在一起了。
之前我無心戀愛，因為董琪，我越來越珍惜我的男朋友了。
退學後我沒有回家住，而是在學校周邊租了個房子，因為這樣還能跟陸楊在一起。
日子變得平靜起來。
就在我以為董琪砍到房子，可以消停了時。
卻在朋友圈看見了她新發的內容。
一輛超級跑車的照片，文案是：「友友們，這次砍超跑，大家給點力。」
又開始了嗎？

17
很快，董琪給我發了消息，讓我幫忙砍價。
我看著那個連結，根本不敢點開。
「曉曉，班裡已經沒人可以給我助力了，你幫我點下唄。」
我嚇得把手機扔了出去。
班裡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我是絕對不會點的。
晚上陸楊回來了。
我拿過來他的手機，翻看他跟董琪的聊天記錄。
在發現董琪沒有給陸楊發連結的時候，我心裡松了一口氣。
雖然上次陸楊點了連結也沒事。
對啊，上次他點了連結為什麼沒事呢？
我打開他的幫幫砍，想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陸楊從不用幫幫砍軟體，他的購買記錄什麼都很乾淨……等等！
我看見個人中心裡，陸楊登錄的帳號，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號！
頭像是真人照片……可那個照片是陸楊室友的。
可他室友也在追悼會現場不幸遇難了。
「你怎麼會登你室友的號？」
陸楊剛洗完澡，正擦拭著頭髮上的水。
「什麼？」
「你怎麼會登你室友的幫幫砍帳號？！」我急切地問著。
陸楊接過手機看了一眼，皺眉道：「怎麼是陽哥的號啊？」
「哦我想起來了ťũ̂ₘ，兩個月前他手機壞了，借我手機看快遞信息，我就給他登了。」
「我從來不用這個軟體，都不知道是他的號。」
我有些懷疑：「那你室友自己沒登過嗎？為什麼這個號沒被擠下線。」
陸楊攤了攤手：「他收到快遞覺得商品品質不好，認為平臺太坑了，所以一直沒再用過那個軟體。」
他不解地望向我：「人類都不喜歡吃虧，這不是很正常嗎？」
我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有些無奈：「陸楊，點砍價連結真的會死，你用你室友的號點了連結，所以追悼會的時候他死了。」
「哪有這麼邪門，別再糾結這件事了好嗎？」
「怎麼可能不糾結，董琪她殺了那麼多人，後面還不知道她要害死多少人呢！」我有些激動地說。
「董琪？她怎麼會殺人啊，不是已經闢謠了嗎？」
「那天在董琪的新房，我看見她……她變成了一個怪物，她的頭成了一個紅色的轉盤，玉潔就是被她害死的。」
陸楊聽了我的話，微微一愣，而後笑了。
「寶貝。」他親昵地喊我，「你看見的東西，是不是這樣的。」
陸楊說完，頭部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緊接著，他的頭也成了熟悉紅色的轉盤。
……
我看著眼前的男朋友，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18
我在一片黑暗中逐漸恢復意識。
頭被什麼東西硌得很疼，我摸向後腦勺，原來是因為我還戴著陸楊送我的蝴蝶結髮夾。
我想起來，陸楊他，也是怪物。
我覺得無比心痛，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不遠處有隱隱的對話聲傳來。
「我提醒過你很多遍了，別忘記我們的任務，」
這聲音……是董琪。
「要不是追悼會那天你非要把她帶出去，我早就順手解決掉那個煩人精了。」
「我沒忘，我只是想體驗一下跟人類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這是陸楊的聲音。
跟人類談戀愛……他們之前也總提到「人類」這個詞。
所以他們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聽見董琪又說話了：「那你也體驗得夠久了，我們的目標是利用連結砍死所有的地球人，我們的同胞需要地球這個美好的家園。」
！！！
我是穿越到科幻電影了嗎？
董琪他們是外星人，還要「砍」死所有的地球人！
我是在做夢嗎？
可他們的聲音很真實地響在耳畔：「急什麼，第一次的實驗不是很成功嗎？這證明了我們星球作為比地球更高的文明世界，對於利用對方點選連結鎖定座標位置，再賦予其各種死法的技術，已經掌握得很成熟了。人類永遠也不懂更高級的生命體，是如何讓他們整個種族滅絕的。」
「也是。從點開連結的那一刻，那些人就啟動了我們在光年之外為他們量身定制的死法。地球人管這叫什麼來著？演算法，還是程式？」
「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期待著，我們所有的同胞佔領地球的那一天。」
「是啊，那將是多麼美好的時刻啊。」
「種族滅絕」，多麼可怕的詞。
原來我以為地獄般的經歷，只是剛剛開始。
那天在這間新房裡，董琪對陸楊說的話，原來並非吃醋，而是警告。
甚至在追悼會那天，我以為的董琪警告我的眼神，也是看向陸楊的。
她在為他擅自將我帶出酒店而感到不滿。
她無時無刻不在警告他，不要因為跟我在一起而忘了任務。
他們是一夥的！
我得趕緊逃，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全世界。

19
我睜開眼睛，認出這是在董琪的新房子裡。
我正睡在沙發上，董琪和陸楊站在陽臺上，背對著我。
我得快點逃走。
還要找到手機，我要趕緊報警！
躡手躡腳地起身，我輕輕移動步子，心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你要去哪？」
董琪突然回過頭來，看向我。
「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嗎？」
倏忽間，她的頭又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手機，正顯示著撥號介面。
怪物，怪物！
我驚恐地轉身，跌跌撞撞地朝門邊走去。
「別跑啊，來，來打給你們的員警叔叔啊。」
董琪向我一步步走來。
我奪門而出，慌不擇路地朝樓上跑去。
「跑那麼快幹什麼，給我砍個價再走也行啊。」
她追上來了。
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來，我一步也不敢停下來。
中途摔了好幾跤，胳膊被蹭破皮，鑽心地疼。
但我還是不敢停下來。
「喲，都摔破皮了，你男朋友該心疼了吧。」
顧不上理會董琪的嘲諷，一口氣爬到了頂樓。
打開門，我跑到了天臺。
天臺上有很多水箱，還有幾個廢棄的木頭箱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隨便選了一個木箱子，打開蓋子鑽了進去。
「葉曉曉，你幫我砍一刀唄，好歹同學一場嘛。」
董琪猶如陰魂不散的女鬼跟在我身後。
陸楊也上來了，他說：「曉曉，你快出來吧，天颱風大。」
我躲在木頭箱子裡，頭頂的蓋子上有一條小縫。
透過縫隙，我看見有兩個紅色發光的東西從我面前依次路過。
是轉盤。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切……
死死地屏住呼息，我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縱使我聽見董琪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我仍不敢放鬆片刻。
額前的汗水滴到了我的腳尖，一滴接著一滴。
突然——
「找到你咯！」
木箱的蓋子被掀開，頭頂突然一空，冷風吹了進來。

20
一時間，董琪那張碩大的轉盤臉在我的眼前放大。
「只是砍個價而已，你至於嗎？」
「啊——」
我大聲地尖叫著，爬出箱子想要逃走，卻又被董琪拽住了腿。
「不許跑！」
我的頭重重地撞在了木板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
「別碰我！」我一腳踹開了董琪的手。
都說驚恐到極致就是憤怒，現在我是真的生氣了。
我不想再被捉弄了。
管他們是什麼怪物，我只想跟他們拼了。
抄起一塊廢棄的鐵皮，我使出吃奶的力氣向董琪砸去。
鐵皮砸向轉盤，在接觸的瞬間，它竟發出滋滋的聲音。
一陣黑煙冒出，鐵皮竟然被腐蝕了。
這……
董琪也沒了耐心，她禁錮住我的手，聲音冷了下來：「點，現在就給我點！」
我看著那個寫著各種死法的轉盤，內心很是抗拒。
董琪卻抓著我的手指，硬生生讓我按下中間的那個黃色按鈕。
好在那個東西好像Ṱú₆不會腐蝕皮膚。
指針開始轉動，我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
要是抽到「一線生機」，是不是他們就可以放過我。
隨著指標轉動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我眯起眼睛，不敢面對結果。
「怪不得人類這麼喜歡抽獎，原來這麼刺激啊。」
指針越來越慢，最終，它堪堪擦過「一線生機」那個選項，停在了「被尖刀刺死」這個選項上。
我的心跟著沉了下去。
「被尖刀刺死，運氣還真是不錯呢。」
董琪的笑聲陰森又詭異：「現在，是兌獎時間啦。」
幾乎是在一瞬間，她的頭變成了一把利刃的形狀。
刀身前後延伸得很長。
她輕輕扭動身子，刀尖就抵住了我的脖子。
我像是被施了咒似的定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我要死了。
不光是我，往後還有很多人要死。
我不敢想像這會是什麼樣子。
我閉上眼睛，準備認命。
可想像的疼痛遲遲沒有來。
她又想怎麼折磨我。

21
睜開眼睛，我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一直沒出聲的陸楊，他的頭也變成了一把利刃的形狀。
而此時，他的利刃剛好穿透了董琪的身體。
「曉曉別怕，我在呢。」
「你……」董琪的身體裡有藍色的液體流出，像是血。
「你這個叛徒！」
她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不甘。
但很快，董琪的身體便像一枝凋零的花，緩緩倒了下去。
再一次死裡逃生，我長舒一口氣，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我癱坐在地。
「別過來！」
見陸楊向前，我不由得出聲制止。
「別怕，」他收起了利刃頭，變回我熟悉的那個男孩模樣，「我不會傷害你。」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簡單平息後，我決心弄個明白。
「就像我們剛剛說的那樣，我們不是地球上的人。」
「你們是外星人，可你們有自己的家，為什麼要來搶地球？」
陸楊解釋著：「有一個巨大的黑洞離我們住的星球越來越近，已經快要將它吞噬了，所以我們想找個星球開始新生活。而地球，恰好是跟我們生活環境最像的一顆星球。」
「所以你們就利用軟體要把我們都殺死，是嗎？」
想鳩占鵲巢的外星人，噁心極了。
「是的。說來也巧，你們砍價軟體生成的連結，恰好能被我們的資料終端標記。我們的技術比你們先進幾萬年，早就在龐大的資料庫裡為你們編譯了各種死法，並且我們的空間緯度也高於你們，所以我們想殺死地球人，實在是太容易了。」
聽到這裡，我腦子裡想起了兩個字——遊戲。
這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實力碾壓的遊戲。
一場以殺戮我們為樂的遊戲。
那之後呢，他們會怎麼樣？
「你現在殺了董琪，以後你們還會派新的人來支援嗎？」
陸楊搖頭：「不會，要是我一個人回去，就是任務失敗。我們的上級會判定方案失效，我們將繼續尋找下一個星球。
「我已經決定回去做任務失敗的報告了，總會有別的地方適合我們，比起這個，我不想再看見你難過了。」
陸楊向我表態，試圖讓我安心。
原來我在他的心裡，竟然這麼重要嗎？
我順勢低下頭問：「那如果你們都沒回去呢，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呢？」
「如果我們全沒回去，與總部失聯了的話，上級會認為地球文明高於我們的文明，永遠都不再試圖入侵這裡。」
這樣啊。
「那你願意為了我，留下來嗎？」
陸楊站在月色下，那副深情的樣子，與一個人類的樣子沒有區別。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曉曉，從我來到地球的第一個晚上，在公園遇到你的那天，我就已經愛上你了。」
我猜到了。
「我也是。」我又說，「可是剛剛你們追殺我，追得那麼緊，你送我的蝴蝶髮夾都掉了，那是我最喜歡的禮物。」
「掉在哪了？我去給你找回來。」
「就在你身後的木箱子裡。」
陸楊轉身，去找我丟下的蝴蝶結了。
我趁機立即上前一步，抓著董琪的利刃頭，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氣將它抬起，朝著陸楊的身體狠狠刺去。
既然他能殺了董琪，那董琪的刃照樣也可以殺了他吧。
再見了，地球的不速之客。
長刃直直地穿透了陸楊的身體。
良久，他動作機械地轉過身，眸子裡滿是震驚：
「曉曉……為什麼？」
我鬆開握手的刀，微微一笑：「比起愛情，我更愛這片土地和同胞。你們殺了那麼多人，我不會原諒你。」
陸楊的嘴角有藍色的血液滲出。
他緩緩倒了下去，自嘲地笑了起來：「人類啊，果然是最狡猾和心狠的東西。」
那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為了刺死陸楊，我握著利刃的手也是鮮血直流。
紅色的血液和帶有螢光的藍色血液混合在一起，竟然有種破碎的美感。
很快，地上兩具交疊的屍體改變了形態。他們的身體像一粒粒沙子一樣，在夜空中被風吹散了。
那些粒子飄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越飄越遠。
我的男朋友，他，飄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手電筒光向我照來。
物業巡樓的保安呵斥道：「樓頂不安全，你上來做什麼！」
不安全麼，他不知道，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後來，
董琪和陸楊因為長時間曠課被開除了學籍。
生活裡的新朋友來來去，沒有人再提起過他們。
我也被調劑到了其他專業。
幫幫砍發展得越來越大，甚至針對不同國家都上線了不同版本的軟體。
一時間，砍價之風席捲了全球。
我跟新同學們相處得很好，他們也愛在幫幫砍上砍價。
我很樂意幫他們點連結。
因為我知道，再也不會有危險了。
尾聲：
太空內，一架巨大的航空艙正以光速向一顆藍色星球靠近。
艙內的操縱臺上，一群生命體正在忙碌。
其中一個生命體用它們的語言問另一個：「你真的取得了地球人的信任？」
那個看起來體形更高的生命體回答Ṫūₑ道：「我並不是取得了他們的信任，而是讓葉誤以為他們安全了。」
提起戰績，它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得意：「那天我早料到她會殺了我，所以才先假裝殺了隊友，再配合葉被她殺死。現在葉以為我們死了，並且認為我們再也不會返回地球了。」
最後它說：「是時候啟動程式，讓遊戲正式開始了。」
隨即，多個開關被同時啟動，螢幕上一行行資料開始飛速地閃爍運行。
那名生命體前方的操縱臺上，靜靜地放著一隻黑色的蝴蝶結。
不久的將來，那只蝴蝶將會飛回它出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