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頻偏愛

我和男友都以為對方是裝窮的富二代。
我倆表面上一起勤工儉學，背地裡卻惦記著對方的萬貫家財。
直到真富二代校友官宣戀情，才發現搞錯了。
原來我們倆是真窮。
於是，我倆當即決定分手，把手上的業務全都分開。
幫人跑腿代買的活分給他。
給同學代課寫作業的工作給我。
剩下的八個小雨傘一次性用完。
從此各自撈錢，再不相欠。

1
季家大少爺和江家大小姐官宣那天，在學校所有的群聊裡都發了紅包。
我憑藉給人代買演唱會門票的手速，怒搶八百。
「今天運氣真好，搶到了一個月生活費。」
和男友季隨炫耀時，我忽然意識到什麼不對。
「季隨，原來你不是那個豪門季家啊？」
他給我夾肉的手一抖，神色變了變，「江絮，所以你也不是江氏千金？」
我搖了搖頭。
他的筷子縮了回去，「那，你的電動車真叫瑪莎拉蒂？」
我點頭，「對啊，你不覺得它又可愛又高貴嗎，有瑪莎拉蒂的氣質？」
我突然想到，「你那個保時捷鑰匙，難道不是鑰匙？」
他遲疑了一下，「那只是個打火機。」
錯了。
全都錯了。
我倆面面相覷。
原來我們一直都把對方當成了裝窮的富二代。
那些抽象瞬間不是為了掩飾豪門氣息，而是真的抽象。
為了緩解尷尬，我低頭吃了一大口面。
卻不小心把一塊辣椒皮卡在了嗓子眼。
「咳……咳……」
卡得我眼冒金星。
很有眼色的服務員，拿起飲料跑過來，「特價套餐不含飲料，單收 5 元。」
我連忙擺手，「不要。」
季隨皺眉，「喝吧，算我的。」
「那也不要，你的錢也是錢。」
我灌了一整壺免費的白水，終於沖走了這塊辣椒皮。
目睹全程的服務員，臉上寫著心疼。
我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2
「季隨，今天是我生日。」
「你還帶我來吃拼單的特價套餐。」
裡面不含他家宣傳海報上的招牌芝士排骨就算了。
就連上桌的菜，都要給拼單的那對情侶一半。
荔枝蝦球一碟四個，我們只能吃兩個。
豌雜面只能吃一碗。
我被迫用上了人人喊打的寶寶碗。
季隨伸出修長的手指，用隨身攜帶的手帕給我擦了擦下巴。
「江絮，我生日那天你給我買的奶茶，還是買一送一的。」
他一改往日對我唯命是從的樣子。
開始跟我算舊賬。
果然。
他喜歡的根本不是我，是他以為的江氏千金。
既然如此。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伸出兩隻手，十個指頭。
「你微信裡十幾個寶寶，我兩隻手指頭都不夠數。」
季隨目瞪口呆，「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在小飯桌打工照顧的真寶寶。」
我捂住耳朵，不聽。
他急了，開始羅列我的十宗罪。
「江絮，你為了一個免費的泡面碗，讓我連吃了十天香菜味泡面。」
「我根本不吃香菜。」
我有點心虛，但不多。
「那咋了，你可以不放調料包！」
季隨眼尾通紅，「去年你送我一件羽絨服。」
「天冷了就讓我穿上，等你冷的時候脫給你。」
「問題是你大冬天就穿件毛衣，出了教室就喊冷，我只能在風中淩亂！」
還不是因為我只買得起一件羽絨服。
可我毫不猶豫就給你買了。
說起這個，我也來勁了。
「每次咱倆喝蜜雪冰城檸檬水，你都喝得特別大口，檸檬籽全被你吃了。」
「優酪乳蓋子都給你舔了，辣條袋子也給你蘸饅頭了。」
……
翻完一圈舊賬後，我幡然醒悟。
都是貧窮的錯。
我們以為對方裝窮的時候，這些是情趣。
但如果是真窮，那就很可怕了。
他的無條件對我好，前提是無經濟條件。
就算他把全世界都給我，畢業了我倆也沒地方住啊！
我脫口而出：「分手！」
季隨愣了一下，「就因為我沒錢，你就要和我分手？」
不是，是因為我們都沒錢。
但我沒解釋，只是重複了一句：「分手。」
我們倆當場就把業務全分割開。
幫人跑腿代買的活分給他。
給同學代課寫作業的工作給我。
因為校園這個市場很大，我們還簽訂了《分手後友好合作條約》。
保證不因分手故意破壞彼此的生意，有賺錢機會共同分享。
至於視頻會員，就你一天我一天用到月底。
一起充的飯卡也是。

3
這導致我倆分手半月，還一起在食堂吃飯。
室友不解：「你們分手這麼和平的嗎？」
我：「你根本不懂窮人的心酸。」
月底最後一天，終於把飯卡裡的錢刷光了。
我突然想起來，上次買的小雨傘還沒用完。
季隨鼻尖紅透，耳根也泛紅，「要不，全用了吧！」
我看了看，還有 8 個。
臉很燙，「不行的……」
季隨分手後第一次硬氣起來，拉了我的手，「我行。」
可他太年輕了。
三個小時的鐘點房根本不夠用。
最後只能開了一整夜，多支出二百。
我越想越氣，覺得太虧。
堅決不讓季隨睡覺，一定要把二百塊做到回本。
直到。
在體育課上腿軟摔倒的時候，我才後悔自己的勤儉節約。
早知道就不咬牙一口氣把八個用完了。
害我腰疼腿軟了三天，跑步都跑不動。
對上操場那頭，季隨漆黑的眼睛。
我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夜他俯身握住我腳踝時，眼中濃烈的佔有欲。
還有他淩厲的腹肌，平整的鎖骨和灼熱的氣息。
天還是太熱了，讓人口乾舌燥。
我慌忙搖頭，把這點旖旎的心思都搖了出去。
前男友什麼的，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懷念了。
還是搞錢要緊。
癱倒的爸，瘦弱的媽，骨質疏鬆的奶奶，都在等我拯救。
我可不能再添上一分負擔了。
會把我壓垮。

4
不談戀愛之後，我把學習之外的精力全放在賺錢上。
代課寫作業什麼的，只是我的基本功。
我還搞起了團購水果、遊戲陪玩、洗衣服務……
大學生們實在太懶了。
賺不完。
這錢根本賺不完。
只是我的時間不夠用，恨不能一天 25 小時打工。
社團的學姐看我這麼勤奮，心軟了。
「學妹，你這賺的都是小錢。」
她視線掃過我全身，點了點頭。
「條件還行。」
「我教你賺個大的。」
我捂住胸口，「學姐，我只賣藝。」
學姐笑了，「Ťų₈你還想賣藝，想得美！」
「你進社團的申請書上，特長那欄寫著【無】。」
我：「……」
我這才知道，學姐是個小有名氣的 Coser。
她替我接了商單，教我妝造，幫我做了造型。
好在這個英雄大喬我很熟悉，不需要狂補知識。
活動當天，我手腳僵硬地擺造型配合拍照。
一轉頭，卻看到了季隨。
他竟然穿著我的情侶款 COS 服，COS 了我的 CP 英雄。
CP 粉狂喜，現場一直催拍合照。
我跟季隨只能咬牙切齒地合影。
眼中沒有絲毫愛意，只有想豔壓對方的決心。
有 CP 粉舉牌：「策喬 99，永不分離。」
第一次做 Coser，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
季隨紅了臉，悄悄靠了過來。
我一把推開，「想搶我風頭，想得美！」
學姐說了，單人出片好的，活動方會給單獨紅包。
一直拍合照，只會影響我的出片率罷了。
看著嗑生嗑死的粉絲，我決定放大招。
我摸了摸頭上的圓環。
「你們知道我為什麼頭上的天使光環要用鐵絲固定嗎？」
「因為他真死了，我這個是假的。」
粉絲：「別刀，求放過。」
我繼續補刀：「知道為什麼不管哪個遊戲這個角色都年輕嗎，因為他英年早逝。」
粉絲：「不嘻嘻。」
「嗚嗚嗚，老師你這麼好看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CP 粉道心破碎，紛紛退散。
季隨在我耳邊低語：「以前是誰最喜歡在我懷裡自拍的？」
「現在拍個合照，你都這麼不情願。」
太好了，他還不知道紅包的事。
我不語，只一味地拍照。
最後終於憑著努力，拿到了一千塊的獎勵紅包。
而季隨，早早就退了場。
散場後我才知道，他因為Ṭū́₁樣貌出眾，被星探找上了。
我很不忿，「為什麼找他不找我，我也很好看的啊！」
學姐翻了個白眼，「娛樂圈從不缺美女。
「只缺美男。」

5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遇到季隨。
他好像變得很忙，不怎麼在學校。
而我在學姐的帶領下，確實賺到了一些小錢。
挺辛苦，但沒有以前那麼累。
臨近期末，我要抽出時間複習。
就把校外的兼職全推了，接了一份在食堂打飯的活。
看到室友，我哢哢就是兩大勺。
遇到季隨，我像得了帕金森。
一勺紅燒肉，最後只剩了兩塊指甲蓋大的。
我發誓，我絕對不是因為他身邊那個漂亮女生。
沈茗意。
他跟我談戀愛，只跟我吃麻婆豆腐。
換了別人，就吃上紅燒肉了。
這麼差別對待，我不服氣。
季隨皺眉看了看餐盤上的紅燒肉，沒說話。
他身邊的女生先開了口：「同學，這個菜分量不夠吧，我要找食堂負責人投訴你。」
離近了看，五官精緻得像個洋娃娃。
沈茗意。
我知道她，是影視大亨的千金。
一個月前，學校裡就傳出了季隨和沈大小姐在談戀愛的消息。
我氣得咬牙。
怎麼他的命就那麼好？
明明一起做 Coser，他就被星探挖掘了。
一樣想傍豪門，這下讓他談到真的大小姐了。
嗚嗚，我的豪門太子在哪呢？
我在網上搜了好多遍這個眼神不好的沈大小姐。
好吧，真人比照片更漂亮。
心裡酸酸的。
我不是吃醋，只是心疼她。
配季隨，真是白瞎了。
沈茗意看我不說話，還想再說什麼。
我趕在她張嘴之前，搶過她的餐盤，哢哢盛了兩大勺紅燒肉。
「這個紅燒肉好吃，就剩這些了，都給你吃。」
她一愣。
漂亮的臉上寫滿懊惱。
「哎，我真該死啊！」
「我不會投訴你的。」
「要不，你還是給我一巴掌吧！」

6
沈茗意當著季隨的面，加了我的微信。
季隨沒有說話。
我也抱著暗戳戳的心思——
搶金主！
季隨不就臉長得好看、身材好、體力好、腦子好嗎？
我江絮也不比他差。
找不到豪門太子，我就搶他的千金大小姐。
我每天噓寒問暖，在大小姐的朋友圈瘋狂點贊。
她早起發杯咖啡。
我立馬誇誇：「你連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顏色。」
她發自拍。
我第一個評論：【稍微有點姿色就行了，不用美得如此滿分。】
她半夜拍月亮。
我火速點贊：【我關掉月亮，你甚至更明朗。】
次數多了，季隨看不下去了。
【江絮，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能舔？】
我秒回：【因為我們的優酪乳蓋都被你舔了，我沒得舔。】
季隨：「……」
半小時後，我收到了 50 瓶優酪乳。
季隨：「夠你舔了吧！」
「好好舔你的優酪乳蓋，別來舔她了。」
好一個霸總作風。
我嫉妒得要命。
季隨這小子，連個名分都沒有，就出手如此闊綽了。
誰敢信，以前他買一瓶優酪乳都要下三次決心。
現在隨手打發前女友就是 50 瓶。
真的是，找對了豪門好發財啊！
我更堅定了搶金主的決心。

7
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我每天的彩虹屁中，沈大小姐逐漸打開心扉。
「江絮，你怎麼這麼會說話？」
我張口就來，「是你本來就完美，我只是說實話罷了。」
騙你的。
你固然美麗，但誇人的句子不會自己進入我的腦袋。
還不是靠我每天早起晚睡在互聯網進修。
沒辦法。
不努力，我拿什麼搶金主？
但這一套顯然對沈茗意很受用。
她越來越喜歡找我聊天，時不時給我點個奶茶小蛋糕。
閒暇時打遊戲，點我作為她的御用陪玩。
價格遠高於市場價。
100 元一局。
為了能夠帶她飛，我特地多練了幾個花裡胡哨的英雄。
局內讓她玩輔助，給她讓藍。
出泉水接她，殘血了救她。
一整局誇她不停。
她開心得合不攏嘴，「你果然跟我哥說的一樣，服務態度滿分……」
我忙著拼懲戒搶龍，沒聽清。
邊換復活甲邊問她，「你哥是誰，他認識我？」
「唔。」
她停頓了一下，「我說的是，我哥說好的陪玩就像你這樣。」
我很認同，「那是。」
「我可是三有陪玩，有技術、有實力、有態度。」
沈茗意的遊戲體驗感非常好。
給我介紹了好些個富二代客戶。
「江絮，我玩得好的朋友都介紹給你了，你懂的。」
唔。
我懂的，不能告訴季隨。
金錢關係是不分先來後到的。
誰更努力，誰就能夠得到金主的青睞和資源。
我靠著沈大小姐的門路，賺得盆滿缽滿。
在食堂時再遇到季隨，我莫名有些心虛。
手沒抖，給他打了滿滿一大勺紅燒肉。
他微微一怔。
朝我露出一個魅惑眾生的笑。
差點亂了我的道心。

8
等我卡裡的存款突破五位元數時，結束了期末考試。
寒假回家。
我總覺得家裡有哪裡不對勁。
我在客廳轉了三圈，天花板和地板都看了三遍。
「我怎麼感覺，咱家好像變了？」
牆更白了，窗更亮了。
我媽一哽，「上次不是跟你說了，你爸朋友裝修剩了點材料，裝修師傅工期也沒用完，就順便給我們家裝修了下。」
不對。
我盯著我媽看了許久。
直到她神情逐漸慌張，伸手撩了撩自己的頭髮。
我手疾眼快，指著她袖口露出的卡地亞鐲子。
「老媽，你怎麼變得這麼虛榮，還買假貨！」
她松了口氣，「哪有這樣說自己老媽的？」
「再說了，老娘我戴夠了那個年紀比你還大的銀鐲子，戴戴這個怎麼了？」
我撓撓頭，實話實說，「這款太年輕了，不適合你。」
她低頭看了看，嘀咕道：「那櫃姐明明說適合……」
我附耳過去，「老媽，你說什麼？」
「沒……我說這鐲子反正也不值錢，還是給你戴著玩吧！」
說著，她就把假鐲子摘下來，套在我的胳膊上。
算了。
錢都花了，假的我也戴。
家裡因為我的回歸，熱鬧了起來。
我掏出買好的年貨。
一扇排骨、十斤牛肉給我瘦弱的媽。
「老媽，我不在家你太辛苦了，比暑假還瘦了一圈。」
「多吃肉，多補補。」
翻身輔助器給我癱倒在床的爸。
「老爸，這個可以用來翻身，就不用我媽那麼費勁了。」
兩瓶鈣片，給我骨質疏鬆的奶奶。
「奶奶，我還給你報了個八段錦的班。」
「每天早上七點在社區樓下廣場集合。」
我安排得井井有條。
在場的三個人相視無言。
良久，我媽牽頭鼓起掌，我爸和奶奶也不甘示弱，掌聲雷動。
可把他們感動壞了。

9
作為家裡的頂樑柱，我整個假期都沒閑著。
早上六點半準時叫醒我奶，下樓去練八段錦。
她晚上聽小說太晚，早上起不來。
沒關係，我晚上九點準時沒收她手機。
熬夜傷身。
老年人更要早睡早起。
我爸天天在家躺著，這可不行。
白天我把他推到社區樓下曬太陽。
傍晚我邊看電視邊監督，每半小時讓他自己翻身一次。
還有我骨瘦如柴的老媽。
更是重中之重。
她為了省米，每頓只放一小碗米。
晚上六點之後，滴米不進。
我心疼得紅了眼。
一頓放三碗米，天天給我媽燉肘子排骨。
才一星期，我媽就肉眼可見胖了一圈，紅光滿面。
我欣慰極了。
全家人在我的帶領下，都保持了良好的生活習慣。
照這麼下去，離全員健康家庭不遠了。
我賺錢的動力更足了。
大年初一，沈茗意又給我推了個遊戲老闆。
「小絮，這是我家世交的少爺，裴沉。」
「他不僅有錢，還傻。」
她的語音夾著很多嘈雜的人聲，好像是在拜年。
但我聽懂了話外音。
裴沉，和她一樣有錢。
是我想要的那種豪門。
裴沉段位太低，為了跟他雙排，我換了很久沒用的大號。
進去發車，卻發現季隨也在。
原來裴沉對我不放心，請了兩個陪玩。
更要命的是，我和季隨分手時忘瞭解綁情侶關係。
我們 19 級的情侶標很是扎眼。
裴沉很遲鈍，「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陪玩要綁情侶才能一起接單。」
我順坡下驢，「是的，陪玩圈潛規則。」
「其實我跟他，不熟的。」
季隨扣字：「呵呵。」

10
裴沉菜而不自知，要玩打野。
但他是老闆，我和季隨都表示可以。
二打一直，還是低段位，很簡單的。
季隨玩射手，我玩法師。
我謹記著三有陪玩原則，一口一個寶寶，時刻舔老闆。
裴沉聲音裡帶了些許țũⁿ笑意：「你當著男朋友面叫我寶寶，不好吧？」
我忙著打團，順口回他：「他手機裡十幾個寶寶呢！」
裴沉嘖了一聲。
季隨好一會才扣字：【再說一遍，那都是小飯桌的幼稚園寶寶。】
截單時，裴沉把錢都給了我。
「一起給你，錢還是得女人管。」
五局，季隨一千，我五百。
我不服，憑什麼季隨比我貴！
季隨曬出自己的五連 MVP。
發了句語音過來，「菜就多練。」
說完，我倆都愣住了。
當年我和季隨正是在遊戲裡結緣。
他在對面盯著我抓，把我小喬抓成 0-13。
我的隊友不幫忙，還一個勁兒壓我。
於是我很沒出息地哭著拉他理論。
他聽我哭了許久，才清淩淩地說了句：「菜就多練。」
聲音太好聽了，一聽就是個帥哥。
以至於我當場就止住了哭聲。
扣字回復：【怎麼練？
【練你行嗎？】
季隨從喉間溢出一絲笑意，「算了，我給你打掉的星，我帶你贏回來。」
後來，我們倆順理成章地網戀了。
奔現發現是校友。
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
我從記憶裡回神。
季隨已經發了新的語音：「實在不行，找我練也行。」
「我可以免費給你陪玩。」
「陪」字發音太輕。
我不小心聽漏了。
落在我耳朵裡的是，「免費給你玩。」
我扭扭捏捏：「不好吧！」
「我們這樣太曖昧了，會和好的。」
季隨思索許久，回了個【6】。

11
回校那天，我媽戀戀不捨，非要坐地鐵送我到高鐵站。
我把卡上三分之二的錢轉給她。
「老媽，你不要捨不得吃飯。」
我摸了摸她漲了些肉肉的臉，心滿意足，十分驕傲。
「你這樣子，油光水滑，看著富態不少。」
我媽原本懸在眼眶裡的眼淚憋了回去。
她掏出鏡子，臉上表情逐漸失控。
「老天奶！怎麼胖了這麼多！」
我很貼心，「這樣更好看啊！」
「等我五一回來接著給你燉肘子。」
我媽有些慌張，小聲說：「要不，你還是別回來了……」
我善解人意，說：「唉，五一也賺不到多少錢的。」
「回家陪陪你們，不耽誤我賺錢。」
我媽咽了咽口水。
把我送到高鐵站後，立馬轉身走人。
不知為何，我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她像是落荒而逃。
車輛進站。
我沒多想，就上了車。
一路昏昏欲睡。
下車時我隨意一瞥，好像看到了季隨。
再仔細看，卻沒找到。
可能是車站裡的離別和團圓都太多了，充沛的情感將我包圍。
我有一瞬的難過。
以前我到車站，季隨總是早早在這裡等我，接我回學校。
直到現在，我才真正迎來了分手的陣痛期。
我稀裡糊塗地想著。
出了車站，一輛瑪莎拉蒂精准地停在我面前。
「小絮！」
車裡的人搖下車窗，是沈茗意。
她坐在副駕駛座。
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駕駛座的人，是季隨。
我本就濕漉漉的心仿佛蒙上了一層灰。
泥濘得讓我有片刻的暈眩。
他們已經如此親近了嗎？
那些一直以來被我忽視的情節，一幀幀放大在我面前。
我突然感到鋪天蓋地的難過。
這一刻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其實我和季隨早就分手了。
他身邊已經有了別的女孩。
而我一直以來搶金主的行為，落在別人眼裡，只是掩耳盜鈴罷了。
沈茗意是體面人。
所以她包容我。
那我呢？

12
我坐在瑪莎拉蒂的後排。
失魂落魄地看著前面的兩人。
季隨開車，沈茗意注意到導航線路堵車，就告訴他。
兩人融洽和睦。
窗外下了雨，順著車窗滑落下來，彙聚成一小片。
我後知後覺。
雨下得好大，我們都回不去了。
「小絮，聽說你的電動車也叫瑪莎拉蒂？」
沈茗意注意到我的沉默，主動開了口。
我「嗯」了一聲。
解釋道：「我之前以為瑪莎拉蒂都是粉色的，女士專用。」
沈茗意沒什麼架子，從不擺大小姐的姿態。
反而順著我的話說：「雖然不全是粉的，但確實是女士更喜歡。」
她聲音裡帶著些許揶揄，「不知道我哥怎麼想的，硬要買瑪莎。」
季隨輕聲咳了一下。
我沒留意，只是看向沈茗意。
「這是你哥的車？」
她點頭，「對啊，給我開開。」
「小絮，你也喜歡瑪莎拉蒂，這麼說來你跟我哥愛好倒是一致。」
「要不，我介紹他給你認識？」
我不由自主掃過季隨。
他全神貫注地開車，無一絲波瀾。
只有耳朵微微泛紅，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我搖了搖頭，「還是算了。」
「其實我覺得，那個裴沉就很有意思。」
主要是他人菜癮大，又很大方。
鑽石局給我一百一局。
他的錢，實在太好賺了。
沈茗意噎了一下，「我哥溫文爾雅，裴沉，他也算個人。」
這下輪到我無語了。
裴沉在你們富二代圈子，等級這麼低的嗎？
怪不得能跟我成為朋友。
我出於道義，給他找補一下，「我覺得他挺優秀的。」
「做男朋友的話，應該也很不錯。」
沈茗意沒說話。
倒是季隨好像被嗆住了，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打斷了我們倆的對話。

13
我又恢復了往日的努力。
除了做 Coser，我依然活躍在校園，代課、洗衣、陪玩……
主打一個忙忙碌碌，努力賺錢。
令我意外的是，季隨竟然也回到了校園兼職群。
之前他很長時間都沒冒泡。
還有人說他攀高枝成功，不用再遭罪。
我沒反駁，只是悄悄利用管理員的許可權把那人踢了。
季隨沒做解釋。
只是跟之前一樣，接了很多工作。
甚至還主動把適合我的工作推薦給了我。
我有些迷茫。
他發來《分手後友好合作條約》，「不是說好了嗎，互相推薦工作，友好合作。」
他太坦蕩，倒顯得我很小家子氣。
於是我只好坦然接受了。
甚至在接到代課的兩人單後，還問他要不要一起。
我只是隨口問問。
可季隨回得飛快，「要。」
我只好硬著頭皮和他一起上課。
到了課上一看，才知道下單的兩人是情侶。
而且這堂課，還是國標舞。
騙子！
明明跟我說是舞蹈鑒賞，只要來看部電影就行。
這也太專業了，我跟季隨根本糊弄不了。
一抬手，一起腳，就是自然而然的笑料。
老師也被逗樂了。
笑著說：「算了，我給你們出三道題吧。」
「如果夠默契，答案一樣，那我今天就不扣你們的分了。」
我生怕拿不到尾款，立馬拉著季隨點頭。
老師問：「你們倆，男生最愛吃什麼？」
我抬筆就寫：【美羊羊的洗澡水。】
季隨：【羊湯。】
就在校門口那家，還不便宜。
以前我們倆當月收入夠兩千，才捨得去吃一回。
老師再問：「那女生的偶像是誰？」
我：【John。】
季隨：【微微笑小姐。】
我們說好的一起去看演唱會。
還沒去過呢！
老師點了點頭，「不錯，真情侶就是不一樣哈！」
「那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想了下：「433 天。」
我們是在第 433 天分手的。
季隨：「433+109。」
他泰然自若，「433 天熱戀，109 天冷戰。」
底下的同學們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老師彎了彎唇角，「爭吵不可避免，但相愛總能和好。」

14
下單的同學搞錯了課表。
得知了我和季隨力挽狂瀾，沒讓他們扣平時分。
非常感激地多給了一百塊。
我很大方，分季隨一半。
可他沒收，「茶百道出新品了，請你喝。」
當晚，我在食堂打飯遇到他，給他多打了一勺。
季隨眼眸一彎，頓生粼粼波光。
我別開眼，告訴自己，「兩清。」
維持打工同事關係就好。
別的牽扯，就不要再有了。
可沒想到的是，事與願違。
三天后，我的鐲子和耳機丟了。
鐲子是假的，但是是媽媽送的。
耳機是季隨曾經省吃儉用兩個月給我買的。
我跑遍校園，都沒有找到。
只好在校園牆上求問。
五分鐘後，季隨扣字：【我知道在哪，線索費用十元。】
我立馬轉帳。
季隨：【學校公眾號今天的文章裡，第 6 段第 3 張圖裡有你的書包和水杯。
【我問過了，她們是在圖書館三樓拍攝的。
【你去三樓的失物招領處，就可以找到。】
我目瞪口呆，好一個福爾摩斯。
季隨又敲了字：【我可沒有在一切有關你的事物裡，尋找你的蛛絲馬跡。】
【我就是剛好看到了，又剛好記住了。】
畫蛇添足。
我想笑，又有點難堪。
我們這樣，沈茗意怎麼辦？
不知不覺，我已經把她當好朋友了。
我下了決心，回復他：【首先，謝謝。】
【其次，季隨，我已經有新男朋友了。】
騙你的。
不過我確實接了個業務，扮演一個富二代的女友。

15
看到舞臺中間的沈茗意的時候。
我看向裴沉，殺意騰騰。
找我假扮女朋友的時候，也沒說是在沈茗意爸爸的生日宴啊！
裴沉摸了摸鼻子，後退一步。
「你也沒問啊！」
「你一聽一天三千，就直接同意了。」
我閉了閉眼，忍住打他一頓的衝動。
好在宴席上的菜，確實非同凡響。
來都來了。
我索性坐下猛吃，一連炫了三隻白玉蟹。
蟹肥膏美，肉質鮮甜。
反正丟的是裴沉的臉。
沒想到裴沉臉皮更厚，不僅不覺得我丟人。
反而繞過整個桌子，把那只完整的藍色波龍夾進了我的盤子。
這下整桌的人都看向了我，用眼神當面羞辱我。
還有人小聲嘀咕，當我聽不見。
「裴沉從哪找的小村姑，這輩子沒吃過海鮮啊？」
「哎，你別說，看她吃這麼香我都饞了。」
「什麼小村姑，你們看見她那塊手錶沒？理查·米勒！」
我只覺得好笑。
甚至想大聲告訴她們：「假的。」
哪知下一秒，我就聽到那人說：「絕對正品，現在市場上少說兩百萬了吧！」
有人質疑，她越發堅定。
「我的眼睛就是尺！」
「你當姐這些年是白乾的？」
真貨！
不是假的？
老實說，我迷茫了。
我甩開手上的波龍，就要去找那人再看一眼。
剛要站起來，卻看到臺上的人換成了季隨。
我只好又坐了下去。
季隨拿著話筒，跟沈茗意的爸爸很熟稔的樣子。
我心裡酸脹不堪，剛才吃的那些螃蟹，好像都堵在了心口。
「爸！」
季隨字正腔圓地一聲，底下一片掌聲。
我更難過了。
前男友變成了豪門贅婿。
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嫉妒還是羡慕。
季隨頓了頓，才接著說：「我很幸運，被拐賣後還能夠重新找到自己的家人。」
「而且這些年來，我的家人也從未停止尋找我。」
我愣住。
看向大螢幕上放出的照片。
在季隨的娓娓道來中，窺見了故事的全貌。
原來，季隨在漫展上因長相出眾被沈氏集團的星探看中。
去公司詳聊那日，撞見了沈茗意。
沈茗意一眼就看出，季隨和她媽媽長得很像。
很有可能，是她那失蹤已久的哥哥。
後來也果然證實，確實如此。
我一邊為季隨的經歷感動落淚，哭得妝都花了。
一邊又懊惱不已。
早知道就不分手了。
前男友竟是真豪門太子。
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烏龍。

16
我只顧著哭，稀裡糊塗地就被帶到了季隨爸爸面前。
他與沈茗意長相更為相像。
戴著金絲眼鏡，面容帶笑，和顏悅色。
他打量我許久，點了點頭。
看向季隨，「嗯，是你媽媽喜歡的類型。」
「你跟你媽媽，真像！」
我抹幹眼淚，看向季隨，又看向裴沉，更迷茫了。
沈茗意噗嗤一笑，「嫂子，是我讓裴沉悄悄把你帶來的。」
「我哥不慌不忙，這麼久也不跟你說明白。」
她走上前，牽住裴沉的手，「但我沉不住氣了，你誇裴沉，我可是會吃醋的。」
呃。
我捧住臉，又羞又氣。
虧我還想用裴沉婉拒季隨。
原來我只是你們 play 的一環。
季隨握住了我的手。
握得很緊，直到宴席散場，都沒有鬆開。
一直到最終，只剩下我們兩人。
他才躊躇著開口：「我沒跟你說，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時候因為發現我不是豪門太子，你就要跟我分手。」
「我很怕，你根本不喜歡我，只是想要錢。」
但就算我喜歡你，也不妨礙我喜歡錢。
我忍了又忍，沒說出來。
季隨的ţű₌聲音在空蕩的宴會廳迴響，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而且我也怕這是沈家搞錯了。」
「怕有一天，他們又跟我說，其實我不是沈家要找的人, 我還是那個貧窮的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畫漫畫。」
「現在我已經賣了一本漫Ṱṻₘ畫的版權，就算將來我被沈家送回去, 我也有能力賺錢養你。」
他的眼睛看向我, 像是一灘幽泉映照月亮。
「江絮, 你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的心起了波浪。
仿若寂靜黑夜綻放煙花。
在那句「願意」說出口之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季隨, 你還是先跟我去趟商場吧！」

17
我帶著季隨去專櫃。
要鑒賞手錶的真假, 看是否如那人所言。
但在商場的二樓, 迎面撞見那兩人時，我就知道了真相。
我那癱倒在床的爸，此時提著十幾個購物袋健步如飛。
我那瘦弱的媽，穿著一身潮牌。
頭髮打理得順滑有型, 說是大明星也不為過。
底下的滑冰場裡，我骨質疏鬆的奶奶翩若游龍。
好吧，這世界不是一個巨大的烏龍。
而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我爸媽面面相覷，在我面前像是兩隻發抖的鵪鶉。
「閨女啊, 老爸也是怕你因為條件太好，就不努力。」
「對啊, 老媽裝窮, 只是希望你能夠積極向上。」
「你爸那些朋友家的孩子，沒一個成器的。」
他倆七嘴八舌。
在我面前拼湊了一個裝窮的真相。
我望向一旁的季隨，久久無言。
原來，我也是富二代。
可我只吃到了苦。
沒有嘗到一點富二代的甜頭。
奶奶滑完冰上來，立馬感受到了我們中間的低氣壓。
她捋捋袖子, 「哎, 這商場空調不行。」
「這裡頭比冰場還冷。」
我咬牙：「有沒有可能，那是我的怨氣化冰。」

18
我和季隨就這樣和好了。
雖然歷經波折, 但也陰差陽錯按照我們原本以為的故事線發展了。
他重回太子, 我千金轉正。
我們兩個突然暴富的人, 一時之間還有些難以適應。
看電影敢買 IMAX 場了。
每個平臺都原價開年會員。
遊樂園也不再去打折的夜間場了，專挑白天去。
自助餐也從 39 的單人餐吃到了 799 的。
季隨為了彌補我們分手的幾個月, 要把錯過的全都拿回來。
每週帶我住不同的酒店, 學習各種人體知識。
他太好學了。
襯衫底下是胸鏈。
皮衣裡面就真空。
各種花樣層出不窮, 我眼花繚亂無法招架。
每週ẗü⁼末都癱在床上，腿酸、手酸、腰酸。
本以為這已經是幸福最大化了。
可老媽突然悔悟，覺得還是太虧待我。
每月給我 10 萬，讓我務必花完。
季隨爸爸得知此事, 不甘示弱，直接給了他一張黑金卡。
「花不完, 就不要回來了。」
可我們倆根本不知道怎麼花。
花不完。
根本花不完。
某天我靈機一動, 想起了小說劇情。
帶著季隨去奢侈品店，雙手叉腰。
「這個不要，那個不要, 別的通通給我包起來。」
我還在等著櫃姐說缺貨, 得配貨。
哪知道，她們像是做好了準備。
看都不看，直接拿出刷卡機, 「總計 3866 萬。」
我含淚看著季隨刷卡。
在手機上默默下載了海鮮市場，準備轉賣，「我要重操舊業。」
季隨臉紅：「那……舊男友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