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情感言情

和前男友分手後

男朋友喝得醉醺醺回來,嫌棄我身上的卡通睡衣:
「二十好幾的人了,能不能別再穿這種幼稚東西了?
「我 05 後的學妹都穿蕾絲吊帶了,你和人家學學,有點女人味好吧?」
我看著這個喜歡了十幾年的男人,沒有吵也沒有鬧,把他扶到床上,給他煮了醒酒湯。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送他出門。
然後拿出行李箱,關門離開。
從此再沒回來。

01
好消息,給前任當了十幾年舔狗之後,我終於清醒過來,和他分手了。
壞消息是,我倆不僅是前任,還是發小。
過年還得兩家一起吃飯。
好在當時我倆說好談戀愛不告訴家裡,不然萬一到時候分手了兩家都會尷尬。
沒想到一語成讖。
他媽用筷子敲他頭,怒其不爭道:
「都 28 了還不知道帶個女朋友回來,再過兩年就三十了,我得什麼時候能抱孫子?!」
鄧野懶洋洋夾菜:「談得太多了,不知道帶哪個回來,你再等等吧。」
「放什麼屁呢你——」鄧野他媽瞪眼,隨後又看向我,「姜薑,這小王八蛋成天跟脫韁野狗似的,也就你能看得住他了,等你幫我多說他兩句。
「對了,姜姜,你談沒談男朋友啊?」
我剛要說話,鄧野就笑了,他斜睨我一眼,輕嗤道:
「怎麼可能,誰會看上這種木頭似的女人?
「等等吧,等我三十要是還沒遇見合適的,說不定我能將就將就和她在一起。」
鄧野他媽有點兒尷尬,用力拍了他一下:「說什麼呢你!姜薑好著呢,又漂亮又溫柔的,喜歡她的肯定多了去了,你配得上人家嗎?!」
我媽也沒在意,我倆打小一起長大,打打鬧鬧的也多了去了。
她眉飛色舞道:「我家姜薑還真出息了,前幾天真領回來了一個!
「大高個兒,長得跟明星似的,可帥了,又勤快,來了第一天就非要洗碗,攔都攔不住!」
提起路晟來她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還要繼續說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我爸起身開門,路晟在門口笑眯眯提著一大堆東西,乖巧道:
「伯父伯母過年好,冒昧上門,沒有打擾吧?」
我媽笑得合不攏嘴:
「不打擾不打擾,快進來吧小路,你說你來就來怎麼還拿這麼多東西啊!」
路晟坐在沙發上,我媽趕緊端茶倒水,又讓他吃水果。
我一驚,小聲道:「你怎麼來了?你不回家過年嗎?」
路晟看了我一眼,有些落寞道:
「我爸媽去南極玩了……沒人陪我過年。
「你是不是不歡迎我啊,之前伯母說歡迎我來玩,我是不是不該當真的,」他抬眼看了臉色黑得要滴下水來的鄧野,歪頭禮貌道,「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連我都看到了炸裂的火花!
我媽用力拍了我一下,憐愛地把橘子塞進路晟手裡:
「別聽她胡咧咧,伯母盼著你來呢,特歡迎你,今晚上就在伯母家吃飯吧!」
「可以嗎?」路晟看我。
我真不懂一個大男人怎麼能綠茶成這樣,無奈點點頭。
他笑了:「那就打擾了,謝謝伯母!」
鄧野爸媽看來人了也就不再坐了,吃完飯就告辭了。
鄧野卻留下了。
路晟非要去廚房給我媽打下手,把我媽哄得眉開眼笑。
我看著有些混亂的場面,上樓回屋打算歇一會兒。
剛把手放在臥室門把手上時,身後卻猛地傳來巨大的力道,一把把我推了進去!
隨後我被掐著手腕抵在牆上,鄧野高大的身形把我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裡,他低頭凝視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出息了顧薑,這才幾天啊就勾搭上一個。
「都發展到見家長了?是不是我得開始準備紅包了?到時候我坐哪一桌啊,前男友那桌還是朋友那桌啊?」
他越說越生氣,咬著牙道,「你真和他好了?!」
我雙手抵住他的胸,抬頭平靜道:
「和你沒關係。
「鄧野,我們已經分手了。」

02
和鄧野分手那天,是我們三周年紀念日。
前一天晚上,他剛喝得醉醺醺被朋友們送回來。
他走路都不穩了,卻還要把頭埋在我肩膀上撒嬌。
「老婆,我好想你……
「親親好不好?」
他帶著酒氣的吻還沒靠近我,整個人就倒了下去,衣擺蹭起露出輪廓分明的腹肌和漂亮的人魚線。
鄧野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更別提他還是個一米八八的大男人,死沉死沉的,我用了吃奶的勁兒才把他扶到了床上。
他閉著眼哼哼,薄薄的眼皮因為喝了酒泛著粉紅色:
「老婆,我好難受,我想喝你煮的醒酒湯……」
我歎了口氣,剛轉身要去廚房,卻被他一把拽住了睡衣一角。
他掀開眼皮看了一眼,突然輕笑一聲。
「顧薑,你都多大了,還穿這種卡通睡衣?」
我低頭,這套睡衣是我之前去商場看到買的,蠟筆小新的,我當時覺得很可愛,買了情侶款。
可是鄧野從來都沒穿過。
鄧野有些嫌棄地鬆開衣角,眯著眼道:
「二十好幾的人了,能不能別再穿這種幼稚東西了?
「我 05 後的學妹都穿蕾絲吊帶了,你和人家學學,有點女人味好吧?」
我愣住了。
鄧野似乎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皺眉嘟囔了一句就翻過身去睡熟了。
我站了一會兒,把他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密碼是我生日,一直都沒變。
我深吸一口氣,有些顫抖的手指點開了微信。
他朋友的群裡發了很多視頻,夜店裡燈光迷離,音樂震耳欲聾。
幾個男人身邊都靠著長得很漂亮的ṱůₙ女孩子,能看得出都上頭了,笑容黏膩地倚靠著,沒骨頭似的。
鄧野身邊是個網紅級別美貌的女孩,一頭粉色卷髮,緊身黑色短裙,身材傲人。
她舉杯看向鄧野:「哥哥,敢不敢再跟我喝一杯?」
鄧野嘴角勾起:「有什麼不敢?」
「我說的不是這麼喝。」女孩笑了,把杯子裡的酒含進嘴裡,再扭頭看鄧野時眼神裡像是帶了鉤子,挑釁又嫵媚。
鄧野看了她三秒鐘,然後一把按住她後頸吻了上去!
蜜糖色的酒液順著兩人唇角流下,卡座裡的人都開始瘋狂叫好。
視頻就拍到這裡,播完自動暫停了。
我看著螢幕,突然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半晌後,我起身去了廚房,開始翻找陳皮和蜂蜜。
陳皮 50g,枸杞 5g,山楂 5g,黑桑葚 5g,蜂蜜兩勺,倒入清水。
我有條不紊地把配料倒進小鍋,打開火。
我感覺自己從來都沒這麼冷靜過,好像現在站在這裡的只是一具軀殼,而靈魂被抽離出來,正懸在高空冷冷地看著我自己。
我就這麼平靜地站著,直到水沸把鍋拿起來時突然一顫,鍋子打翻,開水直接澆在了我小臂上!
很奇怪,這一瞬間我感覺疼痛好像變質了。
我的大腦清楚地告訴我,我應該是疼的。
可是疼痛的反應好像沒辦法傳輸回大腦了,那種火辣辣難以忍受的感覺,我不知道叫什麼了。
我把鍋放下,把手臂放到水龍頭下開始沖涼水,然後把僅剩一杯的醒酒湯端到鄧野床頭。
他已經睡熟了,我推了好幾下也沒醒。
就聯手機通知提示的聲音也沒吵醒他。
我拿起手機,剛在視頻裡和他接吻的女孩子頂著自己照片的頭像發來一條語音。
「哥哥,晚安啦。」
聲音很好聽,嬌滴滴的,還帶著微醺的魅惑。
我往上翻了一下,聊天記錄不多,只有幾條。
【哥哥,今晚玩得很開心,明天要不要再一起出去喝一杯,我知道一個地方不錯。】
鄧野回了個表情包。
【好啊。】
再往下翻,還有一個頭像是小貓的女生給他發了消息。
【學長之前謝謝你的幫忙,我的課題終於完成啦,撒花歡呼!
【這個周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報恩吧學長!還來我家怎麼樣,我還做你上次說喜歡的那個黃油餅乾好不好~可愛 JPG。】
再往下翻,還有各種女生。
多得我數都數不過來。
夜色深沉,透過薄薄的紗簾,月光照在鄧野臉上。
我總覺得,我對鄧野死心塌地這麼多年,他這張臉占了不小的原因。
分明是眉骨深邃,有些桀驁的長相,卻偏偏生了一雙桃花眼,眼尾上挑的時候說不出的勾人。
天生一副多情相。
我輕輕觸碰他的眉骨。
鄧野眉頭微皺,小聲道:
「別鬧。」
然後把我的手抓下來握在手裡,條件反射性地親了一口我的手背。
他唇角還帶著一點沒擦乾淨的口紅,沾在了我手背上。
我頓了片刻。
下一秒,我猛地抽出手,跑到衛生間吐了昏天黑地!

03
這晚我躺在客房裡,一直睡不著。
淩晨兩點半,窗外偶有車輛駛過的聲音,比白天清晰多了,一趟一趟喧囂地刺激著耳膜一鼓一鼓。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抓到鄧野劈腿。
鄧野天性愛玩,和我在一起之前每段戀愛最長都不超過三個月。
和我在一起之後,大家都調侃我牛逼,讓海王收心了。
只有我知道,鄧野愛玩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戀愛第一年,我第一次抓到他和學妹曖昧。
他跪在地上道歉,求我別離開,說他只是一時上頭,對學妹其實不怎麼喜歡,賭咒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再犯。
然後第二年,我又在他車上發現了一個不知道誰留下的矽膠胸貼。
又是老一套,認錯、道歉、發誓不會再犯。
我看著求我原諒的鄧野。
分明玩了這麼多年,他那雙眼睛卻還是一絲渾濁都沒有,澄澈依舊,像我剛見他時的模樣。
第一次見鄧野,是我 15 歲那年。
那時候我爸媽趕上了一個機會生意突然好起來了,我家的資產在短短一年內翻了上百倍。
他們也終於有空了,就把我從鄉下接了回來。
我因為心臟病從小就不太參與集體活動,性格內向,幾乎沒什麼朋友。
再加上第一次去大城市,在一群洋氣的城市孩子中顯得格格不入。
我甚至不會說普通話,在用方言在講臺上自我介紹的時候引來哄堂大笑。
因為我的病,沒人敢欺負我,但也沒人靠近我,我成了一個透明的人。
爸媽工作也忙,平時沒什麼時間陪我,大多數時間我都只能沉默地一個人度過。
其實我爸媽對我不錯,他們一開始把我放在老家也是因為要出去打工給我賺手術費,確實沒時間照顧我。
哪怕我有這樣的病他們也一直沒要二胎,從來沒放棄過我,我知道他們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我身上了。
只是陌生的環境讓我無所適從,那段時間,我無比想念鄉下,我吃得越來越少,成績越來越差,人也越來越沉默寡言。
等我媽發現我手臂上的傷痕帶我去醫院的時候,我已經被診斷為重度抑鬱了。
我媽傻眼了,咬牙辭職在家專職照顧我。
我媽和鄧野媽媽是好朋友,他媽在知道了我的事兒之後熱情地拉著鄧野來我家,讓他以後陪我玩,好好照顧我。
就這樣,我有了第一個朋友。
鄧野是那種標準的人群中的焦點,長得好看又能學會玩,家裡還有錢,只要他想,他可以順利地和任何人交朋友。
他會在別人欺負我的時候為我出頭,會晚上偷偷翻我家窗帶我出去玩。
別人都對我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我犯病,只有他會在我窗外張開雙手對我喊:
「跳下來,別怕顧薑,我接著你!」
他放學後偷偷教我騎車,騙我說還扶著後座,等我回頭卻發現他正壞笑著看著我朝我揮手。
「聰明啊顧薑,你這不是學會了嗎!」
他帶我去黃昏的大海裡游泳,緊緊拽著我的手笑得眉眼彎彎。
「放心,我拽著你呢。」
前十五年的人生中,我從未遇到過鄧野這樣的人,他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我貧瘠又虛無的生活。
他從不嫌棄我的沉默、內向、無趣。
他拯救了我。
他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朋友,是我暗戀的物件,是我所有熱烈情感唯一的出口。
追逐他已經成了我生命的本能。
為了能和他上一所大學,整個高三我都頭懸樑錐刺股。
高考後的假期,我做了手術,心臟也好了起來。
我終於鼓起勇氣,想和鄧野表白。
結果就在當天晚上,鄧野和舞蹈系的系花在一起了。
雖然他們很快就分手了,可他立馬又跟外語系的系花談戀愛了。
鄧野這種人天生就是聚光燈,他永遠有那麼多追求者,那麼多朋友,他是我的全部,可我在他的人生裡或許只是一粒稍微大一些的塵埃。
他談戀愛時我都會跟他保持距離。
他分手就會繼續找我。
這種痛苦和歡愉一直拉扯著我緊繃的神經,我知道這樣不對。
可他就像維持我呼吸的氧氣,我沒辦法離開他,只要想想都覺得撕心裂肺地疼。
可像一隻飛蛾,哪怕知道火光會讓自己粉身碎骨,卻也忍不住靠近僅有的溫暖。
和鄧野在一起,是因為一次意外。
那是我工作帶了個徒弟,新來的實習生跟了我幾個月之後,突然有一天在我下班時給我送了一束玫瑰花,跟我表白了。
我正不知所措,來找我的鄧野大步走過來,面色沉沉地摟住我肩膀,對男實習生挑眉:
「不好意思,你來晚了。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實習生走後,我才反應過來,皺眉道:
「你幹嗎這麼說?」
鄧野斜我:「顧姜,你這樣兒不道德啊,一邊喜歡我,一邊吊著人家小男孩。」
喜歡是掩飾不住的,我知道他知道我喜歡他,只是我們都沒說破過,維持著心知肚明的朋友關係。
那一刻我還是臉上漲紅,說不出話來,正想反駁的時候卻被他打斷了。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的晚霞是粉紫色的,美得像一場夢。
鄧野背著光看我,霞光披在他身上,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溫柔極了。
他點了一根煙,煙霧散在夕陽裡。
他扭頭沖我笑了一下,像是在說晚上吃什麼,漫不經心道:
「顧薑。
「要不我們在一起試試吧。」

04
我不知道鄧野到底為什麼跟我在一起。
是出於喜歡還是一時興起。
我沒問,他也沒說過。
不過平心而論,除了花心這一點,鄧野是個很合格的男朋友。
他很大方,能記住每一個紀念日,會精心挑選昂貴又精緻的禮物。
他很會提供價值,會在下雨的深夜敲響我家門,然後緊緊抱住只穿著睡衣的我。
「剛才打雷了,我怕你害怕就來了。」
我生理期時,他會手忙腳亂給我煮紅糖姜水,然後一邊給我揉肚子一邊哄我睡覺。
更別提他有錢又長得帥,實在是很能拿出手,每次和他出門我都長足了面子。
可是喜歡他的女生太多了,哪怕我們出去逛街我買個咖啡的功夫,回來都會有倆女生跟他要聯繫方式。
當著我的面鄧野一口拒絕,然後回去我就會在他微信上發現好友申請。
雙子座的天性似乎就是花心,他永遠不會拒絕,也不想拒絕。
我相信他也是愛我的,只是不夠愛到讓他放棄追逐新鮮感。
和他在一起,我經常夜不能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焦慮和痛苦啃噬著我的心臟,我痛不欲生,只能不停安慰自己:
他只是愛玩而已,他不會真的背叛我的。
多可笑啊。
我還記得後來有朋友勸他:
「你還是收斂點吧,顧薑真挺愛你的,你別等給人真氣走了到時候可就抓瞎了。」
鄧野自信回復:
「不會,她離不開我。」
是啊,他真的很瞭解我。
是我親手把以愛為名的軟肋遞給他,而他只學會了用它來傷害我。
幸福和痛苦不斷拉鋸,每一次原諒消耗的都是我對他的愛。
我看向窗外,晨光熹微,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
天亮了。
如今這份愛已經徹底消磨殆盡,再也沒有餘力支撐我和他走下去了。
……
第二天一早,我正做早飯時鄧野從身後抱住我,他聲音有些心虛:
「昨晚上,我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我搖搖頭。
鄧野很快放下心來,在我耳後印下一個吻。
上班時,我們照例在門口分開。
他朝我揮手:「走啦寶貝,晚上等我。」
從前吵架時我也提過分手,那時候總是把全家能砸的東西都砸個遍,在一片狼藉裡歇斯底里賭咒發誓從此老死不相見。
可這次,我只是平靜地笑了笑。
這天是個大晴天,秋高氣爽,天空特別高,也特別藍。
我線上提交了辭呈,買了回家的機票。
然後收拾好了東西,拉起拉杆箱。
離開了鄧野家。

05
我到單位提交辭呈時,最接受不了的是我的上班搭子。
他如喪考妣,紅著眼抓著我的衣角:
「燕子,沒了你我可怎麼活啊燕子!——」
我摸了摸路晟的頭:「爸爸走了,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
路晟是真難受了,連被我佔便宜也顧不得生氣了,急著問:
「不是,你到底為什麼要走?
「別的公司挖你了?還是你覺得工資低了,福利不夠,有領導欺負你了?
「你說話啊!」
我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
公司其實很好,同事很和善,工資待遇也很不錯。
只是我本來就是個戀家的人,和鄧野分手之後我沒了留在這裡的理由,突然就很想回家了。
路晟抹了把臉,神色變得很複雜。
「……我早就覺得你應該和那個傻逼男朋友分手了,分了也好,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你說你老家在寧市?」
我點頭。
路晟想了想:「那這樣吧,你先不用急著辭職,我聽說正好咱們公司要在寧市開設一家分公司,到時候讓總部把你調過去不就是了。」
我狐疑:「真的假的,怎麼可能這麼巧?」
「當然是真的,我的消息來源你還信不過嗎?!」
我看了一眼路晟,他纖長的睫毛眨了眨,滿眼都是真誠。
這傢伙是人事部門的,之前經常給我透露小道消息,每一次都很靠譜,這次應該也不會有假。
我立馬開心起來ṭű₎:
「那謝謝啦,今晚請你吃飯!
「以後就見不到了,我今晚請你吃好的!」
路晟摸了摸鼻子,很快又笑了:
「那我可得讓你大出血了。」
……
和路晟的相識說來也挺巧的。
一開始是我發現我放在公司冰箱裡的小蛋糕總是離奇消失。
連續丟了幾天小蛋糕之後我上火了,準備蹲點這個沒完沒了的賊。
那天我在公司蹲到十點多,終於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拿出我精心做的動物奶油小蛋糕,然後熟練地打開包裝,心滿意足地塞進嘴裡。
我怒氣衝衝走出去,壓著火兒問:
「這蛋糕是你的嗎你就吃?!」
男人有些錯愕地回頭,嘴角還沾著白色的奶油。
「怎麼了?」
燈光下他的臉猛地映入我瞳孔,我滿腦子的指責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張我沒見過的新面孔,很年輕,可能是剛來的實習生或者新同事。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長得也太好看了!
不僅身形優越,胸肌在白襯衫下鼓鼓的,標準的寬肩窄腰倒三角,一雙大長腿都快到我腰了!
最重要的是那張臉,眉目深邃,英俊得沒有一絲女氣,本來是有些淩厲的長相,然而偏厚的唇又極好地在鋒利中中和上一絲……性感。
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淨幹些偷人小蛋糕的事兒啊!
那是我辛辛苦苦自己烤的,用的都是最好最貴的材料啊!
看在這張臉的分兒上我勉強維持著禮貌,指著他手裡的蛋糕:
「這是我的蛋糕,已經連續被吃了四天了。」
男人先是一愣,隨後臉色猛地漲紅,似乎想把嘴裡的蛋糕吐出來又覺得不大好,生生咽下去卻又噎著了,翻著白眼兒朝我伸手:
「——救命!」
兩分鐘後,我伺候著這個蛋糕賊坐在椅子上喝水,還得給他順氣,生怕他真讓這一口蛋糕給噎死,那我就攤上事兒了。
男人咳嗽了幾聲,耳朵越來越紅: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自己帶的。
「我還以為是公司給加班人員的福利。」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很快低下頭,「真的很抱歉,我賠你錢吧。」
我有點無奈:「就算是公司福利,你也不用天天來吃,一天不落吧!」
他臉更紅,小聲道:
「……因為真的很好吃啊,我每天上班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時候了,唉。」
人家真誠道歉,又提出要賠償,我也不好繼續掰扯了。
為了緩解尷尬,我咳嗽了一聲問:
「之前沒見過你,你新來的?」
男人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思考,兩秒鐘後他點頭:
「嗯,我也沒見過你,你是設計部的?
「這麼晚了還加班啊——」
他一頓,「還是特意守在這兒抓我的?」
我臉一紅,義正詞嚴道:「我當然是在加班,抓你不過是順手而已!」
這天晚上臨走的時候,男人還是忍不住叫住了我。
「那個——那個蛋糕真的很好吃,你是在哪家買的啊?」
我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做的。」
「哦。」他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
……
在這之後我加班經常能碰到他。
時間久了,我倆也慢慢熟悉起來。
我知道他叫路晟,是人事部剛調來的同事,為了補償那幾塊蛋糕他連著請我喝了好幾天的奶茶,關係熟絡之後我帶蛋糕也會給他帶一份兒。
加班的時候他會搬著電腦和我一起加班,我倆會邊罵傻逼領導邊討論公司八卦。
好幾次路晟也約我一起出去吃飯看電影,但我只把他當個上班搭子,都拒絕了。
如今要走了,還真覺得有些捨不得。
這晚吃完飯,路晟把我送到機場。
我朝他揮手:「拜拜路晟,祝你以後升職加薪,早日當上公司 CEO!
「我走啦,以後有緣再見!」
路晟笑眯眯擺手。
「嗯,會再見的。」

06
路晟的消息是真的,我剛落地第二天就收到了新公司調令。
我索性先把年假請了,打算輕鬆一段時間再去上班。
鄧野當晚就發現了我的離開,就分手的事兒他沒在電話裡回答我,說要見面再說。
第二天他就回了老家,我們約在了一家餐廳。
鄧野揉了揉眉心,放軟神色:「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他握住我的手,無奈道,「那天就是喝多了,再加上他們瞎起哄,其實我對那女的真沒什麼意思,逢場作戲罷了。
「我保證以後不了,原諒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我平靜地看著鄧野。
「最後一次」,我不知道聽了多少次這種話。
一次次重複聽到現在,下意識的反應已經有些反胃了。
我知道他不會改。
他也知道他不會改。
所謂的求和看似是他提出,但每次都是我妥協。
更愛的那個人,總不得不妥協。
我搖了搖頭,低聲道:「鄧野,你還沒做好維持一段穩定長期關係的準備。
「再來一次,再來一百次也是一樣的。」
我是認真的,鄧野卻不以為意,搖晃著我的手嘻嘻笑著:「這次真的不一樣,我知道錯了嘛!
「再原諒我一次老婆,我會補償你的。」
我輕輕抽出手:
「不了。」
說來奇怪,我的心情從來都沒這麼平靜過。
我以為再見面我會憤怒,會傷心,會質問他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
可現在我才發現,其實我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
對於這段感情我已經付出了所有,雖然最後沒有一個好的結果,可我也不遺憾了。
我沒什麼好難過的,該難過的是鄧野,他是個不會愛的人,他沒有愛人的能力,他或許多金、英俊、富有人格魅力,但終他一生或許也遇不到我這樣對他真心的人了。
分開是他的損失,不是我的。
鄧野ŧű̂ₓ又求了幾次,見我一直不肯鬆口,神色慢慢地變了。
他強壓住眉眼的不耐,微微挑眉:
「顧薑,你不會真覺得我離不開你吧?」
「我從來沒這麼覺得。」
他嗤笑:「行吧,反正我本來也有點兒膩了,之前還怕傷害你,現在正好。
「分就分唄,我又不是找不著對象了。」
他眼神陰沉,卻好像非要表現得毫不在意一樣,笑眯眯道,「那分手之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吧?」
我剛要說話,他已經起身,雙手插兜輕鬆道,「咱倆本來就是發小,現在退回到發小也不錯,之後你要是碰見什麼事兒還可以找我。
「再找男朋友帶來我給你把把關,省得再碰著我這種渣男。
「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嘛。」
我沒說什麼,他已經朝我揮揮手,轉身出門了。
再沒回頭看我一眼,好像對這段三年的感情毫無留戀。

07
和鄧野的分手出乎意料地順利,那之後他真的沒有再糾纏過我了。
或許就像他說的,長期關係的束縛本來也讓他忍無可忍了,現在分開倒是正好。
我們又恢復了朋友的關係,他還總嚷嚷著要給我介紹物件,雖然到最後一個也沒介紹過。
只是多少還有些尷尬,於是他發來的每一條消息我都延緩回復,或者乾脆不回。
我不是分了手還能做朋友的人。
他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時間長了慢慢也就不再找我了。
我休完了年假,也開始去新公司上班。
卻沒想到見到的第一個人就讓我愣住了。
「一直盯著我看幹嘛?我知道我長得帥,但是你稍微矜持點好吧?」
我閉眼又睜開:「路晟,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晟笑嘻嘻:「新公司也需要人事啊,我捨不得你這個搭子,乾脆打了申請也過來了。
「這是我給你安排的工位,坐北朝南,通透向陽,怎麼樣,我向著你吧?」
我看著自己的工位,上面擺著我的名牌,幾棵漂亮飽滿的多肉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被陽光一照通透的可愛。
我不敢相信:「你真為了我過來的?」
路晟看了我一眼,突然笑出來:「怎麼可能,我肯定是為了升職啊,在那邊老讓領導壓著,現在開拓新市場了,總該我當領導了吧。」
我松了口氣:「嚇死我了。」
路晟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唇角微微上揚。
剛來公司第一天我以為工作不會多,沒想到當天就接了兩個急活兒,三天之內就要交。
等窗外炸雷悶響時我才發現外面下雨了,紫色閃電在天際遊弋而過,我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站在公司門口我有點兒愁。
我爸媽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時半會兒估計是回不來。
下大雨又不好打車。
我正猶豫要不要在公司湊合一晚,身後就傳來傘打開的聲音。
隨後陰影籠罩住我頭頂,我回頭看去,路晟一身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搭著他的黑色西裝。
「去哪兒,我送你。」
我又驚又喜:「你怎麼也沒走?」
他看了一眼表:「……剛來第一天,事兒太多了,加了會兒班。」
燈光下,我掃了一眼他的手錶。
一塊黑色的理查米勒,陀飛輪,之前我陪鄧野去看過這塊表。
沒記錯的話,一套就值一線城市一套房。
一個人事的普通職員,怎麼會戴這麼貴的表?
不過我也沒多在意,應該是假的吧,畢竟誰會隨隨便便戴一套房在手上啊。
雨越下越大,路晟把我送到家樓底下時,我隨口問了一句:
「謝謝,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其實我就是客套一下,沒想到路晟好像沒聽出來,直愣愣道:
「茶就不必了,喝了晚上睡不著覺。
「我有點兒餓了,你家還有小蛋糕沒有?」

08
我家沒有小蛋糕了,只有泡面。
不過我煮泡面也很有一手,用小鐵鍋,水開先下料包,然後放面餅。
三分鐘之後打一個蛋攪散,再過一分鐘再加肥牛,打一個蛋煮成溏心荷包蛋。
非常好吃。
路晟捧著大碗呼嚕嚕半天才抬起頭來,滿嘴都是面,只能豎起一個大拇指。
吃完飯他自告奮勇去刷碗,我靠在門框上看他刷碗,家裡的小圍裙對他來說有點小了,被他的胸肌撐起輪廓,下麵又在腰部收束起,在臀部凸起挺翹的輪廓。
我心裡暗罵自己寡久了,又不是沒見過男人屁股,居然也覺得澀。
「幫我解一下,」在我出神的時候他已經洗完碗了,站到我面前:「圍裙太緊了。」
不知道他怎麼打的結,我在他背後解了半天都沒解開,剛想說話路晟就回過身來:「……好了嗎?」
我本來因為解不開就湊過去離得近,他突然回頭兩個人幾乎就緊貼在了一起。
我面前就是他的胸大肌,淡淡的木質香調夾雜著一絲微潮的水汽從路晟的白襯衫上彌漫開來,修長的雙手骨節分明,還帶著濕淋淋的水。
雨的聲音好像遠去了,又好像突然猛烈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倆都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誰也沒有讓路。
我抬起頭,他臉上還帶著剛才洗碗時濺上的水滴,微微低頭時晶瑩剔透的水珠一顫,落在我臉上。
我眨了眨眼,迷蒙中感覺到了木質香氣逐漸濃郁起來。
熱氣逼近了我。
下一秒,門口傳來聲音。
我媽大咧咧道:
「回來啦,這破雨下這麼大,雨刷都快折騰不過來了,薑——」
她看著幾乎緊貼著的我和路晟,眼睛瞪得像青蛙。
……
十分鐘後,我媽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茶,正在盤問路晟祖宗十八代。
我想制止她,路晟卻老老實實從爸媽幹嘛的到之前沒有過感情經歷都回答了。
在知道他比我還小三歲之後,我媽看我的眼神兒變了。
說不出是看拱了白菜的豬的譴責還是欣賞。
我媽愈發憐愛路晟:
「往後多來家裡玩,你和姜薑關係好,她就麻煩你多費心照顧了!」
我皺眉,想說我們只是同事,路晟卻笑眯眯一口答應下來:
「好的阿姨,都交給我吧。」
沒一個小時,我媽就跟路晟徹底混熟了,他把我媽哄得嘴都快咧到後腦勺兒了,我在我媽眼裡看到了一句清晰的話: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送走路晟後,我有些無奈地想著怎麼跟我媽解釋,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是鄧野的兄弟打來的電話。
「嫂子,你可算接電話了!」
他發愁道,「鄧哥喝醉了,一直叫你,我們怎麼拉都拉不走!你趕緊過來把他接過去吧!」
我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兄弟似乎都不知道我們分手的消息,有些錯愕又尷尬:
「啊——不好意思啊嫂子,那不麻煩你了,我們再想想辦法。」
掛了電話後,我隨手翻了一下朋友圈。
之前我加了不少鄧野的朋友,其中有一個發了他們今天出去喝酒的視頻。
還是熱鬧喧囂的酒吧,花花公子們都摟著漂亮姑娘。
唯獨鄧野身邊空空如也,一直低著頭獨自喝悶酒。
有姑娘湊上來想要搭訕,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裡卻再沒了溫柔,冷冷抬眼,語氣冰冷:
「走開。」
姑娘臉一紅,只能訕訕離開。
倒是稀奇,他還有會對女孩子這麼無情的時候。
我看了幾眼,剛要轉身上樓,手機卻又響了。
這次是鄧野。
他聲音醉醺醺的,還帶著一絲委屈:
「顧薑,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他喉頭發梗,「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一愣,之前鄧野對分手的態度很灑脫,我還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
沒想到喝醉了居然還會給我打電話。
「你來接我好不好,」他停頓片刻,聲音放軟,「我好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
我從很早就知道,鄧野是很會跟女孩子相處的。
他很會撒嬌討饒,示弱的時候再心硬的人也忍不住心軟。
月色帶著涼意泄了滿地,我突然腦子裡冒出一個沒來由的念頭。
跟別的女孩子曖昧時,他是不是也會這樣對待她們?
這個念頭一起,黏膩的反胃就順著內臟蔓延上來,我閉了閉眼,直接按斷了手機。
他沒有再打來。
這天晚上我半夜起夜,迷迷糊糊按手機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按開了家裡的監控。
我掃了一眼。
只見空蕩蕩、黑漆漆一片的偌大客廳裡,鄧野穿著那身他一直很嫌棄的小新睡衣,手上攥著我那件沒帶走的睡衣。
一個人對著黑夜默默抽煙。
他指尖橘紅明滅,茶几上是一片煙頭。
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

09
路晟這種人會受女生歡迎,我是早有預料的。
只是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受歡迎。
剛上班沒幾天,辦公室裡適齡的小姑娘私底下都偷偷打聽過他的消息,幾個膽子大的直接去要了聯繫方式。
路晟揚起標準的微笑,每次都拒絕了。
時間長了其他人都放棄了,只有同辦公室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一直還鍥而不捨。
聽說她舅舅是後勤部的經理,家裡條件也很不錯,大Ŧú₈概是從小到大都沒怎麼被拒絕過,因此越被拒絕反而越不氣餒。
偏偏她長得好看年紀也小,驕縱的時候也只顯得可愛,辦公室裡的人都很喜歡她。
一天下班後下雨,我正要收拾東西離開,那個叫白薇的姑娘突然蹭到路晟身邊,仰頭道:
「路晟,我車昨天送去保養了,下雨了也不好打車,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啊?」
路晟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抱歉,但我已經和顧薑約好一起走了。」
白薇也不惱,走到我身邊笑嘻嘻道:
「姜姜姐,我記得你家離得很近,你就叫家裡人來接你嘛。
「我孤身一人在這邊,也沒什麼親戚朋友的,算你讓讓我好不好嘛。」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她就半拉半扯著路晟出去了。
路晟沒有拒絕她。
兩人男俊女美,年紀又都不大,從背影看起來倒的確挺般配的。
我愣住了,看著路晟和她一起出了門,沒再回頭看我一眼。
雨越來越大了,分明才下午六點,光線卻十分陰暗,大片濃重的灰色從天邊蔓延開來,豆大的雨珠密集地砸碎在玻璃上,然後順著無數水流蜿蜒下來。
我低頭,突然感覺有些說不出的氣悶。
真是的,明明說過要跟我一起回家了,結果被人一叫就跑了。
果然男人都是這樣。
我忍不住苦笑,我又難受個什麼勁呢,之前吃過的虧還不夠嗎,這麼快就記吃Ṭü⁴不記打了。
歎了口氣後,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門口傳來腳步聲逐漸逼近,我抬頭,路晟拿著一把傘靠在牆邊,沖我不開心地挑了挑眉。
「你還真沉得住氣啊顧薑。
「要是我不自己回來,你就真讓她把我帶走了是不是?」
「你沒走?」我有些驚訝。
「當然沒有,」他撇撇嘴,「我去車上拿傘了,我怎麼可能跟她一起走。」
「那白薇呢?」
「打發走了唄,我跟她說了我有女朋友了,讓她以後別找我了——你還有閒心關心她?」路晟不悅地走到我面前,「別的女人把我帶走,你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辦公室裡的人都走了,燈也熄了,此時四周晦暗,只有窗外昏暗的光線透進。
路晟總是帶笑的臉上此時沒了笑容,神色隱在陰影裡看不分明。
他拽住我的手腕,力道有些大,我從沒見過路晟露出這種神情,他好像撕去了溫和的偽裝,暴露出了藏在內裡的……侵略性。
我張了張嘴,想說我們是同事,或者我們是朋友。
但很快就把這自欺欺人的話吞了回去。
都是成年人了,沒必要搞什麼心知肚明的曖昧。
我知道我對路晟有好感,只是如今我也說不清楚,這好感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是否能稱之為喜歡。
而我大概也沒做好準備,再開始新的一段感情。
我抽了抽手,退縮一步低聲道:「抱歉,我——我可能還沒做好正式戀愛的準備。
「耽誤了你的時間很抱歉,我——」
「我只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一片昏暗裡,路晟的眼裡卻閃著極亮的一點光,死死攫取著我的視線。
我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手腕上的力道立刻松了下來,路晟臉上又恢復了笑眯眯的表情,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
「喜歡就行,我知道你剛和那個傻逼分手,可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沒關係,只要你喜歡我就可以了,反正我已經做好準備了,我可以等。」

10
快過年的時候,我和鄧野共同的大學同學結婚了。
他不知道我倆已經分手了,還給我們安排在同一桌。
時隔許久,我們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鄧野像從前一樣幫我擺好碗盤,倒水,然後把剝好的蝦放進我碗裡。
就像我們還沒分手時那樣。
我一怔。
我挺愛吃蝦的,但是總懶得剝,鄧野發現之後總是笑著罵我懶,然後剝好給我。
我握著筷子,許久後低聲道:
「謝謝……不用了。」
鄧野動作一頓,臉上笑容不變:
「上次給你打電話打擾你了吧,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胡說八道的。
「你最近怎麼樣?」
他說話時那樣自然,好像分手這件事兒真的沒給他造成任何影響。
「挺好的。」
鄧野大概也看出我不想說話,之後一頓飯一直在照顧我,但沒再多說什麼。
直到同學來敬酒,一群人喝大了,同桌一個新認識,還不知道我和鄧野關係的朋友醉醺醺對鄧野道:
「鄧哥,怎麼最近和你出去喝酒你都不找妞了?
「上次那倆頂美我眼都看直了,結果人跟你要手機號,你連搭理都沒搭理,突然開始守身如玉了?」
鄧野笑笑沒說話。
「鄧哥,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你說出來兄弟給你參謀參謀,說不定能給你介紹個呢!」
見鄧野一直不說話,他們又看向我:
「這是新郎老同學吧,美女你有物件沒有?
「你看我們鄧哥怎麼樣,要不你們認識認識?」
鄧野笑著替我解圍:「這我發小,別他媽瞎扯。」
一桌年輕人都喝到了,開始起哄,非要給我介紹物件。
有知道我們關係的朋友都在覷著鄧野臉色。
畢竟我們也在一起三年,現在剛分手沒多久就當著他的面給我介紹物件,怕他不高興。
然而鄧野似乎一點吃醋的意思也沒有,只是勾著唇角看著我,和他們一起起哄。
「是啊顧薑,你想找個什麼樣的,說出來我扒拉扒拉,說不定身邊就有合適的呢。」
我看向他,他笑嘻嘻擺手:「幹嗎這麼看著我,你不會以為我會吃醋吧,哥可沒這麼小氣。
「當初說好了分手之後繼續做朋友的,你這麼一個人自己過日子我也放心不下,總得找個人照顧你啊。」
我看著鄧野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突然就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兒。
原來他是真的不喜歡我。
在一起這三年,對他來說,真的什麼都不是。
就在這時,我手機突然響了。
是路晟的消息:【我來總公司出差,你喜酒喝完了沒有,順路帶你回去?】
鄧野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我手機上。
我抬起頭,微笑道:
「不用,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鄧野拿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
他想說什麼,我起身拿起包:
「我男朋友來接我了,先走了。」

11
鄧野當晚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
【你真有男朋友了,帶出來看看,我給你把把關。
【你男朋友是誰?之前那個追過你的實習生?
【說話顧薑。
【你騙我的吧,咱倆才分手幾天,你怎麼可能這麼快談戀愛?
【你撒謊的對不對?
【顧薑?!】
我一條都沒回,臨近年關,我得開始跟我媽準備年貨了。
東西一堆一堆地搬回家,我皺眉:
「媽,買這麼多東西你吃得完嗎?」
我媽白我:「人家小路說了過年要來拜年的,東西少了拿什麼招待人家?!」
我哭笑不得:「人家就是客氣客氣,你還當真了?」
我沒想到路晟真的會來,還和鄧野撞了個正著。
鄧野眼底湧動著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死死咬著牙:
「你他媽沒騙我,你真跟他好上了?!」
「關你什麼事兒?」我嘲諷地看向鄧野,「你不是說分手後還能做朋友,交了男朋友要帶回來給你把把關嗎?
「你看他怎麼樣?」
鄧野黑色的眸子直直盯著我,突然一把握住我後頸,陰影瞬間籠罩了我全身,薄荷煙草的氣息瞬間壓了下來。
這是一個久違的吻,卻不同於往日的溫柔,像是純粹在宣洩暴虐的情緒,很快我的嘴唇就開始刺痛,一絲血腥氣溢出唇舌之間。
我用力去推鄧野,卻被他箍得死死的,我這才發現他也是個 188 的大男人,他真認真起來的時候我甚至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我幾乎要窒息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路晟的聲音響起:「姜姜,伯母問你晚上想吃芹菜肉餡還是蝦仁的餃子。」
我趁鄧野分神一把推開他,猛地拉開房門。
路晟背著光站著,我大口大口喘著氣,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愣了一下,在看到我紅腫破皮的嘴唇時神色變冷,一把把我扯到了身後。
鄧野伸手要抓我的動作停住。
他死死盯著藏在路晟身後的我許久,突然笑了。
只是這笑怎麼看怎麼冰冷。
他伸手點了我一下。
「顧薑,這事兒沒完。」

12
當天晚上我正躺在床上時,窗戶外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一驚,扭頭就看見窗戶被從外面推開,鄧野手撐著窗臺利索地跳了進來。
從小鄧野就喜歡跳我窗戶,上高中的時候他犯錯挨打三天兩頭就往我這跑。
只是上大學以後,他就再也沒翻過我的窗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瞪眼看著他。
外面下了小雨,鄧野身上的 T 恤粘在身上,隱約露出漂亮的肌肉線條。
「鄧野,你來幹什麼?」我下意識皺眉。
他絲毫不見外地坐到我床上,抹了把臉,沉吟片刻道:
「顧薑,我們和好吧。」
我看著鄧野,萬萬沒想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他偏過頭:「……我知道我之前,太愛玩了,我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兒。
「我可以改,我以後會和那些女人保持距離。
「之前的錯誤我會彌補你,好不好?」
鄧野態度的突然轉變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我知道,我是真的不想和他和好了。
或許我對他還有感情,畢竟喜歡了他十幾年,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
只是和他在一起太難受了,那種難受讓我下意識想要遠離他。
我看了一眼衛生間,低聲拒絕: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鄧野嗤笑:
「我知道你跟他沒什麼對不對,我們才分手了這麼幾個月,你怎麼可能這麼快找男朋友?!
「顧薑,你喜歡了我多少年,你跟他又認識了多長時間?」
他握住我的手,「他是你找來氣我的對不對?
「你成功了,我真他媽有點兒受不了了,我們和好,我保證以後都不再犯了,我就守著你一個人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向推開衛生間門,只圍著一條浴巾的路晟。
路晟臉上帶著和善笑意。
「我是不是出來得不是時候?」
……
我偏過頭去,不敢看鄧野的臉變得多難看。
路晟吃完晚飯後一直跟我媽賣慘,說自己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親戚朋友,說回家一個人空蕩蕩地難受。
我媽哪裡聽得了這種話,當場拍板讓他住在我家。
當然是客房,但是客房淋浴壞了,所以他借了我的衛生間洗了個澡。
但我也沒拆穿他,我只希望鄧野能趕緊走。
鄧野眸色陰沉:
「你在她房裡幹什麼?」
路晟挑眉:「我在我女朋友房裡能做什麼?
「倒是我想問問,你深更半夜闖進已經有男朋友的前女友房間裡是想幹什麼?」
鄧野臉色沉得能滴下水來,兩個男人就這麼面對面對峙著,氣氛一時有些緊繃。
「你出去,」半晌他壓著怒火道,「我有話要跟顧薑說。」
路晟也不惱,只是看著我笑得曖昧。
「應該出去的是你吧,我跟姜薑還有事兒要做呢。」
他在「做」上咬重音。
鄧野眼裡翻湧起怒火,冷冷道:
「你他媽找死?!」
路晟絲毫不讓,平視著他,嘲弄道:
「你還不走,不會是打算留下跟我們三劈吧。」
我暗叫不好,然而等我想上前把他們拉開時,已經不知道是誰揮出第一拳了!
鄧野的胳膊肘狠狠擊打在路晟胃部,路晟的拳頭也狠狠打在了鄧野下巴上!
兩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打在一起,我的臥室瞬間遭了殃!
桌子被踹倒,檯燈水杯嘩啦啦碎了一地!
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好像生怕不能把對方打死在當場似的,很快就見了血!
我幾乎崩潰,直到我媽聽到聲音著急忙慌推開門見到這一幕時又驚又怒地大喝:
「你們在幹嘛?!」

13
半個小時後,鄧野爸媽都來了,坐在大廳沙發裡。
我也說完了我倆之間的事兒。
說著的時候鄧野他媽臉色就越來越難看,到最後簡直就要厥過去了!
我話音剛落,她就猛地站起身來,沖到鄧野面前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重ṱù₅重一聲,絲毫沒留手,鄧野被打得偏過頭去,半晌後,他用舌頭抵了抵側頰,勾起大拇指抹掉唇邊的血。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畜生!」
鄧野他媽顫聲大罵,「你跟姜薑認識多少年了,你這麼對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和你在一起是因為喜歡你,你就這麼傷害人家,一次一次劈腿?!
「現在人家受夠了和你分手了,你又來糾纏,打人家男朋友,鄧野,你他媽出息了!」
我媽歎了口氣,沒說話。
鄧野勾起嘴角:「是,我就是畜生。
「我承認我傷害了顧薑,我是劈腿了,我也和她分手了。
「可我後悔了不行嗎?媽,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我他媽後悔了啊!」
「後悔了也得忍著!」鄧野他媽聲音更大,「當初你劈腿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後悔,孩子死了你下來奶了有什麼用?!
「你讓我——你讓我丟盡了臉!
「姜薑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喜歡她和她在一起對她好也就罷了,居然還讓她這麼難受,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揚手還要再打,鄧野躲也不躲,慘笑著大聲道:
「我他媽是畜生,我他媽豬狗不如,我他媽劈腿之後還要後悔,你是該打我,我他媽自己都想打自己!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他媽放不了手,我受不了!」
他聲音顫抖,眼底逐漸泛紅。
我愣住了。
長這麼大,我從沒見鄧野哭過。
以前他在學校打架闖禍回家挨打,鄧野爸爸是軍人出身,向來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打鄧野最厲害的時候兩指粗的棍子都打斷了兩根。
可是鄧野從來沒哭過。
就連鄧野他媽都愣住了,舉在半空的手哆嗦了半天落不下來。
「再給我個機會行嗎,」鄧野走到我面前,聲音勉強抑制著顫意,「顧薑,算我求你。」
我仰著頭靜靜看了他許久。
「你當然可以回頭,可是鄧野,」我輕聲道,「沒人會一直在原地等你的。」

14
大概是情場失意,事業得意。
我的新項目完成後投入運行成績非常好,公司獎勵了郵輪旅行,可以攜帶一位家屬。
路晟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件事兒,死活纏著我非要和我一起去。
因為是家屬,公司只提供了一個房間。
但是我和路晟很默契地誰都沒提這件事兒。
當天晚上我倆在郵輪的酒吧裡喝完了酒,又去泳池裡玩了會水,回屋時我躲進衛生間換衣服,卻發現身後的比基尼和頭髮勾在了一起,我越著急越解ṭű₀不開!
沒辦法,我只能從衛生間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向路晟求助。
衛生間不大,我和路晟兩個人站在裡面雖然算不上擁擠,但是也有些緊湊。
他靠近我後背認真解著我泳衣的帶子,我能感受到帶著熱意的吐息吹拂在我脖頸間,激得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身後傳來輕笑,那吐息加重:
「你怎麼起雞皮疙瘩了。」
我紅了臉,咬牙道:
「還沒好嗎?」
「快了,再耐心等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感覺後背已經開始出汗的時候,路晟終於開口了:
「好了。」
我以為他會離開,下意識轉身,他卻一動沒動。
昏暗的燈光下,我倆就這麼面對面緊貼著,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他突然低頭吻下來,這個激烈的吻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我還是勾住他的脖子盡可能迎合著他。
窗外傳來船身破水的波浪聲,然而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這晚路晟把我抱到床上時,我主動吻了他。
瘋狂的一夜無比混亂,到最後我意識幾乎模糊,汗水滴進眼裡,澀澀地疼。
一片模糊裡,我只能看到路晟那雙含著水色,充滿欲念的眸子。
……
第二天我上午醒了一次,隨便吃了口東西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等我再醒來時,已經是黃昏了。身邊空空如也,路晟不知道去哪兒了。
我穿了衣服一個人走到甲板上,不遠處很多人都在圍著看夕陽。
遠處的晚霞像是滾進了海水的岩漿,沸騰著翻滾出漫天橘色燦金,美得有些虛幻。
我走到船頭。
站了一會兒,一件帶著暖意的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我側身,路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我身邊。
他握住我的手,從兜裡拿出一個藍色絲絨盒子。
「我不知道現在求婚合不合適,但是我已經忍不住了。」
晚霞披在他身上,我從沒見過一個人臉上能出現這樣溫柔的神色。
「顧薑,嫁給我吧。」

15
和路晟的訂婚宴我幾乎沒怎麼忙,都是他和我媽在忙活。
這中間我和路晟還吵過一次架,因為我去請假的時候發現給我批假的人居然是他。
而他的職位寫著:總經理。
我就說我的假怎麼上午剛提交十分鐘就批完了!
我怒氣衝衝去找路晟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小心翼翼跟我道歉,告訴我公司是他家的,他爹讓他接手,但是要先在基層幹一陣子。
「我那時候是打算告訴你的,但是我剛偷吃了你的小蛋糕我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也要面子的啊……而且你當著我的面就罵領導全是傻逼,天天逼著你們加班,我更不敢說了。
「後來我也想慢慢告訴你,但是總是沒機會,除了這個我真的沒有瞞著你什麼,求你原諒我吧!」
……
訂婚前一天我還有點兒緊張,正最後一次試禮服的時候,窗戶突然被敲響了。
我回頭,鄧野正在窗外怔怔看著我,手指放在窗戶上。
初春的夜還有些冷,他穿得單薄,臉色蒼白。
我歎了口氣,把窗戶打開,放他進來。
屋子裡擺得亂七八糟都是我明天要穿的鞋子和衣服,他站在滿地狼藉裡,有些茫然和局促。
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
「你在準備明天的訂婚嗎?」
「嗯。」我點頭。
他手指輕輕摸過裙子:「……很漂亮,」隨即露出一絲苦笑,「只是我一直以為你會為我穿上它。」
他聲音顫抖起來,連帶著背也微微弓起,像是因為想像到什麼畫面而痛苦不已。
「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可能有點兒無恥,」鄧野嘶啞道,「但是顧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人生的幾乎一半都是一起度過的,你走的這些日子我感覺——」
他茫然道:
「我感覺我半個身體也被你撕下來帶走了,我的人生好像突然不完整了。」
他看起來那樣難過,紅著眼拽住我,祈求道,「別跟他訂婚好不好,可憐可憐我。
「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難過了。」
他拿出手機試圖塞給我:「所有的女的我都刪了,我保證再也不會跟任何女的聯繫了,以後你在我手機上開定位,你隨時檢查我手機,你——」
短短幾日不見,鄧野好像瘦了不少,曾經合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被風一吹白襯衫鼓起來,還帶著爬窗時沾上的灰痕,顯得狼狽極了。
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什麼時候有過這樣一副可憐相?
換作以前,我早就心軟了。
但這次我只是慢慢推開他的手機。
「不用了,」我抬頭看他,認真道,「鄧野,我相信你或許在這一刻是認真的,你真的會改。
「但對我來說,已經沒意義了。
「我已經不需要你改了。」
我勾起嘴角:「我已經開始新生活了,你也往前看吧。」
鄧野注視了我許久,嘴唇哆嗦起來,一滴水痕落在地上。
他嗚咽得像是被丟棄了流浪狗,死死抓住我:「可你讓我怎麼向前看?!
「顧薑,沒了你我活不下去的!」
我拍了拍他的手,輕聲道:
「曾經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但是不是的,鄧野。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

16
和路晟的婚禮,我們商量了好久後最後還是定在了巴厘島。
他本來想去義大利,但是親戚朋友去那麼遠感覺有點費勁,最後折了中。
熱帶島嶼到處都是茂盛寬大的綠植,天空藍得好像被水洗過,帶著潮濕的高溫蒸騰掉了一切煩惱。
婚禮辦得幾乎完美,我和路晟都很開心,來的親戚朋友也玩得很開心。
路晟請了很多跟拍,說勢必要把一生一次的婚禮全方位無死角地記錄下來!
婚禮當晚,我收到了一份朋友錄製的婚禮錄影。
「你們這婚禮辦得真漂亮,找哪家辦的, 以後我也找這家。
「哦對了, 這個人你認識嗎?」
她截了一張圖, 圈起一個人發給我。
我愣住了。
人群裡,鄧野穿著一身黑西裝, 遠遠地站在陰影裡。
雖然鄧野讓我婚禮一定要請他,但是我想了想還是沒請, 我怕再鬧出什麼難堪來。
沒想到他居然還是來了。
「他一直在看你啊, 」朋友發了好多視頻和截圖過來,「眼睛就一直盯在你身上沒下來過, 這誰啊,你前男友啊?
「好帥啊, 求你傳授我點兒經驗吧, 怎麼前任和現任都這麼帥!」
我翻看著那些視頻和圖片。
每一幀每一秒,他的視線都落在我身上。
沉沉的、重重的, 想看, 看了卻又痛苦,只能在一次次拉扯裡越陷越深。
曾經我就是這樣看他的。
熱鬧歡快的人群裡,他好像獨自撐開一片真空,和周圍人格格不入。
換作以往,我總能在人群裡第一眼發現鄧野。
可這次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什麼時候離開的。
一條短信突然進來。
【新婚快樂。
【顧薑,我想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我曾經以為我能拿捏你, 我得意於你對我的愛堅不可摧。
【可如今想來,我只是個卑劣的蠢貨, 我不知道感情的珍貴, 還以為可以玩弄它於股掌。
【是我不懂愛的價值, 我以為我把握了它, 其實我那時根本連什麼是愛都不懂, 還可恥地用你給我的愛一次次去傷害你。
【現在想想,每一次吵架你哭著委屈著讓步, 其實消耗的都是你對我的愛吧。
【可我不知道, 愛是你賜予我的權力。
【你把它給予我時,我就成了你世界的主宰。
【然而當你將它收回, 我才發現, 我什麼都不是。
【我終於明白,離不開的那個人,其實是我。
【我為我的愚蠢和自私向你道歉,你很好, 你的愛很純粹, 是我配不上你。
【是我不配擁有這麼美好的感情。
【所以我把它弄丟了, 付出的代價連我自己也無法接受。
【只是太晚了。
【失去時我才明白你對我的重要,只是已經太晚了。
【你曾經說沒人會永遠留在原地等另一個人,那這Ṫŭⁿ次就換我等你吧。
【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回頭, 我會永遠在這裡。】
窗外陽光大概是有些刺眼了,我閉了閉眼,覺得眼睛有些澀痛。
適應了那光後, 我手指輕點螢幕,刪掉了這條短信,站起身來。
陽光灑遍我全身。
而陰影已經被我落在身後。
我將永遠不會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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