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書的時候,故事已經結束,男二隱居鄉鎮,男女主共執天下。
我是書中命不久矣的路人甲,可偏偏就是這樣的我,同男二成了婚。
我一直知道,他愛的人是女主,我遲早會死,可成婚三年,他無微不至,甚至許我長命百歲。
就在我以為他是真心愛上我時,女主中毒了。
他慌忙趕去京城,卻忘了,那天是我發病的日子。
1
又一次發病,我痛的死死咬著被子,額間的發被汗水打濕。
往日裡第一時間趕來我這裡的男人此時卻沒有來。
小翠紅著眼,不停的為我擦著汗,口中不斷抱怨:「您發病的日子,姑爺從來沒有忘記過,怎麼今日還沒來?」
這樣的痛,我已經三年沒有感受過了。
出去請人的小廝趕來,戰戰兢兢遞上Ŧù⁺一封信紙。
小翠奪過信,開口便念了出來:「皇后娘娘中毒,特請為夫出山,望妻珍重……」
筆墨有些潮濕,顯然剛寫沒多久,她咬著牙質問「姑爺什麼時候離開的?」
「今早。」小廝不敢撒謊,誰都知道,今日是我發病的日子。
「出去吧。」我強撐著開口,讓小翠關上了門,又一波痛意襲來,眼角有淚落下。
聽到皇后娘娘時,我就知道,我輸了。
「小姐,我去請府醫。」見我痛苦,小翠轉身就要出門,可話落,她卻愣在了原地。
顧懷澈就是神醫,我的病只有他能把控,更何況這神醫府,又怎麼會有第二個醫者?
我知道他是男二,曾經深愛女主,可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對我。
胸口悶痛,每呼吸一次都是煎熬。
我穿書的日子很早,打娘胎裡就來了,那時我只以為自己穿越。
直到見到顧懷澈才知道,我穿書了。
因為我這個病秧子,爹爹尋了不少神醫,卻無一人能治我的病。
直到爹爹打聽到顧懷澈隱居之地,我們才相識。
那時父親想要我嫁給他,本想拒絕,可對上爹爹赤紅的眼,我嫁了。
一開始,我牢記男二愛女主,哪怕他再優秀,都不允許自己動心。
可人心都是肉做的,成婚三年,我又怎會心如磐石。
他夜夜為我針灸,為我祛除體內病氣,每逢發病時日,都會守著我。
所有人都說我活不過十六,可只有顧懷澈說:有他在,我會長命百歲。
如今我已年 18,成功活過了十六歲。
回想書中劇情,故事已經結束。
男二隱居鄉鎮,男女主共執天下。
我以為,他脫離了劇情,真的愛上了我。
他的愛太炙熱,我避無可避,心口處的鎖,被一點點撬開。
可我才正視自己的心,老天就和我開了玩笑。
這是我最後一次發病,顧懷澈說,這次之後,我就可以痊癒。
若是沒有徹底清除病氣,我會遭到反噬。
他日夜掛念,甚至昨日還在我耳邊低喃:「阿瑤,待你病好,我們圓房可好?」
我羞紅著臉,輕輕碰了碰他的唇。
今日他就毫不猶豫的丟下發病的我離開,只為了給女主解毒。
可皇宮之中那麼多御醫,怎麼就缺他一個呢?
2
眼前一片恍惚,回神的時候,已經有人搭在了我的脈搏之上。
心下回暖,我扭頭看那人,卻失望的垂下頭,那句顧郎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小姐,奴婢讓人請了青老,您馬上就沒事了。」小翠安慰著我,可我知道,沒有用的。
果然,青老收回手,便是一句:「老夫無能為力。」
「青老,您是青衣堂最好的大夫,怎麼會連止痛都做不到呢?」小翠開口,頗有些質問的意味。
我拉住她的手,抱歉的看了一眼青老,好在青老知曉她是關心則亂,沒有計較。
「奴婢再去請……」小翠咬著牙,想再離開,我卻搖了搖頭。
「別去了,無非是忍過兩個時辰。」沒人能治我,不然我也不會被斷定活不過十六歲。
顧懷澈救了我,可如今,他又把我打進了地獄。
早知有這一天,何必救我呢?
轉眼幾日過去,我的身體又恢復到三步咳血,五步暈厥的時候。
我躺在籐椅上,臉色依舊蒼白無比,胸口處隱隱作痛。
陽光溫暖,我卻半點感受不到,直到有下人說,顧懷澈回來了。
心掀起波瀾,我抬眼看去,卻見他抱著一青衣女子進府,沒有看我一眼。
「小姐,姑爺他……」小翠氣的不行,想要追上去,被我拽回。
喉口冒出腥甜,我強行帶著小翠離開。
她或許不知道那是誰,可我知道。
喜歡到何時何地都穿青衣的人,除了女主,還有誰呢?
回了院子,我再也憋不住那口血,小翠急紅了眼「奴婢去請姑爺!」
「小翠,不許去,他也不是你的姑爺了。」我死死拽住她的手,不允許她去找顧懷澈。
他表現的這樣明顯,我又何必找虐呢?
「可姑爺他先前,明明在意極了小姐。」
小翠說的沒錯,顧懷澈在意我,我看的出來,可前提是女主沒事,看現在,比起女主,我什麼都不是。
依舊記得這些年的曖昧與心動。
初次見面,是在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蓋頭被挑開時,我就明確說過Ťṻₐ,他治病救人,我只掛名。
他卻笑著將手搭在我的脈搏,嗓音溫柔「即已成為夫妻,又怎麼會掛名呢?」
我說我活不過 16,他的笑容更大了。
之後他沒再說什麼,我的病症卻一一消失。
我曾送他金子,算是報答,他卻將這些東西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次次都為我帶些禮物。
有時是鐲子,發簪,還有糕點,新奇的玩意。
他在哄我開心,察覺到自己心動後,我開始逃避,遠離。
那天的雨很大,他站在雨中,一聲聲喚著「阿瑤」,懷中還死死護著帶給我的桂花糕。
我心軟了,想到故事已經結束,便打開了門。
他紅著眼抱緊我,鄭重許下了一Ṫũₜ生一世的諾言。
那時他眼底帶著洶湧的愛意,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
可惜,我終究還是錯了。
3
「那小姐,我們要回家嗎?」小翠微微歎息,也知曉我的意思。
「我想爹爹了。」抬手擦去唇邊的血,我便讓小翠拿了紙筆。
我不想糾纏,也不想爭,路人甲和女主,根本沒有可比性。
等出現在顧懷澈的院子時,門口多了兩個侍衛,明晃晃的青字讓我知道,這是女主許嘉禾的人。
沒等我反應,一柄利劍便橫在了我脖頸上,一絲血痕驟然出現。
「小姐!」小翠瞪著那人,想沖過去推開,被我牢牢拽住。
「顧懷澈是我夫君。」話落,那柄劍才消失不見,可他們依舊擋著門,話音冰冷。
「顧神醫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我愣在原地,心中泛起苦澀,從前他的院子,我是可以隨意出入的。
也有不少貴人來瞧病,看守也不少,可每次他都會特意留一句「在下的夫人不必攔。」
他說,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我想,都可以進去。
可如今,他卻說,任何人,這其中,也包括我。
三年感情,不濃卻深,前後落差太大,心被攥的生疼。
可對上侍衛冷漠的眼,我憋回了眼中的淚,微微後退「打擾了。」
小翠自小同我一起長大,又怎麼會不知道我的意思,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陪著我等在院外。
日頭熱烈,我有些搖搖欲墜,可我不能離開,我怕我會猶豫,會留下來。
哪怕眼前恍惚,依舊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許是日暮,才看到了顧懷澈的身影。
青年逆光走來,溫潤如玉的臉龐此刻帶著疲憊,往常一絲不苟的人,此刻髮絲淩亂。
我只在發病時見過他這般憔悴的模樣,我以為,這是獨屬於我的。
可看到他現在的模樣,突然有些諷刺,什麼心悅卿,不負卿的話,通通都是假的。
「怎的等在這裡,可用過晚膳了?」見到我,顧懷澈微微一愣,想同往常一樣過來攬我的肩膀。
我側身避開,唇角溢出鮮血,脖頸的血痕已經結痂,此刻卻火辣辣的痛。
「誰傷了你,又怎麼會有血……」顧懷澈不知道他有多久沒見過我病態的模樣,有些恍惚。
我沒有解答他的話,只遞上一封信紙。
他皺著眉,打開信紙,卻在下一刻白了臉色。
「阿瑤,你要同我和離!?」許是不可置信,那雙淡漠的眸子此刻有暗光閃過。
「是。」我淡定的擦去唇邊的血,死死拽著想要質問的小翠,當斷則斷,才是我沈司瑤的作風。
什麼為愛委屈自己,通通都是屁話,我從來不願意委屈自己。
男人,世界上多的是,不過一顆樹,還能吊死我不成?
「為何?你不是答應了……」他想說,我那晚答應了他,可他也才想起,他走的那天,是我發病的日子。
「對不起,阿瑤,皇后娘娘命在旦夕,我不得不走。」他盯著我,愛意難藏。
我避開他的眼,出聲提醒「簽了字,我們一別兩寬。」
他是男二,自然深情。
可我清楚,他所深情的人,不是我。
4
「簽字!」腿已經酸了,我不想聽他的解釋。
「阿瑤,別任性。」
「你的身體,經不起折騰,這次是我的錯,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顧懷澈微微歎息,眼底帶著愧疚,他在道歉,可我半分都不想要。
「顧懷澈。」我再次開口,卻無比冰冷,他怔怔的望著我,突然有些害怕。
「阿瑤,我現在就給你看好不好?」他想為我把脈,我再一步退開,臉色愈發蒼白。
他神色一變,想要過來抱我,身後卻響起一道溫婉的女聲「懷澈,我好痛。」
只此一句,讓顧懷澈瞬間轉身奔進院中。
「哪裡痛?我重新為你上藥。」他扶著她,眼底滿是擔憂和焦急。
我抬眼,同她對上視線。
眉眼溫婉,卻犀利,不愧是宮鬥文女主。
而她看向我的眼中,帶著淡淡的敵意和輕視,仿佛在告訴我,在顧懷澈這裡,她最重要。
小翠沒有咋咋呼呼的上前質問,只撿起地上掉落的和離書寫下顧懷澈三個大字便拉著我離開。
「小姐,我們回家!」她氣呼呼的拉著我,速度卻一點都不快,我輕笑一聲,突然有些輕鬆。
我早該知道,男二愛女主是標配,故事是結束了,可人沒變。
和女主扯上關係的男人相愛,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及時抽離,等待我的便是萬劫不復。
「可要收拾什麼東西?」走到大門口,小翠才想起這茬子,我拉著她的手踏出神醫府。
這裡,從來沒有什麼能讓我留戀。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得到消息的爹爹匆匆趕來,眼眶都有些紅。
「怎麼跑回來了?」爹爹滿臉擔憂,看到我蒼白的面容後失了聲。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我病態的模樣了,如今看到,眼眶瞬間紅了一片。
「先回家吧。」爹爹哽咽著開口,扭頭擦去了淚,我也假裝沒看到,心也跟著不好受。
爹爹待我極好,奈何娘親去的早,獨留病弱的我,人人都說我Ťü⁽活不了,爹爹偏偏把我拉扯大。
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有多想讓我好,所以他要我嫁給顧懷澈,想要我好好活著。
可如今,我卻回來了,他什麼都不用問,便知道,出了變故。
「爹爹,早點休息吧。」我回到家才發現,我的院子一直有人打掃,如未出嫁前一般無二。
瞧著爹爹心疼的眼,我突然覺得,沒什麼可難過的了。
男二如何,我不能左右,可爹爹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爹爹,不受劇情掌控,不曾愛過別的孩子。
「有什麼,明日再說,瑤兒好好休息,萬事有爹。」只此一句,好似所有委屈都一湧而上。
「好。」我只憋著淚,轉身進了屋,我已經不在是小孩子,怎麼可以再讓爹為我廢神呢?
小翠深知我的意思,也斷然沒有開口。
直到回了院子,那淚才落下,胸口一陣翻湧,那口血不上不下。
最後,我還是睡了,可一睜開眼,小翠就說:顧懷澈來了。
5
我的心情就瞬間不好了,但想到爹爹還在接待他,只能由小翠扶著去了會客廳。
入眼,是父親微冷的神色和顧懷澈滿臉的愧疚,若是父親發怒,定不會只是如此。
顧懷澈,到底說了什麼?
「爹爹,顧神醫。」我順勢落座,一如初見那般淡漠,好似從未同他相識相知,宛若陌生人。
自我走進來,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我身上,聽到我的話,瞳孔有一瞬的暗淡,身側的拳都攥了起來。
萬般無奈,只化為一句:「抱歉。」
「顧神醫前來為何?你我已經和離,合該不再交集。」話落的冷淡,可眼前的人卻不淡定了。
「阿瑤,我從未同意和離,我知你誤會了什麼,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同你解釋。」
「可否聽我一言?」他快步上前,想要過來拉我的手,被小翠擋了個嚴實。
「沒什麼好說的,我只要和離。」只此一個要求,我不傻,是不是誤會,我看的清楚。
「顧神醫,小女頑劣,恐配不上您,好聚好散吧。」爹爹開口,雖是訓我,卻沒有一個字是不向著我。
爹爹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和離,但他知道,我從來都沒有錯,我的一切決定,他都支持。
「岳父!懷澈知錯,還望阿瑤給個機會,小胥日後再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他滿眼真誠,小翠不知何時讓開,讓他抓上了我的手。
剛想甩開,卻發現自己突然不受控制般開了口:「爹爹,我先隨他回去,看看他如何解釋。」
我驚恐的瞪著顧懷澈,心下怨恨,他居然對我用藥!
可我再怎麼氣,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分毫,他沒敢看我,只握緊了我的手,向父親告別。
眼看著自己就要被帶出府,我急的落了淚。
父親終於察覺到不對,出聲制止「阿瑤,你真的願意同他回去嗎?」
我望著爹爹的眼,拼了命的搖頭,淚越來越多,我想說:我不願意,我不想跟他走。
可出口,卻化為一句:「我願意,只是有些多愁善感,爹爹不必擔憂。」
「小胥會照顧好阿瑤,她的身子,我能養好,岳父放心。」冰涼的指尖落在臉上,輕輕帶去淚,我卻只覺得噁心。
神醫男二,用藥可殺人無形,何況控人?
可從前,他這些手段,我從未見過。
我倒是從來不知道,顧懷澈能無恥到這般地步!
哪怕再不甘願,也只能看著自己和小翠一步步踏出家門,上了顧懷澈的馬車。
車子開始動作,我終於沒了被控制的感覺,怒氣湧上心頭,抬手,便是狠狠一掌落在顧懷澈臉上。
他沒有躲,俊逸的臉龐瞬間紅了一片,唇角隱隱有血絲浮動。
「阿瑤,消氣了嗎?」他垂著頭,眼底一片黯然,他解了那藥,可手卻依舊摟著我,越來越緊,好似鬆開一點,我就會徹底消失不見。
「顧懷澈,你讓我覺得噁心。」這是我第一次罵人,什麼溫潤如玉的神醫,他根本就是個卑鄙小人。
6
「只要能讓你回到我身邊,噁心又何妨。」顧懷澈沒有氣惱,只意味不明開口。
此刻,我才發覺,往日溫潤的男人周身籠罩了一層陰霾,眸色越來越深,好似那深淵,讓我無法逃離。
「我們好聚好散不好嗎?難道非要我死了,你才滿意嗎?」淚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心中滿是酸澀。
許嘉禾是宮鬥文的贏家,手段非常,哪怕她最後嫁給男主,男二她也不見得會放過。
畢竟看這本書時,許嘉禾也無數次對顧懷澈心動,她眼裡的佔有欲,我看的清楚。
她有手段,有勢力,我只有爹爹,只有一點小錢,商戶之家,拿什麼抵抗?
我不想到最後讓自己家破人亡,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有我在,你不會死,你也不能離開我,答應我的,你反悔不了。」他的呼吸越來越近,嗓音卻如毒蛇般冰冷。
書中描寫的顧懷澈,溫潤,和善,心濟天下,唯獨沒有描寫過他的另一面。
一個殺人都能笑著的人,會是和善的人嗎?是我看不清楚,招惹了這個瘋子。
「……」我猛的推開顧懷澈,想從馬車上跳下去,現在的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
「小翠。」他沒有阻攔,只淡淡一句,讓我瞬間清醒。
回頭便撞進他墨色的深瞳,隨著他勾起唇,那墨色一點點將我吞噬,直到徹底被黑暗籠罩。
最終,我愣在那裡,被顧懷澈扯進了懷中。
「阿瑤,我同她沒什麼,她是陛下的皇后。」顧懷澈摟著我,便是一句歎息。
「但她看你的眼神同我一樣。」我沒再躲避,雙臂掛上了他的脖頸,氣的臉頰嘟起。
我想知道,他對許嘉禾,究竟是怎樣的態度。
「她曾救過我,我才著急了些,不是故意丟下你的,阿ťṻ⁻瑤,你能原諒我嗎?」他的吻輕輕落下,小心翼翼。
我看著他眼底星星點點的愛意,突然笑了「你送走她,我就原諒你。」
「好。」他盯著我,眼中倒映著我的笑容,又加了一句「她本也該走了。」
等回了神醫府,顧懷澈親自將我抱下去,我縮在他懷中,看到了臉色陰沉的許嘉禾。
她的目光落在身上,整個人好似被毒蛇鎖定,我微微瞥她一眼,又收回視線。
「本宮同懷澈沒什麼,妹妹不要同他置氣。」她朝我笑笑,想要過來,顧懷澈卻帶著我後退,嗓音清冷「娘娘的毒已解,神醫府便不留了。」
開口,便是逐客令,許嘉禾的臉色微微一變,笑的有些勉強「我覺得身子還未好利索,可否再小住幾日?」
「夫人身子不好,娘娘見諒。」他沒有答應,讓人請許嘉禾出去,冷漠的樣子不復從前。
「好。」許嘉禾垂著頭,嗓音哽咽,最後扭頭離開。
顧懷澈抱著我,毫不猶豫轉身,可他微蹙的眉,顫抖的手都在告訴我,他沒有表面這樣風輕雲淡。
而許嘉禾,絕不會輕易放棄。
7
幾日過去,我同顧懷澈回到了從前。
深夜,他歉疚的抓著我的手,滿眼心疼,他說:「若是我沒走,你就不會受這麼多苦。」
這幾日,我又發病了一次,他身為神醫,只能無措的守著我,憋的眼眶通紅。
為了我的身體,他沒日沒夜的研究藥方,我終於不在咳血,但身子依舊孱弱。
一日天空晴朗,我帶著小翠出府為顧懷澈挑選生辰禮物,不巧,遇到了許嘉禾。
她一身男裝,手中的摺扇挑起我的下巴,語氣異常森冷「沈小姐這般聰慧,應當明白,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該招惹吧?」
「可顧郎,是我的夫君。」我靜靜的望著她,眉眼間染上了笑意。
顧懷澈以為自己做事天衣無縫,可我也不是傻子,許嘉禾派來的殺手皆被他解決。
俗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我再不出來,她若狗急跳牆把手伸向父親就不好了。
今早,我已經能夠察覺到顧懷澈對她的忍耐度一點點被磨滅,如今,我便要徹底捅破這層紙。
人都要殺我了,我怎麼可能還傻乎乎的看不出來呢?
「沈小姐,你說,我要是殺了你,顧懷澈會怪我嗎?」她眸色淡淡,刀劍自摺扇之中彈出。
就在這一瞬間,顧懷澈出現了。
無色無味的藥粉揮灑,我的口鼻被人捂住,半分沒有吸入。
「懷澈,你對我用藥!?」許嘉禾不可置信,眼眶都紅了。
「娘娘,我已經忍耐的夠多了。」
「曾經顧某對娘娘不過是感激,若是娘娘誤會了什麼,顧某在這裡道歉。」
「但阿瑤,就是我的命。」
顧懷澈冷漠的看著她,不顧她眼底的悲傷。
若是旁人的妻子聽到這話,定會感動的要死,可惜,我只覺得可笑。
忍耐?他的忍耐就是看著她一次次對我下殺手,隱瞞包庇,最後見我要死了才出手阻止嗎?
多可笑啊?
「沈司瑤,你是故意的。」許嘉禾不傻,甚至很聰明,她自小便順風順水,自以為她所看中的,都是她的。
可顧懷澈不僅娶了妻,還為了他的妻子殺了自己的人,她如何能甘心?
她日夜蹲守,終於找到了機會,她想除了我,這樣,顧懷澈還是她的。
可她沒想到,卻被我算計,反將一軍。
看著她眼底的惡意,我笑了:「娘娘說笑了,不過是以牙還牙,怎麼能叫算計呢?」
身旁的人微微一愣,看向我的眼有些陌生。
在他心裡,我就是個有點脾氣的病弱美人,從來不會算計人,可老實人被逼急了,也同樣兇殘。
話落,我甩開顧懷澈的手,在這一瞬間,他扶著胸口倒地,指尖的粉末被我擦了個乾淨。
與此同時,大門被推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他望著地上的許嘉禾,微微勾唇:「皇后讓朕好找……」
許嘉禾的臉色在那瞬間蒼白,我默默退後,看著她恐懼。
士兵包圍了這裡,許嘉禾的人也被控制,如今,她無處可逃。
8
「阿淮,我知道錯了。」許嘉禾神色慌張,果斷認錯,看向我的眼中帶著怨恨。
我知道她在怨恨什麼。
自許嘉禾對我展露敵意開始,我就明白,她同男主出了問題,不然,她怎麼可能會想起男二呢?
我花了重金去請探子,得到了消息。
原來大結局後的男女主,再不復從前那樣相愛。
帝后共用天下,也就小說有這樣的結局,男主心有鴻鵠之志,怎能忍受與人同享天下?
而男人的愛,是排在他的權利,利益之後,看似甜甜的結局,實則危機四伏。
許嘉禾察覺到男主的殺意,想要先下手為強,獨掌乾坤,可終究棋差一招,輸給了男主。
而她的毒,就是男主的手筆。
那夜,皇宮走水,皇后被燒死在大火之中,而真正的許嘉禾已經跑了出來,讓人給顧懷澈送了信。
她想活,可看到顧懷澈娶了妻子,她心不甘,她想要天下,成為第一個女皇。
她鬥不過男主,便盯上了顧懷澈這個天下第一神醫,她要他的助力,而前提是顧淮澈願意為她付出。
她想利用顧懷澈,卻發現他早沒有當初那麼遷就她,於是她想殺了我,可她不知道,我早就通知了男主。
我從未算計過人,可我從來不會坐以待斃,靠著顧懷澈那點虛偽愛,我怕是早就死了百八回了。
畢竟,以顧懷澈的性格,不會對女主如何,只會送她離開。
如今,男主找到了她,腹黑陰狠的帝王,又怎麼會放過覬覦他天下的人呢?
許嘉禾自然明白,她的下場絕對不會好。
她想反抗,想逃,可顧懷澈給她下了軟筋散,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抓起帶到男主眼前。
「皇后死于大火,朕甚是心痛,故而守孝三年,不納一妻一妾。」男主嗓音清冷,帶著十足的壓迫。
許嘉禾落著淚,不知哪來的力氣抱住了男主的腿「阿淮,我不敢了,琅琊閣我交給你,我安心做你的皇后,朝堂之事,我再也不插手了,好嗎?」
男主沒有開口,只將手落在她的脖頸,手掌微微縮緊,許嘉禾呼吸漸漸困難。
「放開……」她漲紅著臉,拼了命的反抗,眼底的哀切讓人不忍。
我同她,也算是仇人,我不會不忍,男主更不會。
出於好奇,我看下顧懷澈,卻見他一直望著我,眼底滿是破碎。
他同樣也沒有看向女主,所謂男二的深情,也不過如此。
我收回視線,不再看他,沒有看到他微微顫動的指尖。
最後,許嘉禾沒了呼吸,屍體落在地上,被人裝進麻袋中帶走。
面對帝王,我不免有些緊張,卻還是上前行禮,沒有一絲地方出錯。
男主看著我,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身後,薄唇輕啟:「被自己的藥放倒,倒是個奇跡。」
話落的瞬間,身後被暖意籠罩,顧懷澈的嗓音自頭頂響起,帶著苦澀「陛下說笑,我先回去哄娘子了。」
9
話落,我皺眉看他,只見他無奈歎息,下一瞬,整個人便沒了意識。
再睜眼,是在神醫府的榻上,想到先前發生的事,我猛的坐起身子,看到了一旁熬藥的顧懷澈。
沒等我質問,他便出了聲。
「阿瑤,你醒了。」
我赤腳下榻,一步步走向顧懷澈,他始終低著頭,不敢看我一眼。
「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不是詢問,而是肯定,我低著頭,藥罐上的蒸汽朦朧著視線,讓我看不清眼前的人。
「是。」他添火的動作一頓,沉聲開口。
「皇后弑君,我同陛下演了一齣戲。」
「阿瑤,我心中之人,只有你。」
他終於抬眼看向了我,愛意無處遁形,無盡的愧疚包圍著他,讓他不得不仰視著我。
我看著他熟悉的面龐,輕笑一聲:「所以丟下我,也是你們計畫的一環是嗎?」
「不是……」他突然一愣,眼底的歉疚越來越深。
「對不起,阿瑤。你純真善良,我不想你牽扯進這些事情。」他想來牽我的手,被我避開。
他的手停在半空,啞聲開口:「阿瑤,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我只輕呵出聲,沒忍住笑了出來,滿眼諷刺。
「我憑什麼原諒你呢?」
「你要與誰算計誰,和我無關,你沒做到你答應的事,是你的問題!」
「你不想讓我知道這些,所以肆無忌憚的傷害我,最後來一句,你有苦衷。」
「顧懷澈,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嗎?我痛到不能呼吸,不停吐血,就是你所謂的保護是嗎?」
「最後,你們的計畫完成了,皆大歡喜,受傷的只有我。」
淚不斷掉落,可我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我盼過他回來,盼過他能陪著我。
可我等來的是他的冷漠,是他抱著別人匆匆離開,是他的一句,不想讓我牽扯進去。
多可笑的話啊,我從來都不接受隱瞞,書中男女主的誤會橋段我也不想經歷。
人人都想要破鏡重圓,可沒有人知道,那鏡子是否能如從前那樣沒有一絲裂痕。
我所受的痛,沒有人替我承受,我原本也不想怪他,可一個人原本就是自私的。
我接受不了他上一秒把我捧上天堂,下一瞬就把我按進地獄。
一句為我好,想要抹去所有發生過的一切,做什麼夢呢?
氣氛突然ẗù₈沉寂,他的手自空中垂落,不小心打翻了藥罐,瞬間被燙紅一片。
他沒有動,仿佛感受不到痛,我抬手擦去淚,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不忘留下一句:「記得簽和離書。」
「至少讓我治好你的病……」拉開門的瞬間,他終於開了口,帶著祈求。
我沒有扭頭,只淡淡開口:「不治了。」
長命百歲什麼的,還是算了吧,早死早超生。
我本就不該活到現在,這兩年的命是他給我的,之後我會用最後一段時日賺錢,給他報酬。
他的好,我半分都不想再接受,更不想再同他扯上一絲關係。
有些結,是解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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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回了家,顧懷澈的和離書也送了過來。
他深知我的性格,若是同先前一樣控制,只會把我推的越來越遠。
我以為,我終於可以開啟新的生活,卻不想,顧懷澈陰魂不散。
再次見面,他一身白衣,站在眼前,笑的溫潤「在下顧懷澈,見過沈小姐。」
他裝做不認識我的模樣,想要同我重新開始,可他願意裝傻,我不願意。
當天,我就讓人把他趕了出去,不許父親再放他進來。
爹爹只沉默片刻,答應了我的要求,可背影卻有些佝僂。
我知道,爹爹是想讓我活下去,接受治療,可是爹爹,我不想回頭。
受傷,一次就夠了。
自那日之後,顧懷澈沒有再出現,府裡卻多了一個長相平常的府醫。
父親說,這是他特意從別國請來的,那天依舊晴朗,我看著父親眼底的祈求,終究還是答應了。
新來的府醫是個話少的,只包好藥就走,半點不作停留。
想到許久不見的顧懷澈,心中有猜測,卻沒有拆穿。
能活著,誰想死呢?他願意治,那我就受著,如今的我們,不過是陌生人。
沒有什麼,是錢財不能報答的。
轉眼一年過去,我的身體徹底恢復,也接手了家裡的生意。
從前我飽受病症折磨,沒有精力,也忘了經商,是我最擅長的事。
如今身體大好,心中的抱負自然蘇醒,轉眼幾年過去,司瑤商行開遍了整個大盛。
那個府醫也告辭離開,不肯接受一分錢財。
最後,我也沒再強求,有錢不要是傻蛋,他不要,我就好好收著。
又是一年過去,爹爹開始催婚,我視而不見,每次前來提親的人都被我打發走。
後來,爹爹也不催了,只領養了個女孩給我帶著。
那ţüₐ天,我牽過那孩子的手,認她作了養女, 待她可獨當一面後, 便做了甩手掌櫃。
那時, 我已經二十六, 就這樣躺在籐椅上, 陪著爹爹吃瓜看戲,日子過得別提多快活了。
從前的一切已經被淡忘,什麼穿書,什麼男主男二的,我早就不記得了。
如今,我是大盛第一皇商的老闆,日子快活似神仙,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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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沈司瑤離開那日, 顧懷澈便跌倒在地,口中鮮血淋漓。
他望著沈司瑤的背影,顫顫巍巍開口:「阿瑤,你的痛, 我還。」
可他聲音太小,沈司瑤沒有聽到。
那天, 他整整痛了四個時辰, 整個人好似從水中撈出,幾度暈厥下,他突然明白了沈司瑤為什麼不原諒他了。
太痛了,他狼狽的躺在地上, 無聲的落著淚,卻不是為了自己。
他在後悔, 後悔為了讓許嘉禾信任,不顧沈司瑤的身體。
他記得, 記得反噬只比他所承受的更痛, 他不敢再奢求她的原諒。
天亮後,他送去了和離書,看到了她的笑容。
心微微跳動,顧懷澈想,若是能重新開始就好了。
沒過幾日,顧懷澈說通沈父進了沈府,想要同她重新開始, 可她半分都不願意。
顧懷澈被趕了出來, 他望著沈府的大門,咽下了口中的腥甜。
他知道, 沈司瑤不會接受他了。
但他捨不得她死,便換了臉皮進府, 怕她看出什麼, 送完藥就走ṱü⁵。
好在她沒有拒絕,身體漸漸恢復。
後來,沈司瑤越來越耀眼, 她給了顧懷澈很多很多銀子, 他都沒有拿,只離開了沈府。
她要長命百歲,他的執念,才算了了。
再後來, 他重新做了遊醫,只是這天下,再無顧懷澈。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