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岑御长了一张让人无法拒绝的帅脸。
我天天追在他身后当舔狗。
但是他很烦我:「梁辞忧,抛开我的脸,你到底看上我什么?」
我嘿嘿一笑:「抛不开啊。」
后来为了气我,他带妹出去飙车,结果出了车祸。
我含着泪去看他,谁料一个帅得惨绝人寰的美男子擦肩而过。
我知道,我又恋爱了。
1
我是一个重度颜控。
为爱乞讨不是我的风格,但为脸可以。
岑御是我的竹马,从小帅到大,从小学的校草,到大学的系草。
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心怦怦直跳。
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对着岑御许愿:「帅哥,你愿意做我的男ƭŭ⁻朋友吗?」
岑御漫不经心地吹灭了我的蜡烛,云淡风轻地回应了我:「如你所愿!」
我只觉得,他那一刻帅炸了。
可惜,渐渐地岑御发现了一个真相。
他质问我:「你究竟喜欢的是我的脸,还是我这个人?」
我为他递上自己亲手做的曲奇饼干,烘了一下午的成果。
「你的脸还是你的人,不都是你嘛。」我一点都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纠结的。
他不耐烦地随手打翻了我的饼干,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梁辞忧,抛开我的脸,你还看上了我的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他的脸,剑眉星目,浓眉大眼,瞬间消气了。
准备低下头去捡,还笑嘻嘻道:「我抛不开吖!」
谁料,这一言论反而激怒了火药性子的岑御。
「是不是只要我这张脸还在,无论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
2
我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
他最近怎么是莫名其妙地发癫,难道是第二次青春期到了,又开始叛逆了?
下午的时候,就接到了岑御哥们的电话:「岑御出车祸了。」
我犹如晴天霹雳,忙问:「车祸?严不严重,有没有伤到脸?」
路边直接拦了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医院。
令我最揪心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岑御飙车速度太快了,头部严重磕伤,划了一条大口子。
必须手术,意味着他——要剃头!
等我赶到的时候,岑御原本一头乌黑亮丽的微分碎盖发型已经全没了,全部被推平,推了个一干二净。
成了一个光头,额头上还贴着渗血的纱布。
脸上只有少许的擦伤,眉毛剃掉了一半,影响有亿点点大。
有一句古话说得好,一个人长得好,头发必不可少。
失去了微分碎盖的氛围感头发,原本足以媲美校草的颜值唰唰下跌。
比前几天一路跌停的股市下滑得还厉害。
我愣愣地盯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岑御,他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系草的神坛上跌落。
同时也从我心里的神坛跌落。
看见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的我,略有些烦躁:「一点小伤而已,哭什么?」
他本来就是为了气一气我,试探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
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赵仙仙,也插进了嘴:「梁学姐,你别怪学长,他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听到了赵仙仙的话,我才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岑御带她去飙车,结果拐弯的时候发现机车刹车出了问题。
但是赵仙仙因为戴头盔,会影响她精心编好的辫子发型,就没戴。
后来,遇到了危险。
岑御为了保护身后的赵仙仙,便把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戴到了她头上。
然后寻了一个时机,撞进了缓冲较好的绿化带,两个人才得以获救。
「都怪我,如果我一开始戴上头盔,就不会让岑学长受伤了。」
随着赵仙仙的话音落下,我再看岑御,只觉得他以往的神颜滤镜正在破碎,摇摇欲坠。
3
我怕我再看一眼,岑御原本在我这里神颜的形象会彻底崩毁。
于是我掩面而泣,冲了出去。
与迎面而来的少年撞了个满怀,我一个崴脚直接飞扑了出去。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要与地面狠狠来个拥抱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掌扣住了我的腰。
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你没事吧?」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大提琴在缓缓奏乐,珠落玉盘。
我下意识抬眼望去,男人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高挺优越的鼻梁,优美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每一寸都是精雕细琢。
女娲的神作啊 O_o~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里刚刚微微濒死的小鹿又开始怦怦直跳!
跳得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激烈有活力。
而他见我呆呆的,一看样子没事,则抽手准备离开。
仿佛有什么急事,眉头都染上了急色。
看着美少年快要消失在拐角处,我急得顾不得刚刚崴到的脚,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上天能给我偶遇一次的机会,不把握住,就不会再给第二次。
「你弟弟这一次复发,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再不尽快手术,只怕拖不过这个冬天。」
我好不容易赶了上来,才听到了这么一句。
接着又听见医生叹了口气说:「小梵啊,这是你弟弟这次透析的费用,你到窗口去交了吧。」
少年手里攥紧了药费单子,侧脸看上去十分严肃,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只是攥着单子的手越来越抖,甚至有一瞬间我觉得,那张单子很沉,沉到让一个少年喘不过气来。
少年步伐沉重地走向窗口,白衣护士头也没抬,接过了单子,问:「现金还是刷卡?」
他的唇嗫嚅了两下,正准备开口时,我见缝插针挤了进去:「刷卡,我们刷卡!」
叮的一声,只听见支付成功的声音一响。
护士直接将一大堆药品包装好,推了出来。
我顺势接过,碰了碰少年的肩:「喂,走了,别挡着后面排队的人。」
还在愣神的少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我。
美颜暴击,这谁抵得住?
我直接占便宜,牵住了他的手,拉了出来。
内心疯狂 OS:今天这手,老娘不洗了哈哈哈!
4
我直接捧着一堆药开门见山:「你好帅,我可以包养你吗?」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了我真的这么直白。
少年的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挣扎和犹豫,甚至是有些屈辱。
可一看到我手中的药,和递出来的黑卡,少年还是妥协了,语气中带着三分屈辱和无可奈何。
「我叫梵聿。」
「我叫梁辞忧。」
「我知道。」声音几不可闻。
我将药和卡都递到了梵聿的手中,趁乱还挠了挠他的掌心。
一瞬间,少年如同被火烫了一般,瞬间缩回了手,肤白的脸颊染上了绯色。
他愣愣地看着我,活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
天哪,太纯情了,我更爱了~
「你放心,你弟弟的病要花的钱都包在我身上。」
在了解过程中,梵聿和他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感情非常要好。
前不久他弟弟突然晕倒,在医院里查出了肾衰竭,这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犹如天塌!
为了给弟弟治病,他拼了命找各种兼职,甚至在路Ŧū₊边看到别人包里露出来的金链子,一度差点走上歧路。
后来梵聿告诉我,若不是那天半路杀出我这个程咬金,他说不准真的会走上犯罪的路。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梵聿唯唯诺诺地跟在我身后,一点都不懂包养的规矩。
虽然我也不懂,但我气势上可不能输。
「我饿了,你去买饭。」
捏着卡的梵聿,面无表情,乖乖照做。
「买三份,我可不想你们眼巴巴看着我吃,活像我亏待了谁!」
背影顿了顿,走出了医院。
而我进了梵聿弟弟的病房,在一排孩子的床位后,最角落里看到了唇色泛紫、脸色煞白的小孩。
认出他并不难,两兄弟长得都一样的好看,眉眼相似,只是这个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稍微显得稚嫩。
别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唯独这个角落的孩子不哭也不闹,两只手上都扎着输液的针,躺在床上呆呆地看向窗外自由的小鸟。
「好乖的小孩,打针都不哭哦?」
我告诉梵小弟,我是梵聿刚交的女朋友。
梵小弟深信不疑,很快梵聿就提着三份早餐走了进来,看我们相谈甚欢,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叮~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我掏出来一看,是岑御的消息:【你去哪里了?
【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啧,我头一回看到岑御主动给我发消息,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耐烦。
我可真是个看脸的渣女,自我唾弃 3 秒钟以后。
我决定不再耽误岑御和他英雄救美的学妹劫后余生之后,互诉衷肠了。
简单直接地回了一句:【岑御,我们分手吧。】
聊天界面上面,瞬间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快:【理由?】
我用他之前次次质问我的话,回复了他:【你不是一直问我,爱的究竟是你的人格还是你的脸?
【没错,我爱的就是你帅气的脸,现在你不爱护它,说明你根本不在乎失去我,我也没有爱你的必要了!
【你找个爱你人格的人在一起吧。】
5
对面显然有点慌乱,还在持续输入中……
可我已经不耐烦再多花半点心思在他身上了。
从前他是俊美高冷的男神,如今剃光了头发,就变成了那男的。
我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拉黑了他,就像他曾经恃美行凶,对我做的那样。
只要我有时候做的事情,没如他意,或者一旦意见不合,就直接果断拉黑了我,冷暴力我。
然后在我的再三乞求之下,重新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他高傲,我卑微。
「你怎么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梵聿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奶,递给我。
我骤然从手机上抬眼,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张帅帅酷酷的脸蛋,眼眸都望着我。
尤其是梵小弟,带点小奶膘的脸蛋一看就很好 rua 的样子,心里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我抬手顺着心意 rua 了一把梵小弟的脸蛋,由衷感叹:「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吖^O^~」
说真的,究竟是多么伟大的父母,才能复刻出一对帅到犯规的兄弟俩?
我把自己飞速移情别恋的情况,转述给了我姐。
我姐爽朗的笑声,透过手机拍我的大腿:「你小子终于想通了,不再执着于在『岑装货』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我大囧,默默移开了耳朵与手机的距离,小声叨叨:「谁让当时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岑御最帅嘛。」
我姐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这么说,你新恋上的那个比岑御还帅啊?」
我一想到梵聿那双眸子如夜幕中的星辰,如露如雾,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故事。
心里就不由得怦怦直跳。
「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了。」
「长姐如母,你这臭丫头不打算带给我们把关看看?」
我瞪大眼睛,立刻护短:「不行不行,你们会吓到他的。」
一想到梵聿,他会不会像岑御那样高傲。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几分傲气的,不愿意被人围观着打量。
我可不想要那张精致脸上,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我姐立刻警觉,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问道:「梁辞忧,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是做舔狗去了?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骨气??」
对不起嘛,谁叫我为色所迷,命中该有此一劫。
不过为了让我姐放心,我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步岑御的后尘,绝不会让梵聿在头上作威作福。
我姐哼了一声:「被包养就要有个被包养的亚子。」
我哼哧哼哧地点头。
「你把自己当金主,学会发号施令,不要鞍前马后,觍着脸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懂吗?」
我继续连连点头。
我姐试探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我正想点头,看着手机那头的老姐脸色黑沉。
只听得对面怒吼一声:「你果然就是在敷衍我!」
承受不住山雨欲来,我连忙来了一句:「要Ťüₓ上电梯了,信号不好挂了哈~」
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不过,我确实应该做出点有骨气的样子。
于是,我果断给梵聿发了消息:【以后每天早上,都要给我送早餐。】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会给钱的。】
6
第二天早上,我忐忑不安地在学校门口等着梵聿的投喂。
我捋了捋精心烫出来的空气刘海,整了整青春校园风的白裙子,举着一把可爱的太阳伞,心情很好。
直到一片阴影投射到我的面前,挡住了我面前的阳光。
我微微扬起伞边,正对上戴着帽子的岑御,目光沉沉,他看着我,长久地注视着我。
我有点惊讶:「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毕竟,他那会儿头上的伤口可不小,算起来至少要住上一个星期的。
或许是我的目光略带点担忧,他神情微微一动,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捏捏我今天扎的丸子头,我仓促地退了一步,差点崴了脚。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僵了一瞬,我看见他深呼吸了一下,才道:「医院太闷了。」
顿了顿,又半含试探,半含幽怨:「这两天你都没来看我。」
我不想跟他装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也不想纠缠,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爱了,多一秒纠缠都令人心生不耐。
他看着我半晌,突然笑出了声:「就因为那个荒诞的理由?」
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脸庞上,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带着犀利的锋芒,配上他周身的气质,形成了桀骜不驯的意气。
他完全没有把我的分手理由当成一回事,不耐地冲我招了招手:「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不就是带了个学妹去飙车么,至于这么小心眼,连分手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岑御耐着性子上前准备揽我入怀哄我:「好了,大不了我也不计较你只喜欢我脸的这件事,行了吧?」
我拿太阳伞抵住他的靠近,声音冷酷无情:「岑御,你脑子撞坏了就多去治一治,我说得很清楚,现在不喜欢你了。
「我已经有新男朋友了!」
岑御表情凝结了一瞬,随即恢复嗤笑:「你以为我会信吗?」
幸好,梵聿在不远处出现了。
「不信也没办法,我男朋友来给我送早餐了,我不想让他误会!」
我像鸟儿一样飞撞进他的怀里:「宝宝,你怎么才来,这有个人我都说了我有男朋友了,他偏不信,真是烦死了!」
梵聿被我猛地扑进怀里,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又听见我脱口而出的「宝宝」,耳尖瞬间红透了。
我趴在他身上,贪恋地嗅着皂角的味道,小声道:「前男友,没你帅!」
梵聿有些无语,但他伸手护住了我的腰,怕我踩着高跟鞋崴到,声音无奈又柔和:「小心点。」
7
「他是谁?」
好土的台词,都揽着我了,还看不出我们的关系。
我扭过头,岑御盯着我腰畔的手,眸子的光逐渐被阴暗取代,脸上的神情山雨欲来。
梵聿将手中的早餐递给我,无视了身旁脸色越来越沉的人,解释道。
「你想要的那家灌汤包,排队人有点多,所以来得晚了点。」
从梵聿出现那一刻,岑御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眼中炽热的火光仿佛想将他烧穿两个洞。
纯纯是妒忌了,毕竟这是没破相之前,岑御也比不上的一张帅气容颜。
我颇有点自豪:「怎么样,我家宝宝是不是比你帅多了?」
我和梵聿站在了一起,与五步之隔的岑御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岑御的目光从梵聿那里,落到了我的身上,死死地盯着我,咬牙切齿:「梁辞忧,你玩真的!
「你可真行!」
我被他最后目光里酝酿的阴鸷风暴怵了一下,心里不理解岑御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毕竟我追他那么热烈的时候,他没见有多喜欢我。
我把这一切,归于不甘心,归于作为岑御从小到大的骄傲。
毕竟他可从来都是被人追捧,什么时候被人甩过?
梵聿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波动,默默挡在我的身前,跟我说:「走吧,灌汤包凉了不好吃。」
「好的。」
他接过了我的太阳伞,一大片阴影倾泻在我身上,贴心极了。
阳光打在梵聿的侧颜上,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遮住眸子,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我侧仰着头,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心里怦然心动。
到了教室门口,我忍不住开口。
「下个月我的生日宴,梵聿,你来不来?」
没等他开口,我替他做下决定:「你一定得来,我可是你的金主!」
良久,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我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哼着歌找到了最后一排座位。
嘀,手机弹出消息,闺蜜发来邀请:【晚上去清苑喝酒来不来?
【提前告知,我带了『家属』,他干杯,你们随意!】
我扬Ṭũ̂²了扬眉,这丫头炫家属来了,秒回:【来!」
可惜,梵聿太忙了。
否则,我携他入场,必将惊艳所有人。
嘀,包厢门被推开。
我带着歉意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哈,路上堵车 O_o~」
灯红酒绿的偌大包厢里,我一眼便看到了沙发最中央的岑御,他矜傲地靠在沙发上,独自正喝一杯威士忌。
对上我的目光,他上扬的丹凤眼,闪过兴味冷冽的笑意,笑意不达眼底。
8
除了闺蜜,还有我们圈子的朋友都来了。
三三两两,坐在一起。
闺蜜非常有眼色地抛下角落里的男友,过来挽住我:「优优,你终于来了。」
优优,是我的小名。
我丢给她一个眼神:「咋回事,人这么多?」
「哎呀,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就问了句今晚聚不聚,他们就都来了。」
我挑了个离岑御最远的位置坐下,毕竟当时闹得那么难看,他可是心眼儿比针还小,我可不想再闹出什么不愉快。
可惜,事不遂我愿。
岑御身边好哥们突然起哄:「今天全场,岑哥买单,再来一打达尔摩系列的 whisky!」
我不知道岑御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抬头看他,却见他的目光压根不看我,仿佛方才入门对视那一眼。
是我的一个错觉。
直到,身后耳畔突然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尊敬的顾客,这是你们的酒水,已送达,感谢您的消费。」
我整个人愣住了。
熟悉的声音,令我下意识回头,正对上那温和而疏离的脸庞。
而在梵聿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神情微微恍惚,顿了一顿,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抗拒。
「啧,这不是熟人么。
「梁辞忧,你不介绍一下吗?」
岑御双腿交叠在沙发上,嘴角恶劣地翘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电光石火之间,我便明白了岑御的用意!
在今天之前,我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人的刻薄。
「他是我的——」
「我是梁小姐的朋友而已!」
我刚刚开口,却被梵聿急速地打断了,他语气平静,神态淡然疏离。
我错愕地拧过头,梵聿已经不再看我,而是认真将身侧酒水放入冰桶,只是手指尖微微颤动,出卖了他的心情。
「哦,普通朋友~」
岑御咀嚼着这几个字,声音仿佛格外愉悦:「那为了照顾朋友的提成,不充个卡说不过去。」
他敲了敲桌子,漫不经心地用点烟的姿势,递出了一张黑卡。
手指一弹,那张卡就落在了琉璃桌上。
卡片泛着华丽冰凉的光泽,映衬着我难看至极的脸色。
9
我气急败坏地夺过卡片,摔在岑御的脸上:「岑御,你够了!
「别太过分!
「我男朋友的场子,你哪来的资格捧?」
说着,我拽着梵聿离开这个鸿门宴。
而他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平静地被我拉扯着来到了无人的走廊花厅。
「梁小姐,其实你不必为我出头。」
我呆愣在原地,只是那一刻,突然觉得浑身僵住。
「你说什么?」
「毕竟你每个月都会资助我弟弟巨额的医药费,我很感激,所以无论你或者你的朋友对我如何态度,我都可以接受。」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为了钱在忍受我,忍受我的幼稚和小脾气。
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酸涩,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我早就知道,他是为了钱才同意被我包养的。
我突然鼻酸,想去卫生间哭一下。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一点。
镜子内透出了男人高大的身影,我呆了一呆,脱口而出:「岑御,这里是女厕所!」
不过,此刻的他似乎是灌了不少的酒。
冷白的脸上浮着醉人的红,他的目光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我。
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梁辞忧,你学什么不好,学包养?
「他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不好意思,我就看上了那一张脸,特别符合我的审美行不行……」
我摊了摊手,眼睛却已经瞟到了他身后的出口。
刚准备要跑,就被一股大力拽回了怀中,被逼着对上他的眸子:「那我呢?」
酒气熏人,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皱眉:「你喝醉了!」
「优优,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火热的吻强势盖下,如同暴风骤雨,双臂如同铁钳困住我,任我如何努力都挣脱不开,只能狠狠咬破了他的嘴唇。
他吃痛错开,而我猛然推开他,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疯了,别再做这些让我恶心的事了!」
我连连呸了好几口,却没注意到男人的脸色已经骤然变了,他的眼瞳比任何时候都猩红,他牢牢地扣住我的肩头:「梁辞忧,你说我恶心?
「你从前明明是那么喜欢我,你现在竟然说我的吻,令你恶心?」
今晚的岑御格外陌生,或许是醉酒的缘故。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那他呢?他的吻就不令你感到恶心?」
我自然能 get 到他口中的人是谁,气上心头,牙尖嘴利:「没错!」
岑御修长的手指骤然收紧,扼住了我的脸,迫使我不得不正视于他。
「梁辞忧,你的脑子坏掉了吗,他接近你,都是为了你的家世,你的钱!
「他这样的人为了钱可以出卖尊严,根本配不上你!」
「我乐意。」我挽唇一笑,吐出三个字。
「你说什么?」
他的脸色微微一僵,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刺痛起来。
我想要离开,可他的手攥着我不肯松开,我扯了扯唇:「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上赶着追你的时候,你不珍惜。
「如今,我放弃你,遇到了更好的,你又不依不饶,纠缠不休,你是不是脑子撞瓦特了,去医院看看吧!」
回家的路上,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失恋了。
捏着手机,心情郁闷打下字:【你弟弟这个月手术结束后,分手吧。】
10
还他自由,他一定高兴坏了吧。
我恨恨地想,手中的文字发送:【我腻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良久,回复了一个:【好。】
【以后不必为我带早餐了。】
我难过地打完了字,又故作矜持地转了一笔钱过去,备注:分手费。
然后拉黑了他。
这应该是最体面的金主与金丝雀,我大方分手,他不纠不缠。
我给自己放了一首名为「体面」的歌,不断循环播放。
一连谈了两次恋爱,都没有好结果。
我就是看脸而已,又不是罪无可赦,干嘛这样对我。
我姐恨铁不成钢:「废物,难道天下只有和帅哥谈恋爱,才是恋爱吗?」
重度颜控的我,不解地问:「不是吗?」
只有看到帅气的脸庞,我的多巴胺才会飞升哎。
我姐表示:「你没救了,明天滚过来帮我处理公司的事情。」
「可是我才刚失恋~」
老姐投出重磅炸弹:「要么过来搞事业,要么就混吃等死,等爸妈到时候给你挑个对象联姻!
「你知道的,你爸你妈可不会在联姻对象中给你卡颜!」
「……
「你说得对,我突然想化悲愤为力量,和事业谈一场恋爱。」
「这就对了嘛,男人会背叛你,可事业永远不会。」
我将分手那点子郁闷抛诸脑后,开始忙碌于学校和公司两边。
我突然又爱上了赚钱的感觉,看着每个月银行账户上一点点变长的数字,我发现我的多巴胺又开始飞升。
毕业后,百忙之中,我收到了一份生日礼物。
这份礼物姗姗来迟,经由我的闺蜜交给我,是一本画册。
手绘的每一幅,都是我。
精心描摹,留下了那段时间最美好的少女模样,一喜一嗔,灵动而活泼。
有一瞬间,我仿佛恍惚了许久。
等回过神,我将画册塞进了抽屉,又开始接过助理手中梁氏旗下传媒公司的财务报表。
看着上面一片赤字的数据,我皱紧了眉头,近期投资的几部影片全部扑得悄无声息,连观众都骂出品方拿钱雕屎,名利双赔!
这时候,刚回国不久的爸妈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家一趟。
傍晚,别墅里传来震耳欲聋的争吵声!
「你不是从前一直喜欢岑御,追着人家倒贴,如今到底在矫情什么?」
原来所谓的家庭聚餐只是一个幌子,他们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也不是为了和我聚一聚,只是为了让我和岑家联姻。
「不喜欢了不行么?」
「混帐东西,你在说什么?」我爸气得砸了茶几上的果盘。
11
「好了,少说两句吧,优优,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明白我们这种圈子,结婚从来就不是单看喜欢不喜欢。
「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岑御这孩子年少时是有些荒唐爱玩,但现在也是长大了,是真心喜欢你,以后会对你好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失望地盯着这对失职的父母,他们为了事业将我和我姐放养,连别墅里的保姆陪我们的时间都比他们来得多。
如今,还要拿女儿的婚姻去为他们的事业铺路。
「为什么非要逼我结婚?」
「我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教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教你忤逆父母?」
我闭了闭眼睛,压抑着自己鼻酸的情绪:「和岑家联姻,到底能给你们带来多少好处?」
「优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的母亲痛心疾首,可对上我洞悉一切的目光,她忍不住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和阿御结婚有什么不好,门当户对,难不成你真的看上那个姓梵的穷小子,相信什么有情饮水饱这种话?」
「你们监视我?」我死死咬住牙,「还是岑御跟你们告状了?」
「阿御也是为ṱù₅你好,怕你上当受骗还不好?」
我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说:「我从来不信有情饮水饱,也不信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只相信自己,我现在不想结婚。」
「你不想结婚,你还能干什么?」
我爸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分公司的财务报表我看过了,亏了那么多,你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说,不想联姻?」
「财务表是上个季度的,亏损也是上个季度的,那会儿优优才刚入公司,恐怕背不起那么大的锅吧?」
我姐姐从别墅外推门而入,抱臂冷笑:「不如好好管管我妈的亲弟弟,为了吃回扣,完全不顾项目质量的蛀虫!」
「子懿,那是你亲舅舅!」
「亲父女都还要明算账了,轮到不是一个姓的舅甥,倒是可以背黑锅了?」
我姐不同于我,从小就是爸妈引以为傲的长女,她接管了国内总公司多年,手段雷厉风行,如今气势上完全不输我爸妈。
「刚刚我在总公司已经召开了视频会议,把分公司的蛀虫开了,让优优替上去。」
「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能做什么?」
我妈不敢同我姐辩驳,毕竟我姐一身反骨,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主见。
只能小声地贬低我,完全不相信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儿,能吃工作的苦。
「妈,你不要小瞧年轻人,人年轻才是潜力无限!」
我姐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不算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反正那个分公司都给舅舅练手那么久了,现在给你的亲女儿试试怎么了?」
我爸目光与姐姐交汇,又沉沉地落在了我的身上,良久,才终于退了一步:「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一年之内,我要那个分公司转亏为盈,至少给公司营收五个亿。」
「转亏为盈,你就不逼我联姻了?」
「至少营收五个亿!」我爸脸色一黑,强调重点。
「啧,那家公司连续亏损三年,一下子营收五个亿,你这有点强人所难。」
「你不是说年轻人潜力无限?」我爸恨恨道。
我姐瞥了我一眼,表示如果有压力,她就再帮我砍砍价。
「没问题。」
我姐扬了扬眉,头一回看我这么硬气,从背后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12
饭没吃成,我姐开车带我出去吃。
她一面开车,一面替开解我:「你不用太烦恼,大不了跟岑御说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个婚让他退。」
我苦笑:「就算跟他退了,如果我自己没有能力,爸妈还是会让我和其他人联姻。」
梁氏传媒之前出品好几部电影,前期宣传力度很大,投资花了不少。
但是剧情不严谨,漏洞百出,虽然演员都是顶流偶像,自带流量,但演技惨不忍睹。
怪不得观众都不买账,连路人路过也要呸上一口:「狗屎!」
纷纷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连梁氏传媒都被黑上了口号:梁氏出品,必属垃圾。
我翻阅各平台上的数据资料,以及三年来筹拍的一些电影评分,以及网友们的建议。
积弊沉重,只能大刀阔斧地改。
我翻出近年来同行爆火的电影,一点点汲取经验,直到打开抽屉,一本画册掉了出来。
风吹过扉页,画册上的人物随之而变化,一个念头在心头生成。
买卖不成仁义在。
我把梵聿从黑名单里面拉出来:【我记得你是学影视相关动画创作专业的?】
果然,他和他的舍友们在大学的时候,就设计了很多剧本,设计角色都充斥着意气风发,让我看得血液流速加快。
我的念头越来越浓,
当代的流量明星演技一般,天价片酬,筹拍出来的电影受众除了粉丝,人人诟病,怎么能不亏损?
我干脆另辟蹊径,不如拿出资金去精心筹拍动画电影。
通过市场调研,国内的动漫电影市场潜力很大,还有很长的路可以去开拓。
其实打动我的,还有梵聿画册上的画,那是用心画的,用了心血绘制的,是人就能感受到。
我发掘到了他的天赋。
年轻人的创作总是充满了热血和认真,还未掺杂太多商业化和约定俗成的束缚。
就这样,我和梵聿合作了。
我负责拉投资和设备,他负责筹备和制作,选题就是他的毕业设计。
梵聿寻回了大学一起做梦的舍友们,曾经他们为了生存被迫放弃的梦想,这一次他们将心血注入作品。
一部刚见雏形,就感人至深的动漫故事。
为了一年后动画电影的上映,他们日夜不休,而我孤注一掷。
每天看项目进程,看企划书,熬夜喝咖啡。
在拉投资的商业酒会上,喝酒喝到急性肠胃炎。
在梵聿开车来接我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定要这样拼吗?」
「不然呢?」
梵聿也知道了我和我爸的对赌,我赌的不仅仅是对自己未来婚姻自由的权利。
我避开他搀扶的手,他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接着天旋地转,他将我抱上了副驾驶。
为我强行系上安全带的时候,我感受到脖颈间多了一抹湿润的温热。
醉眼迷蒙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对不起……」
凝聚了所有人心血的动漫电影,在来年的春节档成功上映了。
紧凑而不拖沓的剧情,每一帧画面都经过精细打磨,催人泪下的小彩蛋,让电影票房大获成功!
动漫中的男女主,还被人戏称为二次元的「百亿票房男女主」。
随着票房的节节高升,连带着梁氏的口碑与股价也一路飘红。
我却在宣传现场因为长时间的连轴转,骤然放松了神经,眼前一黑。
坠落的瞬间,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闭上眼时,我看到我姐、岑御他们都从台下赶来,脸上神色慌张。
13
在听到医生说,我只是由于长时间精神紧绷,又没有吃早餐才低血糖而晕倒。
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时候,我姐呼出一口气:「吓死老娘了。
「还以为你学范进中举了。」
接着,她强势地把梵聿和岑御统统赶了出去:「看也看完了,人没事,都别打扰人休息了。」
刚一关门,她就冲我眨眼:「哎呀,你这丫头可以呀,财运和桃花运双爆啊!」
她的眼睛里就明晃晃写了八卦两个字。
「我可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岑御他明知道你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摆脱和他的联姻Ṫů⁺,当时居然还偷偷找朋友给你投资了不少,不会是真爱吧?
「还有这个梵聿,啧啧,这部电影耗了他这么多的心血,他竟然都把利益大头都划给了你那公司,看来对你用情不浅哪。
「说说,你到底想选哪个?」
我勾着苍白的唇,笑道:「不确定,不过非要选的话,我选择赚钱,因为它让我的多巴胺飞速飙升!
「比谈恋爱刺激多了!^O^」
「优优,你终于清醒了,活该你赚大钱!」
番外:梵聿
遇见梁辞忧,是一场意外。
她出现在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
弟弟的病越来越严重,哪怕我旷课去兼职,都变成了杯水车薪。
最难的时候,我甚至想过去偷去抢,弟弟已经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在接到病危通知单的时候,我慌不择路地赶往医院,在路上撞到了她。
对于她惊艳的目光,我习以为常,并说了句抱歉,离开。
缴费窗口,我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眼前世界一下子变成了灰色。
娇俏的声音挤进了我无声而绝望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光亮。
「刷卡,我们刷卡!」
她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女,我呆在原地,心想她的目的。
可她的话就是这么直白:「你好帅,我可以包养你吗?」
我说不出那一刻的心情,挣扎,犹豫,屈辱,还是庆幸……
她很大方,抽出卡让我买早餐,转头和弟弟打成一片。
弟弟自从住院以来,整个人都变得安静,长时间的病痛折磨让他脸上少见笑颜。
可她三言两语, 就惹得弟弟眉眼弯弯。
那一刻, 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
她似乎并不懂真正的包养,只是一味命令我跑腿,做些买早餐的事。
直到那一天,给她送早餐,遇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说:「前男友, 没你帅!」
我不知道为什么, 竟有点想笑, 我压抑住上扬的嘴角, 完美配合她的演出。
气得那个男生暴跳如雷。
很快,我迎来了那个男生的报复。
他调查了我兼职的地方,故意引来了圈子里的朋友们, 他们一个个非富即贵, 与我天壤之别。
当她不可置信地拧过头时,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以及那个少年恶意的挑衅。
那一刻, 心里有什么东西砰然碎裂。
少年笑得恶劣:「梁辞忧, 你不介绍一下么?」
我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如何, 但我不愿她难堪, 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抢先一步:「我是梁Ṭų₇小姐的朋友而已。」
不再抬头, 不愿看她眼底到底是庆幸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少年的羞辱还在继续,卡片轻飘飘地落地, 如同那一刻的尊严坠落。
「岑御, 你够了!
「别太过分!」
她选择了维护我,而我更加无地自容。
她挡在所有人面前,给了ṱű̂₂我一个男朋友的名分。
可我压根配不上她,身患重病的弟弟, 一无所有的自己,那一刻我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提了分手, 撤走了施舍在我世界的光。
她这么好, 我不知道如何挽留,又凭什么挽留,只能回了一个字:【好。】
弟弟手术恢复后,我开始拼命地工作赚钱,到了晚上忍不住开始思念她的音容笑貌, 绘制成画。
她的生日宴,我的礼物辗转几番, 姗姗来迟。
我早知道, 我与她就像是风筝, 她持线,线一断,我们之间再无交集。
我将自己困在工作中, 一遍又一遍地麻木自己, 强迫自己忘记。
可我又怎么忘记, 她的活泼大胆,热烈真诚,以及印在心底那双灿若群星的眼睛。
或许, 是不甘心。
命运之神再一次眷顾了我,早已经沉寂的对话框在一个午后响起。
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