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现实情感

7神女行-清醒开局:女主她飒爽反击

嫡姐是神女,和皇帝闹别扭,撕了婚约离家出走,扬言要去拯救苍生。
皇帝为了逼她回来,昭告天下将我这个庶女纳入皇宫。
大婚那天,嫡姐果然出现,一脸清高地撒娇:「嫁你可以,我要当皇后!」
皇帝当场将我退婚,迎嫡姐入宫。
我名声尽毁,成了整个皇城的笑话。
后来敌国来犯,嫡姐怜悯百姓:「边关这场战一天死几百将士,不如让庶妹去和亲平息战乱,拯救苍生。」
皇帝赞她:「神女果然爱世人。」
我被下旨和亲敌国,给暴君做妾。
出嫁那天,嫡姐递给我一把匕首:「敌国暴君杀孽深重,大婚之夜拿这把刀杀了他,为民除害,拯救苍生。」
我接过了匕首,大婚之夜,却主动爬上暴君的床,成了他的宠后。
后来,我亲手灭了母国。
国破那天,我把那把匕首扔在嫡姐面前:「姐姐是神女,理应自裁来殉国!」
01
月国崇尚仙门道法,嫡姐是国师亲口认定的神女。
在她及笄前,还被送去山上仙门修行了两年。
皇帝选妃那天,嫡姐特意下山参选。
选秀时,别的世家贵女盛装出席,唯独嫡姐一身白衣,姗姗来迟,轻而易举地成为全场焦点。
皇帝问她缘由。
「进宫的路上,顺手救了一个老妇人。」
嫡姐清高地仰起脸:「我不似其他人,能安坐在马车里,民间疾苦,众生平等,身为神女,不得不管。」
一句话,把其他贵女衬成了何不食肉糜的俗人。
02
皇帝对嫡姐一见倾心,嫡姐果然中选。
圣旨下到将军府时,我与府中众人一起出来接旨。
在爹爹身后跪下来时,把众生平等挂在嘴边的神女却对我说:
「你是庶女,不配在正厅接圣旨。」
我被赶到偏厅,隔着屏风跪着。
大太监高声念出圣旨,皇帝封嫡姐为贵妃。
听到「贵妃」二字时,我看到嫡姐眼里的高傲碎了一地。
贵妃,实则就是贵妾——本质还是妾。
一起中选妃位的,还有李家千金和张家千金——她甚至不是唯一的贵妾。
嫡姐接过圣旨,满脸不悦:「我是天命神女,皇上居然让我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这句不满很快传到皇帝耳朵里。
嫡姐是在仙门修行过的神女,皇帝对她更纵容些,竟然微服出宫,与她解释:
「锦云,世家女进宫为妃是朕稳固朝堂的手段。朕答应你,她们只是摆设,你入宫后,朕独宠你一人。」
嫡姐一脸淡然清高:「看来神女不适合入红尘。」
在进宫大婚的前一天,嫡姐撕了婚约,离家出走,扬言要去拯救苍生。
皇帝急了,御驾亲临沈家,没有看到嫡姐一丝踪影。
沈家众人跪在皇帝脚边为嫡姐的任性赔罪。
但爹和主母面上并不慌乱——嫡姐是神女,崇尚仙门道法的皇帝不会诛神女九族。
皇帝果然没有降罪,他指了指跪在末尾角落的我:「你是锦云的庶妹?」
我俯身行礼:「臣女沈锦仪。」
「好啊。」皇帝被气笑了,「既然神女逃婚,那就由你这个庶妹替她进宫为妃!」
「昭告天下!三日后,朕要娶将军府的庶女为贵妃!」
03
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庶女,明知皇帝只是拿我当逼嫡姐现身的工具,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大婚那天,嫡姐果然出现了。
她依旧白衣飘飘,手上提着长剑。
她一现身,就抢走了所有风头。
她高傲地对皇帝说:「嫁你可以,我要当皇后!」
神女虽是将军府嫡出,但沈家只是武将中的中等世家。
论起来,连贵妃的名分都是皇帝有意抬举。
她本不够格当皇后。
可皇帝失去过一回,这次居然松口答应了:「让你当皇后,到朕身边来。」
嫡姐笑着投入皇帝的怀抱中。
原来她真正介意的不是跟几个女人共事一夫,而是想当高人一等的皇后。
皇帝与嫡姐温存之后,才留意到我还站在一边。
这场皇室大婚只花了三天时间筹备。
我身上穿的嫁衣和头上戴的凤冠,原先都是给嫡姐准备的。
嫡姐的身形比我魁梧些。
她的衣服在我身上显得格外大而松垮。
「东施效颦。」
不知道谁说了这一句话,我猛地抬头四望。
只见满朝文武,连带着爹爹和主母,外场的侍卫、宫女、太监都在以一种微妙的眼神审视着我。
我找不到是谁说了那四个字,又或者,在场每个人都是这么想我的。
嫡姐靠在皇帝怀里提醒我:「妹妹,你身上的嫁衣是我的。
「我去拯救苍生的时候,你却想着抢走我的妃位嫁给皇上?」
「是因为姐姐你悔婚,皇上他……」
「我何时悔婚了?」
我试图解释,却被嫡姐一句话打断。
她当众与皇帝碰了碰鼻尖:「我与皇上两情相悦,皇上娶庶妹不就是为了让我吃醋逼我回来吗?」
她娇羞一笑:「皇上得逞了。」
嫡姐靠在皇帝怀里撒娇,皇帝满足之余,不忘对我下令:「把她身上的凤袍、凤冠剥下!」
我被几个嬷嬷当众扯下了外袍,弄散了头发,颜面全无。
而神女正跟皇帝蜜里调油,接受众臣的道贺。
那日之后,我名节尽毁。
整个月国都在称赞神女与国君一波三折的爱情。
顺便贬低我这个庶女痴心妄想,居然想趁神女拯救苍生时上位。
04
嫡姐靠着神女的身份如愿当了皇后。
而我被禁足在将军府里。
爹和主母对外声称:「那庶女发了疯病,胆敢抢神女的姻缘,这就是上天的报应!」
旁人把这话当真,传进了宫里。
听说宫里其他两个妃子以我为戒,根本不敢跟嫡姐争宠作对。
嫡姐的皇后之位因此坐得很稳。
爹爹也在前朝被皇帝提拔了官职。
外人都开始夸赞,有了神女,算是保了沈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民间甚至有人开始给嫡姐塑神女像,立庙拜她,求福气降临。
月国百姓坚信,有了神女庇护,月国会繁荣昌盛。
直到半年后,敌国突然起兵进犯,把月国打得措手不及,边境连丢三座重城。
百官上书,要求作为神女的嫡姐为国祈福。
祈福大典上,嫡姐的确出面了。
她一身华贵盛装,在祭坛上念念有词,国师说这是在向天祈福。
神女还跳了一段柔软的剑舞,说是在为边关将士注入神威。
就在祈福大典结束的当晚,边境战事再次失利,被神女注入「神威」的军队却被打得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文武百官开始上奏:「皇后娘娘是在仙门修行过的神女,一定通晓仙门术法。
「请皇后娘娘亲赴边境,以神女之威击退敌军!
「请皇后娘娘亲赴边境,以神女之威击退敌军!
「请皇后娘娘亲赴边境,以神女之威击退敌军!」
朝臣如请神一般虔诚地请神女为国而战。
连皇帝也说:「锦云,要不你去边境安稳人心?
「如今国库亏损,边境粮草供应不足,只怕军心不安。」
一听要去边境,嫡姐立刻说:「皇上,臣妾是神女,不能沾染血腥杀孽,会毁了道心。」
她拿起笔画起符咒:「这是臣妾为将士们画的平安符,让将士们佩戴在身上,就算没有粮草,神女也会庇护他们战无不胜。」
那个冬天,送去边境应援的不是粮草,而是神女画的平安符。
这平安符还是神女画了一张,由工部批量印刷出来的。
敌军的刀刺破将士血肉时,神女所绘的平安符连一块破铁都不如。
破铁贴身戴着还能抵挡利箭,皇后的平安符一碰上刀便烂得稀碎。
战事惨败,又遭遇雪灾,月国衰败得根本不像是被神女庇护的样子。
嫡姐似乎有些心虚了,她对皇上提议:「边关这场战一天死几百将士,不如让臣妾的庶妹去和亲平息战乱,拯救苍生。」
皇帝赞她:「神女果然爱世人。」
05
月国主动向启国求和,并送一美人和亲以表诚意。
启国皇帝萧扶野是月国人谈之色变的暴君。
我被下旨和亲敌国,给他做妾。
出嫁那天,嫡姐递给我一把匕首:「敌国暴君杀孽深重,大婚之夜拿这把刀杀了他,为民除害,拯救苍生。」
我反问:「拯救苍生不该是神女的职责吗?嫡姐稳坐后宫,却要我冒险去杀敌国暴君?」
嫡姐理直气壮地说:
「嫡出走稳,庶出走险。我是嫡女,又是神女,注定不会低人一等,这是嫡女与生俱来的威严。
「你是庶出,我大可以发卖了你。
「让你和亲已经是对你的恩赏了,你别不服,因为你命该如此。」
我看着嫡姐清高孤傲的姿态,冷冷一笑:「我明白了。
「神女爱世人前,原来要先分嫡庶尊卑。」
我收下匕首,转身上了和亲的花轿。
嫡姐和皇帝站在一起,在他们为尊的月国地界上,我翻不了身。
那就换个地方。
我被送进启国皇宫。
传闻中嗜杀好色的萧扶野掀开了我的盖头。
我抬着眼直视他,在月国听了太多萧扶野的传言,一直以为他是个青面獠牙的暴君。
眼前这个人,却长着一张威严深邃的玉面。
他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眼神带着侵略性,似笑非笑:「你不怕朕?」
「陛下是我的夫君,为何要怕?」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喉结在白皙的脖颈上上下滚动。
萧扶野温热的指腹缓缓在我脖颈上横着划了一道,声音冷沉:
「你是战败国送来的,你觉得你活得过今晚?」
06
他指腹上要是藏着刀片,我此刻已经被他割喉。
我按住袖子下发抖的双手,脸色吓得微白,却笑眼看他:「我不仅能活过今晚,我还有信心能跟陛下你白头到老。」
萧扶野眉宇一挑:「口气不小,你凭什么?」
「凭我有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利用价值。」
我看他有了兴趣,立刻乘胜追击说下去:
「陛下在边境胜战连连,之所以答应求和,是因为攻破边境五城后,战事再难推进了。
「月国是一个崇尚仙门道法的国家,近几年,又有我嫡姐这个神女横空出世。军队和百姓都坚信自己有神相助,所以军心稳、民心定,因此,月国只会吃败仗,却不会真正亡国。
「陛下之所以不敢继续推进战事,不也是忌惮月国万一真的派出哪个仙门来相助吗?」
萧扶野眉心一动,显然被我戳中了痛点。
他的手从我脖颈的命门上松开:「说下去。」
「不妨告诉陛下,我在月国长大,从来没见过真正的仙人。
「而我那位扬言要拯救苍生、被世人奉为神女的嫡姐。」
我冷冷一笑:「她是个假神女。」
07
「她要是真神女,今日献身和亲,为百姓求安宁的人,就该是她而不是我。
「要是戳破了这两层假象,月国的人心自然就散了,而靠神权驭下的月国皇室也会土崩瓦解。
「陛下。」
我抓着萧扶野的手,一路从我的脖颈下移,停在我起伏的心口处:
「攻敌先攻心。」
萧扶野眼眸一暗,手掌一收,扯下了我身上的嫁衣。
我被他推倒在床上时,他的手却摸到了我腰间藏着的匕首。
那把神女「赐」给我,让我刺杀暴君,刺杀不成便自尽的匕首。
萧扶野握住了这把刀:「你想杀我?」
「不。」
我勾住萧扶野的脖子:「我希望这把刀,有一天能由我亲手割在神女的脖子上。」
萧扶野玩味地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你这样比朕还疯的人,少见极了。」
我的指腹划过锋利的刀刃:「好刀讲究一寸长一寸强,可比起这把刀……」
我抓住萧扶野的腰封,咬他耳垂:
「妾更想见识一下,陛下身上这把刀——有多长、多强。」
08
次日清晨,我疲惫地睁开眼睛,身体仿佛散架一般钉在床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一脸餍足的暴君坐在床边,正在看一份线报。
他随意披着一件玄色蟒袍,露出胸口蓬勃紧实的肌肉,上面布满斑斑点点的牙印与淤青。
我虽然委身于他,但在床上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他进一寸,我狠咬他一口。
他深一尺,我狠抓他一道。
总不叫他全占便宜。
侍候洗漱的宫人见到帝王身上如此惨烈,有些惊恐:「陛下,昨晚有刺客?来人,护驾!」
我:「……」
刺客本人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萧扶野不甚在意,让宫人别大惊小怪,去打盆热水进来。
「等等。」
他忽然看了我一眼,我揪起被子把外露的肩膀也盖严实了。
萧扶野打量我许久,看我细皮嫩肉的,又说:「热水里加点花瓣。」
「是。」
宫人领了命去准备带花瓣的热水。
他侧身时,我才看清他的胸口,说是昨晚被猫挠了一晚上都不过分。
「放心,朕不会治你死罪。」萧扶野抚摸着我的脸颊,「朕就喜欢你这种——又凶又浪的。」
09
我满脸发热,头顶都要冒烟了。
传言说得不错,这个暴君,他果然是个好色的!!
正在我以为他要做出什么虎狼之举时,萧扶野忽然严肃地问我:
「你那位神女嫡姐今日又要祈福。
「你们月国吃了那么多败仗,一听神女要祭天做法,军中立刻士气昂扬,月国人就这么笃信神会眷顾他们?」
论战力,月国的军队自然比不上萧扶野调教出来的铁骑。
但月国军中如有神助的士气却让启国的胜战打得十分吃力,常常是杀敌一千却自损八百。
硬打下去,即使是胜战,也会耗Ṭũ̂ₙ空大半启国国力,绝不是上上良策,这也是萧扶野能接受求和的原因。
他看着线报上「神女祈福」四个字,冷冷一笑:「叛徒建国,还妄想神明眷顾,可笑至极!」
百年前,启国赵氏造反,杀萧氏旁支三百人,独吞边境十五城,自立为王。
赵氏虽然得逞,却背负叛贼的骂名。
为了平息民愤稳固皇权,赵氏借边境十五城明月当空的奇景,改国号为月,称自己是受月神感召,创立月出之国。叛徒建国,名不正言不顺,只能通过造神来安抚民心,于是便有了第一任月国神女。
后又有传说,月国地界灵气充足,有许多仙门名士在月国仙山上修行,庇护月国百姓。
这样的传说一代传一代,直到嫡姐也沾了传说的光,成了神女,受月国人仰慕尊崇。
萧扶野对月国是势在必得,收复领土是他作为启国帝王的使命。
「陛下想要兵不血刃地收复月国国土,并让月国百姓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吗?」
我一语道出他内心最真切的欲望,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揣度皇帝的心思是大不敬,更何况,我揣度的还是敌国暴君的心思。
但我丝毫不惧——在我还有利用价值时,萧扶野不会杀我。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我真的很有用——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暴君手上活下去。
「神女是月国百姓的精神支撑,只要毁了神女,月国的人心自然就散了。
「人能造神,自然就能毁神。」
我轻轻点了点萧扶野的心口:「这便是妾昨日说的——攻心。」
萧扶野攥住了我的手腕,眼眸幽深:「如何毁神?」
我笑眼一弯:「让月国百姓相信,真正拯救苍生的神女,是来启国和亲的我。
「嫡姐身败名裂之日,就是月国亡国之时!」
10
月国皇宫。
嫡姐每次祈福前,主母都会入宫亲自为她梳妆,顺便带来朝堂上的新消息。
「你爹说了,昨日和亲之后,启国皇帝默许了停战,看来锦仪那个庶女还有点狐媚功夫。」
「启国皇宫有没有传出国君遇刺的消息?」
镜子里,倒映出嫡姐精致的容貌:「难道昨夜大婚就那么平安无事地过了?」
主母说:「这我也不清楚,得等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来报。」传令兵中午才会将最新消息送进皇城内。
「昨日和亲送嫁时,我给锦仪递了把匕首,让她在大婚之夜杀了敌国那个暴君。
「我告诉她,若刺杀不成,就该自尽以保忠贞清白。」
主母才知此事:「她会听你的话吗?」
神女对着镜子一边给自己贴花钿一边说:
「锦仪那个庶女,一向胆小怯懦,对我这个嫡姐言听计从。
「在嫡女的威严下,她一个庶出的敢不听话?
「想必此刻启国皇宫必定出了人命,要么是那个暴君命丧庶女之手,要么,便是刺杀失败的庶女自尽不成反被五马分尸,只是消息还没传进皇城罢了。
「不论是什么结果,都对我有益。」
神女拿起一把金凤钗欣赏:
「娘,你知道我为何选在今日这个时辰祈福吗?
「等我祈福结束,正好是传令兵每日进城送信的时候。
「如果传令兵说暴君死了,那就是我这个神女向天祈福后上天降下神罚诛杀暴君的功劳。
「若是庶妹死了……」
嫡姐冷漠一笑:「又有什么要紧?月国没有人知道昨日将军府的庶女去和亲了。
「百姓只会以为,启国主动停战了,边境战事平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神女的虔诚祈福。
「到时候,谁还敢质疑我作为神女的威严?我的皇后之位只会越坐越稳,若他日怀胎,必定是皇位继承人,沈家自然有享不尽的泼天富贵!」
主母听着这番盘算,笑得眉梢乱飞:「好女儿!你便是我们沈家的骄傲!不枉当年你爹冒着诛九族的罪名,买通国师把神女的身……」
「娘!」
镜子里的嫡姐瞪了主母一眼:「隔墙有耳。」
主母立刻捂起嘴:「是是是,娘高兴忘形了!」
殿外,宫女恭敬来请:「娘娘,吉时到了。」嫡姐从座上起身,扶了扶头上的凤冠金钗,理了理身上的金丝孔雀羽纱。
去祈福大典前,她不忘叮嘱主母:
「让爹爹跟守城的官兵说一声,让传令兵务必在本宫祈福结束后,再带来好消息。
「只有这样,才能让世人知道神女之威。」
11
这次的祈福大典设在宫外神坛上,满朝文武、满城百姓都在神坛下仰望着神女和皇帝。
神女妆容精致,布满金丝的孔雀羽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真像是神明降临凡尘。
皇帝赵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皇后在国师的辅助下念念有词。
「神女献舞!」
随着音乐响起,嫡姐舒展着孔雀羽纱在阳光下翩然起舞。
她扭着细腰,在皇帝眼前舞动披帛。
皇帝看得眼睛都直了,仿佛这不是祈福大典,而是皇后借祈福的名义为他一人献艺。
神坛下几位白发苍苍的礼部老大人脸色有些难看——历任神女祈福,都没有沈家皇后这么花样繁多,劳民伤财。
她身上那件金丝孔雀羽纱耗了万两黄金,百名工匠才织就一件。
这万两黄金本该送去边关支援将士。
皇后用一道神女平安符换下了这万两金,为自己添置新衣。
如此劳民伤财,除了沈家那一派的官员,其他大臣都颇有微词,但顾及祈福大典是月国历年传承,也不敢明说。
但愿这场祈福仪式真能给月国带来祥瑞福气。
乐声之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八百里加急战报!八百里加急战报!」
自从战事起,每日正午这个时辰都会有传令兵进城,百姓已经习惯了,自觉让出道来。
皇帝拽住嫡姐的披帛,沉浸其中的嫡姐才停下舞蹈。
只听传令兵大声禀报:「陛下!启国答应停战!边境战事平息!」
「好!」
人群里响起一阵欢呼,官员们喜笑颜开,百姓们喜极而泣。
不打仗好啊,不打仗,他们的儿郎就不会拿着性命去战场搏杀,就不会有人丧父、丧子、丧夫!
「这一切,都是神女向上天祈福的功劳!」
国师高声道:「上天听到了月国神女的祝祷,神女爱众生!神女拯救苍生!感谢神女赐福!
「感谢神女赐福!神女千秋,陛下万岁,月国长盛!」
在国师的引导下,一众臣民跪地高喊:「感谢神女赐福!神女千秋,陛下万岁,月国长盛!」
嫡姐高高在上地和皇帝一起接受众人跪拜,等众人拜完后,她张开双臂:
「本宫是天命神女,上天眷顾本宫,本宫愿将福气播洒月国大地,让众生共沐恩泽,保月国长盛不衰!」
她看出那传令兵欲言又止,以为还有好消息。
「本宫感念到神明恩赐,昨日必有神罚降下。」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滚滚。
众人都吓了一跳,嫡姐眼神也是一闪,但她很快恢复镇定:「传令兵,可还有捷报?」
传令兵高声答:「启国皇帝封沈将军府上庶女沈锦仪为贵妃,扬言,是看在和亲贵妃的面子上,才停战和谈!」
等着再受众生参拜的嫡姐脸色猛地一沉,在场大部分臣民也震惊:
「和亲?什么和亲?谁去和亲了?」
「沈家庶出那个女儿去和亲了?」
「是因为庶女和亲,敌国暴君才停止战乱的?」
「是送去和亲的姑娘在敌国得宠,那暴君才放过了月国!」
「那这跟神女有什么关系!」
「是啊,这跟神女有什么关系!」
「她画的那些平安符并没有庇护我的儿子从战场上回来啊!」
百姓的议论渐渐变成了质问,眼看着局面要失控,国师立刻上前说:
「神女已经是皇后,又是月国祥瑞的象征,怎能去与暴君和亲?那庶女是在神女的教导下顿悟,决定以一己之身和亲来拯救苍生的!
「那庶女能在敌国得宠,必定是因为她与神女血脉相连!
「启国暴君觊觎我月国神女多年,对那庶女爱屋及乌,借着神女的光芒,那庶女才得宠,进而平息战乱,保住边境安宁!
「这一切都是神女的功劳!」
12
国师说话有几分分量,绕拉绕去,这功劳最终还是被他绕到了嫡姐身上。
臣民半信半疑。
这时,天上的乌云已经黑沉沉地压在神坛上空,压在嫡姐头顶。
嫡姐身上那象征神女光芒的金丝孔雀羽衣竟在这一瞬间黯淡无光。
「她没能杀暴君,居然也没有自尽,居然还敢在暴君身下承欢得宠!
「早知道我就将她发卖了!也好过,好过如今让她在敌国皇宫过上这等好日子!」
嫡姐念念叨叨,她望着启国皇宫的方向:
「萧扶野,当初我以神女之姿去救赎你,你不识好歹,如今,居然看上了我的庶妹……」
天边忽然炸响一道惊雷,嫡姐浑身一颤,脚下猛地踩空!
砰砰砰!
方才还光芒万丈的「神女」从神坛跌落,在百级台阶上滚得发髻松散,衣袍乱掀。
「皇后!」
皇帝冲下神坛,却见他引以为傲的神女皇后,在臣民面前摔得头破血流,体面全无。
皇帝伸手想扶她,又嫌她摔得太不体面,最后假手于太监。
神坛乱作一团。
雷雨顷刻间大作,天边惊雷不断,竟像是——真的天降神罚了。
13
「月国的神女从神坛滚落后大病一场,听说好几天下不来床。
「原本祈福大典当天,民间还会自发去神女庙里给神女送香火,这次祈福变故后,百姓就少去神女庙了。」
我坐在启国皇宫的御书房里,一边给萧扶野研墨,一边听他的心腹汇报月国的动态。
待心腹禀报完所有事务,我才淡淡开口:「毁神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我熟读月国史书,知道选中一位「天命之女」主持祈福大典是月国造神的第一步。
毁了祈福大典,等同破了臣民眼前的第一道迷障。
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他们视若神明的所谓「神女」,只是一个充满贪嗔痴恨,杂念私欲旺盛的肉体凡胎。
萧扶野握住我研墨的手:「那第二步呢?」
我拿起笔,写下两个字——神像。
「战事刚刚平息,前线那些将士们的尸骨还未安置妥当。
「陛下能带妾去前线看看吗?妾想让他们安息。」
萧扶野带我去了启国和月国的边境,边境战场上,密密麻麻全是月国士兵的尸体。
有人被万箭穿心,有人被长枪穿喉,还有人身首异处。
那些侥幸留有全尸的,大多瞪着眼睛,眼睫上落满冬日的寒霜。
停战后,战死的启国士兵两天内就被运回了母国国土,送回了各自父母手上,随着尸骨一起回去的,还有丰厚的军饷。
启国军队之所以勇猛无畏,便是因为他们生时为国而战,死后也能落叶归根,至亲由朝廷赡养,无后顾之忧。
而月国的战死士兵,凄凉地躺在战场上,为他们收尸的,只有食尸肉的秃鹫。
「连丢五城,这些士兵在月国皇帝眼里,形同无用的叛徒,因此连派人来收尸都不愿意了。」
身边的启国将领不解地问:「你们皇帝竟也能安心?这些人都是为他而战死的。」
「收尸是一笔支出,这些人战死后安抚家属又是一笔国库支出,月国只是个小国,这些钱,与其用来安抚已经战死的士兵,不如用来给神女办一次祈福大典。」
我望着满目凄凉的边境,自嘲一笑:「月国的神女会在神坛上跳一支舞,然后告诉皇帝,她已经以神的名义超度了边境战死的士兵,皇帝也就心安理得了,至于士兵的肉身是不是入土为安,这不是我那个嫡姐会关心的问题。
「再说战争惨败,你让神女情何以堪呢?皇帝和神女,都只想粉饰太平而已。
「萧扶野,我能求你件事吗?」
我直呼了暴君的名字,暴君身边的人都以一种惊骇的目光看我。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战败国送来和亲的妾,说得再难听点,只是个靠姿色求生的人质而已。
我本该卑躬屈膝,怎么能直呼他全名呢?
萧扶Ţũ̂⁽野没有生气,他并不在意这些小节:「你说。」
「月国战死的这些士兵大多都是从边境直接征用的年轻人,他们的父母或许就在城池里等着孩子回来。」
「不论是死是活,总要让他们见最后一面,我想求你,放开五城的禁令,里面的百姓会自发来为他们的儿郎收尸的。」
刚收复的城池会被严加看守,里面的百姓是不能随意出入的,为的就是防止动乱。
因此边境五城的城门一直紧闭着,由启国的军队层层看守。
萧扶野问:「你Ťù₈是在求我?」
「是,我为战死的月国士兵,求你网开一面。」
他是启国皇帝,本没有义务去关怀敌国人。
「若陛下想让我跪下求,我也可以。」
我提了裙摆,准备下跪,萧扶野却在我膝盖碰地前,扶住了我的胳膊:
「你倒是比你那嫡姐更像怜悯苍生的神女。」
14
「罢了。」他扶我起身,下令,「开城门,让五城的百姓与他们的儿郎见最后一面。」
城门一开,原本就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们蜂拥而出。
他们见到遍地尸体时猛地一愣,继而痛哭哀鸣响彻边境上空。
有年迈的老母在长枪下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她摸着儿子被贯穿的咽喉,想拔枪都不敢用力拔。
有怀孕的妻子大着肚子跪在丈夫身前,抓着丈夫已经冷硬的手按在肚子上,求他睁眼看看她们母子。
有幼子捡起地上滚落的人头,跌跌撞撞地要把头与那些残破的身体拼在一起,可血肉都僵硬了,怎么拼都拼不好,他们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伤心悲凉,继而嚎啕大哭。
这便是战争。
几只秃鹫盘旋在尸堆上,我徒手去赶,被萧扶野拦下,他递给我一把小巧的玄铁弓弩。
他握着我的手,教我怎么用弓弩杀秃鹫。
我扣下开关,短箭飞出——中。
秃鹫的血溅了我一手,萧扶野抓着我的手腕,没给我害怕的机会,又射下一只。
「悲悯救不了世人,武力才是真正的震慑。」
那些秃鹫被射死了五六只,之后果然再没有一只敢飞过来了。
我伸手,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兵阖上了眼睛。
我找到了他身上的平安符。
一生虔诚的月国人,将神女的平安符小心地珍藏在心口,以为这道平安符能让他们活着走下战场。
他们到死都不明白,明明有神女庇护,为何还会被刀捅穿了心脏。
越来越多的平安符从士兵的尸骨中被他们的至亲发现。
数九寒冬,士兵身上穿着的是最单薄的衣服,护身的铠甲是脆的,随身的干粮里只有馒头,连一块肉干都没有。
「神女祈福,究竟为我们祈来了什么!」有人哭着大喊,「为什么我的孩子死得这么惨?为什么他死前连块肉都没有吃到!」
一早被我和萧扶野安插在里面的人趁乱大喊:「神女祈福穿的那件金丝孔雀衣,随便扯下一根金线就能管将士们三天饱饭!」
那人拿起一尊从城中搬出来的嫡姐面容的神女像:「拜这样的神女,只会给月国带来祸端!还不如砸了它!」
砰的一声,塑着嫡姐面容的神女像在地上四分五裂。
15
有人带头后,许多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们冲回家,把家里的神女像全都摔了,再跑进神女庙里,把神女像砸了。
五座城池虽然被启国收复,但萧扶野有意放水,因此这五城砸神女像的消息立刻传遍月国上下。
拜神女像拜得家破人亡,神女画的符咒不是平安符而是催命符,神女是祸国殃民的假神女!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皇宫里。
从神坛摔落后一直在养身体的嫡姐听到了这些传言,气得当场呕血。
张贵妃和李贵妃来探望她,她们手上也各拿着一尊小型神女像。
张贵妃手上的神女像正是嫡姐的面容。
「皇后姐姐,从前以为你是神女不敢冒犯,边境的百姓是最信你的,为你塑了多少神女像,家里也供着,庙里也供着,让你跟那些真神们一起受香火。
「可他们落得什么下场了?看来天命神女是个笑话啊!」
「你放肆!」
嫡姐在床榻上大怒。
可张贵妃和李贵妃的家世本就不输沈家,从前忌惮嫡姐,只是真信了那句「跟神女作对会遭报应」的话。
如今她们怀疑嫡姐是个假神女,自然是尊重也没了,敬畏也没了。
「看到这尊神女像没?把皇后姐姐你雕得真是好看啊,比你真人好看百倍!哎呀!」
张贵妃的手故意一松,神像从她掌心掉落,在地上碎成十几片。
从前,要是有人敢在月国境内摔了嫡姐的神女像,轻则受刑,重则斩首。
如今,张贵妃当着神女本人的面把神像摔了,她不仅摔了神女像,还踩了几脚。
嫡姐大怒:「你放肆!你竟敢对神女不敬!你就不怕上天惩罚你!」
「报应呢?神罚呢?」张贵妃一副害怕又嚣张的样子,「怎么都没有呢?」
「因为她根本不是真神女啊!如今边境百姓拜的神女像,是这一尊!」
李贵妃揭开了手上那尊神女像的红布,只见这尊神女像通体用白玉雕刻。
嫡姐定睛细看——这神女像的眉眼、神韵与仪态,全然就是、就是被她亲自送去和亲的庶妹!
16
我的神女像是萧扶野雕的。
这是计划中的一步。
五城的百姓在战场上收尸,我在战场边设了粥棚,若有人饿了渴了,便可来我这里,我会亲手为他们取粥取水。
他们知道我是被送去和亲的将军府庶女,虽对启国有恨,却知今日停战的安稳是我献出性命清白为边境换来的。
因此百姓只对萧扶野冷脸,对我却和颜悦色。
白日里我为百姓施粥,夜里我以一己之力为战死的月国士兵超度。
嫡姐自幼就被当神女培养,沈府也曾来过真正的道门高人,他们是嫡姐的老师,也曾教她术法经义。
我时常在嫡Ṭũ̂ₒ姐上课时,靠在窗边偷偷学。
可这些真正的高人,往往只教了半年便走,听说是因为嫡姐天赋不高,心性不纯。
他们一走,课便断了,好在书都留了下来。
嫡姐不喜欢那些术法修心的经书,于是全都便宜了我。
我自学多年,也算摸透了经义。
说来也怪,自我开始施粥和超度后,边境的积雪便开始融化了。
那日午后,天边起了万丈霞光,我正好站在霞光下。
百姓中有萧扶野安排好的人,他们借着这「巧合」的天象,顺势下跪:「神女,这才是救我们脱离战火、给我们温饱的神女啊!」
有人带头,边境的百姓们也三三两两地跪了下来。
生在战乱的小国,太需要神明信仰作为支撑。
他们刚从战乱中逃离,又失去了至亲,活得太苦,急于找到精神寄托。
要让月国人臣服,不仅要毁掉我嫡姐这个假神女,还要造出一个更完美的「神女」。
今日这一切,便是我跟萧扶野造神的第一步。
神女都要有神女像。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木雕师抓着这一幕,正准备用木头刻下第一尊像,再交由皇宫工部批量复刻。
萧扶野却拿过了他手上的木头和刻刀。
他望着不远处施粥的我,略显笨拙地亲自上手雕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整个下午,暴君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我身上。
而我的第一个神女像,出自萧扶野之手。
那尊神女像并不精巧,却胜在神韵相似,眉眼温和。
「神女济生像。」
他十分自信地给这尊像取了名字,我先留意到的却是他指腹被刻刀捅破的几个口子。
这点小伤萧扶野本来不甚在意,见我拿出丝巾要为他包扎时,骁勇善战的帝王忽然就变得娇弱了:「还真有点疼。」
我无奈地揶揄他:「是啊是啊,再不上药就愈合了。」
萧扶野欣赏了神女像一整晚,第二日才交到工部的玉匠手上:
「让玉雕师傅批量复刻,做到一户一神女。」
他对我说:「我要边境五城,全都拜你这位新神女。
「从前你嫡姐用的是白瓷,你的神女像,全部都用白玉。」
他说得出,做得到,仅仅一个月,边境每五户人家就有三户家里供着白玉神女像。
很快,整个月国都受了影响。
他们纷纷砸了嫡姐的神女像,改为我的。
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我就成了月国百姓眼里——新的神女。
17
两日后,一则线报传入月国皇宫。
「启国近日在点兵,有意重燃战火!」
皇帝听闻这则消息,差点从龙椅上跌下来。
嫡姐这个「神女」现在几乎失去了臣民的信任与敬仰,再不能像「定海神针」一样稳定人心。
现在连皇城中的百姓都有一大半将嫡姐的神女像砸了,换成了我这个和亲庶女的玉像。
月国军队里也人心动荡。
从前他们士气鼎盛,不仅因为他们为国而战,还为神女而战,他们坚信神女会为他们赐福,即使战死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如今,一切迹象都表明,月国皇后是个假神女。
真正的神女是那位献身和亲、停息战乱、为战死同袍超度、救济百姓的沈锦仪——而这位,如今是启国的宠妃。
那是不是意味着,天道也偏爱启国?
这些想法在军营里快速发酵,吃了败仗的后劲猛地蹿了上来,军中士气低迷,甚至有了厌战投诚的趋势。
皇帝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经慌了。
他一直依赖神权来统治国家,真正的治国本事几乎没有。
现在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去找他亲自选为皇后的「神女」。
「如今人心动荡,锦云,朕想让你去边境祈福,让将士们相信你才是真正的神女。」
嫡姐连番遭受打击,却依然端着神女的姿态:「陛下,臣妾说了,臣妾身为神女,不能去边境那等荒芜之地沾染血腥杀孽。」
「你沾不得血腥杀孽?那为何你庶妹能去边境战场,为战死士兵超度亡魂?听说她还亲手赶走了食尸肉的秃鹫,在边境百姓眼里成了佳话,也是她不辞辛劳在边境为百姓施粥。」
皇帝若有所思:「难怪人人都说,你庶妹才是真正的神女爱众生。」
嫡姐忽然就急了眼:「她那是东施效颦!她算什么神女!一个庶出的低贱血脉!上天怎么可能选她做神女!」
「臣妾喜穿白衣,去边境那等荒凉战乱之地,衣服会弄脏的!神女要始终保持纯洁高雅,我不可能去那等地方,弄脏自己的衣裙,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陛下若想安稳人心,便再办一次祈福大典!臣妾新学Ṫũ⁸了一支祈福舞蹈,一定能感动上天!自然就能拯救苍生!」
皇帝审视着嫡姐:「锦云,你一直把拯救苍生挂在嘴边,之前逃婚你也说你是提着剑去拯救苍生了,可朕,好像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你是如何拯救苍生的。」
18
嫡姐眼神闪烁:「臣妾救的人数不胜数,只是他们都不能入宫来一一跟皇上你禀报而已!」
「其实不必进宫当着朕的面说,你庶妹在边境做的那些事,是țú₎边境百姓口口相传,传到朕耳边的。」
嫡姐辩解不了,便伤心起来:「陛下如今是要偏袒我那个庶妹也不信我吗?」
她掉起眼泪,从前这一幕,在皇帝眼里是神女垂泪,我见犹怜。
如今,皇帝看神女伤心,竟一句安慰没有,只对殿外的侍卫道:「押进来。」
只见一群道士被捆着手脚推了上来,跪在皇帝脚边。
嫡姐乍然看到他们,吓得眼泪都停了:「皇上?」
「自从边境有新神女后,朕就派人去查了你这些年的行径,你说你在仙山上修行了两年,深得仙人真传,可你除了会在祈福大典上跳几支舞外什么都不会。
「你画的平安符说是能保前线士兵英勇杀敌,可结果却是战争惨败,连丢五城,若没有你庶妹和亲,只怕现在的月国已经亡在敌国铁蹄之下了。
「朕让你登临皇后之位,做一国之母,给了你万人之上的尊贵待遇,你若是真神女,我月国国运又怎会一再转衰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
赵恒钳住嫡姐的下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假神女!」
「皇上,你、你不能这样疑心、污蔑臣妾!」
「污蔑?」
皇帝指着地上那群道士:
「朕生怕污蔑了神女,因此派人去细查,还真从那座所谓的仙山上揪出了这几个道长,你来认认。」
皇帝指着白发道士:「这位应该就是你口中的仙尊了?」
他又指了指吓得浑身发抖的年轻道士:「这位便是你那神通广大的师兄了?」
嫡姐从未见过皇帝对她如此神色,她有些怕,却硬着头皮说:「皇上请这些仙人,应该以礼相待,怎能让侍卫捆了他们?」
嫡姐说话间,转动着眼珠子给那个白发道长使眼色。
白发道长心领神会,立刻端起高人的架子来:
「陛下如此对我等仙门中人,还敢质问神女,当真不怕天谴吗?」
「仙门中人?皇后,你说这几位是仙人?」
「是、是仙人!」
她不能说不是,如果她承认这些道士是假道士,那她这个在仙山上修行两年的神女不也成了假神女吗?
所以她只能维护这几个假道士。
哪怕这群人在御林军的押解下已经本相毕露毫无仙风道骨可言,她也不得不咬牙袒护。
「好啊。」皇帝笑了起来,「既然是得道仙人,想必也不会怕凡间的兵器了。来人啊!让这位高人,给朕演示一下金刚不坏的仙躯。」
话刚落,御林军就提起长刀,当着嫡姐的面砍了那个年轻道士的头。
刀起人头落,血溅了嫡姐一身,把她身上最宝贝的金丝白衣全部染红了。
嫡姐吓得大叫一声,一旁的白发道士也吓得腿软瘫在地上。
皇帝狞笑着指着白发道士:「看来这位小道长修为不够啊,让这位仙尊来!」
御林军的刀举起来,就要对着白发道士劈下去时,这位「高人」浑身一抖,磕头大声求饶:
「皇上恕罪!我不是什么得道高人,我连道士都不是!我是个假道士!
「是皇后娘娘,是沈家!是沈家花钱请我们在那座山上扮高人道长,骗世人说那是仙山,皇后在山上养尊处优地待了两年便成了修仙两年!
「是沈家处心积虑要把他们的嫡出女儿捧成神女,为的就是后位和荣华富贵!我只是被他们买通的小蝼蚁啊!皇上饶命啊!」
「你胡说!」嫡姐跳起来怒喝,「你敢污蔑神女!皇上,他污蔑我!快杀了他!」
「我虽然是个假道士,但也知道因果报应这四个字!」
那假道士眼看自己成了弃子,立刻反水要拉着嫡姐同归于尽,他大声揭发:
「沈锦云!你假借神女身份,以凡人之躯受世人香火供奉,为自己谋取权势地位,一定会遭天谴神罚的!」
「你闭嘴,我是神女!我是神女!皇上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皇帝看她的眼神已经冷得像刀一样,他腾地起身,飞起一脚把嘴硬的嫡姐踹飞在地,怒吼:
「你还在撒谎!朕看起来那么像傻子吗?」
19
嫡姐摔在地上,头上的金钗首饰掉了一地,哪还有一点高贵优雅可言?简直狼狈不堪。
她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她的将军爹和主母一起被押了进来。
主母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被皇帝踹倒在脚边,心中那一丝侥幸被绝望吞没。
皇帝被沈家欺瞒多年,误了战事也误了国事,这里面是多少条无辜将士的命!
他要诛沈家九族!
「皇上,你不能诛我们沈家全族!」
沈将军磕头大喊:「因为神女确实是我沈家女!」
「你还想骗朕!」
「是真的!微臣不敢再欺君了!」
沈将军磕磕绊绊地全招了:「当年,锦云和锦仪同一日前后出生,那日有高人登门,算出……算出庶女锦仪有修仙天赋,是神女的命格!
「锦仪是真的神女!但她是小妾所生的庶出,我这夫人擅妒恶毒!一出月子便毒死了锦仪的亲娘,又让我把锦仪的命格挪到锦云头上!
「说、说神女命放在一个庶出女儿身上是糟践浪费,放在嫡出女儿身上,才能给沈家带来荣华富贵!
「微臣猪油蒙了心,竟听了这蠢妇的话,买通国师,让他颠倒两个女儿的命运,又倾尽沈家全族之力,把锦云捧成神女,让她登临后位!
「那高人只说锦仪长大后是修仙的好苗子,微臣是真没想到,神女竟真的会影响月国国运啊!但求皇上看在锦仪神女的面子上,饶恕沈家全族!」
沈将军痛心疾首,追求富贵权势必须依靠一个安稳富足的国家,如今月国衰败至此,他根本不能独善其身!
得知全部真相的皇帝暴怒而起,指着嫡姐的眉心:
「是你教唆朕,让锦仪去和亲,是朕亲手把真神女拱手让给敌国!
「如今神女早就跟沈家没有关系了,你们还想沾着她的光苟活?休想!
「来人!把沈家全族下狱,秋后问斩!」
正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紧急战报:
「陛下!启国今日清晨忽然发兵攻打秋城,秋城守军竟毫无迎战之意,主动出城投降!
「守将更是手捧神女玉像,称自愿带城民归顺锦仪神女麾下!」
皇帝浑身一震。
赵氏皇族一直借神明传说稳固统治,导致月国百姓深信世间有神女,神女所指的道路便是人间正道,君权也是神授予的。
从前他利用嫡姐这个「神女」稳固人心,如今启国有样学样,用一个「锦仪神女」,直接骗得边境百姓缴械归顺。
兵不血刃,却让边境最大的城池对萧扶野俯首称臣。
嫡姐听了,忽然大笑起来,仪态疯癫,她指着皇帝说:
「皇上不能杀我,更不能动沈家!如今敌国也有了一个神女,皇上若是处置了我,岂不是告诉所有月国子民他们从前是被皇室蒙骗吗!
「我虽然是个假神女,民间却还有我的信徒!皇上要是揭穿我这个假神女,只怕月国明日就会亡国!而你立刻就会变成亡国之君!哈哈ṱŭ̀⁽哈哈!」
「贱人!」
皇帝恼羞成怒,冲上去给了嫡姐一耳光。
嫡姐被打歪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却还是大笑着:
「神女神女,我才是神女!神女千秋,神女爱世人!哈哈哈哈!我才是唯一的、唯一的神女!」
20
皇帝没敢把沈家全族明着治罪,他把嫡姐禁足在冷宫,对外宣传皇后重病。
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持民心稳定。
但事情很快脱离掌控。
秋城归顺启国后,不仅得到了尊重,还受到了优待。
启国皇权接管秋城官员后,肃清贪污冤案,每一桩昭雪的案件背后都是赵氏皇族昏庸无能的表现。
萧扶野在人心全部倾向于他时,昭告天下,封我这位「新神女」为启国皇后。
如此一来,现在还坐在月国皇后之位上的嫡姐更像个笑话了。
于是月国内外十五座城池,大多主动归顺,或有守城将领想反抗的,也被启国铁骑所震慑,吃过两次败仗便放弃抵抗投了诚。
仅用一年时间,月国的国土被萧扶野蚕食殆尽,很快,就只剩下一座空有其表的皇城了。
攻皇城那日,我与萧扶野一起出征。
皇城百姓见到我,竟自觉认出道路,迎我回城。
有人惧怕启国铁骑,便抱着我的神女像,以求护身。
启国铁骑从不伤及平民,萧扶野从前的嗜杀恶名也多是军营里传出来的。
他待敌人是不择手段的狠,但对投诚的百姓却从来温和,从未苛待。
亡国之君赵恒提着剑站在皇宫门口。
「锦仪,朕当日不该用你的婚姻大事来哄你嫡姐高兴。
「不管你信不信,朕如今是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那一日,朕就该直接娶了你。」
我勾唇冷笑,伸出手虚空点了点赵恒头顶:「来人,剥了他的龙袍和玉冠!」
启国士兵立刻上手押着赵恒的手脚,将他身上的龙袍、头上的玉冠全部粗暴地剥下。
被当众剥衣,弄散头发,即使对男子而言,也是极大的羞辱。
可大婚当天,我就是这么被赵恒下令,被当众剥去凤袍、凤冠。
嫡姐和赵恒接受百官道贺时,我穿着一层单薄的里衣,从皇宫一路走回沈府。
这一路被多少人看过,被多少人戳过脊梁骨,我都数不过来。
那一天,我名节尽毁,曾经对爹和皇帝有过一丝幻想的沈锦仪也死在了那一日。
如今,我要他百倍奉还。
赵恒养尊处优惯了,哪受得了这等屈辱?
他疯狂地挣扎起来:「朕是皇帝!跟萧扶野一样尊贵,你们竟敢这么对朕!」
「亡国之君,也配龙袍加身?」
我嗤笑:「赵恒,东施效颦四个字,一字不差地奉还给你!」
赵恒惊恐地望着我,那天那句话,原就是他说的。
「你是神女,你理应宽恕我!!」
「神女不渡昏君。」
我拿起弓弩,这把玄铁弓弩,我如今已用得很熟练了,我瞄准了赵恒的眉心:
「神女只会送你去见天道。」
利箭射出,正中赵恒眉心,他仰面倒下。
萧扶野说:「耳根总算清净了。」
「进宫吧。」
我给弓弩重新上了箭羽:「听说我那位爹和主母,都躲在宫里,靠着我嫡姐庇护呢!」
21
嫡姐在冷宫疯了。
听说我爹和高贵的主母日日担心人头落地,也被吓得有些不正常。
我踹开冷宫的门时,只见嫡姐头上披着那件她曾经用来祈福如今已被抽走金丝孔雀羽的白衣,她坐在冷宫中央的位置。
我爹和主母跪在嫡姐两侧,嘴里念叨着:「神女庇护我,神女庇护我!」
还有一个人也在。
「国师大人。你跑什么啊?」
我的弓弩正抵在想逃窜的国师的额头上:
「听说你与我主母年少时有过一段情啊,所以她一哭,你就帮她改了我与嫡姐的命格。
「真是用情至深,正是因为你的用情至深,所以才把我嫡姐这样的人捧上神女之位。
「是你假借神的名义,说嫡姐的平安符比粮草管用,间接害死了前线五万月国士兵。」
国师颤颤巍巍地跪在我的脚边,他仰望着我,阳光便正好在我头顶上:「神女……神女宽恕我,宽恕我!」
「宽恕与否,天道作主。」
我的弓弩正对他的眉心:「神女只负责送你去见天道。」
利箭穿过国师的额头,血溅在爹和主母面前,他们面露惊恐,而一向喜爱纯洁高雅的嫡姐,却沉浸在自己是神女的幻想中,不为所动。
我爹来求我:「女儿,女儿!我是你爹啊!我是你的生身父亲!你不能杀我!你杀我便是不仁孝不忠义!你要是想继续当神女,你就不能杀你的亲生父亲!」
我一边给弓弩上新箭,一边眼也不抬地问:
「爹爹,我小娘生下我之后被主母喂了一个月的红花,导致她刚出月子就血崩而死,这件事,你一开始就知道的,对吧?」
爹惶恐地摇头,又快速地点头,语无伦次:「我当时、我当时……」
他想狡辩什么,但到底不敢对如今的我撒谎,最后竟只有苍白的一句:
「可我没有亲自动手啊!都是你主母做的!我只是知道这件事,我那时很忙,我忙着……」
「知情不拦,也是凶手。
「我杀爹爹,是为生母报仇,放过你,才是真的不仁不孝!」
我一箭穿了爹的眉骨。
22
「该主母了。」
主母知道自己躲不过,竟仰着头说:「你娘死时,血流了一地,天生神女又如何?还不是一出生就死了娘?」
我笑着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嫡姐面前,给了她一线生机:「只要嫡姐开口,我就放过主母。」
方才还一脸坦然赴死的主母立刻变了脸色。
她当然想活,只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才装出方才的无畏。
如今我特意撕开一道口子让她窥见生的希望,主母的伪装就不攻自破了。
她丑相毕露,哀声求嫡姐开口救她。
可嫡姐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嘴里只念叨着:「我是神女,我是高贵的神女,众生之上的神女……」
最后,主母死在了她一手缔造的「神女」眼前。
那爱众生的神女,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23
爹和主母的尸体仰面倒地,以一种吊诡的视线盯着嫡姐看,血蔓延到嫡姐脚边。
「该嫡姐了。」
嫡姐淡然地看了我一眼,竟然仰起头,主动抵在了我的弓弩之上。
嫡姐一直看着一旁的萧扶野,眼泪汪汪,惹人怜惜。
我笑了,原来她这一副清高赴死的模样,是装给萧扶野看的。
我是当了皇后才知道,当初嫡姐说的拯救苍生,原来是跑去启国拯救萧扶野这个「暴君」了。
嫡姐想跟暴君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用神女之爱感动萧扶野。
为此她女扮男装,潜入猎场,又在萧扶野面前故意坠马,露出女子娇柔的一面。
他以为萧扶野会爱上她,继而为了她放弃皇权,跟她浪迹天涯。
可萧扶野只坐在马上,玩味地看着这个在他面前费尽心机献媚的女人,然后用马鞭点了点她:「哪来的疯子?扔出去,别来败朕围猎的兴致!」
嫡姐被扔出了猎场,滚了一身泥巴。
她骂萧扶野是个贱种,配不上神女的救赎,还是月国的皇帝赵恒好操控,她只要亮出神女的身份,那赵恒就会像条狗一样对她好。
到了此时此刻,嫡姐还妄想着萧扶野回来怜惜她。
萧扶野拧了拧眉心:「锦仪,你动不动手?不动手朕来!
「她盯着朕,朕觉得恶心!」
24
嫡姐眼里的希望碎了。
我一笑,收了弓弩,把随手带的那把匕首扔在了嫡姐眼前。
那把当日和亲时,嫡姐让我用来自尽的匕首。
嫡姐看到这把匕首时,瞳孔剧缩。
「姐姐是月国神女,如今月国亡了,姐姐该自裁殉国。」
嫡姐的眼神里透露出恨意,我挑起她的下巴:「恨妹妹吗?可这不是当日嫡姐教我的吗?
「刺杀暴君是为民除害,拯救苍生,若刺杀不成,我便该自裁以保清白之身。
「如今,妹妹只不过是以姐姐的道德标准来要求姐姐,姐姐怎么怕了?」
我把刀塞进嫡姐掌心:「不是喜欢做神女吗?如今妹妹给你这个机会。你自裁殉国后,我会在月国的亡国史上记一笔,说月国神女沈锦云为殉国而自裁,也算成全你的名声。」
嫡姐看着匕首,浑身发抖,她也想死得清高些,于是伸手去拿,刚一握到刀把,就哭着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害怕……萧扶野,你救救我!救救我!」
不等萧扶野反应,殿外忽然闯进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抓起地上的匕首,直接捅进了嫡姐的心口!
嫡姐双眼圆睁,张着嘴巴惊恐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老妇。
连我也是一愣。
只见老妇人抓着嫡姐的领口,悲愤与报复的快感扭曲了她苍老的脸,可她的声音却如哀鸣一般:
「贱人,我苦心混进御膳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你!」
「你是谁?」嫡姐惊恐地问。
「神女,还记得一年前,你进宫路上救的那个老妇吗?」
嫡姐猛地瞪大眼睛。
一年前,她下山进宫的路上,看见一个老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生病的男婴,身边还跟着一个八岁的女娃。
这老妇人原是一户商人家的仆妇,因战乱从边境往皇城迁徙,迁徙过程中不慎与主人家走散。
她怀里抱着的是主人家的少爷,身边跟着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老妇人没钱给襁褓里的婴孩治病,嫡姐得知后,便带走了她身边的八岁女娃,说要带着孩子去拿钱取药。
老妇人看她一身富贵,气质清高,便以为是个侠女,再三感谢后才让女儿随嫡姐去取药。
后来药和钱都由嫡姐拿过来了,那女娃却不见了。
老妇人再三追问,嫡姐才说:
「你女儿我送去春花楼了,那里有人买了她才换来这百两银子,否则你以为哪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施舍你这么多钱?
「你女儿跟着你这样为奴为仆的娘,以后也是个奴才命,发卖了有什么可惜?
「倒是你怀里这个婴儿,这可是你主人家嫡出的少爷,用你女儿的卖身钱照顾好这个嫡少爷,你对这少爷还算有救命之恩呢,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老妇人当场急得要去找回自己的女儿,嫡姐却用看疯子的目光看她,感叹一句:
「众生里,竟有如此不知尊卑嫡庶的蠢妇,我这个神女也不必多管这种人的死活了。」
老妇人求着她去把自己的女儿救出来,嫡姐却上了沈家的马车,急着去选秀,她拽走被老妇人抓的裙摆,厌烦地说:「走开,我可是准皇后,别来缠着我!」
后来,老妇人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八岁的孩子被春花楼的嫖客虐死在房间里,一裹草席扔了出来。
老妇人将襁褓里的婴儿交还给主人家,而后安葬了自己的女儿,用自己的全部身家进了皇宫。
一步一步混进了御膳房,她本想在膳食里做手脚毒死皇后。
没想到在此之前,月国就亡国了。
她捧着我的神女像,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冷宫,ṱü⁰她身上被搜过,没带任何武器才被允许接近帝后。
她抓起地上那把匕首,将嫡姐视如板上鱼肉,一刀一刀杀了,血溅四处。
她杀得如此干净如此利落,全尸都不留。
假神女,最终死在了她不爱的苍生手里。
25
没有人治老妇人的罪,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回乡养老。
月国不复存在,边境十五城依旧有明月当空的奇景。
我望着明月,萧扶野望着我,欲言又止。
月国百姓笃信神女,可启国人却不信。
当初萧扶野让我做他的皇后,也只是为了尽快吞并月国。
如今月国灭了,我没有了利用价值。
启国人并不服我这样的神女做他们的皇后,他们不信世上有神明。
「陛下放我走吧。我想去看看明月下的人间。」
萧扶野却握住我的手:「你不用在意朝野上那些声音,朕不会舍弃你,你的皇后之位,没有人可以动摇。」
「但是陛下会有很多妃妾。」
「朕的后宫只有你一人。
「如今没有,以后会有。
「如今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萧扶野答得坚定,我温柔一笑:「可是陛下,我能感觉到,我不属于后宫,也不属于你。」
萧扶野害怕我会跑,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暴君,竟为了我患得患失。
他为了让我看到他的诚意,在我生辰那天大办宴会,与民同乐。
座上的启国重臣嘀嘀咕咕:「什么神女,我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神仙!
「只有月国人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女,我们启国人可信不了一点!」
话音刚落,天边忽然出现了五彩霞光。
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仙人随霞光而临:「锦仪,可愿随我修道。」
「仙人!」
「他会飞!这是真的仙人?!」
启国人惊呼,座上的月国人已经虔诚跪拜祈愿。
连萧扶野都睁大了眼睛,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抓住了我的手, 固执地与我十指相扣。
仿佛这样,就能把我锁在他身边。
26
这世上真有神仙。
我也是第一次见, 却倍感亲切。
那仙师手执拂尘,虚空一点,我竟觉得眉心猛地清朗, 顷刻间看透了凡尘。
「你自幼便有仙骨,蹉跎二十年, 如今可愿随为师踏入仙途, 修行百年,锤炼道心。」
「弟子, 弟子愿意!」
我只觉浑身一轻,竟被一道金光护体,踏风而起,身上的蓝色披帛随风飘舞。
我一心飞往仙尊所在之处, 却又被红尘所绊。
我向下望去, 是萧扶野抓着我的披帛, 他红了眼眶, 不肯松开——原来他是我的红尘。
「锦仪,不要走,为了我、为了我留下来,我……」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卑微:「我为你雕那尊神女像时,我不信你不知我的心意!」
「我知道。」
我悲悯地望着他:「可是萧扶野,情爱留不住我。」
我随风而起,萧扶野本是站在玉台上的,他抓着我的披帛不肯放,最后竟跌跌撞撞地摔到了玉台边缘,险些滚落下去。
他最终只扯下了我的一段披帛。
我远远望去,他几乎要碎了。
后来,我修仙得道, 成了世人眼里真正的神女。
尤以启国百姓最为虔诚, 简直比从前的月国人还要虔诚。
「我可是亲眼看见神女飞升成仙的!」
「我也亲眼看见了!神女飞升前可是我们的皇后!」
「她一定会眷顾每一个启国人, 她会赐福给每一个人!」
我在凡间的神女像一直是萧扶野雕的那一尊「神女济生像」。
听说,他真的没有再纳妃妾, 亦不曾再立皇后。
他不曾再兴杀伐,而是励精图治, 让整个启国海晏河清,百姓富足安稳。
他最常做的事,便是对着那尊木雕的神女像,时而出神,时而虔诚祈祷。
他偶尔越想越气, 会把我的神女像扔在一旁,可真磕了碰了,他又比谁都心疼。
「我如今已不是暴君了,世人都夸我是明君。」
四海升平时, 他也有所悟:「你修你的仙,我成我的道。总有一日,我们会相见的。」
萧扶野偶尔也会对神像抱怨:「神女爱众生,却唯独不肯爱我。」
我真想隔空弹他一个脑瓜崩, 告诉他:「你亦是苍生之一!」
我爱他,与爱众生是一样的。
无关尊卑贵贱,也没有人会是特例。
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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