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繼妹同日出嫁。
卻被送錯了花轎。
她被抬去了我的竹馬那,我被她抬到了她表哥那。
我的竹馬一表人才,她的表哥又黑又醜。
等我發現的時候,她已與我的竹馬圓了房,他的表哥像個惡虎一樣,向我撲來。
1
我掏出剪刀鑹了盧子彬的臉。
他眼瞼低垂,目光陰鷙,狠狠地對我說:「事已至此,掙扎無用,你不如認命,從了我,也有日子過。」
認命?
就去他爹的認命。
怒氣躥到天靈蓋,我掙開他的手,憑著一腔孤勇,揮舞著剪刀瘋狂地往他身上鑹,一下又一下。
他罵我瘋子。
想要壓制我。
可根本壓不住,他只得上躥下跳,躲著我的攻擊。
有的他躲了,有的沒躲掉。
等我累極,坐下喘氣。
他身上至少有五處剪傷,大腿、胳膊、前胸、臉、腳。
我不管不顧,只求他死。
可他沒死,呼啦啦進來一群人。
我爹,繼母,我的竹馬王雲霽,繼妹阮靈,盧子彬的爹娘。
盧母見到血淋淋的盧子彬,暈了過去。
盧父趕緊扶起兒子,大喊府醫。
我爹皺緊了眉頭:「即便他對你有失,你也不能下如此狠手。」
繼母顫抖著身子,不敢說話。
阮靈一臉悲苦:「姐姐,我知你心中有怨氣,可天意如此,你為何如此狠心?表哥他是盧家獨子,若他有個一長兩短,整個阮家……」
她沒把話說完,看向我爹。
我爹大怒:「阮綿,今日盧子彬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給他陪葬。」
王雲霽滿眼心疼,他看了一眼阮靈,走到我身邊,拽著我的手腕:「綿綿,是我來遲了。
「婚約本是咱倆的,可大錯已鑄成,你若不喜歡那盧子彬,不願意將錯就錯,我抬你回去為……」
他看向阮靈,狠聲道:「抬你為貴妾,靈兒定會對你好的。」
他一身的梨花味,是阮靈最喜歡的熏香味道。
我嘔了一下,狠狠甩開他的手:「是錯?還是籌謀已久?」
王雲霽眼球震顫,滿臉驚恐。
2
拼了半條命,我回了阮府。
盧子彬血流了不少,看著嚇人,可只是皮外傷。
接下來就是處置換嫁的事。
王家派人查了,把過錯安到了主轎夫身上。
可誰都知道他是替罪蟲。
主轎夫是阮家安排的。
當天就攜款潛逃。
王家的意思,阮靈雖是繼女,但也是阮家的女兒,木已成舟,他們認下這個兒媳婦。
而我,自幼與王雲霽定下娃娃親,又與他青梅竹馬長大,情誼深厚。
可我畢竟與外男有了接觸,毀了名聲。
他們願意抬我為貴妾,待有了男嗣,抬為平妻。
盧家的意思,他們的兒媳婦被王家占了,過錯在阮家,阮家必須陪他們一個,把我送過去,給盧子彬磕頭認錯,勉強認我為妾。
我爹的意思是既然錯了,那就將錯就錯。
阮靈為王家妻,我為盧家媳。
繼母說聽我爹的,眼裡是藏不住的得意。
哪個方案我都誓死不從。
我只要把我抬入王家的嫁妝抬回來,那是我娘留給我的,是我的私產。
我爹狠狠甩了我一耳光:「王家的地位高,靈兒的嫁妝少,若不留著你的嫁妝,王家如何看得起她?」
我嘴角流血,可絲毫不怯懦:「你也知道啊?你以為就這樣就能替她霸佔我娘留給我的東西,做夢。」
我爹照著我的臉又要扇下來,我舉起剪子迎了上去,差點紮透,他疼得嗷嗷叫,大罵我逆女,狠狠踹了我一腳,跑出去找府醫。
他恨我。
但他並不敢真的弄死我。
因為祖母疼我。
3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祖母這次沒有站在我這邊。
她一改往日的慈祥貌。
陰沉著臉,對我說:「綿綿,不是祖母不護著你。
「而是你太胡鬧,發現錯了,回來就是,為何要對盧家小子動手。」
我扯嗓子:「是他鐵了心要欺負我。」
我道出那天的情形:「他進來不與我說話,不掀蓋頭,不拿合巹酒,先把自己脫光,然後扯我的衣服。
「是我發現不對,掀了蓋頭,才發現是他。
「祖母。
「是父親和繼母算計我,他們要把阮靈嫁給王雲霽,擔心王家瞧不上她的出身,用這樣的方式,讓王家認下。」
我委屈得掉淚。
「祖母,你要給我做主。」
「做主?如何做主?」
我以為祖母會心疼我的遭遇。
誰知她卻怒喝我:「王雲霽與那阮靈生米已煮成熟飯,你現在把過錯往你爹身上推?
「王家那小子,與你相識多年,他認不出新娘不是你?
「他也蒙著蓋頭與阮靈洞房?
「若怪就怪你,看不清王家那小子,早就有了外心。
「怪就怪你拴不住男人的心。
「不如阮靈有手段!」
「祖母,你怎可為那阮靈說話?我才是你的親孫女。」
祖母臉更沉了,但眼裡露出一絲憐憫。
我不明所以,拽著她的衣服:「祖母,你最疼我了,你不給我做主,我怎麼辦呢?
「我是你唯一的孫輩,你不能不管我。」
祖母從我手中,把衣服拽出來。
她長長歎了口氣:「罷了,說與你吧。」
原來,阮靈也是我爹的親生女兒。
他在與我娘成婚後不久,就偷偷養了阮靈的娘為外室。
他不敢說。
這些年,阮靈母女一直在外,祖母也不知道。
直到我娘病逝,我爹把她們接了回來。
祖母看著阮靈與我爹相似的面容,曾有過懷疑。
但我爹否認。
前幾日,祖母查到換嫁的緣由,要打殺了繼母。
我爹才把真相說了出來。
我怎麼也不敢相信,事實是這樣。
祖母說:「我知道對你不住,可阮靈也是阮家血脈,我不能舍她不管。
「你爹說,這些年你獨佔阮家女兒名頭,享盡阮家福份,你的嫁妝就當是給阮靈的賠償。
「我知道他說的渾話,可是綿綿,事情到了這一步,祖母沒法再護住你。
「若你那天沒鬧出事,我還可以再幫你尋個人家。
「可你眾目睽睽之下,與那盧家小子共處一室,你的清白已毀,嫁去盧家是你最後的出路。」
「若我不呢?」
「等你的要麼是三尺白綾,要麼是青燈冷廟,你想想吧。」
祖母痛心地推開我,往外走去。
我抓住她的胳膊:「祖母,我只問最後一句,您捨棄我了是嗎?
「不管我死活了是嗎?
「你明知盧家不會善待於我,也要把我送去盧家是嗎?」
祖母頓了一下,但她點了點頭:「阮綿,你不要恨我,這是你的命。」
4
我的命?
我吐出一大口血,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一家人整整齊齊出現在我眼前。
我爹冷著臉:「就是死了,也得嫁去盧家。」
繼母裝著溫柔,輕聲哄我:「綿綿,我知你對我有怨恨,可這些年,我對你盡心盡力,你卻對我不親。
「母親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盧子彬是我娘家侄子,他不差的,否則我當初也不會把靈兒許給他。
「儘管你傷了他,他仍願意娶你,若換成旁人就是妾也做不成的。
「但他願意娶你為正妻。
「綿綿,能夠嫁給他,是你的福分。
「他一定會好好疼惜你的。Ṱůₜ
「你要珍惜,不要擰著性子。
「你爹為你愁白了頭,你祖母心疾犯了,你不想你爹,也要想想你祖母,她如珠似寶地疼了你這麼多年。她會為你再備下一份厚厚的嫁妝。」
阮靈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姐姐,我知道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行,可別傷了自個身子,惹祖母心疼,爹娘傷心。」
我不理她爹她娘,只直直盯著她的眼:「我娘的嫁妝,你用著可安心?
「你搶了我的男人,睡著可舒服?
「你仗著有爹有娘欺負我,可我也有娘,她正在下面盯著你呢?」
阮靈滿眼驚恐,搖搖欲墜。
她含著淚,攥住我的手,對我說:「姐姐,你不能這樣說話嚇我,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你娘也是世上最好的娘,她在下面只會期盼咱們姐妹好好地。」
說完這句,她低下頭低聲嘲諷:「你娘爭不過我娘,你也爭不過我,你們娘倆都是廢物。」
我攥緊了拳頭,還未出手。
我爹上來就給我一巴掌:「混帳,欺辱主母、親妹,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被扇偏了臉。
但我眼裡崩出滔天怨恨。
他看了,慫了一下。
「你,你想怎樣,你想殺你爹不成?」
對著我就是一拳,把我打翻。
我寧死不屈,吐了血,也只有一句:「把我娘的嫁妝還給我。」
阮靈和她母親站在旁邊觀看,眼裡嘴角都是忍不住地笑。
眼見我爹就要把我打死。
小廝通傳,盧家公子到。
我爹停了手。
他指著我說:「你乖乖哄著盧公子,否則你活不過今晚。」
5
盧子彬給我帶來了很多珠寶,也帶來了傷藥。
他沒了那日的陰鷙。
臉上盡顯真誠。
他說:「阮綿,那日是我唐突。
「我以為蓋頭下是阮靈,心急了些,但我看是你,也很欣喜。
「無論是你,還是靈兒,能做我妻,我都是願意,都是欣喜的。
「雖然我知你心有怨恨,但請你相信,轎子錯了之事,我並不知情。
「王家比我盧家門第高,讓你嫁我是我高攀。
「可我保證,只要你放下心結,嫁我為妻,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
「我爹娘知道了此事的詳情,也理解你那日的衝動。
「他們也願意接納你,對你好。
「阮綿,我們盧家誠心向你求娶。」
我坐在床上一聲不吭。
暫沒有力氣給他一剪刀。
他臉上的傷已好了,留了一道紅紅的疤痕。
他捂了上去,淡淡一笑:「你的脾氣真夠烈的,以後成了親,可不能嫌棄這個疤。」
「滾!
「滾出去!」
他不走。
反倒往我面前挪。
他盡力笑,試圖笑出好看的模樣。
他走得很慢,我的心突突跳。
他走到我跟前時。
我已攢足了力氣,向枕下摸去。
繼母派人把我屋子裡能傷人的物件都收了。
但她不知道我枕頭套裡還有一把。
他猛地撲了下來,黑厚的嘴唇往我的唇襲來,我扭了頭,他沒親上我的唇,伸出的舌頭舔上了我的臉。
噁心得我差點吐出來。
幸好已摸到剪刀。
在他又低頭對我唇襲來時。
我抽出剪刀,用盡力氣,對上了盧子彬的眼。
誓要讓他成為獨眼龍。
可惜,他對我還是有防備。
迅速抽身,躲開。
剪刀沒紮進去。
只破了眼皮。
但足以嚇破了他的膽。
尤其是他看到兇器,仍是剪刀。
大駭。
捂著眼,狂叫著跑了出去。
我努力喘氣。
好一會兒,才把氣息喘勻。
祖母帶著丫鬟進來了。
這次,她沒有罵我。
她揮退丫鬟,坐到我床前。
我還攥著剪刀。
她向我攤開手。
我不鬆開。
僵持了半天。
她眼裡現出無奈和妥協,我才把剪刀遞了過去。
她說:「你是真看不上盧家。
「那就去王家吧。」
「我要我娘的嫁妝。」
我繃著臉,只有這一句。
她說:「這個不可能。
「若把嫁妝從王家抬回來,阮靈在王家也待不下去了。
「你已沒了出路,再不能毀了她的未來。」
她眼裡有著不容動搖的堅定。
我明白了。
在她這裡,這事已毫無轉圜之地。
她說:「我去給你打點,爭取你與靈兒地位相同。
「都是正妻,你們分院而居,所生子女皆為嫡子女,你也有一半管家權。
「這是我能為你爭取到的最好的路。
「至於嫁妝,我會補給你一份,不會比你娘留給你的少。」
她看向我,眼裡有慈愛更有施壓。
若我不答應。
她就真的會放棄我。
她以為這就是為我好嗎?
我看著她,心裡對她最後的一絲期盼消失,隨之消失的是對她的留戀和愛。
我咬著牙,一字一字往外吐:「我,選,上,山。」
祖母怔然。
隨後大怒:「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不知變通?你怎麼就不能顧全大局?你怎麼就不能為阮家想一想,除了你和阮靈,阮家的旁支還有多少姑娘待嫁?
「你這樣子,誰敢來阮家提親?」
我擦了擦嘴邊的血,冷冷道:「始作俑者是你兒子,子不賢母之過。
「若阮家女兒婚嫁困難,怪不到我頭上,應怪你。」
「畜生。」
她狠狠扇了我兩耳光。
「我怎麼會疼你這麼多年,怎麼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
「今日你就給我滾出阮家!
「我會把你清出族譜,自此,你與阮家毫無干係。」
她氣得嘴抖,手抖,全身抖。
我顫顫巍巍爬下床。
在她怒視中,對她磕頭:「謝祖母成全。
「讓我能夠脫離這樣的阮家。
「我馬上便會走。
「但是,他日,我會來討回我母親的嫁妝。
「還請祖母早日做好準備。」
說完,我踉踉蹌蹌往外走。
死,我也要離開這個地方。
6
我以為我會死在阮家門外。
我被暴打,又被斷了米水。
可我命大,沒死成。
王雲霽派人把我救到了一處小院。
醒來時,他已給我喂了藥。
滿眼都是心疼。
他說:「綿綿,你不能死。
「你嫁我吧,我娶你為妻。」
我推開他。
他痛苦地看著我。
我面上一片平靜。
沒死成,我不想死了。
我迎上他疑惑的目光道:「餓了。」
他聽了,高興得咧開嘴角:「好,馬上安排。」
他在小院裡給我安排了一個丫鬟。
給我尋了城裡最好的大夫。
我不與他冷臉。
他很開心。
每日都來看我。
我好好喝藥,好好吃飯。
身子眼見好了起來。
不再吐血,臉色也變得紅潤。
他看我,每每看呆了去。
他喃喃自語:「綿綿,你真好看。
「等你身子好了,咱們便成親。
「這次,我親自給你蓋上蓋頭,親自扶你上轎,再也不會錯了。」
我看著他,心下翻滾一陣噁心。
他是我娘活著時,給我定下的親事。
王家家風好。
男子只娶妻不納妾。
除非年過四十,妻還未有所出,在妻的允許下,才可納妾。
我娘用了很多辦法,攀上了王家老夫人。
給我定下了這門親事。
知道我是他未來娘子後。
王雲霽很早就來尋我。
我們可以說一塊長大,經歷了很多事。
他一直護著我。
我以為他是我的良人。
可他不是。
他知道我心有芥蒂,主動給我解釋:「你與靈兒本就長得像,那日,我心裡高興,喝了許多酒,把她看成你,才與她圓房。
「若我那日能認出她來,我不會的。
「綿綿,我不知是她算計的你,我知道後我與她吵了,她說只是因為愛慕於我,她母親為了成全她才做出這樣的事來,她並不知情。
「綿綿,你別氣了。
「我心裡從來都只有你。
「只是現在阮靈也是我的妻子,作為丈夫,我會給她幾分憐惜。
「但你放心,等你嫁過來,我一定以你為主。
「綿綿,我只愛你,我只會給她一個孩兒。其他孩兒,我都與你生。
「綿綿,從那日到現在,我一直都是濛濛的,不知道說什麼,做什麼,直到我娘與阮老夫人定下來,讓我也娶你為妻,我才緩了過來。」
說到情動之處,他來拉我的手,就像過去無數次一樣。
我躲了過去。
他立刻難過起來:「綿綿,你還在氣我是嗎?
「這只是個錯誤。
「誰都不想的。
「還好現在是圓滿的,咱們還能繼續在一起。」
他眼裡都是焦急:「綿綿,這事我知道有點難以想通,但你要抓大放小,大的就是咱們並未分開,小的就是家裡多了個阮靈。
「原來她就與你在一個府裡,又是你妹妹,其實也不是多難以接受是不是?」
我低頭吃藥丸。
除了湯藥,大夫還給我做了藥丸,有安神作用。
他見了。
哀歎:「綿綿,你想睡了,也好。
「好好休養,可莫要再想什麼上山。
「你知道尼姑庵裡,冬天沒有炭,夏日沒有冰,每日都十分清苦。而你冬日怕冷,夏日怕熱,你受不住的。
「娘答應我,在外面另外開府,咱們單過。
「我每個月回去一次,待阮靈生下孩子,我就不再去她那裡。
「咱們的日子會好的。
「咱們會有很多孩兒。
「就像咱們之前想的那樣,兒子像我,女兒像你。」
我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大夫讓我每日吃一丸,我吃了三個。
7
深夜我才醒來。
守夜的小丫鬟趴在我床前打鼾。
我推了推她。
她驚醒。
我問她:「少爺呢?」
她說:「少夫人來喊他,他回去了,少爺很擔心少夫人。」
說完,趕緊捂上嘴。
意識到說錯了。
少爺囑咐過她,在阮綿小姐面前,不能提少夫人。
丫鬟害怕地看著我。
我沒有什麼情緒,只對她說:「餓了。」
她立刻說:「我去做飯。」
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在後面喊:「多拿幾個饅頭。」
不一會,丫鬟把飯端了進來。
我開始吃,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嚥。
丫鬟等著等著,倚靠著柱子睡了過去。
我把饅頭揣到懷裡。
越過她,走到了院外。
打開院門,在門上做了特殊記號,向外傳遞信號:「此處可打劫。」
我相信,他會來的。
狡兔三窟。
我沒有其他去處可去。
可我還有一個人可求。
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說話算話。
8
寅時,小院窗子著火,眼睜睜看著火苗越燒越大,我卻爬不起來。
幸好大土匪周光,來了。
他帶人來搶劫。
周邊有產有錢的人家都搶了,包括我這個小院。
他給我喂瞭解藥,又把我抱出去。
將我交給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正押著小丫鬟。
周光對她說:「劉大娘,扶穩她,小丫鬟交給我。」
劉大娘立刻把小丫鬟推開,扶住我。
待我站定,周光一腳把小丫鬟踢倒,用腳踩她的頭:「說,誰讓你放的?」
小丫鬟抖得不成個。
但抿緊了唇,不答。
周光腳下用力。
血立刻從小丫鬟的嘴角淌了下來,她也張了口:「是,是老爺和夫人,還,有少夫人。
「饒,饒了我。」
周光抬起腳,對著小丫鬟的脖子踢了下去。
咯嘣一聲,脖子斷了,歪到一邊。
眼睛睜得大大的,對著天空。
死不瞑目。
女人嚇得緊緊攥住我的胳膊。
我並未害怕。
我只定定地看著周光。
此刻,他在我眼裡,他就是天神。
我已能站穩。
他向我伸出了手:「跟我上山?」
「好。」
就在他要拉上我的時候,我定住,用堅定的口吻對他說:「我娘留給我的嫁妝得要回來,要不回來就搶回來。」
周光目光閃閃。
「必須拿回來。」
他抿了抿嘴,問我:「阮綿,你可知一個女子帶著嫁妝跟著一個男人走,意味著什麼?」
我定住。
我只想要回我娘的嫁妝。
我娘的東西,絕對不能讓別人占了,尤其是阮靈。
我只想要這個。
至於意味著什麼?
我迎上周光的目光,一到彩虹劃過,腦子裡瞬間電閃雷鳴。
周光,是這個意思嗎?
我的手抖了起來。
9
周光是已故周大將軍的兒子。
當年周大將軍被人陷害,全家砍頭。
周光頑皮,多日不在府裡,躲過一劫。
監斬官為了湊數,要砍管家的兒子。
看到那個驚恐無助的孩子。
周光目眥俱裂,喊著往上沖,要把那孩子替下來。
觀斬的人太多,恰逢一匹馬受驚,橫衝直撞,到處是驚嚇的喊叫。
才讓監斬官沒有注意到周光。
我娘注意到了,她給了他一手刀,把她藏在了她的大裳之下,裡面還有一個我。
我娘說:「護好他。」
我娘力氣小,他很快醒來。
但我騎在他身上,緊緊壓住他,捂住他的嘴。
直到所有人都散了。
我才放開他。
我娘雇人幫周家收了屍。
周光傻傻地跟著我們。
我娘把他送到了山上,對他說:「活下去。」
周光眼神渙散。
母親又來了一句:「替周家報仇。」
他眼裡才有了生氣。
他抽泣著,跪下給我娘磕頭。
我娘拉過我,對他說:「這是綿綿,若他日她有難,你幫幫她。」
周光應下。
山上的土匪不是真的土匪,是曾跟隨周將軍的部下。
因為傷殘被丟棄。
是母親,買下山頭,將他們安置。
母親說過:「活下來就好。」
外祖是很成功的商人,賺了很多錢留給母親。
母親一部分用來幫助這些人。
一部分記作嫁妝,她還有女兒要保。
她道這世上女子艱難,傷殘人士艱難。
卻不知並不是錢能解決。
周光懂,他跟著那些叔叔伯伯在山上打獵、種地,下山看世間百態、劫不良之財養山。
他懂得太多。
我不找他,他卻會通過各種途徑,把消息傳給我。
告訴我,他一直都在。
都遵守對我母親的承諾,守護著我。
只是,我定親了,他一個外男不能直接來找我。
除非,我遇到難處,主動尋他。
如今,他來了。
站在我面前,像一座山,也像一座塔。
他見我遲遲不言,便進一步問我:「綿綿,當年堅姨病逝,我要帶你走,你說你能在阮府活下來,活得好,可事實是?」
「我活得不好,被繼母、繼妹算計,被父親冷待打罵,被未婚夫背叛,被盧氏欺辱,祖母雖疼我,但涉及阮家利益,我就是被捨棄的一方。」
確定了心中所想,我大大方方承認。
周光點頭:「看得很清楚。」
他看了我好一會,終下定決心:「阮綿,上山之後,日子可沒有山下這麼清閒。」
「我知道。」
「位置呢?你想要個什麼樣的位置?」
「我是大當家,目前也有二當家、三當家……」
「周光,別繞彎子了。」
「我帶著我娘留給我的嫁妝隨你上山,我只做……」
我停下,看著他的眼。
他的眼裡有我,但是隱忍。
我做那個表白的人:「周光,我要做大當家的夫人。」
聞言,周光並不詫異,但還是很激動。
喉結上下抖動幾次之後,顫著聲音問我:「做我的夫人,你可想好,我對夫人是有要求的?」
「你說。」
「我沒有那麼多工夫去猜心思,有話要直說。」
「好。」
「除你以外,我不會在其他女人身上浪費工夫,所以你不用懷疑我會對別的女人用心。」
「好。」
「我很忙,陪你的時間不會太多。」
「好。」
「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沒工夫給你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能問。」
「好。」
「阮綿?」
周光問不下去了,他狐疑道:「你有聽我在說什麼嗎?」
「聽到了。
「周光,我只問你一句,你會對我好嗎?」
他毫不遲疑:「會。」
「那就行。
「我只要你時刻記得,你是我夫君,你得對我好。」
周光眼裡閃出星光。
他說:「走,綿綿,隨夫君上山。」
我把手搭了上去。
這世間,若說愛誰。
過去我愛我娘,愛我祖母。
但若說信任,我只信任一人,那就是我娘。
而我娘只信任周光。
她臨死前對我說過:「綿綿,王雲霽是我按照世間條件給你尋的夫君,可若論心,我更想把你託付給周光。
「只是,周光要走的路註定辛苦。
「我不太忍心你受苦。
「可若那王雲霽不可靠,就去尋周光。」
她把她和周光的聯絡信號都交給了我。
她說:「綿綿,但願你這一生都用不上。
「你祖母也答應我,會護好你。
「除了王雲霽、周光、你祖母,娘還給你留夠了足夠的嫁妝,已在官府登記造冊。」
我娘能為我想的都想了。
但她沒想到人心會壞成那樣。
他們不要我死,想要我生不如死。
幸好,她咽氣前留給我最後一句話:「綿綿,若誰都不靠不住,就拿刀。」
我含淚答應了她。
帶刀不方便。
Ţů₎我時常磨剪刀,且從來不離身。
就連出嫁那天,我也不忘揣在懷裡。
10
我和周光拜了老天爺,拜了土地公,拜了周家列祖列宗,拜了我娘的牌位。
最後夫妻對拜,在一眾兄弟的見證下,成了親。
成親後,我給自己改名為周堅。
隨周光的姓,取我娘的姓為名。
我再也不叫綿綿。
我不要被叫作軟綿綿。
我要堅強一世。
周光只愣了一下,便改口叫我堅兒。
他每天忙得要死。
但不忘給我弄了新的戶籍:周堅。
拿在手裡,我掉了一大堆淚。
周堅幫我抹了,又塞給我一把鑰匙:「以後庫房你管,裡面的東西怎麼處置,你說了算,山上的家你當!」
我愕然:「掌管中饋?」
他紅了臉:「現在庫房中就是些糧食和老舊兵器,沒有多少貴重物品,但早晚會有的。」
我笑著接下。
管家權在手,再看山上灑落的房屋,有了家的感覺。
除了周光,山裡的男人都沒成親。
但有幾個年長的大娘,因為失夫失子,孤寡一個,自願留在山上,幫著做飯洗衣,做好後勤工作。
我跟著她們學著做飯,縫補衣服。
慢慢地,包括物資調配在內,土匪娘子該掌握的活計我都會了。
她們叫我周夫人或者管事的。
我都應下。
見我不擺架子,與她們能融在一處。
很快,她們就把我當作一山的人。
當著我的面,叨叨這些男人成天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一問就說當土匪,在搶劫。
可從未見官兵來剿匪,也沒聽說山下哪家百姓遭了禍殃。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呢?
我也想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但我信守承諾,不問周光。
成親三個月後,我在庫房裡看見了我的嫁妝。
件件都那麼熟悉。
我逐個撫摸。
件件都回來了。
對周光最後的一點防備之心,消散。
我想,無論他做的是什麼。
我都認。
不久,我又將這些嫁妝交給了總管。
總管顫著手接過清單。
「夫人,使不得,這是你的私產。
「當家的叮囑過,無論多難,都不能對夫人的東西動腦筋。」
我說:「無須請示大當家的,這是我的東西,給你們,是我自己的意思。
「總管,我要你把這些嫁妝用到實處,能夠護住大當家的以及山上的兄弟,包括你自己。」
總管眼裡閃了淚光。
不久,男人們的武器都更新了,山上也多了很多新面孔。
劉大娘好奇:「以前除了周光,這山上的男人都有殘,山下的人管他們才殘匪,管這裡叫殘山,這怎麼沒殘的也上山了?」
這話被經過的軍師聽到,他回了一句:「以後我們是周家軍。」
「從土匪變軍隊?」
劉大娘咋舌:「這是被招安了?」
我笑,不往深了搭話。
周光跟我說過會替周家報仇,也不會忘了阮家、王家、盧家怎麼欺負我的。
外面的事交給他,我安安心心做他的女人就好。
他說得特別大男子主義,可我聽了不煩。
也願意聽他安排。
11
有了新人加入,大傢伙又都配了新的兵器後,周光回來得越來越晚。
但無論多晚,都會回來。
還會帶回來東西或人。
人交給總管,東西交給我。
什麼東西都有。
我從不問從哪來的,只專心整理、登記。
我按他期望的,做好他的夫人。
他也按照我要求的,做好我的夫君。
吃的、穿的、用的,無論帶回來什麼好的,都給我。
我若打噴嚏超過三個,第二天大夫就會上山。
在男人們和大娘們眼裡,我們是恩愛的一對。
只是在男女之事上,不太像。
第一次行房,驚天動地,小木屋差點被他晃塌。
第二日,山裡的人見到我們,都偷笑。
劉大娘還提醒我節制點。
男人新婚,都控制不住。
可大當家嗜血生存,不能讓他軟了腿。
我記下了。
但不用我勸。
第二日他就帶人下山,晚上回來後,便自己就睡了。
太累。
只要他帶人下山,就會自己睡。
一個月,只有三四天不下山。
他會關上門,拉我上床。
一聲不吭,只吭哧吭哧使勁,天不亮就不停。
我想讓他停下來,怕他腿軟。
稍一皺眉,他就會問:「是疼了嗎?」
不疼,就是怕他累到,導致他生死關頭,跑不動。
可一轉念,想到一個月,他就留給自己幾日貪戀紅鸞帳暖。
而下個月,還不知道能不能有這幾日,便摸著他的臉,溫柔地對他說:「怕你累到。」
他很受用,卻不會停。
他說:「捨不得停。」
我便不說了,由著他。
每次過後,我都要扶著腰好幾天。
劉大娘就笑我:「你倆一年不開張,開張一次頂一年。」
每每,都把我的臉羞得滾燙。
可還不忘糾正:「沒有那麼少,一個月總有三四次的。」
她笑得更開心了。
她說:「這次數可不夠生孩子的。
「那可是大當家啊,你得給他生下來小當家。」
我的心沉了沉。
上山之前,我只想能活就行。
沒想過子嗣的問題。
我和周光也沒商量過。
他對這事,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
我覺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多,應該很難懷上。
可,若有了呢?
12
當晚,周光回來得依舊很晚。
我睡得正沉,他把我弄醒。
我咪蒙著眼,對他說:「想了?」
「嗯。」
不待我起身服侍。
他已扯下我的褲子。
我不悅,推開他的手:「怎麼這麼急?」
他不回答,用嘴堵上了我的嘴。
他很少親我。
今天卻親得動情。
親得我渾身亂顫。
勉強找回神識,問他:「這是怎麼了?」
他依舊不答,摟過我的脖子,往懷裡一拉。
那股勁,就像火山急著噴湧,浪潮奔著勃發。
我被他撞得失去了思考。
靠著本能緊緊攀著他的肩膀,才沒被撞到床下。
「周光!別發狂!」
我給了他一拳。
他悶笑:「嗯。」
結束後,我捧著他的臉,不容他躲閃:「說,你到底怎麼了?」
他把頭埋在我頸窩,許久許久。
久到我打了個哈欠。
他才悠悠地給我說道:「堅兒,我終於可以給你一份像樣的聘禮了。」
「聘禮?」
「你給我了呀,我看到了。
「你把我娘留給我的嫁妝,一件不少地都給拿回來了。」
「不是那些,那些是咱娘給你的。」
我起了好奇:「那你要給我什麼?」
「現在還不能說,不過很快,你就知道了。」
不能說,我就不問。
我想睡覺。
他卻不饒。
一把把我推倒,手向下探去。
我推他:「你到底是怎麼了?」
沒推動。
他不答話,直接覆了上來。
在新一輪撞擊中,我被撞暈在岸上。
13
我和幾個大娘被帶下山。
我們終於知道男人們忙什麼了。
他們在山下的小城建了一個村,開闢了幾百畝良田。
足夠山上所有人來居住、生活。
看著一排排屋舍,劉大娘她們撒了歡:「終於能住上像樣的房子了。」
我和周光的房子也在其中。
看著高大的門楣,心下卻沒有多高興。
這就是他給我的聘禮嗎?
他一手牽著我,一手撫平我皺起的眉頭。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堅兒,很快,你就會知道。」
他說,小城的駐軍長官叫魏平,是他父親的老部下。
給了他一個軍中位置。
他把山上不殘的兄弟都帶到了軍中。
他說:「有殘的兄弟都在村裡種田,收下的糧食供應軍中,軍中的兄弟跟他出生入死。」
出生入死去做什麼?
他沒往下說,我也沒問。
他說:「先住下,慢慢迎接我給你的聘禮。」
迎接?
我疑惑,但我不問。
房子很寬敞,院子也不小。
我們的床特別結實,他怎麼用力,也不會地動山搖。
他每日很早去駐軍,很晚才回來。
對我來說,山下的日子,與山上差不多。
劉大娘卻覺得不同。
她喜歡逛街,喜歡買東西,喜歡聽八卦,每天都去城裡溜達,回來講給我聽,大多是這家的丫頭喜歡了那家的小子。
這日,劉大娘興奮得滿臉冒光,她帶回來驚天大瓜。
她說:「城裡三個大戶人家,都被曝了醜事。」
「三戶?」
「是啊,第一家盧家,祖傳癩蛤蟆吃天鵝肉。」
劉大娘豎起手指頭:「盧家老太爺年輕時,看到了被下藥的小姐,他不去找大夫,卻以解救的名義占了人家的身子,讓那小姐不得不嫁給他。
「盧家老爺年輕時,哪個富貴人家辦宴會,他都去湊熱鬧,每次都守在池子邊,專等到小姐們落水,他好跳下去救下,他夫人就是他救下的第三個小姐。」
我聽暈了。
劉大娘滿眼神秘地說:「他們家有錢有地位,知道為啥用這種手段娶媳婦嗎?因為他們家祖上被詛咒過,女美男醜,女的好嫁,男的難娶,靠說親根本找不到好看的媳婦,祖祖輩輩都靠算計。」
這傳言?
劉大娘說起了第二家:「那王家,以家風清正得世人敬仰,可夫人你知道嗎?正個屁!說什麼男子不納妾,那都是幌子,他們是不納妾,但是在青樓包女人,王家老太爺都七十了,在青樓還養著兩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
我睜圓了眼睛。
小時候,我娘就告訴我,傳言最不可信。
可創新到這種程度?應該是有源頭的。
劉大娘開始說第三家:「阮家!」
我心一抖。
整個小城,大戶人家裡,只有我爹姓阮。
前兩戶傳的都是上兩代的事,可我祖父早就死了。
劉大娘大著嗓門:「阮家沒有老太爺,傳的是阮老爺,一說他哄騙髮妻一生一世一雙人,結果背著髮妻找女人;二是說他現在的繼夫人,雖是盧家女,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與他是苟合的。」
劉大娘話一落,我八卦的心暫態冷了下來。
因為,這不是傳言。
我娘確實是被我爹騙娶的。
我繼母確實是我爹無媒苟合的。
劉大娘神神秘秘:「夫人,外面都說了,這三家小輩做了惡事,連累了父輩隱秘被挖,若小輩不出來懺悔,接下來來實證。」
實證?
劉大娘嘖嘖:「三大戶都快急死了……
「說書館,飯館,成衣館……無論去哪裡都聽得到。」
14
「是你做的嗎?三大戶的傳言?」
晚上,情事過後。
我趴在周光身上,淡淡地問。
他淡淡地答:「是。」
腦中閃過一念:「這也是聘禮的一部分嗎?」
「是。」
「為何要這麼做?」
「堅兒,他們三家欺負了你。」
「一刀殺了豈不更好?」
周光抓住我在他胸前畫圈的手指:「他們在你心裡種了結。」
我一怔。
他怎麼知道的?
周光說他會替我復仇。
讓我安心就好。
我相信他。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被心裡的疙瘩搞得恍惚。
盧子彬令人作嘔的嘴唇。
王雲霽躲閃的眼神。
我爹扇過來的耳光。
阮靈惡狠狠地羞辱。
祖母聲嘶力竭地嘶吼……
這些疙瘩,不影響我對周光的信任。
但每每在心中浮起,我總是不自覺地攥緊剪刀。
周光什麼都不說,卻給我在枕頭下、床頭上……十餘處放了剪刀。
15
三大家的傳聞一直沒有消失。
新的消息是下一波馬上就來。
地方長官許成喜好熱鬧,下令在城市最繁華地帶設置了懺悔台。
他給三大家傳話:「若真做了愧疚之事,為了家長祖母和母親,還是出來懺悔。」
我驚詫。
劉大娘給我解惑說:「姓許的,在咱們山上待過,當時他是真的被土匪給綁了,是咱們大當家給放的,才有命參加了科舉。」
瞬間了然。
一切都有前因。
許成必定是被周光授意的。
可,三大家怎會願意?
怎可能真讓盧子彬、王雲霽、阮靈出來懺悔?
果然,他們沒有坐以待斃。
很快,他們就打探出來。
我還活著,成了周光之妻。
他們一商量,派出了我的祖母。
儘管對外我是周光救下的外地孤女。
他們相信,只要我祖母一出面,被傳言逼迫的局面立馬可解。
祖母拄著拐出現在我院外。
她來之前,周光提醒我。
他說:「若你認為自己是阮家女,你將終身受制於她。」
我回他:「我是周堅。」
他逼問:「你堅定嗎?」
我頓住。
我不堅定。
離開前,祖母疼我護我,出了事第一時間是放棄我委屈我,後來又為我籌畫,當我不從她時又想逼死我。
我對她的感情,愛恨交錯。
周光說:「哪怕有一絲的不堅定,見到她,你都會被她拿捏住,萬劫不復。」
我攥緊了手心,我的命,得在我手裡!
「我是周堅。」
為了堅定,這句話,我練了很久。
直到入腦入心。
不僅如此,周光還讓我演練。
她拜託了劉大娘幫我堅定。
劉大娘先是大驚:「夫人,原來你就是被欺負的小姑娘。」
後是憤慨:「憑什麼欺負一個小姑娘?」
她說:「對付老太太還得是老太太。
「有我在,定不叫你再被欺負。」
她主動扮演祖母,張牙舞爪地欺負我,以各種樣貌。
我被她震撼到。
原來欺負人有這麼多樣貌?
她說:「別小瞧咱老百姓,貴人欺負人的招數,咱也會。」
我點頭,強迫自己淡定,按照她指導的去做。
當祖母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
我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第一眼便識別出來,她所採用的招數。
祖母滿眼地怒其不爭:「綿綿,我真的沒有想到。
「我費盡心力給你安排了出路,你卻不領情。
「不過是餓你幾天,你就恨上了阮家,跟王雲霽跑了。
「做了王雲霽的外室也罷了,我沒想到你自甘墮落到這個地步,居然跟了周光那個土匪。
「還縱容他編造傳言,陷害阮家。
「那可有心?
「你沒有心!
「我疼你愛你護你,你卻恨我傷我棄我,祖母這心疼啊,真恨不得你就死了!」
她聲音極大,渾身顫抖。
一口氣喘了又喘。
一番話真真假假。
做足了一個因為孫女不孝而被氣壞的祖母形象。
很快,就惹來一群人圍觀。
我看了下,估計一多半都是她事先準備的。
我擼了擼袖子,大踏步走到她不遠處,指著她,問管家:「哪裡來的瘋婆子?是誰讓她在周府門口胡說八道?」
管家裝作畏縮:「夫人,這老人家口口聲聲是你的祖母,我怕是真的,衝撞了她,便允她在門口候著。」
我眯了眼,表情蔑視:「老太太,你從哪裡認為,以你那陰暗晦氣的樣子,能有我這樣明媚亮麗的孫女?」
祖母不可置信地盯著我,想在我臉上搜尋到我過去的影子,或嬌憨或乖巧或倔強。
都沒有。
我一本正經地自信、靚麗、嚴肅。
她從沒見過我這個樣子。
眼裡現出疑惑。
我立刻加碼:「老太太,你想攀附於我,是不是提前做了功課,準備了證據?
「若你拿不出證據,證明你所說的話。」
我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發狠道:「你說我們家周光是土匪,你猜,土匪的夫人,會怎麼處置污蔑她的人?」
祖母一個踉蹌,要不是她身邊的人扶得快,得跌得很難看。
「證據?對啊,不能口說無憑啊。」
剛剛竊竊私語,說我忤逆不孝的人,注意力轉向為證據。
「紅口白牙,這污蔑人也太容易了。」
「想來攀附,得有攀附的樣子啊。」
「不能因為老,就以老賣老,上來就認孫女,這是不要老臉啊。」
管家安排的人,開始引導。
祖母漲得滿臉通紅,她用手指著我:「你,你,阮綿綿,你……」
她悲痛欲絕:「自小我就疼你,你母親去後,是我養你,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你個白眼狼,我是你祖母啊,你怎能不認我?不認我啊。」
她老淚縱橫,一下下敲著拐杖,看起來馬上就要悲憤去了。
人群靜了下來,因為看起來實在是太真實了。
這時,劉大娘站了出來,她指著祖母說:「你個老不死的,敢說是我們夫人祖母,你也不看看,就你那副樣子,你配嗎?
「你知道我們夫人祖母是什麼樣的?夫人也是自小失了母親,她父親要討繼妻,那繼妻不喜我們夫人,你猜,她祖母怎麼做的?
「她說,你許諾堅兒娘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若再娶,豈不是背信棄義,怎堪繼續為人,既然不想做人,那就死了吧。
「她就把他打死了,那可是她親生兒子啊,那又怎樣,敢不做人,敢欺負她孫女,那就得死。
「老太太那是真疼我們夫人,真護著她,給她尋了這世上最有情有義的男人做夫君,夫人出嫁時,祖母不僅把夫人娘親的嫁妝給了我們夫人,自己又添了一份。夫人並不是老太太唯一的孫女,可那又怎樣呢?
「你這個老太太,若要攀附,你得先看看自己配不配吧?你哪裡比得上我們家的老太太?
「你若沒有鏡子,我們有啊,送你一面,看看自己這副老臉,有哪一點,配做我們夫人的祖母?」
祖母眼裡閃過驚恐。
她很精明,她知道,話到這個份上,再鬧下去,就要揭開阮家的家醜。
是她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了的。
但她還是不甘心,我明明那麼乖巧,那麼聽她的話,怎麼就變了?
她還想像上次一樣,逼我一下。
「阮綿綿,無論你怎麼狡辯,你就是我的孫女,你要為你做的那些錯事懺悔、補償。」
一副瘋魔狀。
我握緊了匕首。
腦裡響起一道聲音:「殺了吧,殺了一了百了。」
我向她走去。
「阮家老太太,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府上,攀認我夫人為孫女,還要讓我夫人認下莫須有的罪名,這是喂我們吃屎,還要我們細嚼?」
周光回來了。
帶了一群兵。
他往那一站,殺氣外露。
所有人吸了一口氣,往外走。
那可是傳聞中的大土匪啊。
祖母第一次見到周光,他像一座塔,她害怕了。
「劉大娘,你幹什麼吃的?
「縱容個老瘋子欺負夫人?」
劉大娘一聽,馬上招呼府裡的幾個大娘。
沖著祖母就撲了上去。
很快,祖母和她帶的人被撓得嗷嗷叫。
劉大娘騎在祖母身上,對著祖母的臉仔細看:「這裡撓到了,這裡還有一塊沒撓著,得補上。」
話落,哢一下,從上撓到下。
看得人心一驚。
祖母的臉沒法看了。
她呼哧帶喘地求饒:「別撓了,別撓了。」
打人不打臉,可劉大娘專門撓臉。
這就是不要你死,要你生不如死。
眼見祖母快沒氣。
劉大娘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周光也沒有下令停止。
在他們眼裡,祖母死就死了。
我卻有些擔憂,阮家背後有自己的勢力,若真的死了,會不會給周光帶來麻煩?
他剛在城裡立足。
這時,阮父帶人慌慌張張跑來。
對著周光各種道歉,又奉上銀兩補償。
周光才讓劉大娘放過祖母。
阮父全程不敢抬頭看我。
他令人背起祖母,快速撤了。
16
我認為最難以下手報復的仇人,就這樣灰溜溜逃走。
心中那個最大的結散了。
呼吸起來,舒爽很多。
周光對我說:「堅兒,這世上最難斷掉的,就是對你好又對你不好的人,你總是會為了她那一點好忽視掉她的不好,總是期盼她以後會對自己好。
「不要去問,為什麼她對你好又對你不好,只需放下她的一切。」
劉大娘正在啃大肘子,聽到這裡,馬上接話:「對。
「這世上最可惡的親人,不是那種只對你壞的,那種打殺了就是;而是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嘴上說著是為你好,其實根本不是為了你好,而是為了拿捏,讓你過不好躲不了Ţü⁶。」
周光說她說得對。
她很高興,對其他幾個大娘說:「多吃點,吃完咱們和說書的聊去,讓全城的人都知道,阮家老太太有多不要臉。
「讓她再也不敢來攀附咱們夫人。」
大娘們紛紛稱是。
周光對管家說:「咱們也得加緊下一步。」
管家領命而去。
我抬頭問周光:「今天,是不是給你帶來麻煩?」
周光低頭看我,溫柔看我:「是。」
我心一緊。
他馬上笑著說:「娶妻的意義之一,就是要愉快地接受妻子帶來的麻煩。」
我臉色不好看。
他一下子把我抱起來,與他視線平齊,笑意盈盈:「堅兒,我很榮幸,你把麻煩帶給的是我。」
眼裡沒有一點不耐煩,只有繾綣。
他說:「夫妻一體,你的麻煩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同理,我的麻煩也是你的一部分,以後我把麻煩帶給你,你也要愉快地接受,好不好?」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我眼裡有他,他眼裡有我。
這一刻,兩心交會一處。
我的心暖得不像話,比他在我體內衝撞時,更讓我激動。
雙手環上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輕聲道:「好。」
他緊緊抱住了我。
夫妻一體,兩身融合不算合一,兩心融合才算合一。
17
與周光在一起,我的心越發安穩。
盧子彬卻在新婚夜差點被打死。
我上山后,盧子彬以為我死了。
他開始在富貴人家到處搜尋新的目標,用時一年左右,相中了魏平的妹妹魏薇。
魏平是新上任的駐軍長官。
對小城不太瞭解,只知盧家是大戶人家。
盧家托人去說媒。
求了好幾個媒人,都沒說成。
直到求了一個嘴上功夫特別厲害,帶著畫像去的。
「郎朗君子,芝蘭玉樹,家裡又有錢,又誠心求娶,哪個姐不喜歡?」
此媒婆瞄準了待嫁女子的心。
一頓叭叭,把魏薇說動了。
盧子彬這次學乖了,沒去相約見面。
嫁娶的流程走得特別快。
傳言傳起,魏家也有聽到。
魏薇尋了媒婆,質問盧子彬長相。
媒婆拍著胸脯保證,老盧家只有老太爺是真醜,到了老爺那一輩已經改良,盧子彬則與畫像無二。
魏薇放了心。
可誰想到,洞房的時候,盧子彬先吹了蠟燭。
這不合規矩。
魏薇起了疑心,奈何盧子彬攻勢太猛。
她被親得七葷八素,便沒再堅持。
等到完事,丫鬟來送水,點了蠟燭。
她看清了盧子彬的臉,當場吐了。
憤恨至極,拿起鞭子抽他。
要不是盧家早有準備,及時阻止,差點就把盧子彬抽死。
魏薇當晚就叫人拉著她超級壯觀的嫁妝回了軍營。
她放話,一定不會饒了算計她的人。
她說到做到。
第二日一早,便拿著鞭子,去找了媒婆。
不容分說,一頓抽,把媒婆的臉抽開花,又把她的牙齒一顆顆掰了下來,才停手。
媒婆這輩子最愛的事,就是用那一張嘴忽悠人。
這回一說話滿嘴漏風,再能忽悠,也沒人願意聽了。
盧家得知後,嚇得半死,熄了等魏薇消氣就把人接回來的念頭,立刻托人說情,主動給了和離書,又賠了多半個府的家產,才算了事。
盧家元氣大傷。
盧子彬的祖母、娘都在鬧和離。
劉大娘吧嗒嘴:「嘖嘖嘖,婚姻這事講究個門當戶對,更講究個你情我願,你想找個好看的媳婦,你就拿出誠心來,不論家世,好好去找,總能找到。
「怎麼我想著走歪門邪道呢?
「不過,那盧子彬也是真的運氣不好,要是遇到軟弱沒有靠山的姑娘,也就認命了;偏偏他遇到的都是硬茬,遇到咱們夫人,用剪子把他鑹了,遇到魏姑娘,差點丟命。
「那魏姑娘那是真狠。」
魏薇不但狠辣,還不講理。
她報復了媒婆,報復了盧家。
還不解氣。
居然跑到周府。
提著鞭子就抽周光。
斥他知情不報。
周光說這不屬於軍情範圍。
魏薇罵他狡辯,存心不良。
他天天出入她哥的帳中,有無數次機會,順便提醒他哥。
周光說,那不在他的職責範圍。
魏薇長得美,脾氣烈。
無論周光怎麼解釋。
魏薇只認准一門,那就是一定要給周光教訓。
除非他休了我,娶她補償。
周光本不欲與她計較,見她如此胡攪蠻纏,提刀就迎了上去。
全院的人圍觀。
一個紅衣翩翩,一個黑衣飛舞。
明明是打架,看起來卻很美。
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太對勁。
劉大娘悄悄說:「這怎麼不像打架,像在跳舞,你來我去,有情有義。」
她判斷得沒錯。
魏薇嘴上說得狠,出手也快,可眼裡卻是化不開的怨恨以及濃情。
周光出手慎重,手下留情又留情。
否則,以他身手,不出三招。
魏薇就敗了。
我看得不爽。
轉身就走。
劉大娘小跑跟著我。
「夫人,魏小姐看不上盧子彬,這是要以算帳之名,賴上大當家的?」
管家也跟了過來,他給劉大娘使眼色。
劉大娘不接,她看著我嘀咕:「不會早就有貓膩吧,只是故意來給夫人看的?」
管家要捂她的嘴。
她一把扒拉開,嚷嚷道:「若真是這樣,夫人不能糊塗。」
我心中難受,剛剛心意相通,就遇考驗。
若周光真的對魏薇有了心思。
我不介意拿起剪刀。
要回我娘的嫁妝,另起爐灶……
心思起得很快,只是還沒到高潮處,便被打斷。
周光一身是血,像拎著小雞一樣拎著魏薇走了進來。
往地上一扔。
劉大娘嚇得捂住嘴。
管家趕緊去看。
人已昏迷。
胳膊、腿都有傷。
周光對我說:「堅兒,我不會費心思在別的女人身上。
「我讓著她,是因為答應過魏平,若遇他妹妹起刺,先讓下三十招。
「我知你心中不滿,可你的煩惱非我惹起,若你走得慢些,就會看到三十招後,我如何砍殺她。」
我心中一虛。
都跳上舞了,怎能堅持看到三十招?
見他誠懇,我必須態度也好。
有話直說:「嗯,是我誤會了。」
管家看我們夫妻在這討論,急了:「大當家的,得趕緊找大夫啊?」
周光說:「不怕,她死不了。」
管家不管,自己跑出去喊大夫。
魏薇該死,但不能死在周府。
周光指著魏薇,繼續對我解釋:「她多次挑釁於我,礙于魏平,沒與她正面衝突,反倒叫她想歪,以為我讓著她,是我對她有意。」
魏薇醒了,也不管周光說什麼。
腫著眼,啞著嗓子,沖著我伸手:「救,救我。」
我趕緊找了金瘡藥,對著她的傷,撒了上去,又撕了布,給她包紮。
止住了血。
魏薇放心地昏了過去。
周光靜靜坐在那裡看著我忙來忙去,不出手幫忙。
直到我忙活完,他才開口:「堅兒,我的路越走越往上,會吸引到很多女人前仆後繼,魏薇是第一個,以後會更多。
「無論多少個,結局都和魏薇一樣。
「你一定要相信我,除了你,我不會對任何女人費心思。
「以後你要擔負起我妻的責任。
「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別人的夫君,都希望妻子主動給他納妾。
我的夫君,要求我殺光勾引他的女人。
聽得我心臟要跳出來,但我連連點頭應下。
管家做事周到,除了喊大夫,還派人去喊了魏平。
魏平很快帶人過來。
他誠懇對我道歉:「嫂子,對不住了。」
又遞給我好多銀票,作為賠禮。
我本能地對他有抵觸。
但接過銀票,就放下了防備。
我得給兄弟們攢點錢。
魏平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周光,帶著魏薇走了。
周光告訴我,魏平是他父親的手下。
在外地當值,是他使用了法子,把他調到這裡。
他說:「堅兒,你可看出不對?」
看不出來。
周光的眼神變得犀利。
他揉了揉我的頭,沒再說話。
我也沒問。
18
第二日。
魏平帶人圍了周府。
我和劉大娘正在清洗土豆。
魏薇站在魏平身後,咬牙切齒。
她的傷雖多,並不重。
她恨恨地對我說:「要不是因為你,周光豈會傷我?
「你一個孤女,對他沒有任何助力,憑什麼站住他妻子的位置?」
她還要往下說。
魏平阻止了她。
他看向我,眼神沉沉。
「我本無意傷你。
「但我就這一個妹妹,她婚事坎坷,被盧子彬所騙。
「她現在就想和周光在一起,哪怕周光傷了她,她還是想要周光。
「我這個做哥哥的得滿足她。
「周堅,對不住了。」
魏平一揮手,兩個士兵舉著大刀向我和劉大娘砍來。
我閉上了眼。
這就是周光說的,他帶來的麻煩吧?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箭矢入肉的聲音此起彼伏。
劉大娘呲了一下。
以為她受了傷。
我趕緊睜開眼。
卻是兩個士兵倒在我面前,身上各中了七八支箭。
樹上、牆上、隔壁的房屋上站滿了弓箭手。
是周光!
他帶人反包了魏平。
魏平和魏薇各中一箭。
「為什麼?為什麼你從來看不到我?」魏薇對著周光嘶吼。
周光對著她踢了一腳,把她踢趴下。
向我走來。
「堅兒,嚇壞了吧。
「周光,我害怕,很害怕,我以為我就要死了。」
他檢查了我的胳膊腿,確認完好無缺,松了口氣:「堅兒,你不會死,死的只會是他們!」
他囑咐劉大娘看好我。
轉身走到魏平身前,對著他就是幾腳。
咯嘣,咯嘣。
魏平的胳膊腿斷了。
他咬牙:「周光,你派人盯我?你早就想殺我了吧。
「我是你推上去的,你不信任我?
「可我信你,我把你當兄弟。」
周光啐了他一口:「兄弟?你也配?
「我選你,是因為我以為你是我爹的人,脾性會像他一樣。
「結果,你他媽的先是離間我的人,又要殺我的女人!
「你膽子肥啊,就連兄弟們的軍餉,你也敢貪!」
魏平大駭:「軍餉?你怎麼發現的?」
周光看向魏薇:「她無產無田,嫁妝哪來的?整整 108 抬!」
魏平狡辯:「是我拿了兄弟們的軍餉,給薇薇備下嫁妝,可我不僅僅為了她,我也是為了你!薇薇喜歡你,你休妻娶她,咱們兄弟齊心,共建大業。」
殺意從周光身體四散!
魏平戰慄道:「難道,你真的要為一個女人,要我的命?」
周光舉起了刀。
魏平這才怕了,他跪了下來:「周哥,你放過我吧。
「我殺此女,並非對你二心,只是見你總把這個女人放在第一位,甚至為了她推遲咱們的計畫。我急啊,這個女人是個禍害,你捨不得,我替你除了!
「我殺她,是為了讓你再無干擾。」
周光一步步走近。
「周哥,周哥,等將來咱們事成,你要多少女人兄弟給你找多少!只要給薇薇正妻之位……
「周……哥……」
一腳上去,周光踢歪了魏平的脖子,他咬牙:「周堅是我的命,敢要她的命?我先要了你的命!」
落話,他就把魏平的腦袋切了下來。
接下來,在魏薇屎尿橫流的驚恐中,切了她的腦袋。
所有人嚇得不敢喘息。
許久,那些跟著魏平來的士兵醒悟過來,跪下求饒。
他們都是周光的人,周光把他們帶到軍中,魏平拉攏他們,他們不站隊,兩邊兼顧。
周光早就要收拾他們,只待時機。
這次他們背著周光,跟著魏平出來,為了魏薇殺我。
時機便成熟了。
他們跪倒一片,磕頭認錯。
求周光再給個機會,以後一定一心一意跟著周光,一定一心一意護著我。
周光冷道:「在我這裡,只有從一而終,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只要三心二意,就是我的敵人,就是死。」
他一揮手,對著身後一心跟著他的兄弟說:「射。」
萬箭齊發,跪著的全部應聲倒地。
血嘩嘩地流,不一會就淌滿了院子。
我手腳涼得像冰。
我終於知道周光為什麼不讓我問他做什麼了?
他做的事,要命。
不是誰都能接受得了的?
看著一地的屍體,他們都是山上的兄弟。
因為二心,就這樣死了。
我知道周光做得沒錯,但我就是覺得害怕。
劉大娘卻很淡定,她握住我的手,悄聲對我說:「夫人,別怕。
「大當家的,不亂殺人。
「他殺的,都是該殺的。
「咱們跟了他,只要一心一意,他會一心一意地回護。」
周光拎著魏家兄妹的頭,走了過來。
他把頭遞Ṭū₈給管家:「掛到懺悔台。」
又指著一地屍體道:「扔到亂葬崗。」
對劉大娘下令:「去城裡傳消息,凡是欺辱過周光之妻者,限五日內去懺悔台懺悔罪過,否則魏平兄妹,就是他們的下場。」
他留下來幾個弓箭手,護住周府。
然後,帶著軍師直奔營地。
他要接收駐軍。
他對我說:「堅兒,等我回來。」
我木然點頭。
19
晚上,周光一身是血地歸來。
我以為是他受傷,心提到了嗓子眼。
幫他脫衣的時候,生怕漏了傷口,一寸寸地檢查他的身體,腋窩摸了又摸。
他大笑,把我抱起來:「放心,我沒傷,這些血都是別人的。
「堅兒,我收了駐軍。
「消息已傳遍小城,不過,我已封鎖小城,消息暫時傳不出去。
「但周家軍,早晚會跟朝廷對上。
「接下來,咱們得快點把你Ṱů⁼的事辦了。
「我的事?」
我還有什麼事?
他厲聲道:「僅僅阮老太太丟臉怎麼夠呢?凡是傷過你的,都得受到處罰,一個都不能少!」
「怎麼罰?
「道歉嗎?若是那樣,幾句虛假的對不住,不要也罷。
「周光,不要耽擱了大事。
「我要你活著。」
我扯過他的衣領,帶著哭腔要求他:「周光,你得活著,必須得活著,知不知道?」
周光用粗糲的拇指給我擦了淚,又把我扯到懷裡:「堅兒,咱倆都得活著。
「還得活成人樣。
「怎麼才算人樣?
「很快,就知道了。」
他眼裡都是自信。
我趴在他胸前聽心跳聲,那麼有力。
20
劉大娘不但能把八卦帶回來,還會創造八卦。
她站在懺悔台下,宣揚周光。
第一天,她講跟著周光,孤寡也能活下來。
她從山上講到了山下,現身說法,事無巨細。
成功讓小城裡與她一樣的孤苦人,表態都要跟著周光。
第二天,她講跟著周光,有殘的人也能有家。
她把圍著她的人帶到了村裡,讓人們現場看到。
成功讓家有殘者的家屬激動不已,紛紛表示,一定要跟著周光。
第三天,她講跟著周光,窮人也有出路。
駐軍中九成九都是窮苦人出身,十幾個都領兵了。
劉大娘說,以後要打很多仗,現在跟著周光,將來都有可能做將軍。
一下子,吸引了所有貧苦兒郎。
我和周光潛在不遠處看。
我問他:「這麼容易的嗎?大戶人家由著這麼搞?再這麼下去,他們府裡的小廝都快雇不到了。」
周光指了指懺悔臺上的兩個人頭,又指了指坐鎮的許成。
他說:「現在他們只有戰戰兢兢的份。」
第四天,劉大娘講周光愛妻子,她給了最後期限,若明日那些傷害我的人不出來實話講述罪過,真誠懺悔,以示警誡,接下來就是他們的人頭懸掛。
我問周光:「真能來嗎?」
周光說:「能。」
第五日,全城能出來的人,都出來了。
圍在懺悔台周圍。
周光緊緊握著我的手,坐在臺上。
他說:「昨日阮家、王家、盧家都去找了許成。
「堅兒,你好好看看。
「衣冠楚楚的人,私底下裝的是什麼樣的心!」
周光很激動。
我卻平常。
那場換嫁,雖在我心裡留下了很多小疙瘩,但經過這麼多事,我已能看淡。
之所以都欺負我,不過認為我好欺。
至於他們的心什麼樣,總歸就是壞的。
但我沒想到。
這場審心,還是震撼了我。
甚至可以說,改變了我對人的看法。
21
接受審訊的在台下排隊,由士兵一個個帶上來。
臺上主位坐著許成。
我和周光坐在他左側,他右側是記錄員。
第一個被帶上來的是盧子彬。
他本就黑醜。
經歷傳言、成親、和離、家鬧、死前妻……
眼裡沒有活氣。
他給許成行禮。
他低頭,忽地又抬頭,眼角餘光瞥到了我,滿眼都是驚喜。
我冷冷地看他。
周光咳了一下,他哆嗦了一下。
罕有人看到周光,不害怕。
他又低下了頭。
許成開門見山:「盧子彬,想必你已清楚,今日要坦誠的是哪件事?
「我問你,當初,你可知你姑母籌謀姐妹換嫁的事?」
「知道。」
他滿臉灰敗,語氣平淡,好似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那你可知,阮綿綿要嫁的人是王雲霽,並非你?」
「知道。」
「那你可知道,這樣做,是在害阮綿綿?」
我以為他會繼續說知道。
他卻搖頭否認起來:「那不是害。
「嫁給王雲霽是嫁,嫁給我怎麼就不是嫁了?
「我喜歡阮綿綿,我會對她好的。
「第一次在姑母家見到她,我就喜歡了。
「很想很想。
「白天想,晚上想。
「夢裡也想。」
他盯著我:「可憑什麼?無論我對她笑,送她禮物,她都不收不見?
「為什麼我不能娶到這麼好的姑娘?」
他明明沒什麼活氣,卻吼著說出這些話,就像多委屈似的。
許成不解:「所以你就聯合你姑母害人家小姑娘?」
他扯著嗓子辯駁:「不是害!是愛。
「大人,你就沒有愛過人嗎?
「愛一個人,自然要把她娶回來。
「哪怕用些手段,那也是為她好!」
他理直氣壯,把我聽呆了。
許成拍了一下驚堂木!
盧子彬和沒聽進一樣。
他繼續咆哮:
「我喜歡阮綿綿,為什麼要把阮靈配給我?
「阮靈是個什麼貨色?她怎配做我娘子?
「綿綿,我要綿綿。
「可綿綿為什麼不選我?
「她不選我沒關係,我想辦法把她抬到我府就是了。
Ṱṻ⁾「可她為什麼就不能將錯就錯?
「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許成的臉快黑成煤炭了,他說:「不甘心,就能強娶?婚姻講究你情我願,怎可算計?」
盧子彬不服氣:「不能強娶?不能算計?」
他扯著脖子叫:「大人,這世上好姑娘本就不多,不爭不搶,不算計不強求,眼睜睜看著好姑娘都屬於別人嗎?」
他問許成:「大人,換你,你不搶嗎?」
轉身又對圍觀的百姓喊:「換你們,你們不搶嗎?
「搶到了就是一輩子的幸福,不僅是我一輩子的幸福,還是我孩子的一輩子!」
他質問周光:「你若不是存了搶的心思,怎會那麼趕巧救下綿綿?」
他盯著我:「若是事情反過來,遇到我這種情況,你不搶嗎?
「好配偶事關兩代人,誰會拱手讓人?」
他把心思正大光明地喊了出來。
所有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安靜如雞。
就連我也愣了又愣。
周光馬上抓緊了我的手。
盧子彬憤憤不平:「大人,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只是我失敗罷了。
「大人明察,這不過是人正常的渴望,怎麼能為過,為錯,為過?」
許成沉默,他在思考。
許久之後,許成說:「遇到好姑娘,確實要又爭又搶,但不能使用這種害人的手段!」
這是免了盧子彬的罪過。
盧子彬癡看我。
我轉了頭。
被討厭的人惦記,真是又恐怖又噁心。
許成叫人把盧子彬押到懺悔台的邊角。
大刀立在他前面,他低下了頭。
22
第二個帶上來的是王雲霽。
這一年來,他的日子很不好過。
他以為我死了,多年的相伴情誼在我死後被放大。
痛苦後悔衝擊著他。
他怨恨始作俑者阮靈。
若不是她對他起了心思,勾引他,他不會生出妄念。
但他更怨恨自己,為何就要生了妄念。
許成問他:「你對換嫁謀劃是否知情?」
「知道。」
他也不遮掩。
他不看許成,只看我。
周光側了側身以阻擋。
我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
若沒有換嫁,我們現在是夫妻。
他是我娘給我選的人。
可他並非良人,他生了貪心。
王雲霽直言:「大人,我雖娶了阮靈,可自始至終,我喜歡的只有綿綿一人。」
許成皺眉:「若只喜歡阮綿綿,發現新娘被調換之時,為何不換回來,卻與冒充的圓房?」
王雲霽頓住。
這也是他問了自己無數遍的問題。
事情為何就不可挽回了,到底是哪一步錯了?
他反復思量。
最後不得不承認。
是他錯了。
是他貪心。
他啪啪扇自己耳光。
扇到臉腫,他才停下。
他說:「所行背後都是心。
「我愛綿綿,只愛她一個。
「可得到綿綿,並不能滿足我心裡所有的渴望。
「綿綿尊我、敬我、關心我,但她看我是以平等的視線,我想要被崇拜的感覺,綿綿給不了我。
「我的心有了空隙。
「阮靈出現,補了這個空隙。」
談及阮靈,他落了淚。
「我需要阮靈,可我又恨她。得到她的代價是讓我失去綿綿,也讓我違背諾言,無顏為人。」
王雲霽嗚嗚哭了起來:「阮靈只滿足了我一分的心,可綿綿是我九分的心,我答應過周姨,一輩子對綿綿好,我不是人,我錯了。
「可我的初衷,絕不是用綿綿換阮靈。」
許成打斷他的懺悔:「你是說,你知道換嫁,但不阻止,不是為了換妻,而是為了既要阮綿綿,又要阮靈?」
「是,大人。
「我只是貪心,絕沒有辜負綿綿之意。
「可你怎麼知道,阮綿綿會從盧家完整脫身?」
許成愣了一下,急道:「我瞭解綿綿,她不想做的事,誰都強迫不得。她對盧子彬從沒有動過念頭,不可能從了盧子彬。」
「所以你默許了換嫁?」
「是。」
「那若盧子彬算計成功了呢?」
許成指了指魏薇的人頭:「若阮綿綿像魏薇一樣被奪了清白,毀掉終身呢?」
王雲霽看向魏薇的頭、死不瞑目的眼。
驚恐至極。
他使勁搖頭:「不會,絕對不會!綿綿骨子硬得很,無論怎樣,都不會讓盧子彬得逞的。
「我相信她一定會安然無恙。
「絕對不會被盧子彬得逞,不會,不會……」
他越是強調不會,越是心虛。
之前,他確實認定綿綿會脫身。
可魏薇的事實擺在那裡,他慌了。
現在,他估到了這個可能。
有可能像魏薇一樣,若真的像魏薇一樣,他……
他跪了下來。
貪心,他可以坦誠面對。
若害我終身,他根本承受不了。
他否定這種可能:「不會的,綿綿一心想給我,她會披荊斬棘向我奔來。
「她絕對不會讓盧子彬得逞。
「她會理解我的,她會理解的。」
「她會嗎?」許成替我問道。
王雲霽終於想起,我就坐在上面。
他看向我,眼裡都是哀求。
我冷若冰Ťù⁵霜,若眼神可以具象,那麼我的眼神早就將他千刀萬剮。
他終於意識到,我不但不會諒解他。
我只會恨死他,他搖頭,搖頭。
瘋狂喊叫:「別恨我,我沒錯。
「就算有錯,也不算大錯,更不能算錯!
「我不過是既要又要,算什麼罪過?」
他對圍觀的百姓喊:「若是兩個女子都喜歡你,都願意嫁給你,你們不想都要嗎?」
他對許成喊:「大人,您也是男人,您會拒絕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女人的請求嗎?」
他又看向我,眼裡都是偏執和不甘:「我九分心給綿綿,一分心給阮靈,綿綿為何就是不接受?
「哪個有條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何況這是法制允許的啊?
「為何我就是不可以?」
他只敢說綿綿,不敢直接質問我。
因為,周光的眼神快結冰了。
現場都是噓噓聲。
這就是男人赤裸裸的欲望。
可沒人反駁。
許成擦汗,他佯咳了一下:「是,本朝允許納妾,你想納妾,就光明正大地提,為何做這樣陰險的謀劃?」
王雲霽忽地笑了:「謀劃?我若不這樣謀劃,就算王家同意我納妾,綿綿會同意嗎?
「只要我提,她第一時間就會和我退婚。
「事情發生後,我要把她接回王家,她拒絕,祖母給她爭取平妻位置,她不要。
「就是不可以啊。
「為何我現在才明白過來,要了阮靈,就一定會失去綿綿。
「為何我會心存僥倖,認為綿綿會委屈接受?」
他又搖頭否認:「不對,綿綿會接受的,多委屈都會接受的,因為她沒有退路。
「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周姨給她留了退路,我不知道的退路。
「周姨誤我!
「既選雲霽,為何還要備個周光!」
他不再顧忌,他恨周光,他對著我喊:「綿綿,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別選他,選我,選我!」
我轉了頭,捂住了耳朵。
不能看他的臉,也不能聽他的聲音。
許成趕緊叫人把他拖到了一邊。
大刀一晃,他低下了頭,閉了嘴。
周光用手包緊了我的手。
23
阮靈和其母被帶上來。
阮靈已有身孕。
她挺著肚子,不慌不忙,走了上來,阮母在其身邊,扶著她。
許成問:「阮靈,你為何要陰謀換嫁?害你姐姐?
「罔顧倫理道德,血脈親情?」
阮靈一直在外面候著,知道說真話真的可以脫罪。
她淡然道:「大人,我也想問一問,既是做阮家夫婿,那為何王雲霽不能做我夫婿?非得是阮綿綿的?」
許成一頓,乍一聽有理啊。
馬上又反應過來:「凡事講個規矩,王雲霽是阮綿綿生母給她定的親事,既已定下,就與你無緣。」
阮靈扯了扯嘴角,嗤笑:「定下就無緣?這是老天爺定的嗎?別說他們還未成親,就算成親了又能怎樣?
「盧子彬說,見到好姑娘,誰不去搶?
「同樣道理,見到好男人,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屬於別的女人?
「讓自己將就?」
她摸著肚子:「如今,王雲霽是我的夫君,我已有了他的骨肉。」
她斜眼看我:「阮綿綿呢,脾氣再硬,娘再能幹,又怎樣?
「還不是先後被我娘和我奪了夫君。
「不願意做妾?平妻也不願?
「真是給臉不要臉!
「最後怎樣,嫁個連盧子彬都不如的莽夫!」
她這麼一說,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她怎麼敢這樣說話?
還是當著周光的面?
她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為何來這裡自曝醜心?
阮母嚇得汗珠如雨滴下。
她扯著阮靈的胳膊:「靈兒,閉嘴。」
阮靈撫著肚子,輕蔑一笑:「大人,我是阮家女,又是王家婦,又有了身孕。
「我話說得難聽了點,但是真話。
「無妨吧。」
問完,她打了個哈欠。
饒是見慣惡人蠢人的許成也驚呆了。
我也驚呆了,阮靈不是一直以可憐、懂事的形象示人嗎?
就因為肚子裡揣了個娃,就認為自己可以大放厥詞?藐視官員?
我覺得不對,用眼神詢問周光。
他會意,點了點頭。
湊近我耳朵,低聲說:「這個孩子不是王雲霽的,她被王雲霽冷落,勾引了王雲霽二叔懷上的。」
我驚詫不已:「她娘敢讓她來?」
「王家讓她來的。
「這個孩子,王雲霽和他二叔都不認,王家一直給她下藥,就盼著她出盡醜,好一休了之。」
我愕然。
繼母盧氏阻擋不住阮靈,劈裡啪啦掉眼淚。
她知道阮靈在王府不被善待,心情不好。
但沒想到,已經精神不正常了。
她只是想讓阮靈過得好。
她搶了我娘的夫君,把我娘氣死。
她閨女搶了我的夫君,她姑娘瘋癲。
怎麼會是這樣?
許成也看了出來不對勁。
阮靈哈欠不斷,盧氏主動把她扶到邊上坐下,身體靠在盧氏身上。
許成沒有阻止。
但持刀人站在了她們面前。
許成叫人把阮父帶上來。
一向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阮父,佝僂著背,緩慢走了上來。
他眼中泛著灰色,對許成行禮:「大人,請問。」
許成點了點頭。
許成問他:「為何明知小女對長女的陰謀,不去阻止?」
我盯著他。
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
在這一場荒唐換嫁中。
他為何這麼狠心,從頭至尾,只有一念,就是把我推入火坑!
阮靈是他的女兒,他心疼多年不能公開疼愛。
可我也是他的女兒!
他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感應到我的注視,阮父向我看來,只一眼便皺緊了眉頭。
語氣很硬地答許成:「大人,我知你公正,今日我為了活命,豁出老臉說一說實話。
「你問我為何不阻止?我要答的是,我為何要阻止!
「同樣是我的女兒,我這長女,一身傲骨,滿腔正氣,見到我,除了喊一聲父親,再無多言,從不撒嬌討好。
「這樣的她,怎麼叫我喜歡得來?
「靈兒就不同了。」
他語氣放緩:「靈兒會哄我開心,會求我疼愛。
「為人上,阮綿綿不像我,像她娘。
「靈兒像我。
「面對阮綿綿,我會覺得不安。
「與靈兒在一起,我會體會到做父親的快樂。
「大人,若是你,你會護著誰?
「左右不過一個男人,靈兒也喜歡王雲霽,那為何不能給她,我為何要護著阮綿綿?
「我巴不得她墮入泥潭,讓她再也不能像她娘一樣,像一面鏡子,照得我只想遮上顏面。」
阮父的一番話,讓我明白。
道不同不相謀。
即使是夫妻,父女,若道不同,確實無法共處。
他容不下我。
若我早知他這麼想,我又如何能容下他?
繼母捕捉到了我眼裡的厭惡,她拼命示意阮父,讓他不要繼續說了。
阮父不聽,還要說。
這時,阮老太太拄著拐,自行走上台來。
阮父被帶到繼母身側按住。
阮老太太瞥了一眼,面不改色對許成行禮。
許成吩咐人抬上一把椅子,給她坐。
坐下後。
老太太淡定開口:「大人,țú₂您問吧。」
許成一向對年老的人多一分敬重和憐惜。
哪怕是壞人,也是如此。
他問老太太:「老太太,在這樁換嫁一事中,你可有錯?」
阮老太太言辭懇切:「大人,我到底有沒有錯,我問了自己無數次。
「大人,許是我已如朽木,頭腦不清。
「可我真不知哪裡錯了!
「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阮家。
「換嫁不是我籌畫,我得知時已晚。
「綿綿在盧家失了名聲,如何還能再嫁?
「那種情況下,我給她求了平妻之位,有何不妥?
「姐妹嫁一夫,自古有之。
「既可以保全姐妹的名聲,又可以避免夫君覬覦他人,這有何不可?
「大人,我認為我無錯。
「您若是我,您又能如何?」
許成不說話,若有所思。
圍觀的百姓,也順著阮老太太的話思考起來。
這事,換到誰家,能做得更好?
周光握緊了我的手。
我倒是很平靜。
阮老太太轉向我:「周夫人,請你幫我問問綿綿,即使祖母委屈過她,可她難道忘了,自她母親去後,她是如何長大的?一飯一衣之恩尚且以命相報,那些日日年年祖母養她教她之恩,會因祖母一兩件無心之過而抵消嗎?」
周光的手上立刻加力。
我知道他擔心我。
可阮老太太這招,是劉大娘教我應對練習最多的一招。
我淡然開口:「阮老太太,我不知你為何要我轉達。
「別說我不認識你口中的綿綿,即便認識。
「你也求不到我頭上。
「你莫要忘了,今日我與我夫君坐在這臺上。
「是給許大人坐鎮的。
「許大人是這小城的長官,而我夫君是這小城之主。
「更確切一點地說。
「我,是你的主子!」
最後一句,我一字一字說出來的。
阮老太太的臉塌了下來。
我看向那兩顆懸著的人頭。
她即刻領後,臉上的血色盡失。
她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對我行禮:「夫人,對不住,是老身失了禮數。」
我表情依舊嚴肅。
環顧了那幾個人。
我對周光說:「今日這場審心,沒一個認為自己有錯,沒一人記得這是懺悔台。
「看來……」
我還未說完。
周光站了起來,拔了刀,對著台邊擺著的一張石桌劈了下去。
四分五裂,石塊紛飛。
他又掏出一把小刀,向上扔去,下一秒,魏平的頭顱七零八碎,眼球掉了下來,鼻子、嘴巴、耳朵、碎發飛得到處都是。
所有人俱是大駭。
哭著喊著要認錯。
打呼嚕的阮靈,嚇得跌倒,不顧裙下淌出的血,爬著要認錯。
最後,是阮老太太搶了先:「夫人,我認錯。
「我錯了。」
我依舊淡定:「說說看,你錯哪了?」
24
老太太失魂落魄,所有的偽裝土崩瓦解。
「我錯在為人不善,教子無方。」
我抬起眉:「哦,詳細說說?」
見我一點溫情沒有,阮老太太抖得像風中落葉。
她現在醒悟過來,我不是阮綿綿,或者說我不是她認為的阮綿綿。
阮綿綿對她絕對不會如此冷絕。
她怕了。
真的怕了。
她哆嗦著說:「我自私,只盼著我自己兒子好。他娶妻時,教他用一生只一人的謊言,騙娶了家底豐厚,為人良善的周氏女子為妻。
「婚後,兒子違背諾言,盧家女一勾,他就上去。
「而我對此視而不見。
「我自私,我想讓我兒子享受三妻四妾的快樂,不管周氏女是否痛苦。
「我害了周氏,也害了她的女兒。
「我錯了。
「這一場換嫁悲劇,論源頭,在我的私心。
「若我能心存善良,教育兒子有良心。
「娶了周氏後,督促兒子守住諾言,一心善待妻女。
「盧氏就插不進來,自然就沒有阮靈,沒有了那阮靈,就沒有這一場災難。
「而我兒子如此自私自利,是我教的,是我縱容的。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
所有人聽得動容。
這才是真相,這才是真正的懺悔。
許成說:「這,不都挺明白的嗎?」
「哎。」
他叫人把老太太扶了下去,宣佈既已悔過,就可以走了。
排在第二認錯的是阮父一家三口。
阮老太太的一番懺悔,擊垮了他們仨。
老太太親口確認,兒子自私。
盧氏不良。
孫女不該存在。
他們三臉上都是灰色。
我想,他們懺悔什麼呢?
都被一錘敲定了。
卻真有。
阮父說:「我弱懦,娶到周氏後,我們過了一段好日子。可不久,我就發現我與周氏不是一樣的人,她是真的好,時時刻刻顯出我的卑劣。
「可周氏並未放棄我,她引導我做個好人。
「那時我想,要不試試做個像周氏一樣的人?
「但做好人太難了,僅僅一條,我就堅持不下去。
「好人不僅不傷害自己,也不傷害別人。
「可我,只想讓自己好,不想管別人怎樣。
「於是,我放棄了變好。
「就是這一個放棄,導致夫妻離心。
「周氏漸漸對我失望,對我自然也不如從前關心。
「這才讓盧氏有了可乘之機。
「若沒有盧氏,自然就沒有阮靈,就沒有這個禍事。
「我錯了。」
許成感歎:「你這話說得也很清楚,但聽起來,怎麼這麼彆扭呢?」
盧氏嗤地一笑:「大人,他們母子嘴上說自己有錯,但最後卻歸結到我身上,不過是一對虛偽的人。」
許成認為她說得對,問她:「那你有錯嗎?」
「有。」
盧氏說:「我的錯在於,已經搶到了男人、生下女兒,又做了正妻。
「已沒人能威脅到我的地位,我可以選擇把女兒教成像我一樣,也可以找個師父把她教成像周氏一樣。
「我知道我陰暗不堪,我知道這世道讚揚的,認可的是周氏那種。
「可思量後,我還是選擇把女兒教成我的樣子。
「我認為只有我這樣,才能過得好。
「但我沒有意識到,周氏把女兒教得與她並不一樣。
「周氏受到欺辱,她委屈的是自己。
「而她的女兒不委屈自己,她用命抗爭。
「周氏遇到我敗了,我女兒遇到她女兒,我女兒敗了。
「我錯了。
「我不該以為被我欺負的人,她的孩子也會繼續被我的孩子欺負。
「我想害人家的孩子,結果害的是自己的孩子。
「我錯了。」
她淚水漣漣。
許成說:「是這麼個理,你有害人之心,人家也會有防人之心啊。」
阮靈走到盧氏身邊:「娘,我也錯了。」
阮靈的眼睛清明不少,她說:「我以為王雲霽與我爹一樣,我搶來了,就是我的。
「我沒意識到,我娘搶我爹,看中的是我爹的地位、錢財。
「而我搶王雲霽,更因為他是阮綿綿要嫁的人,阮綿綿他娘給她選男人,除了看地位、錢財,還看人品。
「我爹沒良心,哄哄他,他就會忘了周氏,他就是我娘的。
「可王雲霽有良心,怎麼哄都不肯忘了阮綿綿,只要一想到我們的算計,傷了阮綿綿,他就痛苦、內疚、自責,他是我的,但他也恨我。
「我錯了,我識人不清。」
許成咋舌:「對啊,要搶,也得搶和自己一樣人品的才行啊。」
自他們懺悔以來,圍觀的百姓,俱是一聲不吭。
他們想不到這層,聽呆了。
各個聽得聚精會神,真的學到東西了。
25
輪到王雲霽。
他悔道:「我的錯,最不可饒恕。
「我不僅辜負了一個女人的信賴,更辜負了一個母親的托孤。
「周姨問我,王雲霽,你確定要與綿綿定下親事,我要的是對綿綿忠誠不二的,你做得到嗎?
「我遲疑了。
「我祖父、父親都在青樓養著自己的相好。
「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夠成為例外。
「可讓我放棄綿綿,我就沒法活了。
「再三思量後,我選擇向周姨許諾,此生只有綿綿一人。
「周姨遲疑了很久,但最後,還是把定親信物交給了我。
「我的遲疑,變為阮靈。
「周姨的遲疑,變為另一個男人。」
他看向周光,周光冷冽地回看他。
他硬著頭皮繼續說:「我錯了。
「錯在沒有自知之明。
「以為我可以與父輩不同。
「我錯了。
「日日看著,天天影響著,我只是一個凡夫,我如何能逃得過傳承?」
許成聽不下去,喚人把他帶了下去。
無論真假。
就當是真的。
反正連祖輩的過,都被他給揭了,夠了。
許成點頭,把他放了。
最後懺悔的是盧子彬。
我很好奇,他會說出什麼意外的話來。
從阮老太太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說得都挺令我意外的。
盧子彬說:「我的錯,在於沒有好好傳承。
「我祖父靠救人娶到祖母,祖母走哪,他跟哪,祖母被下藥,他問過祖母同意,才以身相救,抱得美人歸。
「我父親守在蓮池邊,專門救下溺水的小姐,他救了不止母親一人,他按個都問過的,不願嫁的,他不強迫人家,母親被救後,願意嫁給父親,他才娶回家。
「我和綿綿,問題在我。
「掀開蓋頭後,我應該先問過她意願,再行圓房之舉。
「是我錯了。
「我也遭到了報應,不止一次。
「若能重來,我絕不這樣。」
他看向我,目光灼灼。
把我給看蒙了。
儘管,我很確定,他問不問,結局都一樣。
但當他說應該先問一下,對他的討厭確實減少了。
許成讚賞:「就該這樣,這個不行,就下個不行唄,拿出誠意,多問問,總會有願意的。」
因為他懺悔也算誠懇,便把他也放了。
經過這麼一折騰,我發現,這場換嫁帶來的煩惱,變成了疲憊。
特別疲憊,疲憊到,難以升起怨和恨。
懺悔台結束後,我們聚在一起吃飯。
劉大娘說:「那些圍觀旁聽的老百姓,都給聽迷糊了。
「搞不清,這三家人到底是不是壞的。」
許成也覺得疲累,他對周光說:「周哥,本是想讓這些人當眾懺悔過錯,給嫂子報仇,作為聘禮送給嫂子,讓嫂子心裡敞亮敞亮。
「這怎麼感覺,更不敞亮呢?」
周光說:「那是因為你們只盯著了他們說了什麼。
「而沒看到我真正要送給堅兒的東西。」
「什麼?
「是什麼?」
周光沒答,他問我:「堅兒,你說,他們為何會來懺悔台?」
「因為怕死。」
「那他們為什麼從給自己找理由,到後來,終於變成懺悔和道歉?」
「還是因為他們怕死。」
周光看著我,一瞬不瞬。
「堅兒,從中你悟到的是什麼?」
悟到?
我從頭開始回憶,一幕又一幕。
忽然,腦子裡電閃雷鳴。
「是權力,他們願意對著我懺悔,是因為我掌握著對他們生殺的權力。」
「對。」
周光說:「堅兒,這世道,總是告訴女人要靠嫁人才能活下來,嫁得好才能活得好。
「但是,真正讓女人能夠掌控自己這一生的是掌握權力。
「像男人一樣掌握權力。
「咱娘至死時,還對男人抱有期待,她是鬱結於心,但她教會了你反抗,讓你不會屈從,所以,你才能在這場換嫁中脫離出來,三家都逼你,你卻各個反了,若換成別的女人,是不敢的,但你敢了!
「因為你有敢說不要的勇氣!」
周光說得一字一頓,字字敲進了我的心坎。
我一直以為是我娘給我安排的退路好。
給我留了個靠得住的周光。
我才能從漩渦中脫身,獲得新生。
可真的是嗎?
若換嫁過程中,我有一步屈服,都等不到周光來救我。
我的眼濕了。
見我悟到了,他嚴肅起來。
他說:「堅兒,準備迎接你真正的聘禮吧。」
26
所有人都以為,對那些人的報復,是讓他們失去名聲,丟盡臉面以及當眾審心,擊垮他們活下去的自信。
可,周光說不是。
他把所有人都押了過來。
遞給我一把刀,他說:「堅兒,我給你的真正聘禮,就是對他們的生殺大權。
「他們是生是死,由你決定。」
阮老太太第一個慌了:「殺我們?不可能?
「我們不是都道歉了,懺悔了?
「周夫人,你可要分清是非啊?」
阮父嚇得尿了褲子:「我是你爹,你爹啊。」
阮靈捧著肚子:「你不可以這麼殘忍!我只是讓你嫁給盧子彬,我沒要你的命,你不可以要我的命,我有了孩兒,你殺我,你會下十八層地獄!」
盧氏抖著嘴唇:「不會的,你不會的,周氏本善,不可能養出一個弑殺的女兒,你不會殺我們的。」
王雲霽癡癡地看著我:「綿綿,我相信周姨,相信你,更相信咱們十幾年的情誼,哪怕是換嫁,我也從未想過害你,我相信你不會殺我。」
盧子彬垂死掙扎:「我不過是要與你行夫妻之事,你不至於要了我的命,就連那魏薇,我睡了她了,她也只是讓我賠錢罷了,我把剩下的錢都賠你,你不可以殺我!」
王家人、盧家人,阮家其他人都嚇得癱到地上。
殺嗎?
士兵圍得密不透風,一個都跑不掉,每個都被捆得嚴嚴實實。
我拎著刀。
過往走馬燈一樣在我腦裡閃現。
在換嫁時停留,盧子彬要強迫我,強迫我就是逼死我。
王家要燒死我。
阮家更是不但要我受辱,要我死,還要我娘給我留下的嫁妝。
這些,可以因為懺悔就過去了嗎?
若他日,他們再度站到高處,有了掌握我命運的權利,他們會因為我今日手下留情,而對我手下留情嗎?
忽地,我懂了周光的良苦用心。
周光低聲對我說:「堅兒,真正的復仇,是再不與他們共同呼吸在同一片藍天下。」
我點了點頭,下定了決心。
我第一個看向阮老太太。
既然她說,她才是源頭。
那第一個死的就應該是她。
可我拎著刀,對著她半天,卻沒有動作。
周光以為我怕了或者後悔了。
擔憂地看著我。
我看向劉大娘。
她一眼,就明白了我真正的想法。
我沒殺過人。
之前連雞都沒殺過。
我不會。
劉大娘接過我的刀,對我說:「夫人,確定要殺?」
「嗯。」
得到確定,她二話不說走到阮老太太面前,一刀砍下去,人頭落地。
在一片尖叫中,她又砍了阮靈的頭。
不用按下來放在鍘刀下,一刀頭落。
劉大娘是屠戶出身,後又做了獵戶。
她被夫家暴打時,她反抗,一刀宰一人,後被圍攻差點斃命,是周光遇到,救了她。
所以,她才能二話不說,跟著周光上山。
但要砍的人太多,我怕累到他。
我看向管家,管家領會,帶著小夥計各自拿刀上前,在一片鬼哭狼嚎中,把三家盡滅。
只留了王雲霽和盧子彬。
我要求的。
他們已經嚇得沒了人樣,以為我要放了他們。
我拿起刀,親自捅死了他們。
男人!
變心的,就是該死。
想強迫女人的,就是該死。
我沒有力氣, 沒有章法。
我一刀又一刀地捅, 捅得不深,勝在次數多, 各個流血而死。
血崩了我一臉, 可我一點不怕。
我對周光說:「我終於是合格的,土匪夫人了。」
周光說:「不對,堅兒, 以後你就是這個小城的城主。
「殺伐果斷, 是必須的。」
我不敢相信。
他說:「我父親,便是當斷不斷, 被曾背叛過他的親朋給聯手害死。
「身邊不能留任何一個二心或者曾有二心的人。
「堅兒, 我們走的路, 是生死之路。
「他們會不會改, 我們賭不得,欺我、騙我、背叛我、算計我者, 格殺勿論。
「懂嗎?」
我點了點頭。
我早就知道, 周光的理想,他要統一十三個小國, 建立一個大的新國。
而我,願意陪他走上這條血雨腥風之路。
從親手復仇開始。
27
第二日, 所有人頭被掛在城牆上。
無論大戶人家, 小戶人家,貧苦人家……
對於我成了新城主,毫無二話。
許成教了我很多。
我上道後。
他就和周光開闢新的戰場去了, 小城裡的男人,差不多未成親的都跟著去了。
我留下管理小城。
這裡是我的地盤, 也是周光的大後方。
劉大娘、管家都留下來幫我。
我建立了一系列新的規章制度。
我成了規則的制定者。
當我選拔的女官, 判定男方違背誓言, 偷養外室,未能取得正妻原諒, 直接被斬殺的時候, 心中暢快無比。
我不是為自己暢快。我是為我娘,為所有被夫君背叛的女子暢快。
男人既然想靠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娶到好女子, 那麼就老老實實的遵守諾言。
若不想遵守, 以為背叛了誓言,正妻奈何不了他們。
那就讓律法來威懾,來震殺他們所有的僥倖心理。
這樣, 保護的不僅僅是女子的利益。
也是在保護好男子的權益, 讓那些靠著花言巧語男子再也搶不到好男子該得的美好姻緣。
嚴格執行律法的意義,就是讓心存背叛者再無空子可鑽。
這一點, 周光做的更是徹底。
歷時五年,他斬殺了所有當年背叛他父親的人。
十三個小城盡數歸到麾下。
我們建立了一個不同任何朝代的新國。
在這個國度裡,不分男女,能者居上, 弱者得到保護。
想要更好的, 就去拼去搶。
長得再醜的男人,也可以對著喜歡的姑娘喊:「安利,我愛你。」
但, 心思只能放在陽光下,不能暗戳戳搞陰謀。
凡是想搞算計、詭計害人的,決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