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八年,我因為邂逅初戀,向身家百億的丈夫提了離婚。
我帶著前夫分給我的 20 億資產重新嫁給了愛情,卻沒想到那人卻將我帶去國外殘忍殺害,然後回國繼承我的一切。
頭七那日,我墳前冷清,只有前夫給我送來了一束白色玫瑰。
再睜眼,我竟回到了邂逅初戀的這一天。
1
「夫人,您看這套小香風套裝和這件愛馬仕真絲裙您今晚穿哪一件?我好拿去熨熨。」
保姆的聲音將我從睡夢中喚醒。
此刻我正躺在家中沙發上,身上還蓋著袁琛出門前幫我蓋上的薄毯。
袁琛是我的丈夫,我們結婚已經第八年了,可他一如既往地對我溫柔體貼。
八年來,他努力將公司做大,大到市值百億,足以讓我過 10 輩子人上人的生活。
我出門有專職司機配勞斯萊斯幻影,每季都有各大奢侈品牌送新品服飾包包任我挑選,沒時間的時候還有 2 名身材與我近乎一樣的專用試衣人員幫我試穿。
家裡 12 個房間有 4 個專門放置我的個人物品,3 位米其林大廚換著口味給我做飯,6 名保姆和 1 位管家將我的日常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手上,還戴著昨天生日他特地給我選的帝王綠翡翠手鐲,價值一棟樓。
我身體弱怕疼不想生孩子,袁琛說丁克就挺好,他十分滿足我們的二人世界。
可偏偏就是這樣被照顧周全的我,明天即將向他提出離婚。2
是的,即將,因為我重生了。
上輩子,我的專職司機在這一天請了假,管家臨聘了一名司機給我用。
而這天晚上,我要陪袁琛出ẗů₍席一個慈善晚會,就是這位司機負責送我前去。
這位司機,正是我高中時期的初戀。
那時的我青春靚麗,而他冷酷、個性,我做了 18 年乖乖女,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地就被他吸引了。
後來,父母老師知道了這件事,將我強行轉學,至此斷了聯繫。
袁琛是父親為我挑選的配偶,他很好,真的,只是給不了我悸動的感覺。
於是,猝不及防地分離,時隔多年的重逢,天雷勾地火,活了 30 來年的我,決定遵從一回自己的心。
反正父母已逝,沒有人可以攔著我了。
我在陰暗的地下停車場內的幻影後座與他熱吻,天雷勾地火,又在晚會開始前 10 分鐘整理好衣物,上樓,挽著袁琛的手臂入席。
回家後,我腦中仍是那個人略顯滄桑且讓我心疼的身影,以至於袁琛想要與我親熱時,被我一把推開。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不舒服。」面對袁琛有些意外的目光,我勉強解釋。
他卻一如既往地包容,伸手輕輕按摩著我的小腹,低沉的聲音帶著獨特的寵溺感:「這個月提前了?那早些休息。明天我抽空帶你去季醫生那看看。」
季醫生,是國內知名中醫,袁琛用年薪 300 萬的價格買了他每週一天的時間,常年為我調理身體。
可他沒能帶我去。
因為第二天我就向他提出了離婚。
3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這日子過得有些沒意思。
「你應該也是一樣吧?每天不是回家陪我追劇吃晚飯散步,就是日復一日地工作。
「而且,我同事都打趣說像你這樣身家的大老闆就沒見過願意丁克的。
「袁琛,去找個愛你的人吧,像你愛我一樣,並且愛到可以為了你生孩子。
「我,對不起你。」
袁琛沉默了良久,才沉聲道:「好。」
隨後,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安排好了一切,給了我房車等價值 20 個億的資產。
從民政局走出來那天,他輕輕抱了抱我,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無法祝福你,但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再後來,我就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我給他買了房子和車,給他爸媽付了醫藥費,還給他妹妹買了個大學文憑,甚至提前給了她 180 萬當嫁妝。
他很開心,親自為我下廚做飯,簡單的炒青菜和胡蘿蔔湯,卻有著獨特的,家的香味。
和我這八年來從未感受到過的煙火氣。
就這樣相處了三個月,我們去領了證,成了合法夫妻。
度蜜月我選在了國外的海島,還訂了獨棟溫泉別墅,想要與他好好甜蜜半個月。
可到那裡的第三天,我就被迫,被離岸流沖走了。
是的,被迫。
那個人死死按著我的頭,直到我漂浮在海裡無法動彈,於是就這樣被海水帶走。
再發現時,已過了半個月,我的身子被啃得面目全非,只能靠 DNA 辨認。
那人在回國的飛機上哭得不能自已,卻又在落地後將我草草下葬,然後繼承了我的所有遺產。
頭七那日,我墳前冷清,滿地泥水,甚至連路人都皺著眉避開。
只有袁琛,捧著一束白玫瑰,踏著泥濘而來,向來沉靜穩重的他,竟跪在我墳前痛哭失聲。
4
「夫人?」保姆又叫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來,指了指衣帽間:「都不要,要那件墨綠色旗袍。」
那是袁琛讓人為我定制的,想搭配我的手鐲給我個驚喜,卻因顏色的問題被我嫌棄。
保姆不解:「夫人您昨晚不是還說先生直男審美,定做得不好看嗎?」
我一笑:「昨晚看走眼了。」
保姆嘀咕著走過去:「其實我也覺得好看來著,多襯夫人你的氣質呀,好歹也是花了幾十萬做的東西呢,那料子真沒的說。」
我從沙發上緩緩站起來,喝了杯茶壓下心頭的驚異和激動,這才換上了旗袍。
老天有眼,重來一世,讓我終於知道了什麼是好的,是對的。
手機響起,是袁琛的電話。
「顏顏,司機到了,等會你先過去,我開完會就來。」
我溫柔應答:「好。」
掛了電話,卻立刻沉下了臉。
管家有些不解:「夫人,怎麼了?」
「沒什麼,換個司機吧。」
不想再見到那張噁心的臉。
可管家卻說:「這,臨時找不到別的了,何況也來不及,要不您將就下?」
「那就給我約個專車。」
從前的我有潔癖,不願意坐網約車,還被袁琛慣得從來沒自己開車上過路。
可如今,只要不再碰見他,怎麼都行。
管家無法,只好臨時給我約了車。
可車子卻被物業擋在了社區外,不得進入。我得走路 20 分鐘過去。
走就走,不就是損失一雙高跟鞋的事。
可當我拎著包出門,那人卻已經在車旁局促地站著,一見我出門,也是臉色一僵。
我無視了他繼續往前走。
那人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帶著無奈。
「顏顏……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可我真的需要這 2000 的日薪去交我爸這周的醫藥費。」
當年,他是校霸,狂帥酷拽,眼中除我外再無別人。
何曾用這樣的語氣求過人?
我腳步一頓,不知為何,有些酸澀。
5
但這酸澀感,不是為他,也不是為我自己。
上輩子,袁琛熬了不知多少心血才掙來的一半資產,竟就這樣被我拱手送給了這個人。
我成全了他的貪心和我的私心,卻踐踏了袁琛的一份真心。
管家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夫人,專車司機取消了訂單。您看……」
別墅區太偏,本就不好打車,這年頭普通人賺點錢不容易,自然也想要趕緊接下一個單子。
保姆們都不會開豪車,怕出事。
管家倒是會開,但前幾日剛從樓梯上滑倒,至今右腳還有些瘸著。雖然可以走動,但開車卻難。
這裡距離晚會現場需要開車四十分鐘,但距離晚會開始只有一個多小時了,我還需要提前簽到,再與袁琛會合。
我心一橫,直接推開了那人,想要自己上駕駛座。
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顏……夫人,還是我來吧。」
「陳逸南,放手。」
管家和他都有些為難地看著我,半晌,他才慢慢鬆開。
管家擔憂道:「夫人,小心為上啊。」
陳逸南緊緊握著雙手,聲音帶著一絲哀求:「就幾十分鐘而已,我會儘量開快一些。」
是的,四十分鐘而已,我怕什麼?
回程我可以跟袁琛一起。
深吸一口氣,我轉身上了後座。
那兩人這才松了口氣,陳逸南立刻上了車,發動車子送我去會場。
一路上,我靜靜地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淡淡的玫瑰熏香鑽入鼻尖,帶著一股子浪漫的氣息。
舒緩的輕音樂減輕了一些尷尬氣氛,行至半途,陳逸南試探性開口:「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我冷哼一聲:「你看不見嗎?」
陳逸南沉吟半晌,才輕聲道:「其實,當年我找過你……」
「夠了。」
我不想再聽。
但呼吸卻忍不住變得有些急促起來,身上也有些發熱。
不對,很不對勁。
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車內的熏香上。
6
難怪,難怪上一世我會如此的情不能自已。
我本以為那是故人重逢心潮澎湃的緣故,因而昏了頭做了錯事。
現在看來,陳逸南竟早有準備。
「停車!」
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狹小且密閉的空間。
陳逸南卻並沒有停:「顏顏,咱們在高架上,沒法停。」
我看了一眼導航,距離目的地還有十五分鐘,但還需要十三分鐘才能下高架。
「把Ṱū́ⁱ熏香蓋上,放進扶手箱。」我冷冷地開口。
陳逸南的背僵直了一瞬,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短短十五分鐘,對我而言卻像是過了十五年一般漫長。
直到車子抵達會場門口,我立刻摔了車門下車。
陳逸南坐在駕駛座上,隔著車窗望著我,眼神似乎帶著一絲悲切。
但我懶得理會。
我在人群中搜索袁琛的身影,終於,被我看見了那一身黑色西裝,頎長筆挺的熟悉背影。
「老公。」我快步上前,眉目含笑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顏顏?」袁琛望向我的目光帶著一絲意外,但很快收斂。
「怎麼了?」我親昵地向他撒嬌:「看見我,不高興呀?」
袁琛那冷峻的面容立刻帶上了絲絲笑意:「當然不是。只是沒想到……你會穿這身來。」
我晃了晃手上的手鐲,示意自己穿戴的並不僅僅是服飾,還有他對我深刻卻內斂的愛意。
我們在人們豔羨的目光中走向簽到席。
身後的大廳外,陳逸南緩緩關上車窗,隔絕了那張陰鬱的臉。
7
晚會上,袁琛和我依舊是人群中的焦點。
他經營的科技公司因為有著國內數一數二的晶片技術,佔據了市場的半壁江山,上趕著求合作的人排著隊都數不過來。
而我,容貌姣好,氣質上佳,有著體面的重點大學副教授職稱,還享受著袁琛獨一份的寵愛,亦是全場女士的嫉妒對象。
回家後,我攀上袁琛的肩膀,幫他脫去了西裝。
他果然眼神一暗,將我橫抱去了床上。
雲雨過後,我躺在他堅實的臂彎裡,看著狗血泰劇。
他單手摟著我,另一隻手回復著工作消息。
我掃了一眼,是集團副總裁簡意。
那是袁琛的同校學妹,也是名牌高學歷出身,打從學生時代就是出了名的女強人,一心奮鬥事業,號稱男人只會影響她拔刀的速度。
她不想結婚,就直接去國外做了試管,臨生產前還穿著病號服在公司主持會議。
現在,她正負責集團的海外業務,因此有時差,時常需要半夜與袁琛交流工作訊息。
袁琛並不對我設防,任我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摸了摸我的長髮:「怎麼了?也想進公司?」
他不過一句玩笑,我卻抬頭看向他:「我可以嗎?」
袁琛顯然沒想到我竟然真的會有這個想法,挑了挑眉:「單位裡又有人給你找不痛快了?」
他是懂得怎麼給老婆撐腰的。剛入職時,有人曾酸溜溜在學校裡造我的謠,袁琛直接給學校捐贈了兩棟樓。
我膩在他懷裡,又想起陳逸南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有些心虛地低聲道:「只是覺得,我給你的陪伴和愛似乎太少。」
他放下手機,捧住我的臉,落下輕吻。
「我不在乎這些。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我鼻頭有些酸,喃喃道:「袁琛……
「我們要個孩子吧。」
袁琛有些擔憂:「可你的身體……」
我努力搖頭。
「沒事的,為了你,我願意去試試,哪怕是走鬼門關呢,我也不怕。」
反正,我已經走過一次鬼門關了。
但上次,我錯付了人。
這一次,我再也不要錯過,也不要留下遺憾。
8
要孩子這事,還是被暫時擱置了。
即便我很想,但袁琛帶我去看了季醫生,他說我心脈弱,體寒血瘀,如果要孩子,必須好好調理三個月之後才能備孕。
回來的路上,我拉著袁琛來到了奶茶店,有些遺憾地點了最後一杯奶茶。
「喝完這杯我就不喝了,為了我們的孩子。」
袁琛無奈地對我笑。
店員問我要什麼口味。
「一杯桂花冰淇淋紅茶,去冰。」
我最愛這個品牌的奶茶,這是他們今年的新品,我還沒嘗過。
袁琛微微皺眉:「怎麼又喝冰的。」
「冰的好喝。」我將吸管湊近他嘴邊,「你喝一口試試?」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儘管眉頭依舊皺著,但還是勉為其難地低頭嘗了一口。
身後的小情侶捂著嘴偷笑。
這就是袁琛,儘管過了八年,依舊對我無所不應,從不拒絕。
不過他很快就得離開了,公司還有會議。
他本想親自送我回家,但我不想再像從前那樣任性,便對他說我會自己回學校。
儘管有些不放心,但時間緊迫,他叮囑我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才三步一回頭地上了車。
這裡距離學校不過幾百米而已,我Ṭů⁷決定自己走過去。
吹著微涼的風,我想要好好理一理頭緒。
但我沒想到,竟會在學校門口再見到陳逸南。
9
「顏顏……
「我不是想故意打擾你,只是想把這些還給你。」
他穿著廉價的休閒裝,看起來似乎與高中時的樣子重疊了,但眉宇間少了隨性,多了些許滄桑。
他手裡捧著一個大大的箱子,裡面裝著高中時期我送給他的各種禮物。音響,耳機,手錶……皆是名牌,是當年的我用攢了多年的壓歲錢給他買的。
對於陳逸南來說,這些東西價值不菲,但對我來說,不過一堆垃圾。
而且還是一堆已經塵封多年,過時發爛的垃圾。
我淡淡掃了一眼:「扔了吧。
「還有,別再來找我,否則我會報警。
「你知道的,昨天我已經放過你一回了。」
想起那熏香,陳逸南臉漲紅了些,低著頭不敢再言語,放下箱子後便轉身離開了。
崗亭內的保安觀察了我們許久,見他走遠了才快步過來。
「許老師,沒事吧?
「那個男的是誰啊,之前我就見過他幾次,鬼鬼祟祟地在咱們學校門口走動。我還以為是個偷兒呢,沒想到是許老師你的朋友。
「這些東西還用嗎?我幫你搬進去?」
我搖頭:「不用了,幫我扔了吧,謝謝。」
「嗐,許老師您這話說的,袁總對咱們學校那麼照顧,客氣啥。」
我目送保安搬走了箱子,回頭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
他緩緩走著,偶爾被路過學生自行車濺起的污水弄濕了褲子,也只是看看,並不敢攔下人來責問。
多次徘徊?
呵,他當然是故意的。從一開始的重逢,就是一個陰謀。
但今日他會再出現,就證明他仍未放棄這個陰謀。
我打了個電話給私家偵探。
「你好,幫我盯個人。」
10
之後的幾天,有些無聊。
因為袁琛出差了,家裡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早的話,一周回來,晚的話,可能要半個月。
我約了閨蜜出來喝下午茶,順便問問她一些備孕需要準備的事項。
閨蜜笑得揶揄:「我就說嘛,你老公這麼多資產,怎麼能真陪你丁克啊?我原本還以為他不行呢,原來竟真是他慣著你。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好命。」
我臉上微紅:「說正經的。」
「行,堂堂袁太太還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那我當然要鞍前馬後啦!」閨蜜說著,開始數著手指頭跟我掰扯。
「這備孕期間呢,其實準備得不用太多。
「你先吃著葉酸吧,XX 牌的比較好,雖然貴了點,但對你來說九牛一毛啦。
「懷孕後要準備的東西就多了,營養品這塊反正有人給你準備,然後護膚品記得換成分簡單些的,再買個孕婦枕……」
「孕婦枕?」我不解,「還有孕婦專門用的枕頭嗎?」
「當然啦,挺著個肚子多不方便。」閨蜜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給我看圖,「喏,就這樣的。」
我心中一凜。
半年前,我曾在袁琛的辦公室沙發上也見過這樣一個枕頭。
他當時跟我說,那段時間工作太忙,有些腰酸,隨手買的。
閨蜜見我突然沉默,有些莫名:「怎麼了?」
我搖頭笑笑,岔開了話題。
回家後,我接到了私家偵探的電話,並收到了一條郵件提醒。
打開,裡面是一份電話錄音,應是用竊聽器錄下的,倒是十分清晰。
不過陳逸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躁。
「她好像已經發現不對勁了,現在我根本接近不了她,一見她就給我擺臭臉,還說要報警。
「我可能需要你再幫我製造一些機會。
「這個任務的難度真的不小!你自己應該最能理解吧?換做哪個女人天天對著你,都很少會這麼輕易對外面的男人上鉤的。」
電話那頭,一道分外熟悉而沉靜的聲音涼絲絲地鑽入我的耳朵,使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徹骨冰冷。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最後半個月,如果你還辦不到的話……
「這兩千萬,你不賺,有的是人想賺。」
11
是袁琛。
他的聲音,我最是熟悉。
只不過區別是,他面對我時總是用一種輕柔低緩的語調,字字句句都是對我的關切和愛護。
而工作時,他的語調就會像剛才那樣,冷靜幹練,不容置疑。
他,在和陳逸南聯繫。
他,讓陳逸南來引誘我,一步步走向萬丈深淵。
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陳逸南後續的計畫,他又知道嗎?
還是說,那根本也是他的計畫?
我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透著一股子怪異意味的孕婦枕。
可頭七日他跪在我的墓碑前放聲痛哭的樣子,像個孩子般無助的樣子,還有那束與黃泥形成鮮明對比Ŧü₈的白玫瑰又在我眼前蹦了出來。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我渾渾噩噩想了一晚上,時而疑惑,痛苦到頭腦發脹,時而又在不知不覺間累倒過去,卻又被噩夢驚醒。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一對黑眼圈來到了學校。
但我沒有走進去,而是在校門口搜尋著那個人影。果然,陳逸南又出現了,鬼鬼祟祟地,在看見我的一刹那愣在當場,似乎不知該如何反應。
「顏顏,我……我只是想遠遠看著你。」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了他面前,盯著他。
這人,的確與十幾年前大不相同了。雖然容貌沒有多大的改變,但他顯然已被現實摧殘得幾乎剩不下多少力氣,只是眼中還留有一絲精光,似乎是他現下能抓住的唯一生機與希望。
那就是我。
「陳逸南,我們談談吧。」
12
工作日昏暗的咖啡廳角落裡,沒幾個人。
陳逸南看著我點單,眼神中帶著些驚喜:「我沒有想到你還願意見我。」
我沒說話,只是扯了扯嘴角。
苦澀的咖啡入喉,但我卻並不覺得有多苦。
好像也並沒有比那杯桂花冰淇淋紅茶難喝多少。
「我,我真不是故意跟著你的。當初你轉學,那段時間我真的很難熬。
「我知道在所有人眼中我都配不上你,但我要說實話,當年我真的想過要努力學習,找個好工作,將來做一個能和你比肩的人。只是,老天似乎並不想給我這個機會。
「現在我也別無所求,只要能遠遠地看到你,知道你現在過得好,我就安心了。」
陳逸南柔聲訴說著這些年的思念與遺憾。若換作上一世,我或許真的會有些動容。
但現在我沒有耐心聽太多。
叮的一聲,咖啡勺被我隨手扔進了杯子裡,發出脆響。
陳逸南的話語也就此戛然而止,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說吧。」
我冷冷地開口:「袁琛的計畫是什麼?他又答應了你什麼?」
13
話音剛落,陳逸南的臉色就變得煞白。
「你,你……」
我直視著他的雙眼,眼看著他眼中希望的光芒一點點熄滅,依舊無聲地等著他的答覆。
大約過了幾分鐘,陳逸南才放棄一般,輕聲道:「我不能說。說了,我活不了。」
「不說,你也活不了。」
我伸手敲了敲桌面,帝王綠手鐲磕在玻璃面板上,刺目得很。
「反正,只要我不上你的鉤,一旦你任務失敗,你猜他會怎麼對你?」
陳逸南一驚,瞪大了雙眼看著我。
是的,袁琛向來是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若是陳逸南久久未能將我得手,以袁琛的行事風格,他必然會想辦法封口,以除後患。
「你不說也行,不如我來猜一猜?」
我輕笑一聲,每說出一句話,心中更苦一分。
「他讓你勾引我出軌,和你舊情複燃,然後分走他一半財產,嫁給你。
「緊接著,我會和你結婚,我從他那裡得到的東西,都會成為我們倆的東西。
「之後,我就會意外死亡,是嗎?你作為我的合法丈夫,會繼承我的一切遺產,反正我已是孤家寡人。
「最後……」
我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最後會怎麼樣呢?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陳逸南的額頭上早已滿是冷汗。
他舔了舔嘴角,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問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必管。」
「好,我說。」
14
陳逸南告訴我,等他繼承我的遺產後,袁琛會送他去海外賭場,他們通過這樣的方式,使陳逸南兜裡的錢,重新變成袁琛的。
事成之後,袁琛會安排他移民到一個無法引渡的國家,再給他兩千萬,解決他家人的問題,讓他安心地在國外度過餘生。
當然,這是袁琛答應他的。
但等他出去後,到底還能不能有餘生,還是兩說。
陳逸南痛苦地捂著臉:「我也不想這樣,但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不過是個混子,在學校裡還能作威作福,到了社會上,誰都不會高看我一眼。
「我爸得了尿毒癥,透析費很貴你知道的。我媽剛檢查出乳腺癌,晚期,能不能活也不知道,但至少如果手術了還能有點希望。但手術費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妹妹……她已經打過三次胎了,我也不知道她的未來在哪裡,或許就跟我一樣爛掉也不一定。
「我只是想為我自己和我的家人搏一搏。」
婚內非正常死亡,配偶是第一個懷疑物件,所以這種事不能由袁琛親自動手。甚至就連袁琛平日裡和陳逸南的聯繫,都是通過外賣員的電話,每次的號碼和歸屬地都不一樣,根本查不出來。
可我仍有不解。
他為什麼非要我死呢?
陳逸南抹了把臉:「升官發財死老婆,中年男人三大幸事,你應該聽說過吧?八年,就算是個天仙也上膩了。
「就算跟你離婚,你還得分走他一半財產。那是幾十億啊,又不是幾十塊,正常人誰能捨得?
「何況你還一直不給他生孩子。」
對了,孩子。
15
可陳逸南不知道,那幾十億本就是我應得的。
袁琛的父親與我父親是老同事,兩人本都在研究院,但那個年代鼓勵下海經商,袁老先生就辭了工作,自己開了公司。
後來,公司有了些規模,但因為技術原因,始終競爭不過其他大廠。
畢業那年,父親介紹了袁琛給我認識,他帥氣多金,又彬彬有禮,是眾多女生追捧的最佳配偶。
但他只對我深情。
訂婚後,我父親得了腎癌,我母親早逝,我獨自忙不過來。袁琛就代替我每日去醫院看望父親,細心照顧他,做得甚至比專業護工還好。
父親臨終前,將自己的畢生研究都給了他,要求便是讓他與我結婚,好好照顧我一生一世。
婚後,憑藉著技術升級,袁琛的公司開始一日千里。
可才不過八年,他竟然就想毀約。
我警告陳逸南:「我來找過你這件事,你應該不會蠢到讓袁琛知道吧?」
陳逸南搖頭如撥浪鼓:「當然!」
「好,那你等我消息。」
說完,我拎包離開了咖啡廳。
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天陰沉沉的。
我隨手攔了一輛車,直接前往袁琛的公司。
16
「袁太太。」
秘書見到我,有些意外,因為我很少主動來公司。
在所有人的認知裡,我喜歡插花,喜歡畫展,喜歡一切好看又好玩的東西,但唯獨不會喜歡來這讓人一進門就充滿了緊迫感的公司大樓。
「你好。」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我有些東西放在袁琛辦公室裡,來取一下。」
秘書不疑有他,帶著我進了總裁辦公室。
我環顧四周,那孕婦枕已經不見Ťū́₈了,但還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都是一些以前我從未注意到過的東西。
比如,他辦公桌上新鮮的蝴蝶蘭;被放在鍵盤下麵但仍露出了一角的手繪滑鼠墊;抽屜深處兩輛已有磨損的玩具小車;還有書架下方角落裡的一瓶兒童面霜。
我轉頭問秘書:「這辦公室裡有孩子來過嗎?」
秘書一愣,隨後才答道:「簡總有時會帶孩子來公司,也會進來玩一會兒。」
我輕輕點頭。
簡易,海外市場負責人,每月回一次國住幾天,孩子也一直帶在身邊。
這麼巧,袁琛這次出差,也是在國外。
或者說,這應該不算出差。
而應該算是一次家庭旅行?
17
陳逸南這幾天很不好過。
他一直在給我發資訊,但我從沒回過。
ŧűₑ他說:【其實你們夫妻倆的事,應該牽扯Ṱû₎不到我身上吧?】
【他目前為止只給了我一筆錢,我可以想辦法還給你,能不能請你不要把我牽扯進去?畢竟我現在也什麼都還沒做不是嗎?】
【顏顏,我知道錯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放過我吧,好不好?只要別把事情捅出去,你讓我怎麼樣都行,算我求你。】
看來,他真的很怕被袁琛知道。
我懶得搭理他,因為我還有別的事要忙。
我把那只手鐲賣了,換了八百萬。
然後,我把錢全部轉給了私家偵探,他帶著人連夜出了國。
有錢能使鬼推磨,很快,我收到了一些視頻和照片。
視頻裡,袁琛正帶著簡意和一個兩歲的小男孩,在海邊的沙灘上堆城堡。
他們還給孩子過了兩周歲生日,豪華程度堪比我們當年結婚的場景。
他擁著簡意在遊輪的甲板上熱吻,那人的吊帶裙被他弄得滿是褶皺,一副情不自已的模樣,比之待我的溫柔克制,可謂是激情多了。
我找準時機,在國外淩晨三點的時候,上了網,實名曝光了他倆的權色交易。
圖文並茂的曝光資訊,瞬間引爆搜尋引擎。
因著父親所給專利的緣故,我手裡還有百分之十八的公司股份,我全部低價拋售了出去。
隨後,單方面宣佈離婚。
18
半小時後,我接到了袁琛的電話。
他的聲音再也不復冷靜,而是微微有些顫抖。
「ţṻ⁰顏顏,你冷靜些,我現在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有些事,我想當面和你談談。」
「還有必要嗎?」我正在電腦前,整理陳逸南交給我的一切電話錄音。
還好他還算有些腦子,知道在跟袁琛聯繫時錄音。
想來,他本來是打算拿這個來綁定袁琛的,使他們能終生都在一條船上,使他能在逃去國外後安心度過後半生。
將那些東西都給了我之後,我答應陳逸南不會讓袁琛有機會找他的麻煩。
而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才道:「顏顏,對不起,我知道有些事你無法原諒。但這八年我對你如何,你應該也能體會。何況公司是我們兩家共同的心血。」
「我知道。若非這公司還有我的一份,你也不會想讓我死。」
我說完這話,便將所有證據打包發給了律師。
「袁琛,你我之間,結束了。」
19
袁琛剛下飛機,就被警方帶走了。
簡意為此在我面前發瘋,向來自持冷靜果敢的女強人,此刻在公司的大堂裡,像個瘋婦般指著我駡街。
「許知顏,你 TM 瘋了!你這樣搞他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
「是你,是你自己不肯生孩子,不肯給他一段安心幸福的婚姻,也是你,一天到晚只知道享受他給你帶來的一切,卻不想著為他分擔一絲一毫!
「如今,你竟然還想毀掉他,毀掉他這八年來所有的心血?你 TM 還是人嗎?難道你就真的不念他對你的一點好嗎?」
我看著她,慢慢地,就笑了出來。
「好?
「好到他要為了甩掉我而買兇殺人?
「好到為了拿到我父親的專利而騙我八年,毀我一生?
「好到給我戴了綠帽子,生了私生子,還要我跟他好聚好散,不拿走他一分錢?」
我點了點面色慘白的簡意:「這樣的好,你要,那你拿去吧。」
簡意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良久, 似乎脫力了一般,緩緩跌坐在地上。
我懶得理會她,因為稅務局的人已經到了。
毛髮養得多了長了,總要長蝨子的。
袁氏集團的賬, 也不可能那麼乾淨。
集團爆雷, 總裁與女下屬婚內出軌涉及權色交易, 挪用公款,最重要的是還涉嫌買兇殺人, 袁氏集團股價一夜暴跌,我之前拋售的那部分反而是賺了。
之後,稅務稽查又給了袁琛重重一擊。
偌大一個公司, 頃刻間分崩離析。
另外, 陳逸南消失了。
半個月後, 他的屍體在沿海被漁民撈了上來。
原來,袁琛在上飛機回國之前, 竟然狗急跳牆,當真做出了買兇殺人的事。
他大約沒想到陳逸南早已將所有錄音給了我。
袁琛宣判死刑那天,簡意也徹底瘋了,孩子被送去了簡意的老家。
而我, 拿著手裡尚存的六千萬, 辭了工作, 獨自坐上了出國的飛機。
往後餘生,我只想去看看風景, 嘗嘗美食。
然後找一個安靜而美麗的地方, 慢慢老去。
20
「顏顏?」
我被人輕輕晃醒。
睜開眼, 電影已經閉幕,場內觀眾都走得差不多了,袁琛正含笑看著我:「終於醒了?睡得跟小豬一樣。」
眼前的袁琛還是那張英俊的臉, 但帶著一絲青澀, 一身休閒針織衫,看著有些熟悉。
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約會, 因為兩人都沒有戀愛經驗,所以袁琛選了一部文藝片,但我很不給面子,直接看得睡著了。
我揉著脖子, 腦中回憶一股股湧來,看著袁琛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茫然慢慢變得警惕。
「走了, 帶你去吃飯。」
袁琛似乎並未察覺, 只是牽起我的手,護著我的肩膀,帶我離開了電影院。
影院門口便有一家奶茶店, 正是我最愛的那個品牌。
「要喝嗎?」
袁琛見我一直盯著, 便主動詢問:「我去給你買一杯。」
我轉頭看他,淡淡一笑:「好啊。」
袁琛溫柔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長髮, 便走了過去。
「你好, 一杯桂花冰淇淋奶茶,去冰。」
店員聞言,卻愣了愣,抬頭看他。
「先生, 不好意思,咱們家沒有出這個新品哦。」
那一瞬間,我看見袁琛的背影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