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了我爹宿敵的兒子

我嫁給了我爹宿敵的兒子。
他和我叫囂，要整死我。
洞房夜，我拿出小娘給我的十八本畫冊，攤在床上。
「夫君～你來看看選哪本好呀～」
沈辭一張臉憋得通紅，指著我道：
「你你你！不知廉恥！」
後來，沈辭食髓知味，黏著我不放。
「娘子，讓我抱抱。」
「沈辭，你要不要臉？我有身孕了！」
「我不要臉，我就要抱著娘子睡！」
1
打小我阿爹就告訴我。
隔壁沈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連養的狗，都要在我家門口的石獅子上撒尿。
我很聽阿爹的話，想替他報仇。
蹲了三天，終於蹲到那只來撒尿的狗。
舉著竹竿追了兩條巷子。
後來，沈家小子找不到狗，哭著賴我殺了他的狗。
「你殺了我的大黃！你賠我！」
我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狗壞，人也壞！」
沈辭和我一般大，卻沒我高，沒我胖。
被我壓在地上，胡亂蹬腿。
氣急了，竟揪著我的辮子不撒手。
兩家孩子打起來，終於引來了大人。
我爹上來拉架，嘴上說著別打了，手上卻忙著幫我摁住沈辭。
沈辭扯著嗓子哭爹喊娘。
沈大人和沈夫人都跑了出來。
我見好就收，立刻爬起來躲到阿爹身後。
沈夫人心疼地摟著沈辭掉眼淚。
沈大人指著我爹罵：「你女兒跟地痞流氓有何區別？」
我爹不甘示弱：「是你兒子弱不禁風，就會哭哭啼啼！」
沈大人氣結：「你！我兒長大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這輩子只能生個女兒！」
這話戳到了我爹肺管子，因ṱũ̂⁴為我爹只有我這一個女兒。
兩人當街就對罵起來。
我躲在阿爹身後給他加油鼓勁。
看見沈辭被他阿娘領進府裡擦藥。
他踏進門檻時，還回過頭朝我看了一眼。
臉上黑一塊紅一塊，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實在可笑。
我當場笑出了聲。
「沈辭，你真沒用，以後見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沈大人氣到手抖：「這般潑辣！以後何人敢娶你過門？！」
「以後的事，不勞沈伯父操心，王八看綠豆的事兒，誰知道呢？！」
「眼下我打贏了沈辭，才是最重要的！」
爽是爽了。
可誰能想到十年後，皇上一道聖旨，要將我嫁給沈辭。
2
我哭喪著臉。
「爹，皇上怕不是故意的吧？這朝廷上下，誰不知道您和沈伯父最不對付。
「讓我嫁過去，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我爹愁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
小娘過來拉住我的手。
「囡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最疼你。
「為了這事，你爹好幾晚都沒睡好了，他比你還急！」
我爹最疼我，這點毋庸置疑。
當年追狗那一架打完，我勸我爹續弦，再生個兒子，給他撐腰。
我爹愣是不肯。
他愛我阿娘，可阿娘福薄，生下我就走了。
在這世道，「無後」是最為人恥笑的一件事。
我不想我爹被人欺負。
更不想他一輩子孤獨終老。
小娘就是我花錢買來的。
我爹起初不願，但小娘是個有手段的。
加上我極力撮合，我終於有了弟弟。
眼下好日子沒過兩年，我就要去受苦了。
我哭喪著臉哀號。
「真的沒得商量了嗎？我和沈辭從小就結了梁子，怎麼能做夫妻啊！」
聽說沈辭得到這個消息，不怒反笑。
放下狠話說等我嫁過去，就想盡花樣弄死我。
我都快急哭了。
阿爹也是唉聲歎氣。
小娘將我拉到一邊，悄聲說：
「囡囡莫慌，這男人再硬的骨頭，只要你夠溫柔，一樣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我聽到收拾二字，眼睛都亮了。
當即卷起袖子。
「小娘快教教我，怎麼收拾他！」
3
小娘的繡房裡，只亮了一盞油燈。
她鬼鬼祟祟從懷裡掏出一本用絲絹包起來的小冊子。
我暗道：「武林秘笈？」
小娘看著溫柔小意。
沒想到啊。
不顯山不露水的，原來是個高人。
我一臉崇拜地看著小娘。
直到她紅著臉翻開第一頁。
「春、春宮圖？！」
「噓！噓！！你小點聲！」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拉著小娘掰扯。
「小娘，你來我家晚，我再跟你細數一遍，我和沈辭從小到大打過多少架——」
「哎呀別數了！你聽我的准沒錯！」
小娘說，我嫁進沈家，以沈老爺和我爹的過節。
我必然沒有好果子吃。
但是我只要拿下沈辭，其他人都不在話下。
等有了身孕，那更是如魚得水，橫著走都行！
我明白她說的意思。
沈家子嗣單薄，沈夫人只有沈辭一子。
如果我給沈辭生了孩子。
那地位，自然不一般。
可是。
我，沈辭。
我倆生孩子。
像這冊子上一樣，不穿衣服打一場。
到底誰會先死？
4
待在家的日子，小娘給我繡嫁衣。
我閑著無聊，上街溜達。
巧了。
冤家路窄，碰上沈辭了。
他身旁跟著兩個隨從，忙著收姑娘們丟的手絹。
沈辭本人搖著摺扇，人模狗樣地走在中間。
小娘再三叮囑，日後我再看見沈辭，一定要像個大家閨秀一樣，笑容溫柔大方。
讓他對我慢慢改觀。
小娘是真心為我好。
我也不是不識時務的。
阿爹和沈大人在朝為官。
倘若我嫁過去，受沈家欺負，阿爹心裡也憋屈。
我從小就給我阿爹爭氣。
就算嫁人了，我也得給阿爹長臉。
這條路只有東西兩個路口。
眼下他自西往東而來，我避無可避。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擠出一絲笑，軟下聲音和他問好。
「沈公子也來逛集市啊？」
沈辭大驚失色，朝後猛退一步。
「宋婉，你被鬼附身了？
「為什麼要夾著嗓子跟我說話？」
我暗暗咬牙，攥緊拳頭。
小娘，不是我不溫柔。
是他不配。
我迎面一個直拳。
再加一個擒拿手。
扣住沈辭的手腕別到背後。
沈辭痛得齜牙。
他家兩個隨從在一旁乾著急。
「宋小姐使不得！你快放開我家少爺！」
「我家少爺風寒剛愈，經不起您這一招啊！」
沈辭倒是嘴硬，疼得哆嗦，也不服輸。
「讓她擰！還有三個月就要嫁過來了，我有的是——嘶啊！」
我又加了力道。
沈辭立刻臉色慘白。
就這，還想收拾我？
「姓沈的，你這身子骨，當男人真憋屈。
「正好你收了這麼些繡花手帕，扇子搖得也不錯。
「乾脆啊，去清風館當個小倌兒吧！
「咱們這婚事，也可以省了。」
沈辭扭過臉，臉上疼出了冷汗。
一雙桃花眼，哀怨地看著我。
這模樣Ṱű̂₉，竟也別有風情。
「你休想！我就要把你娶回去！日夜折磨你！
「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如果是以前，我定要把他拖進小巷，摁在地上揍到他求饒為止。
可現在，我和他有婚約在身。
在大街上打打鬧鬧，實在惹人笑話。
我猛地鬆手，推得他一個踉蹌。
「哼，就剩個嘴巴厲害。」
走遠了還能聽到沈辭的聲音。
他換了只手打扇。
沖著我的背影喊：
「姓宋的！你等著瞧吧！」
5
三個月時間，一晃而過。
沈辭帶著聘禮，跨進我家門檻。
他爹沒來。
我爹也不在。
沈母和我小娘，坐在一處喝茶。
「哎呀，我家小婉身子骨健壯，嫁過去肯定三年抱倆！」
沈母聽了這話，再打量我時，越看越滿意。
「好好好，她打小長得就比我家辭兒好，多討喜啊！」
我小娘嘴皮子利索，接著誇道：
「辭兒這相貌可真是隨了您和沈大人，專挑最好的長，滿京城家裡有閨女的，都想嫁給辭兒呢！」
「兩人以後的孩子，真不敢想有多俊俏！」
沈母真是菩薩心腸。
小時候我狠揍他兒子的事情，就這樣忘了。
眼神裡全是對未來抱孫子的憧憬。
而另一邊，沈辭笑得不懷好意。
他用扇柄杵杵我的胳膊。
「誒，你今天怎麼不使那一招了？」
「怕了？不敢罵我了？」
「呵，這才哪兒到哪兒，還有七日，你等著我迎你過門。」
我袖子裡的手，都快捏斷了。
但是想起聖旨。
我只能忍。
成婚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小娘在我的嫁妝裡整整塞了十八本小冊子。
「平日裡叫你看你不肯，這會子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了。
「這可都是孤本，上面的招式，關乎你的命運，你可得用心啊！」
我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一想到我要嫁給沈辭，心裡就煩躁得很。
小娘給我梳頭，眼淚無聲地掉。
我無奈歎氣。
「剛才不是凶你，我心情不好嘛。」
她擦擦眼淚，說她知道。
就是捨不得我。
一句話說得，我心裡也跟著泛酸。
我沒有阿娘。
阿爹再疼我，到底是個男子，沒有女子心細。
我第一次來葵水，以為自己要死了。
嚇得把自己鎖在屋子裡不吃不喝。
是小娘從窗戶爬進來，一言不發替我收拾了床鋪。
我抖著嗓子問她，我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要死了。
我至今還記得她臉上那溫柔的笑。
「別怕，這不是要死啦，是我們囡囡長大了。」
她對我而言，像母親，像姐姐，也像知己。
我突然慶倖，我嫁給沈辭。
就在隔壁，多近呐。
想家了，翻個牆頭就到了。
6
折騰一天，隨著一聲「禮成」。
我和沈辭真的成了親。
他被一幫好友拖出去喝酒。
我在房間裡，找到隨身的那箱嫁妝。
裡面除了金條，就是十八般武藝了。
我望著它們，心沉到穀底。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是我。
我還代表著宋府。
聖上賜的婚，不能有一絲容人詬病之處。
我盤腿將小冊子一本本擺在喜被上。
等外面傳來腳步聲，又立刻蓋好蓋頭坐好。
沈辭沒有讓人進來鬧洞房，在外面把人趕走之後。
他進屋關門。
我等了一會，遲遲不見他過來。
急得想自己掀開蓋頭了。
「哎！放著別動！這得讓我來掀。」
他一定是故意的。
手持秤桿，緩緩挑起一角，不動了。
我餓了一天，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一聲。
緊接著，我聽到沈辭悶笑出聲。
「急什麼？
「洞房花燭夜，每一步禮數都要做到位，萬不能操之過急。」
我忍。
終於，綴滿金線的蓋頭被揭下。
我第一次看到身穿大紅喜服的沈辭。
這顏色，意外地很襯他。
沈辭大概是喝醉了酒，臉上泛著薄紅。
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灩。
乍一看，實在驚豔。
沈辭瞧著我，也愣怔了一會，待回過神來，掩唇道：
「咳，宋婉，你穿紅色真土。」
我眼底那一丁點驚豔，全部化為白眼。
接下來是喝合巹酒。
這次，我不等他磨磨嘰嘰。
自己倒滿兩杯。
仰頭就要喝下，又被沈辭攔住。
「誒！你懂不懂規矩？知道這酒該怎麼喝嗎？」
我冷眼看著他。
沈辭手指修長，捏著酒杯時，筋骨凸顯出好看的弧度。
當真是一副好皮囊。
可惜不是個啞巴。
一張嘴，就壞了這旖旎的氣氛。
「什麼都不會，笨死了！就照著我這樣做。」
小娘說要溫柔。
我記著呢。
我忍。
燭光下，沈辭鉤住我的手臂，低頭湊過來。
許是緊張，我甚至能看到他顫抖的眼睫。
沈辭喝完酒，睜開眼。
臉上有片刻的愉悅，隨即凝滯。
「宋婉，你怎麼不喝？！」
「你要跟我一起喝的！」
「哎呀你真是什麼也不懂！重來重來，剛才不算。」
他氣急敗壞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再次鉤住我的手臂。
這次，他不閉上眼睛了。
直勾勾地盯著我。
「宋婉，要一起喝，記住了沒有？」
我懶得跟他廢話。
一口悶掉。
余光瞥見沈辭的耳根漸漸泛紅。
嘖，這酒量不行啊。
兩杯就上頭成這樣。
喝完酒，接下來該我出場了。
我脫去喜服，穿著中衣爬上床榻。
沈辭還杵在桌旁，像根木頭。
眼神一瞬不瞬盯著我。
耳根的紅，逐漸蔓延到脖頸。
我掀開床帷，展示出十八本小冊子。
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心中冷嗤——
土包子，這可都是孤本！
我學著畫冊上的人，擺出嫵媚的姿勢。
夾著嗓子，對沈辭招了招手：
「夫君～你來看看選哪本好呢？」
沈辭一張臉憋得通紅，指著我道：
「你你你！不知廉恥！」
7
「少廢話，還要不要洞房？」
我本就不是溫柔的女子。
能耐著性子與他磨到現在，已是極限。
沈辭慌裡慌張地脫掉喜服。
手腳僵硬地上了榻。
將床上的小冊子統統收到木匣子裡。
紅著臉，一本正經地說：
「宋、宋婉，這種畫冊，你以後不許再看！」
我擰著眉。
「不看怎麼學啊？你會嗎？」
他臉紅得ţūₐ要滴血，梗著脖子說：
「這種事情，發乎情止乎禮，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
沈辭絕對是喝多了。
我不想聽他胡咧咧浪費時間。
勾著他的衣帶，扯了過來。
他雙手撐在枕邊。
濕漉漉的眼睛緊盯著我的臉。
「宋婉——」
他胸膛劇烈起伏。
夜裡寂靜，我都懷疑自己聽到了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對視半晌，沈辭也不敢碰我。
我學著方才畫本上的樣子。
攀著他的肩膀，仰頭親過去。
沈辭喉結上下滾動，嗚咽一聲。
欺身吻了過來。
「……」
沈辭食髓知味，折騰了一夜。
被我踹下床好幾次。
又不要臉地纏上來。
往日裡打架，他一次沒贏過。
沒想到換了個場地，我竟敵不過他。
次日一早，沈辭神采奕奕，神清氣爽，換了一身新衣來叫我起床。
「日曬三竿了，還賴著不起！」
我剛想罵他，到底是誰害我起不來床？
他又笑嘻嘻地湊過來：
「快些起來，吃些東西再睡！」
沈辭端著熱牛乳，遞到我嘴邊。
我偏過頭：
「不愛喝這玩意兒，我想吃面疙瘩湯，加辣椒和醋，再撒點蔥花。」
沈辭板著臉。
「大清早的，飲食要清淡些才好，牛乳營養極佳，我小時候打不過你，阿娘日日灌我兩斤牛乳，你看我現在長得多結實！」
說著拍拍自己的胸口和肩膀。
我哼笑一聲。
沈辭這牛乳算白喝了，有點力氣全使在床上。
我問他，是不是該去給他爹娘請安。
沈辭擺擺手。
「爹上朝還未回來，娘體恤你昨日辛苦，讓你休息好再去。」
草草吃了早膳，我梳洗完畢，去花廳給奉茶。
原本還擔心，嫁過來會被沈辭爹娘為難。
沒想到，沈辭他娘很是和善。
她接過茶盞，呷了一口。
趕忙將我扶起來。
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玉鐲，要送給我。
這鐲子通體翠綠，玉質溫潤如膏脂。
我不敢收。
可沈辭他娘硬要給我戴上。
「婉兒，你嫁給我沈家，以後就是沈家的人。
「只要你和阿辭好好過日子，我以後會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疼。」
我垂下眉眼，溫聲說謝。
心裡清楚，沈母待我好，也是盼我快點懷上沈辭的孩子。
當晚，沈辭的爹把沈辭叫去書房痛駡了一頓。
斥他為女色所惑，愈發沒有規矩。
哪有新婦睡到日曬三竿還不給公婆敬茶的？
至於沈辭如何回復的，我就不太清楚。
他從書房回來，又恢復往常那副懶散的樣子。
因洞房夜那次，沈辭不知節制。
我一連好幾日都不讓他碰我。
還吩咐丫鬟準備了兩床被子。
他看見之後，氣得把被子抱到門外扔掉。
大言不慚地說：「夫妻就要睡在一個被窩裡。」
我對他的執拗，無法理解。
這晚，他躺在我身邊，安分沒一會兒。
手悄悄伸過來，鉤住我的手指。
「宋婉，你睡了嗎？」
我不想理他。
繼續裝睡。
誰知他得寸進尺。
人也挪近了幾分。
挨著我的肩膀，氣息近在耳畔。
我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耳根癢癢的。
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誰知，他忽然伸手攬住我的腰。
清潤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溫柔。
「宋婉，阿爹讓我不要對你這麼好。
「我做不到。」
他氣得差點打我。
還好他也捨不得。
宋婉，你睡在我身邊，我感覺像做夢一樣。
或許我真是個賤骨頭，就願意看你凶我的樣子，特別好看。
「當然——」
沈辭頓了頓，嗓音愈發纏綿。
「我更喜歡看你為我動情的模樣。」
我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可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樣狂跳。
沈辭手臂收緊，滾燙的胸膛貼過來。
「婉兒，我沈辭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
8
回門那日，小娘把我拉到房裡說體己話。
她問我沈辭待我怎樣？可曾欺負我？
我想起晚間和他打架的過程。
尷尬地說沒有。
他攢點牛勁全使我身上了。
這種欺負，我如何說得出口？
小娘又說，我阿爹為我的事，夜夜失眠。
生怕我嫁過去受了委屈。
其實，委屈倒也說不上。
除了公公不待見我。
婆婆盼著我早點懷上。
也沒有人為難我。
他再怎麼不喜歡我，也是在朝為官的人，犯不著和我一個小女子計較。
只能幹著急，恨他的兒子不爭氣。
原指望把我娶過來後，讓我伺候沈辭，也算小小出了一口惡氣。
畢竟小時候我經常打他。
可沒想到，沈辭每次就裝裝樣子。
其實比誰都心疼我。
小娘捂著嘴笑，說男人都是賤骨頭。
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回去之後，沈辭早早洗漱完畢。
我磨磨蹭蹭不想吹燈。
沈辭的眼睛就一路跟著我。
從梳粧檯，到貴妃榻。
終於忍無可忍，走過來一把抽掉我手裡拿的書。
將我攔腰抱起。
「燈太暗了，你這樣看書，會傷了眼睛，早點休息吧。」
我當然知曉他的暗示。
視線碰撞，我的臉漸漸發燙。
沈辭看著清風朗月的一個人。
為何在那方面，總是索求無度？
一個月後，我忍無可忍。
揪著他的衣領，與他約法三章。
每月只能同房四次。
他皺緊眉頭：
「就四次？也太少了！Ṭū⁻」
「二十次吧！」
我捶了他一拳。
「三次。」
他慌了：
「十次行了吧？！」
我推開他。
「兩次。」
沈辭立刻捉住我的手。
「Ṱū₆好好好，四次就四次。」
沈辭垮著臉。
氣鼓鼓地開始脫衣服。
我看他吃癟，心裡暗爽。
但是沒想到這小子，一次比一次時間長。
「差不多行了！我累得都想吐了！」
沈辭充耳不聞。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推開他，扒著床沿幹嘔起來。
沈辭嚇壞了。
他光著腳下地，又是倒水又是拿帕子。
「怎麼了這是？弄痛了嗎？」
我擦了擦嘴，狠狠一拳捶過去。
「我都喊停了，你還不聽！是不是想弄死我你才甘心？！」
看我發火，沈辭無措地站在一旁。
「婉兒，我錯了，下次保證聽你的！」
我氣不打一處來。
「還想有下次？滾遠點！
「我現在看到你這張臉，我就反胃！嘔——」
吼得太大聲，我又吐了。
沈辭嚇得臉都白了。
立刻出去找大夫。
大晚上的，把府裡上上下下都折騰醒了。
婆婆過來問我怎麼了。
我羞愧地躲在被子裡，真想直接暈死過去。
沈辭在一旁，臉紅一陣白一陣。
「娘，就是剛才，我們，那什麼，婉兒突然吐了，越吐越厲害，止不住。」
我很想現在就爬起來，堵住他的嘴。
這種事情，怎麼說得出口？
婆婆看看我，忽然笑了起來。
「叫大夫來看看也好。」
9
大夫診完脈，說我有喜了。
只是胎像不穩，剛懷上，不宜行房事。
屋子裡的人都很高興。
除了沈辭。
他在一旁神情複雜，直到人都離開後。
他還杵在床邊。
我幸災樂禍：
「都聽到了吧？大夫說了，不宜行房事。」
「你睡書房去吧。」
沈辭苦著臉：
「婉兒，你真的想生孩子嗎？」
他的話把我問住。
難道沈辭不想生？
我們成親後，他對此事一直很上心。
我還以為他和婆母一樣，想儘快讓我懷上身孕。
我斟酌著問他：
「沈辭，你什麼意思？」
只聽沈辭垂眼盯著地面，聲音落寞。
「可是當年我出生的時候，我娘險些喪命，爹再也不肯讓我娘生產，也不肯納妾。
「生孩子太過兇險，猶如在鬼門關走一趟。
「我害怕，我不想你生。」
我望著他耷拉下來的肩，一時說不出話。
從嫁過來的那刻起，連我自己也盼著早點生一個孩子。
交完差，好過自己的安生日子。
倒是沒有想過，懷孕生子對我的傷害有多大。
沒想到沈辭還有這份心。
我難免動容。
沈辭，好像真的很愛我。
我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
輕聲安撫他：
「好啦，哪有成親不生孩子的？
「你別多想，我的身體好著呢。」
沈辭抬起眼，竟已濕了眼眶。
這樣的沈辭，我從未見過。
心裡彆扭得很。
像是被他的眼淚泡軟了。
再難對他凶起來。
我哄了他兩句。
他不得了了。
撲過來抱住我，婉兒婉兒地喚個不停。
我又好氣又好笑。
有了身孕之後，我喝水都想吐。
小廚房裡做的食物，一口也咽不下去。
眼看著下巴就瘦尖了。
沈辭急著要自己下廚。
被婆母厲聲喝止。
沈辭寵我寵得，實在過度。
我不想看他因為我，和他爹娘爭執。
和沈辭說想回家小住。
沈辭一百個不願意。
「要是你吐了怎麼辦？夜裡腿又抽筋了怎麼辦？」
「淨說些沒用的，我回自己家，我爹娘還能虧待了我？」
沈辭眼巴巴地瞧著我，說了實話。
「你晚上不在，我睡不著。」
我發現，我越來越拿他沒辦法了。
不能再被他誘惑下去。
這次他怎麼撒嬌，我也不能同意。
晚間，沈辭和他爹在書房議事。
婆母帶了好些滋補的藥膳來看我。
她看我漸漸隆起的肚子。
欣慰地笑了。
「辭兒是個有福氣的，剛成親就當爹了。」
不過他還年輕，整日黏著你，怕是會動了胎氣。
婉兒啊，我物色了兩個身世樣貌都不錯的丫頭，想讓辭兒收了。
「想問問你的意見。」
我喝湯的手頓時一滯。
勉強笑著說：
納妾之事，全憑母親做主。
「婉兒沒有意見。」
婆母笑著點點頭，誇我賢慧。
待她走後，我把方才喝的湯吐了個乾淨。
心裡悶悶的，在屋子裡喘不過氣。
我一個人去涼亭靜坐，沒讓下人跟著。
今晚月色明亮。
我算了算，嫁給沈辭已經快半年了。
他待我極好。
簡直像換了個人。
可日後這份好，終要分給他人。
我對著月亮哂笑。
自己怎麼還貪心起來了。
原本想的不就是兩家和睦，安安生生過日子嗎？
再說了，世上哪有那麼多癡情的男子？
等這陣新鮮勁過去了，沈辭遲早也是要納妾的。
涼亭幽靜，我在搖椅上眯了一會。
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宋婉！」
10
沈辭繃著臉。
長腿一邁跨進涼亭。
「晚上這麼涼，你怎麼睡在這裡？」
剛才胡思亂想，想眯一會。
沒想到直接睡著了。
秋天露重，這會兒確實有點涼意。
我習慣性地朝他伸手，想讓他拉我起來。
可沈辭仍站在原處。
清冷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
「宋婉，你為什麼要答應我娘給我納妾？」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生氣。
我訕訕收回手，輕聲道：
「娘也是為了沈家考慮，你還年輕，又是沈家獨子，開枝散葉的擔子總不能落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納妾……不也挺好的嗎？」
沈辭忽然攥住我的手腕，逼近我。
宋婉！你真的這樣想嗎？
「我和別的女人同床共枕，你也無動於衷嗎？」
成婚至今，他還未曾與我冷過臉。
眼下因為納妾的事。
與我起了爭執。
我心裡也不好受。
當下仰起臉與他對峙。
這是你阿娘的決定，你來問我作甚？
「我若不應，豈不遭人詬病，罵我悍妒？」
沈辭，你納妾也好，和別人生十個八個也好，都與我無關。
「我們之間，若不是聖上賜婚，本就不可能在一塊。」
月色下，沈辭清亮的眸子，漸漸有了淚意。
他顫抖著，緩緩鬆開手。
「宋婉，你真的，一點也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嗎？」
我喉間一哽。
只覺得千言萬語都堵住心口。
最後冷冷地說了一句是，丟下沈辭，先回了房間。
恍惚聽到他在身後自嘲般的囈語：
「那你可知，這賜婚，也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
11
那晚，沈辭在涼亭裡坐了很久才回來。
他輕手輕腳地脫衣，躺在我身邊。
害怕身上的涼意，驚醒了我。
第一次與我分了被窩睡。
我背對著他，偶爾聽到他一聲歎息。
這一夜，我們都沒有睡好。
次日一早，沈辭和他爹出去辦事。
我和婆母說回家小住。
她同意了，說納妾之事，是她考慮不周，沒有過問沈辭的意思。
「昨天辭兒和我發了好大一通火，怪我自作主張。」
他呀，和他爹一樣，是個認死理的。
嚷嚷著要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忠貞不渝。
「唉，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老古板。」
我低著頭不吭聲。
婆母這些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與沈辭鬧了彆扭，誰都看得出來。
可我肚子裡的，尚且不知是男是女。
若是順著沈辭的話說了不納妾。
日後生了女兒，定要再生一個。
若是順了婆母的話，支援納妾。
沈辭怕是鼻子都要氣歪。
索性裝聾作啞，回了娘家。
回去後，小娘果然問我。
「沈辭怎麼沒送你回來？」
我喝了口小娘做的酸梅湯，淡淡道：
「生悶氣呢。」
待我把前因後果都和小娘說了之後。
她捂著嘴笑。
「小娘，你笑什麼？」
「我笑沈辭，他呀，這是吃醋了，怨你沒良心呢！」
我聽了很不樂意。
「我怎麼沒良心了？我都容忍他對我這樣那樣了，肚子裡還有了他的孩子，他還想怎麼樣？」
小娘給我剝著石榴，笑著說：
「傻囡囡，若是喜歡一個人，恨不能把他占為己有，又怎麼會輕易把他讓給別人呢？
「沈辭喜歡你，所以纏著你，但你卻要把他推給別的女人，他當然一肚子憋屈！」
我聽懂了一半。
靠在貴妃榻上望著窗外發呆。
其實，我也不想沈辭和別的女人親近。
可是這樣的話，我說不出口。
原以為沈辭要生好幾天的氣。
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就來了。
我剛躺下，就聽窗戶響了兩聲。
「誰啊？」
「娘子，是我。」
我：「……」
有大門不走，他大半夜爬窗？
我起身給他開了窗戶。
看他俐落地翻進來，忍不住嗆他：
「你不是不理我嗎？」
「我已經九個時辰沒有理你了，實在忍不住想你。」
不知為何。
沉悶了一天的心情，被他一句話說得煙消雲散。
渾身都鬆快了不少。
我背過身，不看他。
「你就是欠嗖嗖的，不要來吵我，我要在家過幾天安生日子。」
沈辭跟過來，輕輕勾了勾我的手。
「我保證不吵你，讓我看你一會兒行嗎？」
我沒理他。
可臉控制不住發燙。
沈辭又撓了撓我的手心，輕聲問：
「娘子，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看心情。」
「那你現在心情好嗎？」
「一般般。」
沈辭從後面抱住我。
聲音貼在耳邊響起。
「那我哄哄你好不好？」
自打有孕，我們很久沒有親熱。
今夜的他，格外溫柔。
細緻地親吻像在訴說繾綣不盡的愛意。
我渾身血液如同沸騰。
心跳快得像在耳Ťù₌邊擂鼓。
末了，沈辭支起身子，湊過來。
「怎麼哭了？
「我做得不好嗎？」
腿軟得厲害，連話都沒力氣說。
沈辭輕輕吻去我臉上的淚，聲音低啞，蠱惑人心。
「上次你不是誇我，就剩張嘴厲害嗎？
「這次再誇誇我好嗎？」
我怔了怔。
旋即臉紅到耳根。
上次那是誇他嗎？！
再說——
他剛才做的事情，讓我怎麼誇得出口？！
羞惱至極，我揚手輕輕扇了他一下。
「沈辭！你要不要臉？！」
「我還懷著身孕呢，下次不許這樣！」
沈辭抱著我，悶笑出聲。
「我不要臉，我就要抱著娘子睡。」
12
在家裡住了幾日。
實在受不了沈辭夜夜翻窗的舉動。
我跟他回了沈家。
月份漸大，身體愈發不爽利。
沈辭照顧我上了十二分的心。
細緻到連我小娘都看不下去了。
她提著雞湯來看我的時候。
沈辭忙不迭地接過來。
一勺一勺地慢慢吹，還要在唇邊試試溫度，再喂給我。
當著小娘的面，我實在羞窘。
揮揮手就要趕他走。
「我和我小娘說幾句體己話，你能不能別在這兒杵著？」
沈辭扁扁嘴，正要撒嬌。
我一個眼風刮過去，他老實了。
「那我去書房了，你有事就叫我，小娘今日就別回去了，留下來晚上一起用飯。」
小娘的嘴角早就壓不住了。
等沈辭一走，就笑出了聲。
我鬧了個大紅臉。
「小娘，怎麼連你也取笑我。」
小娘拍了拍胸口，順著氣。
我這是替你高興。
這沈辭對你真是上心，我們囡囡是個有福氣的。
「你娘在天上看到了，也會和我一樣，替你開心。」
我有了身孕之後，總是情緒不穩定。
小娘這兩句話一說。
我竟濕了眼眶。
我對我娘的記憶，只有阿爹書房裡掛著的幾張畫像。
阿爹的書房，不讓別人碰。
小娘進府之後，第三年才有身孕。
我們府裡上下，都高興得很。
只有阿爹一個人，在書房對著娘親的畫像發呆。
再後來，阿娘的畫像被爹卷起來放進書架上。
再再後來，小娘可以進阿爹的書房打掃。
她把阿娘的畫像又掛了回去。
她是個溫柔細心的女人。
就像現在，我哭了，她不會勸我。
只是在一旁拉著我的手，默默等我緩過這陣情緒。
我擦掉眼淚。
吸吸鼻子說：
「阿娘要是知道，也會誇我眼光好。」
我的小娘，是我親自選來的。
我的夫君，是我親手揍大的。
我甚至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
臨盆的日子快到了。
腰背酸痛，我整夜睡不好覺。
夜裡一翻身，Ṭûₒ沈辭就醒過來，替我揉背。
他是個細心的。
但我近日眉頭總跳，跳得我心神不定。
「沈辭，我小娘幾日沒來看我了？」
「有七八日了，娘子可是想家了？明日我陪你回去看看。」
我應了一聲，靠在床上閉目養神。
沈辭摸了摸我隆起的肚子。
輕聲斥責：「都怪你這小傢伙，害得你阿娘睡不安穩，生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看著沈辭溫柔的眉眼。
心裡軟成一攤泥。
「沈辭，以前打你，你都不還手，是不是等著揍我兒子呢？」
沈辭愣愣地望著我。
忽然笑了。
「可不是嗎，母債子償！」
嬉鬧了一會，我又覺得困乏。
靠著軟枕睡了一會。
夢裡極不安穩。
我夢見我小娘，掉進了一口井裡。
井口極窄，黑漆漆的洞口，冒著寒氣。
怎麼叫也沒人應我。
我慌得不行。
擔心弟弟下了學回來找不到娘親，要哭鬧。
當下就綁了根繩子，要下井去找小娘。
可剛伸進一隻腳，井裡就探出一條大蛇的腦袋。
一口咬住我往井底拖。
13
我驚叫著醒過來。
渾身冷汗。
還沒緩過神。
肚子開始一陣陣抽痛。
沈辭聽見動靜，立刻坐起身。
「怎麼了，婉兒？哪裡不舒服？」
「肚子疼……快去找我小娘。」
沈辭明顯慌了。
還沒到臨盆的日子，孩子就迫不及待要出生了。
他鞋也顧不上穿，立刻叫人去請產婆。
「婉兒不怕，我陪著你。
「抓著我的手，痛了你就咬我。」
這痛意一上來，我喘不過氣。
只能死死抓著沈辭的手。
指甲嵌入他的手背，留下一道道月牙般的血痕。
好不容易緩過這一陣，我粗喘著，對沈辭說：
「去找我小娘。」
正說著，身下一陣濕熱。
血順著腿根，濡濕了床單。
沈辭臉都白了。
忙使喚小廝去隔壁找我小娘。
我心裡慌得很。
像回到了初次來葵水的那次。
也是這般，腹痛如刀絞。
險些以為自己要死了。
府裡燈籠亮起，我痛得快要暈過去時，婆母先趕到了。
她看沈辭還拉著我的手，守在床邊。
臉色慘白，魂不守舍的樣子。
頓時發話：
「辭兒，你出去，不能待在這裡。」
沈辭不肯走。
「娘，我要陪著她，我哪裡也不去。」
「產房污穢！你一個男子怎可久留？」
我現在就是想勸他，也有心無力。
只能鬆開他的手。
可沈辭又緊緊拉住我的手。
「娘，婉兒是在為我生孩子，她痛成這樣，你讓我怎麼走得開？
「當年您生我的時候，難道不希望阿爹陪在你身邊嗎？」
「辭兒你！」
我實在不想聽他母子二人為我爭論。
拍了拍沈辭的手，虛弱地說：
「相公，去幫我找小娘過來，快。」
這是我第一次開口，叫他相公。
他當場愣住了，眼眶紅紅地看著我。
哽咽著點點頭。
對婆母說：「娘，你幫我看好她，不能有一點閃失，我去去就來。」
他走了之後，我一度疼得要昏過去。
婆母輕歎ṱṻ⁶一聲。
「女人生孩子，總要走這一趟鬼門關的。」
「只是我沒想到，辭兒動情這麼深。」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
死死咬著被角。
等產婆到了之後，小娘才來。
她連發都沒挽，一路小跑著來到我床邊。
「囡囡！你受苦了，小娘陪著你，你不怕啊！不怕！」
我緊緊抓著她的手，終於哭了出來。
「娘——」
小娘眼淚一滴滴砸在我手上，又慌忙擦去。
「哎，娘在這裡，娘陪著你呢，不怕啊！」
14
雞啼三聲。
孩子終於生出來了。
一聲嘹亮的哭喊，松了所有人緊繃一夜的神經。
我虛弱極了，來不及看一眼孩子，就昏睡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
房間裡濃烈的血腥味已經淡去。
沈辭趴在我的床邊，閉目養神。
一晚上沒見，沈辭憔悴許多。
清瘦的下巴，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動了動手，他立刻睜眼。
視線相撞，我費力擠出了一絲笑。
沈辭立刻紅了眼眶。
「婉兒, 你受苦了。
「我們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看他這後怕的樣子, 想也知道昨晚的情況有多兇險。
「孩子呢？」
沈辭喉結滾動, 哽咽著說：
「乳母帶著呢, 你好好養身體, 不用管他。」
我皺了皺眉。
哪有他這樣當爹的？
「抱來讓我看看。」
沈辭不情不願地叫丫鬟去請乳母。
小娘知道我醒了，連忙端著參湯進來。
「囡囡醒了？等會把湯喝了, 再睡一會。」
我想起昨夜，我抓著她的手，叫了她一聲娘。
心裡酸酸脹脹的, 眼眶也濕了。
「娘。」
話音剛落，小娘的身形僵住。
背對著我好半晌才應了一聲。
「哎, 娘在呢。」
等乳母抱著孩子進來後，我竟生出了一絲怯意。
不敢去看。
那小小的人, 躺在繈褓裡。
正睡得香甜。
我看得出神，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沈辭, 他真是我生的嗎？」
沈辭在一旁沒好氣地應道：
「就是他，臭小子差點害我沒了娘子——」
「他怎麼長得這麼醜？」
他話未說完, 被我打斷。
屋子裡靜了好一會兒，沒人回應我。
還是沈辭率先笑出了聲。
「長得醜，大概是像我。」
小娘也笑著打趣。
「胡說，他爹長得多俊俏啊！我看，是像他小舅。」
外甥像舅, 好像真有這個說法。
可我弟長得也不醜啊！
一番調侃，屋子裡笑聲不斷。
沈辭的爹親自給孩子取名。
叫沈煜，字一鳴。
滿月時，沈家宴請賓客。
我意外地發現，沈辭他爹，和我爹，竟坐在一桌。
兩人就誰坐主位的事, 還謙讓起來。
婆母和小娘輪流抱著沈煜逗趣。
我和沈辭對視，皆是一笑。
宴會熱鬧非常。
我坐了一會，沈辭說外面風大, 拉我回房。
門一關, 沈辭就將我攔腰抱起, 走向里間。
我慌忙攀住他的肩。
「幹什麼你？快放我下來, 這幾步路我還能走不動嗎？」
沈辭勾唇，笑得蕩漾。
「不, 我就要抱著你走。」
沈辭輕輕地將我放倒在榻上。
雙眸似水, 滿是柔情地盯著我。
「娘子，我想——」
「不, 你不想。」
他拿開我的手，壓在枕邊。
沈辭今日飲了兩杯桃花釀。
眼尾那顆小痣，昳麗奪目。
「娘子不想我嗎？」
他的吻, 輕輕印在臉上, 耳尖。
緩緩往下。
沈辭故意的。
他聲音本就清潤如玉。
如今染了醉意的嗓音，更加低啞誘人。
蠱惑一般，在我耳邊呢喃。
「一點都不想嗎？」
我張了張嘴，想要拒絕。
卻被他俯身堵住。
可是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想聽你再叫我一聲相公。」
天光大好。
情意昭昭。
有些寵溺，早在故事的開局，就初現端倪。
幸福滿溢。
惟願喜事與君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