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薨逝,我跪灵七日,在屏风后小憩。
却听见皇帝和晋王妃互诉衷肠,在灵堂抵死缠绵。
我死死捂着嘴巴,腰却被一双大手牢牢禁锢。
晋王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后。
他说:「皇后娘娘,您就不想报复他们吗?」
我同意了。
三个月后,中宫有喜,大赦天下。
皇帝和晋王,都以为孩子是自己的。
1
灵堂的烛火摇曳,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
三更天了。
今天是跪灵的第七日,我揉了揉酸疼的腿脚,站起身准备回宫。
还没走出去一步,就听见门口有人正在小声交谈,时不时夹杂几句女子的娇哼和男子的喘息。
我皱起眉头,太后薨逝乃是国丧,哪来的野鸳鸯竟敢在灵堂放肆?
正准备出声呵斥,却见那对野鸳鸯已经转入了灵堂。
熟悉的身影印在半透的屏风之上,也撞进了我心里。
是我的丈夫,当今的圣上。
被他搂在怀里的女子,是我的嫂子,晋王妃!
「二郎,这里是灵堂……」
「贞儿,是你说想来屋内的。」
「万一皇后娘娘还在……」
「她哪里吃得了这种苦,怕是早就回去了罢。」
我眼色一暗,宽大袖袍下的手逐渐捏紧,修剪圆润的指甲狠狠扎入掌心。
我没想到,Ṭŭ̀²成婚三年,我在他心里竟然还是那副娇气模样。
比不上赵贞儿一分好。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掀了这个屏风,大闹太后灵堂又如何,皇帝与自己嫂子在灵堂通奸,又好得到哪儿去?
手放在屏风上良久,却迟迟没有下手。
腰肢忽地被一双大手牢牢禁锢。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惊叫出声。
背后贴上一具高大的身躯,能把我整个人笼罩在内。
清苦檀香幽幽传来。
这种香,我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晋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侧,嘴唇张合之间甚至碰到了我的耳垂。
他说:「皇后娘娘,您就不想报复他们吗?」
我转过身,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面前的男人脸上神色模糊。
我分不清他现在是在愤怒,还是在悲伤。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勾住他的脖子,轻声道:「那你倒是低点头啊。」
太高了,我够不着。
朱林深顺从俯身,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薄唇。
我明显感觉到他顿了顿,怕是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大胆。
随后激烈地回应起来。
原来和男人亲吻是这种感觉。
我有些喘不上气,心里隐隐开始有些后悔。
「啊!陛下,太多了……」
赵贞儿的惊呼传来,竟是掩盖住了屏风后面的动作。
朱昶珞和赵贞儿能在灵堂抵死缠绵,我又为何不可?
一念升起,就势不可挡。
我伸手就去拽朱林深的腰带。
把他压在了脚下的蒲团上。
朱林深动作很粗暴,过大的体型差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折磨。
疼痛过于强烈,我强忍着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用力咬上他的肩膀。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适应,朱林深竟然停了下来。
伏在我耳边轻声道:「娘娘,放松些。」
我摸索着再度吻上朱林深的唇,堵住了他的话语。
只觉得他烦。
身下的男人再度动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力道竟然减轻了几分。
灵堂里和屏风后的节奏,竟然逐渐合拍,融为一体。
谁都没有发现。
2
第二日,送太后入帝陵与先皇合葬。
皇帝孝顺,坚持亲自扶棺。
身为皇后,我披麻戴孝,领着一帮女眷跟在后头。
所有人都红着眼眶。
她们是被衣袖里的生姜辣的,而我是被昨天晚上欺负的。
女眷不得入陵墓,我规规矩矩站在陵墓外,抬头看了看今天的太阳。
太毒了,晒得我头晕眼花。
后腰和双腿隐隐犯疼,明明都洗漱干净了,却总觉得还有些黏腻。
撩起袖袍,粗糙的布料磨红了大片肌肤。
「娘娘若是不适,臣妇这边带了药膏,可暂时缓解一二。」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向上摊开,手心放着一盒拧开了盖子的清香药膏。
我抬头看去,是赵贞儿。
她同我一样披麻戴孝,清丽的脸没有上妆,透出健康的粉红。
一双灵动的眸子直直看向我,干净得好似一汪春水。
赵贞儿用帕子捂着嘴,弯了弯眸道:「娘娘金枝玉叶,头一回穿这种粗麻衣服,不像臣妇吃惯了苦,难免不适应。」
「这药膏效果甚佳,娘娘莫要嫌弃。」
我静静看着赵贞儿的脸。
这一番话,是想彰显一下身为长嫂的体贴,还是想嘲讽我身娇体贵吃不得苦。
亦或者,是想给我扣上一顶不敬太后的不孝帽子?
就算昨晚没有撞破赵贞儿和朱昶珞在灵堂的丑事,她是个什么人,我心中也清清楚楚。
赵贞儿自来是个顶顶虚伪的人,偏偏面上装得极好,心机手段更是样样不缺。
若不然,她一个被正室厌恶,连同生母一起被送到沧州乡下的庶女,如何能在正室去世后,给自己经ṭúₓ营出个第一才女的好名声,让她爹眼巴巴又把人接回京城来?
她这人啊,明明最向往荣华富贵,却非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
时不时提一提在沧州的艰苦日子,柔弱又坚强,引得多少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那时是京中第一等的豪门贵女,虽不齿赵贞儿,却从未多管。
只是不知,原来朱昶珞也是她的裙下臣。
我眼神一暗,挺直了酸疼的腰背。
淡然出声:「晋王妃慎言。」
「我朝以孝治天下,本宫是皇后,亦为人媳,为太后戴孝半点不可轻忽。」
「况且,母后仁德,受其恩惠者众多,本宫亦然,如今骤然薨逝,本宫心中悲痛欲绝,哪里会在意衣物如何……」
我抬起眼,看向脸色发白的赵贞儿。
「晋王妃怕不是在质疑本宫对太后的孝心?」
就在这时,进入陵墓的朱昶珞和朱林深领着一帮皇族子弟从陵墓中走出。
听到这里的动静,大步走来。
「太后灵前,你们在吵什么?」
3
赵贞儿的眼眶蓦地红了,强忍泪水。
冲着朱昶珞福了福身。
「兴许是臣妇带来的药膏皇后娘娘不爱用,是臣妇僭越了。」
「皇后娘娘金枝玉叶,哪里能用臣妇的东西。」
她三言两语就把错全部推在我身上,言语中都是我不识好歹没有收下她的善意。
但偏偏朱昶珞就吃这一套。
他背着手拧起眉,对我低声道:「知道你宫中用的东西好,但这毕竟也是贞……皇嫂的一份心意。」
「长嫂如母,你虽为皇后,也得敬着些皇嫂才是。」
「这是在母后灵前,收起你的小性子。」
看着朱昶珞站在赵贞儿身前,下意识把人护在身后的动作,我恍惚了一下。
就是这副君子端方的模样,瞒过了所有人。
谁能想到,最讲礼仪规矩的朱昶珞,会是个和嫂嫂秽乱生母灵堂的禽兽。
我突然很想知道,朱昶珞和赵贞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漫不经心地随意行了礼,淡然道:「皇嫂说得对,本宫确实一直在京城长大,从未去沧州这种地方吃过苦,更别说穿这种粗布衣服了。」
赵贞儿脸色发白,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曾被嫡母贬去沧州一事,只有赵贞儿自己能说,别人不能提。
可我今天偏偏要提。
「皇嫂的好意本宫心领了。采荷,本宫头疼得厉害,扶本宫去车上休息。」
我转过身扶着采荷的手往马车走去,没有理会背后朱昶珞骤然青黑的脸色。
这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给他下脸子。
赵贞儿泫然欲泣,「陛下,世人皆说您和娘娘情比金坚,是不是因为臣妇,让你们闹不愉快了……」
朱昶珞烦躁挥手,「她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皇嫂别往心里去,等回宫,朕定会罚她。」
4
回宫后,朱昶珞果然给我下了禁足的命令,以我惊扰太后,不敬长嫂为由,罚我为太后抄写往生佛经百遍,以示惩戒。
很快宫内外传来皇后失宠的消息,令人惶惶不安。
我朝一向是「孝」大过于天。
我在太后陵墓前与赵贞儿起了争执,这判罚无可厚非。
但也如了我的愿。
一场隐秘的情事之后,我累得连手指都懒得动弹一根。
唤了采荷为我备水,再睁眼就是在浴桶里了。
身后的男人虽跛了脚,常年习武锻炼出来的臂膀却异常结实。
他的手在我的腹部轻揉,咬着我的耳朵问。
「娘娘次次引孤来这儿,就不怕陛下发现?」
我轻嗤一声。
「嫂嫂不也在宫里,陛下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可想不起我。」
太后丧礼结束后,晋王夫妇本该离京回去北疆封地,朱昶珞却以北疆苦寒,不利于晋王养病为由,将晋王夫妻留在了京城,甚至时常让两人进宫小住。
人人都夸皇帝友爱兄长,却不知这夫妻俩一个常伴君侧,一个夜夜偷香窃玉。
我搭着朱林深的肩膀直起身,对上那双璀璨星眸。
不得不说,朱林深长得实属俊俏。
额头上那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反而为他添了几分肃杀的英气。
我突然问他,「你可知,他们何时有的奸情?」
朱林深顿了一下,黝黑的眼眸眯了起来。
他说:「很早……」
朱昶珞年幼时,赵贞儿的父亲还只是小小的翰林学士,被先皇选中,做了朱昶珞的启蒙老师。
后来有一次,朱昶珞出宫去了赵家,遇见了赵贞儿,回来后依旧念着她。
可赵贞儿的嫡母,一眼就看出赵贞儿母女攀龙附凤的心思,雷厉风行,直接将人送去了沧州老家。
原来,赵贞儿年幼时被送去沧州,还有这么一段缘故……
「赵贞儿回京后,借着儿时的一点情谊,很快就勾住了人,要不是……孤的好弟弟早就把人娶回家当宝贝供着了……」
我被漩涡卷入风暴之中,思绪却随着朱林深的话飘远。
是啊,要不是那一场战争,我们四人本不该这般难堪。
先皇只有两子,均为皇后所出,朱林深为长,且允文允武,幼时便威仪天成,最适合继承皇位。
朱昶珞为次,喜好诗书,为人仁弱,做个闲王正好。
却偏偏五年前北疆告急,皇长子朱林深代君出征,虽打赢了战,却毁了容,跛了足。
一个毁容跛足的皇子,怎么能当皇帝?
于是朱林深成了晋王,从此长居北疆镇守边关。
作为补偿,皇帝将京中最具盛名的第一才女赵贞儿嫁他为妻。
晋王成婚后离京,第二日,我便被赐婚给朱昶珞。
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嫡女,嫁给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再合适不过。
我收敛了性子,按照朱昶珞的喜好,做起了端庄守礼的皇子妃。
陪着他四处赈灾,体察民情积累声望,又做了太子妃。
最后,在先皇驾崩后,借用父亲的兵权,帮他镇压各处藩王,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朱昶珞也曾指天发誓,此生定不会负我。
可他食言了。
而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我主动咬了咬朱林深的薄唇,吐气如兰。
「晋王可还有一战之力?」
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和那骤然暗沉的眼眸。
我满意一笑。
又将自己置身一场狂风暴雨。
5
天子守丧,以日代月。
一个月后,宫中就响起了乐声,听说是晋王妃爱听昆曲,皇帝特意让南府排了新戏,请了人来一同观看。
两人日日笙歌,好不热闹。
我却因皇帝的禁足令,抄了百遍往生经,三个月后才得以自由。
这日,侍女呈上来的一盘小羊排,却被我失手打翻。
抱着盂盆吐了个天昏地暗。
还是采荷冷静,迅速遣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
上了年纪的陈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忽地眼睛一亮,跪伏在地上。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啊!」
「依脉象看,约莫三个月,老臣为娘娘开副养胎的方子,娘娘每日服用,定能生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我抚着肚子,玩味一笑。
「太医把错脉了吧,太后薨逝不过三个月,本宫怎么会有三个月的身孕,这孩子……该是四个月才对。」
「可是……」
陈太医跪在地上,被我目光一扫,突然冷汗涔涔,连忙附和,「是,是四个月!是微臣学艺不精,把错脉了!」
孝期有孕可是大忌,消息传出去必然会被群臣攻讦,说不得连我这个皇后都要被废。
陈太医自然明白其中关窍。
我的孩子,只能是四个月!
况且,我和朱昶珞最后一次同房,就是在四个月前。
那时候,太后病重,太医断言已经药石罔医,朱昶珞便下了命令,让远在北疆的晋王夫妻回京侍疾,以全孝道。
圣旨送出去那天,朱昶珞喝醉了酒,来了我的宫中。
我那时只以为他是因为母后病重难过,现在想想,怕不是为了老情人回京而兴奋吧。
真是恶心透了。
后宫里藏不住事,皇后有孕这件事情一下子就飞到了朱昶珞面前。
才吃完晚膳,他就来了。
我打发采荷下去,恹恹地靠在榻上。
朱昶珞没有计较我的无礼,在离我三步时就往前不动了。
我疑惑抬眸,发现他脸庞绯红,眼角隐隐还有些水渍。
他这是怎么了?
「陛下。」我轻唤出声,坐正了身子准备起来。
「你别动。」
朱昶珞一撩衣袍,小心翼翼在我面前蹲下。
在朝廷百官面前威严无比的皇帝,此刻却兴奋的像个孩子。
「朕……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
朱昶珞一直盯着我的肚子,我沉默了片刻,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陛下要摸一摸吗?」
「虽然还小,但这里确实是臣妾和陛下的孩子。」
温热的大手抚上我的腹部,我的心脏却砰砰直跳。
还好,他听不见。
我回过神,朱昶珞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他却只是抚上我的面庞,轻声道:「瘦了。」
「是朕不好,禁足你这么久。」
「你也是,要是那时候你能……」
话音隐没,朱昶珞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而轻轻把我拢在怀中。
耳侧是他快速有力的心跳,龙涎香环绕着我。
「朕很欢喜。」
我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他后半句话要说什么。
他是觉得,我跟赵贞儿起争执,要是我能往后退一步就好了。
但他从未想过,我才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却在赵贞儿面前,一味要求我让步。
无论如何,他的心,从一开始就偏向了赵贞儿。
6
朱昶珞的赏赐源源不断流入我的宫殿,几乎堆满了整个库房。
甚至把皇帝御用的禁林军也分拨了一部分给我,保护我的安全。
生怕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
寂静的夜里,朱昶珞把我拢在怀里,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想举国同乐,大赦天下。」
他的幻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采荷同我说,朱昶珞刚在早朝上提出这个想法,就被不少大臣驳斥。
「皇后怀孕四月有余,是在太后病重时怀上的,本就颇有非议,怎能大赦天下!」
「就是!皇后蛊惑陛下,有不孝之嫌,还请陛下严惩!」
领头攻讦我的,是赵贞儿的父亲。
碌碌无为多年,却在朱昶珞登基后,一跃成了太傅,自然意气风发。
我爹政敌不少,早就看我们家不顺眼,巴不得把我这个皇后拉下位,换自家女儿上去。
于是也跟着上奏,甚至想要我腹中孩子的命。
朱昶珞的脸色很不好看,可他向来标榜自己是个仁君,如何能和大臣们翻脸?
我吃着刚呈上来的新鲜梅子,示意采荷继续说。
「这个时候的啊,晋王竟然站了出来!」
「他力挺陛下,支持大赦天下。」
「他说,太后娘娘生前最在意的就是陛下的子嗣,陛下膝下空虚,无一儿半女,如今您能有孕,还是在她生前怀上的,太后娘娘定然再高兴不过,哪里会生气。」
「而且,晋王殿下还当堂请罪,说太后薨逝不过三月,晋王妃便日日听曲赏乐,实为不孝,求陛下降罪呢。」
我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朱林深可真会拿捏人。
这话一出,领头攻讦我的赵太傅可不就得偃旗息鼓了。
误伤老情人,只怕朱昶珞的脸色要更难看了。
那我可要亲自去看看不可。
吃完了梅子,我净了手,让采荷拿上桌子上已经收拾好的餐盒,往乾清宫走去。
却发现殿门口空无一人,竟是连守门的小太监都没看见。
我心生疑惑,刚想推门进去,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女子娇喘。
「陛下,太用力了,臣妾……」
「现在还唤我陛下?」
「二郎……」
这是我第二次撞见朱昶珞和赵贞儿通奸了。
在这小小的乾清宫的书房内,在我被禁足的那三个月里,不知道他们在这颠鸾倒凤过多少次。
甚至连宫仆们都很知趣地捂紧了眼耳嘴,远远散开。
我的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
发现心底一片空茫,不伤心也不生气。
对啊,我嫁给朱昶珞,本就是为了坐上皇后之位而已。
我轻笑,悄无声息地离开。
吩咐采荷:「陛下休憩了,你把餐盒交给沈公公,让他转交。」
采荷有些疑惑,但多年的侍女身份让她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只是问我:「陛下会喝吗?」
成婚三年,我几乎没怎么给朱昶珞送过羹汤。
我轻笑:「他会喝的。」
作为枕边人,我深知朱昶珞的秉性。
出于与赵贞儿通奸的愧疚,他会喝的。

7
晚上,朱昶珞过来同我一道用了晚膳。
御膳房绞尽脑汁做了一大桌山珍海味,我却食之无味。
朱昶珞以为是因为他这几天忙于政务,没有抽出时间陪我。
我在同他生气。
拿起公箸给我夹了一筷子樱桃肉,转而又舀了一碗银耳汤。
他似乎很清楚我愿意吃什么,不愿意吃什么。
御厨做的鱼虾蟹全部放得离我远远的,也没出现任何腥膻的食物。
他随口关心我这几天吃睡如何,陈老太医每天的平安脉诊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朱昶珞拿箸的手顿了顿,很快展开一个笑颜。
眉眼弯弯,在宫灯的照耀下,莫名有了几分父亲的慈祥。
「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朕都会给予他无上的宠爱。」
撤了晚膳,采荷端了保胎药进来。
朱昶珞竟然破天荒地伸出手,示意采荷把药给她。
他想亲手喂我。
我倒是无所谓,思绪却不由发散,他做出这样一副好丈夫的模样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与赵贞儿温存后看见沈公公送来的那一碗羹汤,自觉愧对于我。
亦或是看在我肚中孩子的面上?
温热的汤匙抵在我的唇边,混合着一丝异样的香气。
我偏了偏头,朱昶珞还以为我又不开心了,紧张地放下汤匙。Ţü₇
「怎么了?」
我安静地盯着他,「陛下何时换了熏香?」
朱昶珞有一瞬间的僵硬,下意识撇开眼,「是吗?朕听太医说,朕原来用的熏香对孩子不好,朕就换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陛下有心了。」
随后拿过药碗,一口气喝完。
根本不需要他一勺一勺地喂。
朱昶珞拿着汤匙尴尬地坐在一边,干巴巴地夸我,「怀了孕后就是不一样,懂事了。」
我没理他。
从那以后,朱昶珞对我更加体贴。
只要政务不是很繁忙,定会来我宫中与我同睡。
有时候午夜梦回,又是烛火微弱的那一夜。
灵堂里是朱昶珞和赵贞儿抵死缠绵,屏风后是我和朱林深激烈回应。
睁开眼醒来,听到房间里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时。
我都会恍惚一下。Ŧṻₓ
这个时候躺在我身边的,到底是朱昶珞,还是朱林深?
8
月份渐渐大了,行动开始出现不便。
朱昶珞有心亲手照顾我,却被陈太医驳了回去。
现在是紧要关头,还是让贴身侍女和有经验的嬷嬷们照顾比较好。
朱昶珞没有坚持,又送了大批的药材和我喜欢的稀奇古玩进了我的库房。
从此就歇在乾清宫了。
连后宫的才人那边都不去。
不分日夜地处理国事,当一个好皇帝。
我体贴他政务繁忙,隔三差五给他送亲手做的滋养羹汤过去。
采荷有几次送完羹汤,回来会和我说,并没有亲自送进乾清宫。
也和之前一样,不方便进去,只是交给了沈公公。
我心下了然,吩咐她在外间值守就行,不必入内。
当天晚上,床榻上就多出了一个人。
肚子上的大手比朱昶珞的更加粗糙,有一层厚厚的茧。
摩挲着我的皮肤,让人心都跟着痒了起来。
我抬脚就踹了过去。
却被他牢牢捉住脚腕。
「怀了孕就是不一样,脾气都变大了。」
他俯下身来,小心翼翼护住我的肚子。
「可以吗?」
我半睁着眼瞧他,笑了一声。
「都到这地步了,还问我行不行?」
「太医说了,胎相很稳。」
于是他把我拖入一场激烈的情潮。
不同于朱昶珞的温柔,朱林深的动作放轻了还是狂野的。
情动之时他会俯下身,去亲吻我的肚子。
「……好想听他喊我爹爹。」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在最高点时咬住了他的肩膀。
简单洗漱后,朱林深没有立即离开。
我看向他,他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进来得那么顺利吗?」
我当然知道,正是因为赵贞儿在乾清宫缠住了朱昶珞,朱林深才能来凤仪宫与我相见。
我问他,为什么不喜欢ẗù₆赵贞儿。
他身着朱昶珞放在我这儿的中衣,腰带没有系紧,露出一大片健硕的胸膛。
上面还有不少或深或浅的疤痕,在摇曳的烛火下晦暗不明。
「赵贞儿不过是父皇自以为是的补偿,又不是孤想要的,呵——」
那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皇位吗?
「他们以为用一个京城第一才女就能弥补我,实际上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那你为什么接受了?」
朱林深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粗糙的指腹划过我带了些汗津的脸。
薄唇好心情地勾起,「那天在灵堂,娘娘又是为什么接受了孤的邀请呢?」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自然是为了报复。
他为了报复抢走他皇位的朱昶珞,所以横刀夺爱,接受了赵贞儿。
我为了报复朱昶珞与赵贞儿通奸,所以在屏风后面接受了朱林深的邀请。
本质上,我们是一类人。
男人炙热的吻落下来时,我隐约记得自己还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假如那天灵堂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会爱上赵贞儿吗?」
情迷意乱之下,我听不太清朱林深的回答。
模模糊糊传来两个音节。
「……不会。」
不知为何,我心中莫名轻松了不少。
9
我生产那天,整个皇宫都很紧张。
这可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孩子。
若不是沈公公极力阻挡,朱昶珞在我第一声惨叫的时候就要冲进来陪我。
幸好,最后母子平安。
看着襁褓里通红的小婴儿,我费力扭过头,伸手点了点他的翘鼻。
软软的,很热。
朱昶珞终于得到进来的许可,一撩衣袍就急吼吼地冲进内室。
身后的侍女嬷嬷都说,陛下是多么宠爱皇后,将近两个时辰,陛下就没走开过一步。
我笑笑,没有理会。
「朕感觉他的眉眼长得像朕,一看就是咱们朱家的孩子。」
朱昶珞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
「这个小翘鼻子,一看就像你,你说呢?」
我看了看孩子的脸,似乎与家中弟妹刚出生时也没什么不同。
直到我的视线接触到孩子的嘴巴。
那张神似朱林深的薄唇。
我顺滑地移开目光,与朱昶珞讨论取名的问题。
他是朱家血脉,确凿无疑。
朱昶珞给孩子取名叫朱常青。
意味着皇室血脉如常青树一般永盛不衰。
而「青」也是我的小名。
宫中第一位皇子诞生,大赦天下。
进贡的礼物源源不断地送入宫中。
在孩子满月那天,朱昶珞听了我的话,没有大操大办。
只是办了两桌家宴。
赵贞儿跟在朱林深身后袅袅娉婷地走来,两人后面还跟着一位婢女。
掀开红布,精致的软枕上是一块极其华丽的长命锁。
「这是王爷准备的,祝小皇子岁岁平安,健康无病。」
我笑着让采荷收了下来,又说了两句寒暄话。
扭头才发现朱昶珞脸色复杂。
怎么,见到赵贞儿他竟然会不开心?
「朕……也给常青准备了一把长命锁。」
原来是这个,看见朱林深和自己准备了一样的礼物,吃味了。
毕竟孩子只有一个,脖子也只能挂一把长命锁。
我心情大好,随意宽慰了他,「陛下和皇兄想到一起去了,不管戴着谁送的,常青都得到了父亲的祝福,一定能健康长大,无病无忧。」
这话暗含深意,朱林深自然听懂了。
而听不懂的朱昶珞脸色也好看了些许。
只是不一会儿,他就猛然咳嗽起来。
我连忙扶住他顺气,让沈公公倒杯茶来。
「要不要唤太医过来瞧瞧?」
朱昶珞一挥手,「犯不着,今儿是常青的满月,朕怎么可以坏了常青的福气。」
「怕是这些天在乾清宫里看多了折子,着了凉罢。」
我了然点头,扭头吩咐沈公公夜里多备上一盆火炭。
然后又亲手做了一碗驱寒的姜汤,送去了乾清宫,叮嘱他喝下。
朱昶珞感激我的体贴,轻轻握住我的手腕。
难得放软了态度,蹭了蹭我的手,「朕……今晚能去凤仪宫吗?」
生完孩子,我气血大亏,太医说需要调养身子,最好不要同房。
朱昶珞一个人孤零零在乾清宫住着,早已心痒难耐。
他又什么好可怜的?
在我养胎的那些时日里,赵贞儿与他快活的少了?
这些日子,朱林深来了好几次,全被我打发了回去。
身体还没养好,男人总惦记着那档子事儿。
我轻笑,亲了亲朱昶珞的手。
告诉他:「太医说,再调理两天,身子就差不多好全了。」
我看见朱昶珞的眼里亮起了光。
这天晚上,朱昶珞一改以前的温柔,异常激烈。
折腾了好几回才肯放过我。
我听着外面滴漏的声音,头一次主动钻进了他的怀里。
朱昶珞满足地喟叹一声,抚了抚我的长发。
「朕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讨人喜欢的一面。」
「再给朕生个孩子,好不好?」
他以为是生孩子改变了我。
我浅笑,手指在他胸口画圈,「臣妾还想要个小公主,陛下觉得呢?」
「好,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朕都喜欢。」
我止住他即将吻下来的唇,指尖轻抹。
「在此之前……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朱昶珞心情大好,眯起眼眸,在我脸侧轻啄。
「说吧。」
「常青是臣妾与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哪怕后面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也比不上常青,所以……」
我说得有些吞吐,被褥里的温度却在急剧升高。
未说完的话也被朱昶珞吞了下去。
「朕知道。」
「朕会封常青为皇太子。」
我的心猛然一跳。
这才笑着配合他搅完最后一池春水。
10
许是因为有了常青,朱昶珞一连几个月都没有让赵贞儿入宫。
等到入冬时,常青已经会爬了。
这时,却突然传来赵太傅去世的消息。
听说,晋王妃已经在灵前哭晕过去好几次。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
采荷跟在常青屁股后边,护着他安全。
我和朱昶珞坐在榻上商讨。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屋子里堪比夏天的温度也没让他苍白的脸色好转。
捂嘴咳了几下后,朱昶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陛下的意思是,要亲自去吊唁赵太傅?」
「朕当初登基的时候,赵太傅帮扶许多,于情于理,朕都应该亲自去一趟。」
我点了点头,「陛下说得在理,臣妾同您一起。」
朱昶珞抚上我放在矮几上的手,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深情地看着我。
「还是皇后最贴心。」
「只是这病啊……咳咳咳,太医院到底是一群什么废物,说朕只是风寒,这么多药喝下去了还是不见好!」
「这要是耽误了政事该怎么办!」
我又说了两句让他宽心的话,让他抱着常青玩了一会。
就送他出了凤仪宫。
望着茫茫夜色,还有已经走路费劲,需要人抬着轿子的朱昶珞。
毫无留恋地转身进了屋子。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
朱昶珞穿着火狐裘,脸色似乎比昨天更差了。
我仅仅只是披着白狐披肩,略施粉黛,整个人气色就很好。
上马车时,朱昶珞呆呆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见到我一般。
我问他怎么了。
他却只是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朕只是在想……原来皇后这么漂亮。」
「陛下谬赞。」
我敷衍回道。
成婚三年,孩子都八个月了,朱昶珞才发现我的美丽。
太晚了。
到了赵太傅府上。
朱昶珞先我一步下去,我的手才搭上采荷的。
就听见不远处爆发一声嚎哭。
一身缟素的赵贞儿捂着脸,直直撞进朱昶珞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朱昶珞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皇嫂,节哀……」
他在担心什么?担心我看出他和赵贞儿之间的那点猫腻吗?
我收敛起面上的表情,缓步走过去。
「素闻赵太傅疼爱皇嫂,谁都不愿看见太傅仙逝,皇嫂悲痛难忍,也是正常的。」
换句话说,我不介意她刚才的无礼之举。
朱昶珞这才松了口气,又往后退了两步,来到我的身边。
按照正常流程去吊唁赵太傅。
我余光瞥见赵贞儿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身后,泪珠还挂在腮边,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急什么,又不是不给她机会。
非家族女眷,赵太傅的灵堂我不适合进去。
只是在外面上了炷香,就跟着侍女去了招待女眷的偏院。
在里面一直坐到天黑,也不见朱昶珞那边差人过来说要回宫。
再不回,就得落锁了。
就连这屋中,也只剩下了需要守灵的赵家女眷。
我这才施施然起身,准备告辞去寻朱昶珞。
太傅的儿媳说要派人去寻,却被我阻止了。
扶着采荷的手,小心踩着脚下的冰雪,一路来到灵堂。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赵家小辈看守灵堂。
只有素白的灯挂在两侧,亮惨惨地晃着。
赵太傅的棺椁正对着大门,此刻却有半边的木门悄悄虚掩。
赵贞儿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陛下……陛下,贞儿想给您生孩子!」
11
赵贞儿的声音都哭哑了。
不知道是哭赵太傅的去世,还是哭身后男人的蛮横冲撞。
她说,嫁给晋王三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朱林深只是因为先帝的圣旨娶了她,根本没有把她当成妻子看待。
明明是一桩人人的羡慕的婚姻,她却觉得自己在守活寡。
「只有陛下……只有和陛下在一起,臣妾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陛下……臣妾也能给您生孩子,臣妾想给您生孩子……」
感情之悲切,是个男人听了都要落泪。
更别说原本就对她有情的朱昶珞了。
灵堂里的动静越发激烈起来。
我带着已经合不上下巴的采荷准备离开。
「今儿看见的,听见的,都不许说出去,明白了吗?」
采荷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是我心腹中的心腹。
她连忙点头,示意自己会把今天看见的所有都烂在肚子里。
「起驾回宫吧。」
明明已经是第三次撞见,明明知道他俩通奸过无数次。
但每一次ṭŭ̀⁹看见,都会让我莫名有种无力感。
但幸好,我的目的已经快达成了。
朱昶珞爱和赵贞儿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
只要他还有这个命生。
一转身,却看见一个高大身影静静立在不远处。
见我的视线投来,他才踩着月光上前。
脸上无喜无悲。
「娘娘还未回宫?」
他那双眸子深深地看着我,仿佛没有听见自己的妻子在亲弟弟身下婉转低鸣。
「孤送娘娘回宫吧。」
「好。」
我并没有拒绝。
我只是感觉这初冬的天,真冷。
朱林深的怀抱,很热。
热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没人会问为什么送皇后回来的是晋王,皇帝又去了哪里。
我让采荷屏退下人,伸手轻轻一勾,红绡软帐就垂了下来。
掩盖住两人的身躯。
我咬住他那双薄唇,问他:「伤心吗?」
「伤心什么?」
「自己的妻子,说要给自己的弟弟生孩子。」
他猛地一撞,我的尾音支离破碎。
「你不也一样?给丈夫的哥哥生了孩子。」
我轻笑出声。
常青是谁的孩子,我们心知肚明。
结束后,已是亥时二刻。
朱林深该走了。
我却不依,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床上。
柔弱无骨的手沿着他额头上的疤,滑过脸颊。
最后吻上喉结。
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反应,他依旧在渴求我。
「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想做一件大事。
朱林深显然也感觉到了。
他作为习武之人,耳朵比我好用很多。
听到殿外的脚步和嘈杂的声音后,他脸色顿时就变了。
「你就这么急?」
「你不急吗?朱林深。」
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笑颜如花。
「你和我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话音刚落,寝殿的门被用力打开。
「青儿,你这儿怎么一个侍女都没有,是不是早就知道朕会过来……青儿,青儿?」
我随手捡起一件朱林深的中衣套上。
掀开帘子看去。
他的衣服太大了,领口收不住。
露出一片白腻腻的肌肤,还有上面激烈的痕迹。
朱昶珞呆了。
「青儿……和皇兄?」
12
我靠在床柱上,歪着头看他。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陛下。」
「您在太后娘娘的灵堂里,与赵贞儿颠鸾倒凤的时候,就应该想过呀。」
朱昶珞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猛地又咳嗽起来!
「你们……咳咳咳……你们……」
「哇!」
朱昶珞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这味七月毒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的身体里了。
我下了床,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
朱昶珞跪倒在地上,只能发出气声。
「原来……那ṭũₜ个时候……你……」
我蹲下身,凤仙花染红的指甲死死捏住朱昶珞的下巴。
「您以为,我吃不了跪灵ţü₈七日的苦,所以放纵自己和赵贞儿在灵堂苟合。」
「却从未想过,那个时候,臣妾就在屏风后的蒲团上,从未离开。」
朱昶珞的眼睛猛地睁大,又咳出好几口黑血。
他死死盯着我裸露在外的双腿。
上面还有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那……常青……」
我没有应声。
朱昶珞就这么睁着眼,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直到他咽气,都不知道朱常青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我转过身,看向床榻上的朱林深。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当然。」
朱昶珞骤然驾崩,朝廷的天变了。
我爹是镇国公,手握十万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力压诸位大臣,极力支持年仅十个月的皇太子登基, 我作为太后垂帘听政。
那这朝廷就成为我们家的一言堂了。
诸位大臣自然不服,好几个以死明志, 坚决不让外戚干政。
朱林深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
他是先皇长子, 若不是跛了脚毁了容,这个皇位就该是他的。
但他退了一步, 皇位是常青的, 他只在常青成年前辅政。
换句话说, 就是摄政王。
我说服了我爹,双方各退一步。
这件事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
至于朱昶珞的死因。
现在皇宫内外都是我和朱林深的人, 谁又敢多嘴一句呢?
甚至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赵贞儿悄悄「死了」。
朱林深将她送去给朱昶珞守陵, 这怎么不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送她离开的那天, 我也去了。
只看见赵贞儿蓬头垢面,死死拽着朱林深的衣袍。
「我嫁给你三年,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
赵贞儿那双勾人的杏眼此刻怒睁欲裂, 面目可憎。
朱林深却只是命人把她拖上马车, 送出京城。
这或许就是他的答案。
他回头,看见角落里的我。
大步走来。
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 披在我身上。
「天气愈发冷了, 怎么不穿的多点?」
「感染风寒了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朱林深对我的关心似乎有些多了。
我抬起头看他。
拂去他眉毛上的雪花。
朱唇轻启。
「你去雁门关吧。」
朱林深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什么?」
「为了常青的天下, 你去雁门关吧。」
我掏出一封密信,交在他的手上。
「匈奴蠢蠢欲动,意图南下。」
「你也不想常青才坐上皇位, 就成为亡国之君吧。」
朱林深怔怔地站在那里, 黝黑的眸子里只有我一人的身影。
我轻轻笑了起来, 今天采荷给我上了桃花面,是这苍白天地间唯一的艳色。
「常青, 可是你的儿子。」
「你不愿意吗?」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下来。
霎那间, 雪落满头。
逐渐合拍的心跳声中, 我听到了他的答案。
「苏洛青,你赢了。」
我抹掉被吻花的胭脂,扭头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向皇宫,我闭上眼, 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再睁眼,已然是威严的太后。
13
元康帝元年, 匈奴南下。
晋王挥师北上,死战不退, 于雁门关全歼匈奴, 保住北疆百年安宁。
五月,大军凯旋,全军缟素, 扶晋王灵柩归来。
副将给我送来一封染了血的信, 他说,是晋王贴身的遗物。
上面只有一句话。
【那年出征前,父皇允我一愿,我本想着, 若能战胜归来,就求父皇赐婚,迎娶镇国公嫡长女为妻……】
(完)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