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言情

景与清依

我是讹兽,生来只会说假话。
妹妹是该兽,只会说真话。
上一世,我嫁给性情严谨的孔雀族长,他不喜我满口谎言。
妹妹嫁给世故圆滑的九尾狐,被嫌弃口无遮拦没长脑子。
姐妹俩成了婚,竟无一人过得幸福。
我们幡然醒悟,双双弃夫,携手去游历四海八荒。
出发途中,却不幸被雷狼的历劫天雷劈死。
重回选夫那日,我们俩默契地交换了夫君。
1
身穿玄色长袍的孔雀族长暮循,一派清冷疏离。
一袭白衫的九尾狐晟景,矜贵俊美,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这两人是别人眼中的完美夫君。
上一世,给予我和妹妹的,却是完全不幸的婚姻。
若是可以,我真想此刻掉头就走。
可惜天界赐婚,不得不从。
在婚使大人压迫的眼神中,我与妹妹沉星对视一眼。
同时伸出手去,选择了与上一世相反的婚书。
妹妹是该兽,只会说真话。
上一世,她嫁给盛名在外的九尾狐公子晟景。
他坦诚正直,仗义行事,多年来救回青丘的精怪们更是不下百数。
本以为两人能够交付真心,和睦相处。
可我们都疏忽了,晟景终归是狐。
他生了颗玲珑心,说出的一句话都打了三个弯儿,与只说真话的沉星并不合拍。
大婚当晚,两人就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婚后两人空有夫妻之名,实则不相往来。
而嫁给孔雀族长暮循的我,并不比妹妹好多少。
我是讹兽。
生来就只会说假话。
原想着孔雀一族行事招摇,性情乖张叛逆,与我这句句谎言的讹兽应是登对。
可暮循偏偏是孔雀中的异类。
他早早做了族长,年纪虽轻却是个十足的老古板。 
正得发邪,听不得一丝假话。
新婚不到一月,我就处处令他心烦,平白遭了许多白眼。
后来在我努力学说真话时,妹妹找了过来。
我才知,婚后晟景与他的十八个红颜知己来往甚密。
妹妹与我,都只是在煎熬度日。
我们幡然醒悟,决定逃离婚姻,如幼时说的那般去游历四海八荒。
刚出发却不幸遇到雷狼历劫,双双被天雷劈死。
再睁眼,竟又回到了选夫这日。
婚使大人看着我们在婚书上写下名字,抚须而笑。
「那就如你们所选,清依嫁与晟景,沉星则与暮循成婚。
「千秋岁里,万年欢会,且祝你们,恩爱天长。」
2
我与沉星分别,随晟景启程去青丘。
只有我们两人的轿辇里,安静得有些尴尬。
初见时便一直浅笑的晟景此时敛了笑,显得有些冷眉冷眼。
我猛然想起沉星的嘱咐。
「姐姐,这晟景最大的爱好应是吃。
「我偶尔遇见他时,他不是在吃白切鸡,就是在吃松仁糕。」
吃?
那就好办了,我刚好有些厨艺在身上。
袖子里也正巧藏了些零嘴。
我取了一包松子糖递过去。
晟景微微一怔,摇了头:「太甜。」
我又翻出一碟辣田螺。
晟景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诧:「太腻。」
好嘛,还挺难伺候!
但这根本难不倒我。
我想了想,掏出一份鸡肉松糍团。
鸡肉松蓬松咸香,糍团软糯黏口,简直是生在狐狸的喜好上。
果然,这回晟景的头刚摇了一半,就不由自主耸了耸鼻子。
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了。
刚入口,他就神情一振,眼睛亮了起来。
他痛痛快快吃了一半,许是想起我还在。
又收敛了神色,吃相也斯文起来,小声道:
「嗯,少了点滋味,有些寡淡。」
我看着他手里余下的那三分之一,也没戳穿他方才吃得挺快。
而是反手拿出一包胡椒粉,撒了上去。
晟景不料我竟能现场调味,怔愣了一下。
我又掏出许多包调味料,冲他抖了抖:「盐、糖、花椒粉、梅粉……」
你想要的口味,我都有。
晟景被我的全面给唬住了,再没提出意见。
老老实实吃完了这块糍团。
我也没闲着,将桌上的调味料装回袖子里,一包两包……
数着数着,总觉得好似有些不对劲。
晟景突然面色涨红看向我,眼里全是震惊。
四目相对,我有些尴尬,慌忙想要解释。
「对……」
话未说完,就见他身子晃动几下,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对不住。
把我磨成粉的化形丹当成胡椒粉了。
硬生生把晟景吃出了原形。
3
我张嘴就要道歉。
话说出口却变了味:「化形丹味道还不错吧,我加了糖呢!」
呃,不是。
听起来好像挑衅。
我忘了,我是一只说不出真话的讹兽。
变成了小狐狸的晟景不可置信地望向我,狭长的眼睛漾起层层水意。
一身毛发纯白若雪,无一丝杂色。
看起来人畜无害,可爱得令人头晕。
我脑海里骤然浮现一句话:
「好乖,好可爱,想养。」
我不由伸手摸了一把它的毛发。
果然与我想得一致,柔软顺滑,手感极佳。
还有身后蓬松飘逸的大尾巴,如同散开的云朵。
我数了数,刚好九根。
没想到这晟景看着矜傲,原身竟如此可爱乖巧。
我没忍住,又轻轻拽了拽它身后尾巴,细软如缎。
晟景如遭雷击。
在原地愣了一下,才飞快转过自己的狐狸脸。
即便如此,我也能看出它的一丝窘迫和许多气愤。
之后的一路,晟景都将自己的头埋在靠垫中。
只留下九根飘忽的大尾巴胡乱飞舞,看得我的手蠢蠢欲动。
这么毛茸茸软乎乎的,谁能忍住不摸两下呢!
到了青丘。
我想将它抱起来。
它却扭着身子,想要逃开。
我假装望向轿外身材魁梧的狐仆:「其实我也不想抱,还是让他们抱吧。」
骗你的,快来我怀里。
晟景呆立原地,一双狭长狐狸眼扫视了一圈,又羞愤地扑在我怀里。
我抱着小狐狸刚要起身。
它却又从我怀里挣脱,翻开了桌边的抽屉。
好一阵子,才翻出一盒檀香。
递到我面前,示意我点上。
我恍然大悟,它方才一直小心翼翼在我怀里挪动。
原来是怕自己原身骚气难闻。
虽然味道属实有些大,但尚在我忍受范围内。
我憋着笑想跟他说没关系。
话一出口,变了味:「晟景,你好香。」
雷得我自己外焦里嫩。
但这话好似对晟景来说很受用,它迟疑片刻,别别扭扭地重新钻回了我怀里。
毛茸茸,软ťŭ̀⁼绵绵。
即使知道这是晟景,可我还是不能抗拒这种可爱的小团子。
我忍不住摸了摸它泛着粉色的耳尖,挠了挠它毛茸茸的下巴。
小狐狸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最后温顺地趴在我怀里。
4
化形丹的效用需好几天才能下去。
许是觉得现出原形太丢脸,晟景回到青丘就逃回书房,再不肯出来。
青丘的长老们来了几次想商议婚礼的事。
却苦于晟景不愿开门,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我看着想笑,却又不敢承认是我喂了晟景化形丹,现下变不回人形。
大长老急了,直接找我商议。
「清依,九尾狐大婚乃我青丘大事,你对于规格有何见解?」
我想说不用太过夸张,简单点就好。
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夸张点好,热闹繁盛。」
坏了。
刚来青丘就要得罪这群沉星口中万万不可招惹的长老。
哪承想,大长老笑出了一脸褶子,「此言甚是!
「清依不愧是我狐族新妇,与我狐族理念不谋而合。
「我狐族就是要热热闹闹风光大办婚礼,保佑青丘子孙繁盛。」
歪打正着,我讪讪笑了笑。
大长老又提起近期有太阳雨的吉日,想将婚礼提前几天。
我立马点头应允了。
狐族行事向来如此,我记得上一世沉星的婚礼也是提前了的。
好不容易应付完大长老,我赶忙去了厨房。
化形丹的药效下不去。
这几日晟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狐狸身,只能藏着。
我便一日三餐做了好吃的,趁机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要吃香喷喷的白切鸡得先让我摸摸尾巴。
想吃红扒羊蹄需得让我挠挠下巴。
初时他不情愿,饿了一顿便老实了。
今日也不例外。
我将鸡腿喂给小狐狸晟景,一整根吃完,它砸巴下嘴巴。
极为上道地将下巴放在我掌心,轻轻蹭了蹭。
我如往常去挠它下巴,喏,软软的,滑滑的……
手感有些不对。
我低头看,和晟景一双桃花眼撞在一处。
他竟然变了回来。
此时下巴还放在我掌心,眸子一汪润泽里泛着潋滟,离近了看,真是好俊秀的一张脸。
我下意识又摸了下。
肤如凝脂,手感不错。
晟景一愣,脸上慢慢染上粉色,连带着耳尖都红透了。
动作迅猛地从我手上挪走了自己的下巴。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
「这几日多谢你照顾,日后再答谢。」
挺好的,他好似忘记这化形丹是我喂给他的了。
我可不敢邀功,当即摆手。
他大抵是尴尬得狠了,红着一张脸溜得飞快。
从这日起,晟景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倒是各种好玩的好吃的小玩意儿,源源不断送到我跟前。
应该就是他口中的答谢。
我几日已将小狐狸摸了个遍,每日里吃饱喝足偶尔回味下摸狐狸的手感,心情甚好。
可开心不过两日,就有人找上了门。
5
我在院子里晾晒菊花瓣时,一个娇俏秀丽的女子拦在我身前。
「你就是公子要娶的新嫁娘?」
她绕着我走了两圈。
斜睨一眼,「看你也无甚特别,不如与我比试一番!」
我立马想起沉星口中晟景那十八个红颜知己。
有些头疼。
我本想直接拒绝,开口却说:「还请赐教。」
她提起裙边打了个旋儿。
「看我裁的珠衫,整个青丘独一份的。」
原是个小蜘蛛精。
她语气骄傲,「公子可是夸我手艺了得。」
我觉得好笑,存了心思逗弄她。
便随手施法换了身裙装,学着她的样子转了转圈。
她蓦地睁大眼睛,诧异道:「仙雾朦胧浮光锦!
「你竟会织浮光锦?」
当然不会。
这是当时沉星羡慕别人有,我给织女打杂三个月换来的料子。
但我张嘴便说:「区区浮光锦,还不简单?」
小蜘蛛深受打击,「我裁衣百年,至今不会。
「莫非你真是天才?」
我摇头:「天才,只是见我的门槛。」
啊,不。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可不是什么天才。
我只是一个打黑工为妹妹换衣料的好姐姐罢了。
但小蜘蛛被狠狠伤害了,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捂着嘴大步跑开。
许是收到了风声。
第二日来寻我的人,变成了蝎子精。
她进门时,我正在做红烧肉,香气飘满院落。
蝎子精捏住鼻子:「猪猪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猪猪?」
我夹起一块尝了一口,咸淡刚好,鲜香适口。
我满意点头,嘴里却说:「不好吃。」
蝎子精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为什么你吃猪猪还如此瘦弱,我喝露水却仍在增重?」
我想安慰她只是略微有些丰满,甚是好看。
说出口的却是:「你如此瘦削,不多吃些岂不是要被风吹走了?」
她于是流下感激的泪水,不待我开口,就自己拿出碗筷。
怒干三大碗饭,吃光了我一整锅红烧肉。
直到打了个饱嗝,才心满意足:「饿了这么多日,吃到这么好吃的猪猪是我应得的。」
临了,心甘情愿尊称我一声夫人。
经此两役,我大抵是在青丘声名大噪。
不过几日,晟景的十八个红颜知己,便撤了十七个。
临行前纷纷给我托话:「夫人日后定要待晟景公子好,祝百年好合。」
还怪有礼貌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女子皆是他救回青丘的精怪。
个个想着报恩,时常围着他转,才闹出绯闻。
前世他与沉星关系淡漠,沉星时常听到这些传闻。
本就不和的两人话不投机,从不过问,误会便越来越深。
6
成婚前一日,晟景来找我。
他久不露面,此刻却仍不自在。
白玉脸庞上隐隐透出些许粉色,和前些日子狐狸耳尖那抹嫩粉如出一辙。
许是我视线灼灼,他立马转过身子,摸了摸鼻子。
竟是一只会害羞的狐狸。
交代了几句婚礼事宜,待我点头应允,他便匆忙夺门而逃。
我后知后觉,桌上多了几件做工精巧的首饰。
晟景声音远远传来:「今日买东西得了几件赠品。
「我用不上,便送你了。」
我看着簪子上霄宝阁的印鉴,一时失语。
人间最贵的珠宝铺子,我竟不知何时会将镇店之宝当作赠品了。
口是心非的狐狸,与我这满口谎言的讹兽。
倒也合适。
成婚那日,果然下了太阳雨。
我一早就被换上繁复华丽的嫁衣,头顶沉重凤冠。
狐族礼仪复杂,流程重重,直累得我筋疲力竭。
暮色四合,才终于礼成。
晟景挑了盖头,我抬头,堪堪瞧见他形状完美的下颌。
面如冠玉,眉眼舒朗,着实生得好看。
可我此时腰酸背痛,根本无暇欣赏他惊人美貌。
只想要站直身子,松快筋骨。
不料头顶凤冠沉得超出预料,我一时腿软,直直向前扑去。
晟景眼疾手快捞了我的腰肢,我便直挺挺倒在他胸膛上。
嫁衣如火,他怀抱又炽热。
烫得我面上瞬时烧了起来。
晟景环住我腰身,喉结微动。
「清依,今日起,你便是我夫人了。」
我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的起伏,心跳随之激荡。
他抱得越发紧了。
半晌,晟景身子一低,温热的唇贴了下来。
我本就半倚在他身上,有些借不着力。
猛地被他捉了下颌,不由微微挣扎。
晟景却贴得更紧,一手抵着我脑后不让我后退。
我愈加使不上力,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7
可他实在有些持久。
本就酸软的腿更软,我只好颤抖着搂住晟景的脖颈。
这个动作好似鼓舞了他。
一阵天旋地转,晟景竟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烛光摇曳,红褥黑发,我有些恍惚。
一吻终结。
对上晟景绯红的眼,我才惊觉自己处境不妙。
晟景指尖在我腰上游走,所到之处燃起重重火焰。
烫得整个人几乎忍不住颤抖。
漆黑眸底泛起涟漪,气息灼热,声音微喘,「夫人,喜欢吗?」

这狐狸,偏偏在这时候当上了君子。
我捏着裙角,努力找回声音。
「不喜欢。」
说完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哎,忘记我是只会说谎话的讹兽了。
晟景怔住,微微潮红的脸上写满失落,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我有些不上不下的,难耐地扯了扯衣襟。
蓦地。
头顶响起晟景幽幽声音,「清依,你果真不喜欢我?」
其实,是有些喜欢的吧。
你若是变成小狐狸,我就更喜欢了。
我觑他一眼,看他神情恹恹。
就想着宽慰他,说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话一出口,变成了「我不喜欢。」
好好好,我真服了我这张嘴。
晟景挫败地叹了口气,撩起床幔,径直走了。
好好好。
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新婚夜我又要独守空房。
只不过上一世的暮循,根本连婚房都没进。
这大抵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这晚我辗转反侧,直至三更才有了一丝睡意。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咬了一口。
青丘的蚊子这么大吗?
我想也没想,伸手就是一巴掌。
8
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错过了狐族祭拜的吉时。
青丘的几个长老白眼翻得和胡子一样白。
我缩在袖子里的指尖掸了掸,有些尴尬。
「都怪我昨夜闹得太晚,还请长老们不要怪罪清依。」
晟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长老们脸上的愠色变成了笑意:「无妨,你夫妻二人若能早日诞下新九尾,也是青丘之幸。」
我悄悄转过脸,想感谢晟景为我解围。
却一眼瞥见他右脸偌大红痕。
仿佛,被谁打了一巴掌似的。
他眯着眼看我,面色不佳,就好像我惹了他一样。
我赶忙面向前方,目不斜视。
长老们虽然事多,但出手大方,给了我诸多珍稀宝物。
我弯腰道谢,却被扶起。
「清依不必拘礼,与晟景和和美美才是正道。」
我眉心一跳,要不是知道他们做不出听墙角这事,几乎觉得他们是在嘲讽我。
新婚夜气走了夫君,如何能和和美美?
晟景听了这话,抬手抚了抚自己面上红痕。
眉眼间带着郁色,匆匆走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不想重蹈上世覆辙,决定主动找晟景和好。
于是我带着新出炉的荷叶鸡,到了躲在书房里的晟景。
在他不解的神色中,我敲开外层发脆的面皮。
解开紧紧包裹着的荷叶,露出光亮油润的整只鸡。
鸡肉鲜香,荷叶清香,交相辉映。
晟景下意识耸了耸鼻子。
果然,没有一只狐狸能逃过鸡的诱惑。
吃了鸡肉,晟景唇角微扬,心情甚好。
我如法炮制。
第二日做了辣子鸡丁。
第三日做了松子鸡。
第四日我还没想好做什么,晟景却主动将被褥搬回了卧房。
对上我目光,他挠挠头:「书房快成饭堂了,我怕长老们念叨,不如搬回来。」
我装作被骗到的样子。
这厮果真如沉星所言,是个吃货。
9
这日,晟景跟在Ṫū́²我身后进了厨房。
晃悠两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只肥硕的野兔。
「我看你还没备好食材,正巧方才路上捡到两只兔子。」
我配合着相信,这两只精神抖擞的兔子,真是他捡来的。
配上我晾晒干的菊花花瓣,做了菊花兔肉。
菊花清香微苦,兔肉紧实鲜美。
又加了茱萸调味,鲜香麻辣。
晟景捧了碗吃得欢快:「清依,你的厨艺当真了得。」
我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还未来得及细想,就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冲了进来:「好啊,你们真在吃兔肉!」
她气得跺脚,「我就说这味道如此熟悉。」
我已辨认出,这是只兔子精。
看来这就是晟景十八个红颜知己里仅存的那位,兔子精楚薇。
果然,晟景轻声细语:「楚薇,你来着了。
「这兔肉鲜美,清依做得味道极佳,要不你也尝尝?」
楚薇气急:「你这个臭狐狸,还要诓我吃同族,居心险恶!」
说罢又把话锋转向我,「还有你,竟然助纣为虐,给他做兔子肉。」
眼见她气得小脸煞白。
我想了想,去厨房给她取了一份芋艿糕。
芋艿糕方才温在蒸锅里,正是可口的温度,奶香绵甜。
小兔子精舔了舔唇,猛然吸了口气,恨恨接过。
「哼,算你识相,下次可不能再吃兔肉了。」
说罢,捧着Ṫŭ̀ₐ糕点一溜烟跑了。
我给晟景也递了一块,谁知这人直接就着我的手吃了。
眯了眯眼睛,嘴角弯弯,轻声道,「还要……」
我眉心一跳,
说实话,你们青丘的原住民,都挺馋的。
10
想到之前的十七个红颜知己撤出青丘,晟景置若罔闻。
唯独对这小兔子有些热络。
我一时吃不准。
或许这兔子精楚薇才是他唯一真爱?
我开口试探,「楚薇那里……」
晟景摆了摆手,「与我何干?
「我既与夫人成了婚,心里便只有夫人。」
说到这里,他语气里生出几分怨怼,「我可不像夫人。」
我诧异,「此话怎讲?」
晟景似笑非笑,漆黑眸子紧锁着我,「那日在赐婚大殿上,你先看了孔雀两眼才看的我。
「后来临行时又跑去寻他,一脸恋恋不舍。」
我目瞪口呆。
大殿上,我打量暮循是与狐狸做对比,临行则是想去找沉星说他坏话。
怎料在这厮眼里,竟成了我恋慕暮循的证据。
我要是恋慕他,上辈子也不会成怨偶了。
谁说的九尾狐聪慧过人啊?
怎么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了?
我张口想解释我对暮循无意。
说出口的却是:「我对暮循着实有些兴趣。」
好一张不能解释的嘴。
越描越黑。
晟景脸色骤然发黑,嗓音如淬寒冰:「你是我的夫人,万万不能再惦记他。」
说罢,又快速补上一句,
「再者,他如今可是你妹夫。」
我点点头,低头打算收拾碗筷。
晟景急了,站直身子握住我手臂:「清依,你可听清楚了?
「你心里只能有我……」
真是聒噪。
我也来了脾气,顺势勾了他脖子,亲了上去。
晟景僵了一瞬,立马反客为主,在唇齿间强势讨回。
他声音含含糊糊:「夫人,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11
床幔放下之时,我一眼瞥见外间还大亮的天色。
我推了推晟景的肩膀,指了指窗外。
晟景轻勾唇角:「夫人别慌,下一回天色便黑了。」
我只觉得耳朵发热,忙捂了他的嘴。
他却嗤笑一声,顺势摁住我的手,舔了舔我掌心。
好烫。
我缩回手。
「你躲什么?」
晟景俯下身子,捏住我下颌轻咬了我下唇。
鼻尖灼热气息滚在我脸上。
我感觉自己仿佛焯了水的虾,红通通的,恨不能蜷缩成一团。
晟景笑意更盛,牵了我的手搁在他胸口,向下游移……
身子快要散架时。
我才迷糊地想起,明明前些日子他还是我手中蹂躏的小狐狸。
怎地到了今日,无法还手的变成了我。
晟景偏生很有精神,还咬着耳朵问我:「夫人,还能吃得消不?」
我点头,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好像……不太行。」
「嗯?」
他拖长了尾音,「原来夫人喜欢重一些。」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脑子里好像成了一团糨糊。
身后这人却加重了力道。
声音里还带着委屈:「夫人,我这般努力,你可喜欢吗?」
我:「……」
周而复始。
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散雨歇之时,我觑见天边一抹光亮。
已然天明。
等到晟景小心翼翼帮我擦净身子,正要闭上眼睛歇息。
我突然想起,今日好像是沉星的大婚之日。
明明要去观礼的。
12
紧赶慢赶,终于在吉时之前赶到了羽山。
晟景一路上都在逗我笑。
可我记恨他在榻上几次三番欺负人,硬是转了头不理他。
沉星梳妆完,拉我去了内室说话。
一脸担忧地问晟景待我如何。
我想起榻上他细密的吻,一遍遍叫着「心肝」。
只觉得脸上又开始烧了。
慌乱点了头。
沉星又摸我的脸,关切地说:「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我绞尽脑汁找补:「兴许是来的路上风太小了。」
「风有这么大吗?」
她脸上满是疑惑。
我生怕她寻根究底,情急之下,把前世暮循的传闻说了出来。
「暮循Ţṻ⁸好似有些很行。Ŧŭ̀₂」
沉星怔住:「啊,可我前日见他沐浴,不像不行的样子……」
她满脸纠结,我越发慌了。
好在司仪找了过来,婚礼要开始。
我才被解救了出来。
穿了红色婚服的暮循看着气宇轩昂,怨不得沉星不信。
就连传播这个传闻的我,也有些怀疑。
这到底是不是谣言啊?
万一他真行,造谣孔雀族长不行的我不会被拉上天庭审判吧!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走完了婚礼流程。
直到把沉星送进婚房。
我突然有种吾家有妹初养成的感觉,有点心酸,有点怅然。
晟景打断了我的伤感,迫不及待将我拉回了客房。
声音悠悠,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夫人,方才观礼时,你整整看了暮循一十三次。」
13
他垂下鸦黑的睫,叹气道:「你果真更喜欢孔雀吗?
「明明昨夜你也很享受的啊!」
我还来得及辩解。
他突然变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小团子。
喏,九根尾巴的纯白色小狐狸。
到底谁能抗拒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反正我不能。
我「嗷」的一声,将小狐狸抱在了怀里。
明明都是一个人,可是这小狐狸就是比晟景讨喜百倍。
看着一脸乖巧的小狐狸,我心满意足地揉了揉它皮毛光滑的肚子。
还有那九根蓬松的大尾巴。
太好摸了。
小狐狸如怨如泣的眼神巴巴望向我,我一时耐不住,亲了亲它眼睛。
转瞬间。
怀里的小狐狸又变成了晟景。
勾缠着我舌尖,语气模糊:「清依,你都主动亲我了,定是喜欢我的吧。」
我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晟景一双桃花眼越发粲然:「我就知道。
「我这九尾狐不比那个孔雀好看多了!」
他唇齿间还带着甘洌的酒香,萦绕在交缠的呼吸之间。
我沉浸在他的温柔小意里,跟着沉沦。
情绪高涨之时。
他突然变出九根尾巴,缚住我四肢。
毛茸茸的触感滑过肌肤每一寸,我不由战栗。
眼角一片潮湿,我仰头对上晟景含笑的眼。
真是,太过分了。
我攥着一根狐狸尾巴泄愤时,床榻陡然下沉。
床竟然塌了。
我羞红了脸,连夜逃离了羽山,留下晟景一人应对。
不知道他怎么解释的。
三日后,沉星给我的信里写道。
「姐姐,今世看见你如此幸福,我便放心了。」
我捂了脸,烫得手疼。
14
也不知沉星与晟景说了什么。
他自打那日回青丘后,看我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
有天傍晚,他带我去看迷谷树花开,璨若流光。
我脱口而出:「不好看,不喜欢。」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忙捂住嘴。
晟景罕见地一本正经道:「夫人,我知道你是在说,好看,喜欢。
「日后,你只管放心说,我都懂的。」
夜风太大,我突然红了眼眶。
曾经我很羡慕妹妹。
羡慕ƭū́⁰她可以说真话。
而不是像我只能满口谎言,经常惹得别人不开心。
小时候,妹妹和别的小妖怪打架。
小妖怪们找到我,让我主持公道。
我想说我必定立场公正,就事论事。
说出口的话却成了:「我不是来主持公道的,我是来给沉星撑场子的。」
于是,他们连我一起打了。
后来我渐渐长大,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说多错多,越是争辩越是无解。
我一直觉得,这世界没有人会喜欢满嘴谎话的我。
除了沉星,也不会再有人会理解我。
此刻晟景目光灼灼,诚恳许诺。
漫天流光仿佛在我心上流淌,惊起一层一层的感动和欢喜。
这日起,我和晟景之间唯一的隔阂也消失不见。
我才知道,原来合适的夫君是这样的。
青丘的十里桃花盛放,也开在了我心里。
日子就在欢笑声中缓缓过去。
当然,如果晟景在床笫间花样能够少些,那我应会更开心。
近来他食髓知味,夜夜纠缠。
还总是研究出许多新奇的动作,每每早起我总是腰酸背痛。
偏生我要发作时,他又变成一团毛茸茸的小狐狸。
扑在我的怀里,花式撒娇。
害得我根本生不起气来。
15
晟景的三千岁生辰快到了。
沉星和暮循带着云簇前来观礼。
云簇是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围着我叫姨姨。
我的心都化了。
被他哄着,给他做了许多吃食,桂花糕、桃泪雪果、蟹酿橙……
小娃娃心满意足,甜甜地说:「清依姨姨真好,我好喜欢你。」
我便抱着他不撒手。
想着,若能生个这样的小团子好像也很不错。
晟景看多了,竟吃起了醋。
还跟云簇这个小娃娃抢起了糕点。
云簇像个小大人般轻声劝慰他:「晟景姨父,我娘说甜食吃多了容易蛀牙。」
我扑哧笑出了声。
晟景冷不防被小团子教育了,气得磨牙。
晚上拖了我回房还憋着气,在我唇上狠啄了几口。
「夫人,我们生个女儿。
「我可不要小子,小子一点都不贴心。」
我忍俊不禁:「云簇让糕点给你,是不太贴心。」
某人更气了,气鼓鼓在我脸上咬了一口。
现在他若是狐狸样子,肯定早早炸了毛。
只是他咬我一口的触感,却让我突然想起新婚夜那只蚊子。
所以,当日他面上那么大一块红痕。
竟是被我打的一巴掌吗?
我想到这里,险些笑岔了气。
晟景被我戳穿,恼羞成怒,用力更甚。
直至天边露出一丝光亮,还没有歇的意思。
直到我流着泪求饶,小肚鸡肠的狐狸才收了力道。
16
寿宴这日。
沉星和暮循送了紫玉葡萄,寓意多子多福。
惹得晟景的唇角就没下来过,连带着一直看不顺眼的暮循都给了笑脸。
我早早准备了一颗夜明珠给他做礼物。
狐族拜月修行,对这些发光的珍宝带着天生的喜爱。
晟景并不缺这个,却赞叹连连,如获至宝。
我也心生欢喜。
只是这欢喜还没多久,我就被一勺鱼羹腥得反胃。
在宴席上失了态,呕吐不休。
晟景皱眉:「这是千水荷塘新捞的鱼,厨娘也都是我们狐族自己人。」
沉星也面露慌张,握紧了我的手。
直到狐族大长老难掩喜色地问:「清依怕不是有孕了?」
我突然有所感。
这些日子偶然的反胃和不适都变得合理了。
儿时玩伴蛟龙落隐已行医多年,恰好今日也来观礼。
「喜脉!」
晟景惊喜交加,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我要做爹爹了!」
直接将我抱了起来,「清依,有你真好!」
我对上他热切目光,又看向一旁捂嘴偷笑的沉星。
只觉得这世实在圆满。
查出身孕后,晟景连寿宴都待不下去了。
将宴席之事托付给长老们之后,就匆匆抱我回房,让我躺着歇息。
我抗议。
这才刚怀孕,哪里就有这么脆弱了?
但晟景固执地不同于往日,坚持不肯松手。
「夫人,这阵子你少出门,也不要下厨了。
「你想吃什么就与我说……」
我抱着晟景的脖子,听他絮絮叨叨。
有些好笑。
又觉得心里有暖流涌过,四肢百骸都暖暖的。
即将为父的喜悦席卷了晟景,他语气里带着期盼:「夫人,但愿我前日的祈祷成真。
「希望你真诞下一个女儿。」
我脑中顿时出现一个长得和晟景极像的小白团子,毛茸茸软乎乎的。
那定是十分可爱。
比晟景养起来还招人疼。
17
这晚我在晟景的催促下,早早入睡。
醒来才发现晟景在榻旁撑着脑袋看了我一夜。
我蹙眉看他隐隐的黑眼圈。
他只顾着笑;「只是想到要做爹爹,一时开心睡不着。」
这傻子。
我抿唇想要训他一番,却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咳咳,妹妹与妹夫昨晚闹得动静有些大。
「你要去看看吗?」
我心下一惊,沉星昨日寻了落隐我是知道的。
只是这暮循到底能不能行,到底是个谜。
我匆匆赶至旁院,看到洒扫的狐仆个个羞红了脸。
心里便有了数。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
晟景削光了一整盆水果,院里的落叶也被狐仆扫了三回。
终于等到沉星起身。
蹲在一旁剥莲子的晟景松了口气,匆匆离开。
我看向他走路时微微僵直的腿,越发觉得他可爱。
沉星面色酡红。
我打趣道:「昨夜,你和妹夫……」
她眼神含羞带怨,慌忙打断我:「姐姐,我都懒得说你,提供虚假情报。」
我眯了眯眼,注意到她颈侧红痕旖旎。
啧,吃得还挺好。
消息是错的,我不由得放了心。
但沉星却不放心了。
我初有孕,她表示要拖家带口在青丘陪我。
云簇也闹着要看我生宝宝,我便随了她们。
只是。
很快我就发现,有了身孕,也生弊端。
左一个晟景,右一个沉星。
时时像捧着琉璃瓶子一般护着我,喝水怕我呛到,走路怕我跌跤。
平生第一次。
我觉得被人爱着,好像也是件挺遭罪的事。
18
好在兔子精楚薇每日闹着要和沉星一较高下,添了不少趣事。
让我本来逐渐无聊的孕期生活,多了热闹可瞧。
原来,这个我和沉星都以为是晟景红颜知己的小兔子。
她真正倾慕的人,却是暮循。
在使尽阴谋阳谋,发现明说暗夺都不管用之后,小兔子骤然醒悟。
「恩人已有家室,从此只能是恩人了。」
我们才知,她爱慕暮循,竟是因为恩情。
多年前暮循来青丘作客时,从一只黑熊手里救下了楚薇。
后来他在桃林里酿的桃花酒,又间接助楚薇化出人形。
他不仅是楚薇的恩人。
也是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前世她与沉星结怨,也只是因为沉星偷喝光了那些暮循亲手酿的酒。
好在这世经过多次交手后,节节败退的小兔子想开了。
反倒与沉星成了好朋友。
沉星与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既然爱慕暮循多年,为何不去羽山寻他呢?」
楚薇垂眸:「我在等一个故人。」
至于故人是谁,她没多说。
整个孕期,我脉象极稳。
初时落隐在青丘小住一阵,细细调理过。
晟景还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学了好些孕妇滋补膳食。
从最初的漆黑一团,到成品色香味俱全。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九尾狐公子变成了贤惠夫君。
沉星啧啧称奇:「这狐狸竟还有这一面,当真令人吃惊。」
我看了她腰间荷包,也笑了。
能让不苟言笑的孔雀族长亲手做荷包,我也是没想到的。
很显然。
换了夫君,对大家都好。
我就在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里,掰着手指数离生产的日子还差几日。
数到三那日。
院子里一大早就隐隐有些喧哗,似乎有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出来一打眼就看见了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正在与晟景说话。
嗯?
我也没听说还有第十九个红颜知己呀!
19
那女子看我走近,越发媚眼如丝。
「恩人,就是你帮我翻过了龟壳,救了我一命,我记得你的气味。」
原来这是只龟精。
三年前不慎被人捉了去,打算做成延年益寿的龟汤。
路过的晟景随手一翻,帮她脱了身。
寻了三年才找见恩公。
「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晟景越听脸色越黑。
沉星在我身边挤眉弄眼:「得,又是恩人。
「你怕是有得烦了。」
我摇摇头,未必。
一转眼,女子就被晟景一袖子扇进了千水荷塘。
她不知,狐族带些体味,这是晟景公子此生最大的意难平。
此刻听ṱù₇她说起气味,已然生气。
那女子落入荷塘,还在叫嚷:「救命呀,我不会游水!」
晟景气急:「你一个乌龟,难道还能怕水?」
身后一道白色身影飞身跃进荷塘:「她天生不足,真的不会游水。」
是楚薇。
沉星猛然反应过来:「问题是,楚薇你也怕水呀~」
晟景要跳下水救龟和兔子时,这俩刚巧被一片睡莲叶托举着浮出水面。
旁边一只带崽的乌龟满脸不忿。
「你们这些胆小鬼,不过万米水深竟能吓成这样。
「尤其你,丢我们龟龟的脸,不如将你的龟壳藏起来装虫子去。」
只可惜,兔子吓晕了,龟溺了水。
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等到楚薇和这只龟醒来后,才抽抽噎噎解释了一切。
原来这只龟,名叫悬影。
正是与楚薇相约青丘再见的故人。
悬影天生不足,不会游水,是龟中异类。
记忆也非常不好,只记得好友在的地方,有大片桃林。
被晟景所救时,闻到了熟悉的桃花香气。
才上门来找。
至于她媚眼如丝,是因为近视太深,为了看清人只能眯着眼睛。
楚薇和悬影抱成一团,哭得昏天黑地。
虽然闹了笑话,但到底是故人重逢。
也算幸事。
 
20
生产那日,在我要发动时,突然天色暗了下来。
黑层翻滚,雷电交加。
光线明暗交错,犹如前世我与沉星离世那日。
沉星有些害怕,握紧了我的手。
我却觉得心里极其充实,一派坦然。
腹中胎儿呱呱坠地那一刻,外间天雷乍停,灿金色阳光笼罩大地。
我汗湿衣衫,累得无力抬手。
晟景大步进来,白色衣衫下摆皱皱巴巴,像是被大力拽握过。
我抬眼望进晟景黑亮双眸,那里面蓄满柔情、担忧和关切。
我的心突然胀得满满。
和君双栖,景与清依。
番外:
1
歆念出生之后, 晟景彻底成了女儿奴。
每日抱着四处给别人炫耀, 连羽山都跑了好几回。
就为了在孔雀族长暮循面前嘚瑟。
暮循:「你怎地又来了?」
晟景:「你怎么知道我女儿会叫爹爹了?」
……
后来沉星来信诉苦, 「姐姐你看好姐夫。
「ƭůₜ每回他来炫耀女儿, 暮循都要折腾我好几晚。」
我侧身看向一旁玩闹的父女二人。
歆念如同八爪鱼般黏在爹爹身上, 手里还揪着晟景的狐狸耳朵咯咯地笑。
手很小,力道却不小。
我眼见那块都被揪红了,晟景却眉头都不皱地任女儿拽。
歆念玩累了就让爹爹完全变回狐狸「骑大马」,嘴里发出「嘘」「吁」的声音。
我捧住脸, 没眼看这个曾经世人皆知的翩翩公子。
此刻耐着性子陪女儿骑大马, 形象全无。
思来想去, 我给沉星支了招。
果然, 下回再去羽山炫耀时,晟景回来极快。
脸上还带着愠色:「暮循竟说云簇与歆念年纪适配, 可以定下娃娃亲。」
他越说越激动,一脚踹翻了门槛。
「谁也配不上我们念念!
「下一任孔雀族长也不行!」
2
歆念是个聪明又好学的孩子。
一岁时,她爱上了变回原身每日里在太阳下晒肚皮。
说了好些次也不听。
我观察许久,才发现她是与捡来的一只橘猫学的。
我用三条小鱼干收买了橘猫。
这日橘猫敞着肚皮晒太阳,突然起了火,毛发被烧掉大片。
当然,这是个障眼法, 特地演给歆念看的。
歆念果然上了当。
第二日,她翻出了自家爹爹珍藏多年的八角油纸伞。
认真盖在露出的小肚子上, 才躺下来晒太阳。
与她共享这把伞的, 是正在吃小鱼干的橘猫。
我仔细数了下,共 8 条。
橘猫眼神与我对上,全是愧疚。
「呜呜呜,对不起,小主人给得太多了。」
歆念三岁时, 腹痛难忍。
我翻遍屋子, 才知道她偷偷给云簇写信讨零嘴吃。
云簇心疼小妹妹。
把家中别的鸟族送的稀罕虫子都寄来了。
落隐要为她驱虫,特地交代前一晚需禁食。
第二日早起,歆念乖觉得不像话。
我直觉有鬼, 不经意间问:「驱虫这么累, 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呢?」
歆念答得飞快:「但是落隐叔叔说,不能吃东西。」
她拉了我的手,奶声奶气求夸奖, 「娘亲, 我只喝了一碗粥。」
得,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3
歆念不过半岁时就觉醒了独立意识。
坚决要自己睡,不愿缠着我这个娘亲。
晟景对此极为自豪:「闺女真是贴心小棉袄。」
自从怀了身孕,我们就再没同房。
这晚晟景亲自服侍我沐浴, 浴桶中铺满花瓣。
温热指腹在我皮肤游走,轻易撩起焰火。
水面初初只是缓缓晃动,轻轻浅浅。
后来激荡起层层水花,溅湿了地面。
直至水凉。
晟景才将我抱去了榻上, 窗子被夜风推开半扇。
月华如水倾泻在窗台。
与落在地上的白衫融合一体。
晟景亲吻我耳垂,语气缱绻:「夫人还是如此……」
后面的话太轻,落进了风里。
我没听清。
被搂在晟景怀里,感受到他的灼热气息。
只觉得这夜的月色太过撩人。
微风掠过万顷烟波。
我像是飘荡在汪洋大海的一只小船。
被水浪拍打着, 一潮又一潮。
潮退风歇。
晟景轻声哄诱,「夫人,还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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