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直播间

意外进入一个直播间，里面都是软萌的动物在说话。
【今天梦到麻麻在哭，她一定是想我了喵，咪咪再也不尿在她的床上了。】
【狗也回不了家，但是狗狗想告诉爸爸不要难过，狗狗被棒棒打得不痛痛。】
看见他们难过的 emo，我也跟着 emo。
直到有一天，一只小橘兴奋地和大家比划。
【小橘回到妈咪身边辣，都是人好的毛毡玩具，猫猫要给一百星好评。】
原来是我做的毛毡好像能送动物们回到主人身边。
我笑着将第二个毛毡玩具发给客人，这样它就可以快点被主人接回家啦。
 
01
被辞退后我开了一个宠物毛毡店。
第一个联系我的客户叫小可。
「你好，我想定制宠物毛毡，请问能用宠物生前的毛，复刻一只小毛毡橘猫吗？」
「前段时间，我养了八年的小橘病死了，我一直放不下它，觉得我没照顾好它，要是我能多抽点时间关心它，也许…」
「总之，我看过老师扎的毛毡了，特别逼真，只要老师同意，我愿意出高价买的。」
我答应后，她发来一连串照片，全是橘猫圆润的胖脸，赫然是辆半挂卡车。
不愧是橘猫。
我暗自腹诽，秒回道：
「行，猫毛寄给我，付定制价位的钱就行。」
刚当店主，口碑很重要，我赶紧加上一句：
「亲收到定制毛毡后，喜欢的话，麻烦给个好评谢谢。」
「没问题。」
顺利开工后，悬起的心脏总算落地。
我心安理得地看某音，误打误撞点进一个叫天堂直播间的直播间。
屏幕中央，一只陨石边牧像模像样地戴着眼镜。
我起了好奇心，当即决定多看两眼。
煤老板：【边博士，猫总黑着脸，吓到猫怎么办？】
边博士：【好办，去温暖的地方，脸就白了。】
小橘：【边博士，罐罐不见了怎么办？】
边博士：【……请问猫，罐头是怎么不见的？】
小橘：【饭盆吃掉了！】
暴力仙女：【受不了，明明是小橘吃的，猫要举报。】
小橘预约的滴滴代打正在赶来的路上。
小橘：【杀猫了，来人，快打喵喵零。】
躲猫猫大王：【猫警长在此，直播间禁止暴力。】
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发现评论区内，所有留言的头像全țù⁸部都是动物。
包括边牧皮套的主播在内，所有人说话口吻在有意模仿小动物，看得人心脏软软。
仿佛回到了我还不是毒妇的日子。
我一时看入迷，等两小时的直播结束，才念念不舍地关掉手机。
能让全直播间都配合扮演小动物，属实不多见。
神差鬼使间，我关注了边博士的账号，想着明天也准时来看。
02
在天堂直播间的陪伴下，没单子的日子也不再难熬。
三天后，我收到小可寄来的猫毛，进入紧锣密鼓的赶工。
巧合的是，直播间也聊起了类似的话题。
小橘：【边博士，麻麻寄走一大袋猫的毛毛，还掉了小珍珠。】
【是因为舍不得猫的毛毛吗？可惜猫不在了，不然猫能掉好多好多的毛。】
微笑天使：【毛不珍贵，狗知道，狗掉的毛都比狗高了，主人也没赏过狗骨头吃。】
躲猫猫大王：【难不成是人冷了，用毛取暖？】
小橘：【有道理，有了毛，人就不冷了，可人为什么哭呢？】
边博士：【是不是因为人太久没见猫了？狗长时间见不到麻麻，也会很难过的。】
专业拆迁户：【什么？边博士也是狗吗？边博士不是博士吗？】
猫猫狗狗聊得热火朝天，我看着手上初见雏形的猫头，轻笑一声：
「也是，毕竟动物无法理解什么叫毛毡嘛。」
狗长时间见不到麻麻，也会很难过的。
……
我和妈妈已经两年未见了。
每年，我都会冒出不如回家看看吧的念头。
可每一年，都会阴差阳错地没能回家。
例如，今年的辞退。
其实，也不能全怪妈妈，毕竟老板灌酒的嘴脸真的很恶心。
也许，我本来也没那么想留下……才走得这么干脆，连后路都想好了。
可面对妈妈时，我总忍不住竖起浑身的刺，闹得最后不欢而散。
等我赚够钱，能向她证明我的价值后，我才愿ţŭ̀⁶意见她吧。
制作毛毡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给小可发照片后，她发了一排亲亲表情包，赞不绝口：
「太像了，求店主赶紧发货，我迫不及待地要接小小橘回家了。」
将毛毡严严实实地打包好后，我每天都在期待小可收到毛毡的反应。
快递寄到的那晚，我照常点开天堂直播间。
屏幕里，边博士头一回歪了眼镜：【怎么回事，快说清楚汪！】
小橘：【不知道，小橘突然就看到麻麻了，麻麻身上的气味香香的，比罐罐还好闻，小橘一定不会认错！】
小橘：【猫回到麻麻身边，冲着麻麻喵了好长好长时间，麻麻肯定看到了，猫看到她把喜欢的娃娃，爱吃的罐罐，还有猫生前咬不死的小老鼠，全部放进猫最喜欢的纸箱子里了，麻麻最棒了！】
暴力小仙女：【讨猫厌的大面包，快走喵，别再让猫看见。】
边博士：【小橘，快点走吧，这么久不见，麻麻肯定很想猫。】
躲猫猫大王：【要少吃罐罐，别让主人打猎太幸苦。】
小橘：【太好了，麻麻收到猫的话了，小橘圆满了。】
【各位猫猫狗狗再见了，小橘要离开直播间，重新回到麻麻身边了。】
小橘退出直播间。
这是我头一回见到，有「动物」退出直播间。
同时，我也是头一回读不懂他们说的话。
明明小橘离开得莫名其妙，可每个人都在祝福，难道离开直播间，在他们看来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回到麻麻身边……是一群留守儿童在互相抱团取暖吗？
正当我感到困惑时，店铺出现了一条好评。
哇，小可还真是说到做到。
我美滋滋地点开评论，正想看她夸我针工精细，却发现好评留言的内容，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毛毡制作得非常精细，但最让我惊喜的，还是店主发送的售后短信。」
售后短信？
我蒙了，我什么时候发过售后短信？
「看到短信后，我哭了一晚上，直到现在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短信中的内容，有很多细节都是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甚至遗忘在记忆角落的，短信却事无巨细地全部说起了。」
「幼稚的说话方式，唠唠叨叨个不停的性格也跟小橘生前一模一样，我甚至觉得，也许短信就是小橘发来安慰我的也说不定。」
「小橘的死，一度让我消沉，痛苦，深陷过去无法自拔，可收到短信后，困扰我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小橘爱我，我们终有一天会再次见面，这就足够了，再次谢谢店主，能让我有勇气直面小橘的死亡。」
评论区内，她发出了短信的落款，赫然是小橘二字。
而短信的说法风格，居然跟离开直播间的小橘一模一样。
灵光乍现，我有了一个大胆到不可思议的想法。
于是，我重新点开天堂直播间，打开小橘的头像。
也是半挂卡车的体型，尾巴根部也有月牙形的疤痕。
跟小可发我的照片一模一样。
难不成…发送短信的，就是橘猫本猫？
而天堂直播间里的，全部都是死去的动物？
再看直播间，一条条评论背后，俨然能看到小动物吵吵闹闹的脸。
我突兀有了想要发言的欲望。
我想证实猜测，同时也想验证，是否因为我的毛毡，才让猫猫狗狗有了发送短信的机会？
于是，我谨慎地敲下一行字：
【猫好狗好大家好，我是人。】
人加入直播间。
03
蓝胖子：【快跑啊，人来了——】
狗届暖男：【是人！人好！！狗喜欢人！！狗欢迎人！！！】
小飞基：【人，摸摸狗，快来摸摸狗。】
狗届暖男：【坏狗走开，是暖暖先来的。】
躲猫猫大王：【原地消失】
暴力小仙女：【大汪小喵，人本喵见多了，先前猫打工时，天天有人喂猫罐罐。】
我的出现，让一众猫猫狗狗全冒出来。
见我并无恶意，边博士问我：
【人为什么来天堂直播间？】
拆家专业户：【狗知道，人也馋嘴，吃了路边的香肠。】
躲猫猫大王：【胡说，人不是狗，不爱吃香肠，人来天堂直播间，肯定是罐罐太香了，吃着吃着就睡觉了。】
拆家专业户：【马路有香肠，没有罐罐，狗没见过，人见过吗？】
……
也只有小动物，能如此坦然地直面死亡二字了。
人：【没吃香肠，也没吃罐罐，天还亮着，没到我睡觉的点。】
小飞基：【人好幸苦哦，猫猫狗狗都睡了，人还醒着。】
吵吵闹闹半天，我才想起正事。
人：【小橘离开直播间前，有提到过毛…小一点的小橘吗？】
说毛毡，猫猫狗狗可能听不懂，我只能用小小橘来形容。
边博士：【提到过，小橘说，麻麻收到了小小橘，捧在手里好长时间，小橘都吃醋了。】
暴力小仙女：【然后，大面包就见到麻麻，之后离开天堂直播间了。】
小飞基：【狗好想麻麻，汪呜——】
一旦开了头，直播间迅速汪喵声一片，像是幼稚园等不到家长的小朋友，纷纷闹着要见霸霸麻麻。
看着他们叫唤，我突兀想起了小时候饲养的奶牛猫。
小小的，一点也不聪明，喝牛奶都能呛得半死。
带它回家时，妈妈提着它后脖颈，信誓旦旦道：
「拿着，这猫值九万呢。」
我抱着小小的一团黑白花，看着它身上的花色，像咬了一口的饼干。
「妈妈骗人，莉莉说过了，黑白花的猫都是野猫。」
莉莉，我小学唯一的坏朋友，每天找我要五块买零食，美名其曰是朋友费。
这场你情我愿的敲诈，终结于我妈的两记耳光。
「你懂个屁，这猫是老，我在麻将桌上打九万赢来的，怎么不值九万了？」
妈妈张牙舞爪地将猫丢到沙发上，小猫叫了一声，我唯恐它碰疼了，小心地抚摸着它的脊背。
「这猫就叫九万了，你要不要？不要我现在就丢出去。」
「我要。」
我护着小奶牛猫，生怕妈妈真把它丢出去，抿唇道：
「九万就九万，它才不是麻将，对我来说，它就是值九万块的猫。」
「哎呦，还九万块，这猫是金子做的？」
妈妈嗤笑一声，系上围裙去厨房做饭，临走前再三强调：
「摸完猫记得洗手，谁知道这猫是哪捡来的，脏死了。」
正想着，我看到天堂直播间，有猫给我的留言。
黑白花：【人，你不想回家看看麻麻吗？】
我一怔神，竟不知如何作答。
说不想，可每年我都会买回家的车票。
说想，可我至今都未回家。
对猫猫狗狗而言很简Ťṻ⁼单的问题，我却用了足足一分钟，才答道：
【我想妈妈，但我不想回家见她。】
躲猫猫大王：【猫不懂，为什么想，却不想见呢？】
狗届暖男：【笨，人的话，猫听不懂很正常。】
显然，猫猫狗狗无法理解我的回答，动物的感情很单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哪像人，有时候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黑白花：【人回家见过麻麻吗？】
真是穷追不舍的小家伙，我有点无奈。
人：【没有。】
黑白花：【没见过的话，人怎么知道，人想不想见麻麻？】
……
我停下了打字的手。
我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讨厌她，听到她的声音就烦，烦到不想跟她共处一室？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打电话回家，为什么一定要买回家的车票？
黑白花：【人，回家吧。】
黑白花：【猫不回家的话，人也会很难过吧？】
我下意识点开黑白花的头像，刚满月的猫，后背上有块缺口的饼干。
不会吧？
可它笨笨的，努力往我面前凑的感觉，真的好像……
暴力小仙女：【猫没看错吧？黑白花居然在好好说话，它今天没有上上下……】
黑白花：【喵，不许说猫坏话，猫很正常，猫一点毛病没有。】
煤老板：【都叫猫中二哈了，猫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啊。】
拆迁专业户：【关狗什么事？！】
04
两小时的直播很快过去了。
我盯着买好的车票，正要狠心ťũ̂ₗ退掉时，店铺跳出消息。
「你好，我想定制一只黑猫毛毡。」
在小可的宣传下，店铺很快迎来第二位客户叶子。
她发来了三张ťú₆照片，分别是黑猫的正面，侧面，背面。
照片全是在野外，我有点惊讶，叶子想要定制毛毡的黑猫，居然是一只野猫。
「请问制作毛毡时，能在黑猫脖子上多扎一只项圈吗？我可以加钱，但猫不能没有项圈。」
一直发送很快的消息，突兀停了很长时间，聊天框保持着输入中。
许久，叶子发来一句话：
「我不想，小寒死后还是野猫，有项圈的话，也许别的猫知道小寒有主人，就不会欺负它了。」
「要是我能早点带它回家就好了。」
说完，叶子沉默地付款，短促地说道：
「麻烦店主了，我相信你的手艺。」
随后匆匆下线了。
人：【你们认识叫小寒的黑猫吗？】
次日，我扎着黑猫毛毡，在天堂直播间询问道。
可直播间的猫猫狗狗都不认识，而黑猫长得全都一个样，小寒实在毫无特点可言。
历经一个半月，我顺利做完黑猫毛毡，在叶子的再三强调下，裹着厚厚的海绵寄了出去。
此刻，我才想起，还有张火车票忘了退。
距离发车时间，不到八天，大概不能全款退回了。
赚钱这么难，还是别浪费手续费，会比较好吧？
思索着，我开始动手收拾行李，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妈妈的抱怨，而是她炖的玉米排骨汤。
动身的前一天，店铺有了新的好评。
在我的印象中，叶子话不多，可她却发了两张图片，来表态感激之情。
一张图片是留给我的，夸赞黑猫毛毡的细节多么精细，各处小细节都还原得很完美，让她爱不释手。
一张图片，是回复给黑猫小寒的信。
「小寒，你的短信妈妈收到了，看到第一行字，妈妈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臭屁，不爱理人，妈妈喂的野猫里，就你胆子最小，每次罐头吃得最香，还骂得最凶，知道妈妈因此挨了你多少打吗？」
「你不知道也行，反正妈妈也不怪你。」
「小寒，那天妈妈说买了大房子，要你乖乖在饭盒前等妈妈，你是好孩子，妈妈知道你肯定来了，是妈妈失约了。」
「妈妈一直很后悔，要是那天没加班就好了，要是早点接你回家就好了，那些人打翻小寒饭盆时，要是妈妈能换地方就好了，要是…要是我能做对一件事，能看到有人往饭盆里投毒……」
「小寒，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真的很抱歉，小寒，虽然你说了好多好多遍爱我，但我还是好内疚，我不奢望小寒的原谅，但小寒，妈妈真的很爱你。」
「下次，妈妈会第一时间接你回家。」
图片里，句句是亏欠，句句是爱。
天堂直播间内，迎来了第二位即将离开的猫猫。
躲猫猫大王：【谁叫小寒呀？哦，是猫叫小寒呀，嘻嘻，猫也是有名字的喵啦。】
人：【叶子留了一封信，让我转达给你。】
复述完信件内容，小寒抱怨：【麻麻真笨，爱这么简单的事情，小寒一直都知道啊。】
【麻麻天天喂小寒罐罐，摸小寒的头，还替小寒赶走讨厌的狗。】
【小寒最喜欢麻麻了，一直一直。】
边博士：【小寒，要跟讨厌的狗说再见喽。】
暴力小仙女：【别躲猫猫了，赶紧去见麻麻呀，笨蛋。】
煤老板：【记得白天去，晚上太黑了，麻麻看不见猫。】
小寒：【才不用猫猫狗狗说，再黑，麻麻也肯定能看见，能认得出来。】
小寒退出天堂直播间。
这场告别，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死去的小动物，也许是因为人的遗憾，才留在天堂直播间的。
未能治好小橘的病，未能准时接小寒回家，人睡前沾湿枕巾的每一滴泪，都成了密密麻麻的网，让小动物挂念不下走不出死亡的人，从而留在天堂直播间，陪伴人度过最痛苦的时光。
死亡留不住它们，可爱能留住，牵挂能留住，人的眼泪能留住。
哪怕小动物不能说话，可它们愿意等，等主人终于放下了，小动物再换一副模样，重新回到主人身边。
05
三天后，我搭上返程的火车。
同一车厢，我遇见了前公司的同事，她见我提着行李箱，有点讶异：
「你今年不是不回家吗？」
我尴尬地摸着鼻子，闷声道：
「这不是，老板辞退了吗？都没工作了，总得回家看看吧。」
我局促地盯着脚尖，脸涨得通红，生怕她提起妈妈在公司闹事的画面，现在想起那一幕，我都有些头晕目眩。
「苏棠，你知道吗？你妈妈大闹公司时，我们全组人都在……」
来了。
我双手紧握，后背渗出薄薄的冷汗，满脑子都是如何将话题应付过去。
可同事却猛地拉住我的手，激动道：
「你妈妈抡起花瓶往老板办公桌上砸时，我们都惊呆了，天啊，苏棠，你妈妈好厉害啊。」
啊？
我愕然地抬起头，原以为会看到同事满脸的讥讽，可出乎意料，她眼睛亮亮的，隐约还闪着泪光。
「在你之前，多少女孩都遭受过死肥猪的毒手了，能闹到他革职的员工，你还是头一个。」
「死肥猪离职后，你妈简直成了我们组的女英雄，先前他祸害的姑娘，家里都不许她们辞职，还说她们敏感，摸两下也不会少块肉，要么被逼着主动辞职，一分赔偿金都拿不到。」
同事兴奋地拉住我的手摇晃，声调满是感激：
「不是你妈把事情闹大了，死肥猪下一个盯上的就是我，是你妈妈保护了我，保护了我们所有人。」
她夸得我都不ṱŭ̀ₘ好意思了，连连摆手。
「她一个农村妇女，她懂什么啊？她就是想多要点钱……」
「才不是，你妈砸花瓶时，当着全公司的人面骂过，说公司给的钱，全他妈都是人血馒头，她一分都不要，要是你真有什么万一，她明早就拿菜刀堵在公司门前，连捅死肥猪八十刀，非得让他以命偿命不可。」
「哇……太帅了，苏棠，当时我们都说，你妈真的好爱你啊。」
显然，那画面同事至今历历在目，连我妈满嘴的粗话都还记得。
她那口从小到大，都让我羞于见人的方言，头回让我有了鼻头一酸的难过。
妈妈一辈子没离开过农村，关于我公司，她也就知道一个姓名。
她不会导航，不会坐地铁不会打车，我很难想象，她是如何一路问，问到我公司门前，在陌生的大城市面前，用尽浑身解数去为女儿讨一个公道的。
我妈，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不来好话，却也不说大话。
一命偿一命，这句话，她不光是说说而已。
我突然有点想妈妈了，不光是想她，我还很想见她。
到站下车时，我收到了店铺申请退款的短信。
点开消息，我眼前一黑，果真是未成年退款。
对方家长大骂我是骗子，骂我带坏她家小孩，还说影响了她家孩子高考，她要告到我店铺倒闭云云。
我好声好气地道歉退款，她居然还差评，说我宣传封建迷信？
奶奶的，坏人。
天堂直播间内，我愤愤不平。
人：【遇见坏人了，求猫猫狗狗抱。】
狗届暖男：【人摸摸狗吧，狗很温暖，人不难过。】
小飞基：【人不怕，有狗狗在，坏人不敢来。】
人：【QAQ】
聊天时，我突兀看到了包里的狗毛，本想着回家后赶工，现在退单了，毛也用不着了。
望着满盒子的毛，我于心不忍，仔细核对发来的照片后，还真在天堂直播间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狗。
是只金毛犬，名叫暖男，说实话一开始我以为是小动物起的名字，结果居然是主人取的。
算了，就当行善积德吧，能让狗狗早日实现愿望，看看它们兴奋的模样也值得。
拖着行李箱到家时，我敲门，但无人回应。
「哟，小棠回家了，你妈去打麻将了，估计得晚上才能回。」
久别重逢，母女相拥而泣……
我想象中的画面，通通被邻居阿婆一句打麻将击得粉碎。
就不该指望跟牌鬼有什么温情瞬间。
我恼火地掏钥匙，把满腔怒意全部发泄到扎毛毡上。
妈妈天黑时才回家。
「哟，大忙人啊？我进门也不招呼一声，看灯亮着，我还以为进贼了。」
一见我，她两瓣薄唇张合，果真没什么好话。
「你能不能少打点麻将，天天输，王阿姨都快把你当提款机了。」
我没好气道，手头功夫不停，妈妈盯着我扎毛毡的动作，半响后问道：
「你说的开店，就是卖这些小玩意？看着老费神了，还不稳定，能赚钱吗？」
「不赚钱，纯属是我喜欢，就指望着赔钱了，回家啃你的老，行了吧？」
我哼了声，她叉着腰瞪了我一眼，骂了两句我小白眼狼后，开始抡着拖布在我屋里晃。
她眼神一直盯着我手里的毛毡，临末了说道：
「你真喜欢？」
「一团毛，看着也不值钱，能卖出去吗？要不妈替你宣传宣传？」
她吵得我头疼，索性不耐烦地说道：
「行啊，这金毛是我客户的，他退单了，地址在我们村，你要真那么闲，不如帮我问问？」
原是顺口一提，不想妈妈当真皱起眉头，正儿八经地看看照片，又看看狗，来了一句：
「是挺像。」
我突然就不烦了，说话也温和不少：
「是吧？是小孩下单的，家里人说是高考，闹着要退。」
刚说完，妈妈一拍掌，恍然道：
「哦，你早说孩子高考呀，这不是李家那娃娃的狗吗？我跟你说，李家那口人可真不是东西，娃娃从小养到大的狗，就因为一次考试发挥不理想，他爸觉得是狗的问题，当着娃娃的面，活生生将狗打死了。」
「那娃娃的哭声，隔着条街都听得见，狗死了，就丢在街边，还是我给裹了块席子……」
说着说着，妈妈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刷刷拿笔给我写了地址。
「你要想去，记得周六早上去，别碰见他爸妈了，那两口子骂人可脏，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她抱怨着，可纸上却详细写明了哪个路口左拐，唯恐我找不着路。
我心里暖暖的，笑道：
「谢谢妈妈。」
「为条狗还说起谢谢了，也不见你平时念着我的好。」
她仰起头，满意地提着拖把出去了，唠叨着刚买的新鲜排骨，熬汤一定好喝。
06
周六那天，我见到了李童，也就是我真正的下单人。
他坐在天台边缘，看到我时，第一反应举起录取通知书。
「我考上了，你们要的分，你们要的学校，我都考上了，我不欠你们了，我不欠你们了……」
孩子单薄的身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只要一阵风，就会到所有人永远碰不到的地方。
我问他：
「你不想见见暖男吗？」
当看到小小的金毛毛毡时，李童的眼神变了，死气沉沉的眼睛突兀有了活人的气息，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像所有无法言说的委屈般，尽数倾泻。
「不是暖男的错。」
「我知道。」
「我承诺过，下回能考好，不怪暖男，是我发挥失常了。」
「我知道。」
「我真的求了他们很久很久，我说，我不玩游戏了，我不要好吃了，新衣服新鞋子我全都不要了——」
「我只要暖男，我只要暖男能活着，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它？」
李童的质问，和小时候满脸泪水的女孩重叠。
「我不吃排骨，也不闹着要春游了，以后妈妈说什么我都乖乖听话。」
「妈，求求你，救救九万吧。」
女人偏过头，没去看女孩哀求的眼神。
「棠棠，妈妈救不了它。」
那一刻，妈妈的决绝，让女孩想起了爸爸。
爸爸离开家时，也是如此果断，看也不看背后哭喊的女孩一眼。
望着小小的墓碑，女孩想，大人都一样。
爸爸不在乎苏棠和妈妈，妈妈也不在乎苏棠和九万。
九万的坟墓，成了女孩心里的墙。
隔绝了她与外绝，也隔绝了她与妈妈。
「不是你的错。」
「可是……」
「李童，暖男的死，错的人是他们，不是你。」
「就算那场考试你考得很好，下一次呢？你能保证，你这辈子都能如他们所愿，不让他们失望吗？」
那只金毛毛毡，被我放到了李童掌心。
「回家吧，睡一觉，然后考到很远很远地方去。」
「总有一天，你们还能再见面的。」
我笃定的话语，让李童眸间亮起了星星。
他忙不迭点头，跑两步后，他转过身，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毛毡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直到人消失在天台门前，他还卯足劲喊道：
「一定！！」
「加油啊。」
我向着孩童雀跃的背影说道。
加油离开让你痛苦不堪的家。
迎着夕阳，我漫步在林间小路，看着天堂直播间。
人：【因为人的错，害猫猫狗狗死掉的话，猫猫狗狗会生气吗？】
边博士：【人的错，是很粗很粗的树枝，和吃下去后，会很痛很痛的肉吗？】
人：【是，但也不完全是。】
边博士：【会啊，毕竟还有人等狗回家，狗回不了家，爸爸多难过啊。】
小飞基：【会，狗最讨厌厚厚的手套了，打在狗身上好痛好痛。】
拆迁专业户：【狗讨厌木棍，也讨厌火腿肠。】
这些狗都曾经历过下药，毒打等一系列来自人的伤害。
人：【那你们不会因此讨厌人吗？】
狗届暖男：【不会的，因为狗见过小主人，也见过天堂直播间的人，狗知道，世上有很好很好的人，狗喜欢人，远远超过狗讨厌人。】
狗届暖男：【狗要离开了，狗知道，是人的功劳。】
狗届暖男：【谢谢人，果然，狗最喜欢人了。】
边博士：【狗也是。】
小飞基：【狗也一样。】
狗届暖男退出直播间。
等回到家时，推开门，满屋子的骨头香味。
妈妈守在锅前，听见我回来，催促道：
「再晚回来一点，汤都要放冷了。」
碗里堆满了排骨和玉米，妈妈知道我爱吃脆骨，挑到我碗里的全是肥瘦相间，带着软骨的肉。
晚饭很沉默，吃到一半，妈妈率先开了口：
「听说，李家娃娃今天险些跳楼了。」
我筷子一顿，小动作落在妈妈眼里，她当即道：
「是你把他劝下来的？」
「嗯。」
餐桌再度陷入沉默。
直到我喝完汤，端起碗筷下桌时，我听到妈妈轻声叹口气：
「苏棠，九万的事情，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在怨我？」
捏着碗筷的手猝然捏紧，我几乎是逃回了房间。
店铺未接到新单，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看天堂直播间。
今天猫猫狗狗在讨论爱吃的食物。
边博士：【磨牙小零食。】
暴力小仙女：【三文鱼。】
小飞基：【麻麻的鸡胸肉。】
黑白花：【猫来，歪婆给猫做过饭，里面有小鱼，小鸡，好多好多，猫都数不过来。】
接触时间长了，我近乎笃定，黑白花就是九万，简直是一比一复刻的呆。
它居然说外婆做过猫饭？我妈？给猫做饭？
假的吧？真不是剩菜剩饭往盆里一丢吗？
人：【黑白花吃的猫饭，跟人吃的饭一样吗？】
黑白花：【虽然人的饭也很香，但歪婆给猫的饭，全是肉肉，还有滚啊滚的蛋，跟人吃的不太一样。】
滚啊滚的蛋……是指生鸡蛋？那确实不像是人饭。
我确实记得，过年那天，妈妈特意留了鸡肉鱼肉的边角料，说是丢了浪费，回头喂猫吃。
结果，她居然还给九万做了饭？
黑白花：【歪婆，很温柔，拿猫很凶，却一点都不疼。】
黑白花：【猫喜欢歪婆，也喜欢麻麻，猫不想，麻麻和歪婆因为猫难过。】
人：【所以，九万才一直坚持让我回家看看妈妈，对吗？】
九万：【麻麻最聪明了，猫就知道，麻麻一眼就能认出猫。】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九万，可是我这辈子唯一，也是最喜欢的猫啊。
07
次日，趁妈妈出门后，我偷偷撬开卧室抽屉上的锁，翻出了家里的账本。
从小时候起，妈妈就有记账的习惯，她成天把账本当宝贝似的贴身带着，从来不让我碰。
可当九万提起猫饭时，我突然想到，会不会家里有很多开销，都是我不知道的？
账本上，自我出生后，每一笔账都计得有零有整，明明白白。
也是自我出生后，妈妈的账本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衣服，她爱吃的菜了。
那天，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女孩，孑然一人地面对了丈夫的背叛，至亲的离去，和新生的孩童。
这个孩子成了一把刀，切断了她尚未褪去的青涩，让她在转瞬间，被迫成长为了泼辣吝啬的女人。
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一个不受人欺负的女人，一个足够坚强到能养活孩子的母亲。
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没人问过她，当她也是孩子时，抱着怀中大哭的婴儿，她会不会也想起妈妈，会不会也无措到落泪？
账本无法告诉我这些，它只能告诉我，这一笔笔债，是靠妈妈的刻薄抢过来的，是靠妈妈的蛮横争过来的，她节省的每分每角，全用在了我的身上。
她并非十全十美，可她给我的，已经是她全部的。
其中，有一笔九十四块钱的巨款，妈妈算了很久，挨个将存钱罐里的钱数了又数，每个罐子的钱都不多，要留给棠棠交学费，要留给棠棠买排骨，所有零零散散的钱全来出来了，可离目标的一百元，还是差六块。
最后，妈妈是怎么解决的呢？
「妈妈骗人！别的小朋友零花钱都能有一百块，我从小到大，衣服是旧的，鞋子是旧的，包书的皮都是我捡别人不要的，同学都笑我是捡破烂的，骂我脏骂我臭，我都忍了，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现在，学校好不容易组织一次春游，好不容易有同学愿意陪我玩，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家里要真像你说的，穷到一百块都拿不出来，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跟着你受罪啊？」
那次春游，将我们之间所有的暗雷，全部引爆了。
我头一次跟妈妈顶嘴，歇斯底里地谩骂，毫不顾忌那些话会给妈妈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货色，我当时就不该生下你这么个讨债鬼！」
一大把纸币硬币砸在桌上，零零散散地掉得到处都是，妈妈恶狠狠地指着我，怒骂道：
「什么春游那么贵？就九十四块，你爱要不爱，你要真想去，就让你们老师打折，大不了你少玩两个项目，这么大所学校，还为九块钱跟孩子计较？」
「我不要了！！」
我扭头冲回屋里，啪地一声用力关上门。
「死兔崽子，你有种一辈子不出来。」
妈妈在屋里骂我，但转头，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捡起了满地的钱。
当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太自以为是，也太咄咄逼人。
怎么不想想，妈妈要真不想拿钱，为什么偏偏会是有零有整的九十六块呢？
再往后翻，账本上多了一笔特殊的记账，规规矩矩地写着：
「九万的小鱼干。」
「苏棠最近回家总容易晚，我偷偷在阳台上看，发现她在看林太太家里新出生的那窝小猫。」
「正好她生日快到了，我问林太太猫卖不卖，卖的话，买一只回来给她。」
九万：九十块。
少了三个零啊。
那之后，账本上有了九万的名字。
正当我想继续翻时，铁门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我火速还原账本，迅速逃回客厅扎毛毡。
妈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嘀咕道：
「成天鬼鬼祟祟的。」
那时，我暗下决心要跟妈妈过个好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
到家第三天，我买了最近一班车，通往了相隔甚远的城市。
天堂直播间。
小飞基：【千真万确，狗去梦里看主人，主人也看到狗了。】
小飞基：【然后主人就说，要让坏人偿命，狗不太明白，但狗知道，主人很难过，狗不想主人难过。】
边博士：【知道狗的名字，人就能知道狗曾经的家吗？人好厉害。】
人：【因为小飞基的事情上过新闻，跟我同事住一个小区，加上小飞基说梦里主人的房间跟以前一样。】
暴力小仙女：【人要打的是猫，还是狗？猫拳头厉害，要猫帮你吗？】
人：【是人，不对，我去劝架啊，能不能麻烦不要发展到暴力的地步。】
小飞基的死很出名，它主人萌萌，遭受了醉酒男友的家暴，听到主人的哭声后，小飞基护主，咬住男友脚踝死不松嘴，直到男友将其活活砍死，砍到菜刀卷刃，萌萌因此脱困报警。
当时，萌萌的监控拍摄了全程，并发布到网上，要求男友付出代价，可男友的行为未能构成家暴，仅仅关了十天，赔了三百块钱而已。
这是萌萌完全无法接受的结果。
而如今，她说要让坏人偿命。
很想不让人联想到最坏的结局。
08
当我吊着最后一口气爬到八楼，找到小飞基曾经的家时，二人的争吵已然进入白热化。
「秦瑾，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少他妈在网上造老子的谣，老子真没说错，你就是连狗都不如，不是那条死狗拦着，老子早他妈砍死你个臭婊……」
一直面无表情的秦瑾，猛地举起了藏在背后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往男人胸口扎去。
显然男子根本没想过，面前兔子般的女人居然还敢杀人，眼看刀快要刺穿心脏，我急道：
「秦瑾，小飞基还在等你，别为了人渣……」
听到小飞基三字，秦瑾动作一僵，男人见状一把握住她手腕，当即就要抢秦瑾的刀，我断拿起包，用尽全力砸在男人头上。
「该死的，哪来的人多管闲事！」
男人狠狠地推了一把我，踩空楼梯的瞬间，我眼前随即天旋地转。
耳畔最后响的是，是一声厉喝：
「警察，别动，把刀放下！」
好在，我先前报过警。
能把秦瑾逼到动手杀人的地步，渣男果真不是善茬。
……就该提前买把铁铲的，一寸长一寸强，说不定能防防身。
模模糊糊间，我听到有人在哭。
我好像，曾听到过类似的哭声。
「……求菩萨保佑，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求你，救救九万吧，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可棠棠，棠棠她真的很爱它，求菩萨保佑，让九万平平安安地长大，让它多陪棠棠两年……」
那身影，像是妈妈。
可妈妈从不信佛，她说，那么多活在苦难里的人，大把大把的钞票全塞进了功德箱，有什么用呢？也没见菩萨开恩，看世人一眼。
妈妈，她是不信佛的……
「……求菩萨保佑，保佑棠棠平安无事，保佑她顺利醒来，棠棠，她是个好孩子，一辈子没做过错事，我有错的话，你惩罚我就好，求求你保佑我的孩子……」
可为什么……这份哀求，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始终未停下来呢？
「棠棠，妈妈救不了它。」
不是决绝。
妈妈之所以不看我。
是害怕，害怕她身为无所不能的母亲，看到女孩满眼的泪水, 却要说一句：
「妈妈也无能为力。」
可妈妈, 你不是神啊。
你也会痛苦, 你也会难过, 听到我受伤时, 你也会比谁都脆弱。
我知道的, 我早该知道的，妈妈实现不了我的所有愿望。
其实，妈妈也很难过。
如果可以选的话，妈妈不会让我出生在它的肚子里。
她会让我出生在一辈子衣食无忧，幸福安康的家庭。
看着我无忧无虑地长大。
我竭力伸出手, 勾上妈妈的手指, ẗü¹勉强笑道：
「妈妈，过去的很多事，我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还有，九万的事情，我不怪你了。」
——
一片寂静中，我在黑暗中走着，唯一的光点处, 有只小小的奶牛猫。
它说：
「麻麻, 猫要离开天堂直播间了。」
「我会等你的。」
望着可爱的黑白色影子，我无比坚决地开口道：
「我和妈妈, 都会等你回来的。」
「到时候，我会给你取个新名字，买崭新的猫窝，和妈妈一起给你做饭……」
「所以, 你一定要快点回来见我，好不好？」
「好！」
九万摇晃着尾巴，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 翻了个四脚朝天的跟头。
「九万知道，猫不回家, 麻麻会想猫的。」
「所以, 九万会早点回家。」
接触到光的瞬间，猫小小的影子消失后。
我投入了妈妈温暖的怀抱。
「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妈妈抱着我, 拥抱的力度勒得我喘不上气。
我看着她鬓间的白发, 也环住她的腰肢，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在她胸前。
「妈, 我好想你。」
秦瑾的男友再度进去了, 这次的罪名是杀人未遂。
怕是没上十年, 是出不来了。
小飞基：【呜ẗũₙ呜呜呜呜人————狗终于见到人了, 狗害怕，狗担心，狗以为人也睡着了。】
边博士：【太好了人, 你回来了。】
暴力小仙女：【本喵说了, 人命大, 不会有事的。】
煤老板：【人还好吗？猫肚肚给你摸。】
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而这次，我郑重其事道：
【我回来了, 我带来了新业务——】
陪伴毛毡宠物店改名为告别毛毡宠物店。
与死去的宠物告别，与未能实现的遗憾告别，当过去不再成为我们的束缚。
我们将迎来新生。
 （完）
【作者：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