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灵异

租房怪谈

「你有沒有想過,你租的房子根本不是房子?」
瞎老道翻著白眼低聲問我。
「不是房子,是甚麼?」我手臂上寒毛直豎。
「房東是不是不讓你往牆上釘釘子?」
「你今晚回去釘一顆釘子就知道了。」
1
一周前,我帶著我女兒芽芽來到一座海濱城市。
在我單位三站地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
房子臨海而建,古香古色,尤其是房簷下掛滿了紅燈籠。
我五歲的女兒很高興,指著燈籠,又蹦又跳。
「媽媽,媽媽,我們就住這裡好不好?」
房子寬敞幹淨,離單位也近,最關鍵房租還很便宜。
我笑著說好。
房東叫周晴,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漂亮女人,跟她同住的是她的母親。
「哎呀,我們家裡就缺個孩子,看看,看看,多可愛!」
周晴端了一盤水果過來,拿了一個大蘋果遞給我女兒。
「以後你住在這裡,不用跟我們見外。有甚麼就講哈。」
「房間裡甚麼都有,你甚麼都不需要添置。只有兩個要求。」
說到這兒,周晴頓了頓,道:「第一,不能往牆上釘釘子,我們的房子一直保養得很好,我媽媽不喜歡牆上有洞,一丁點兒都不行。」
周晴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透著一股寒意。
我一愣,忙說理解,保證遵守約定。
「第二,不要寄快遞到這個地址,我媽媽喜歡偷拆租戶的快遞,若是丟了東西,概不負責。」
我一個月才休三天,大部分時間不在家,快遞我一般都會寄到公司,這點也不用擔心。
便說沒問題。
周晴嬌媚地一笑。
「我出租房子就是這樣,先小人後君子。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忙說不介意。
不得不說,這個周晴長得可真漂亮,笑起來嫵媚無比,就算我是女人也不由得心神一蕩。
說起來慚愧,這些年,我一個人帶著女兒東奔西走,明明比周晴還小兩歲,看起來卻還沒她年輕。
2
我住進來當天晚上就遇到一件怪事。
我女兒總說房間有味道。
「媽媽,臭臭,開窗窗。」
我想著也許是太久沒人住了,有霉菌甚麼的發臭,而我有鼻炎,聞不出味道。
為了女兒,只好一整晚都開著窗。
第二天下班,便買了很多竹炭和消毒水以及香薰回來。
結果一進門便看到周晴的媽媽沖我擺手。
「別整這些沒用的。你女兒太吵了,你們另外再找地方住吧。我人老了好清靜。」
我一下子有種被冒犯的感覺,瞬間有些生氣。
「阿姨,我們昨天才搬過來,今天您就讓我們搬走?這也太不地道了。我們可是簽了租房合同的。」
「再說,我女兒白天上幼兒園,晚上我才接回來,就算是小孩子唱個兒歌,也算正常吧?」
「走走走!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這是我的房子,我說了算。」
老太太竟比我還生氣,就差對著我說退退退了。
我本不想跟一個老人家爭長短,但這也太過分了。
我氣不過,便給周晴發微信說了這件事。
晚上,周晴回來之後,誠懇地向我道了歉,說她媽媽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精神也不太正常,以後無論她說甚麼都不要往心裡去,直接跟她聯繫就好。
往後的兩三天再也沒見周晴媽媽的出現,好像是被周晴鎖在了房間裡。
3
但從那晚開始,我女兒芽芽睡到半夜總是驚醒,大聲叫媽媽。
「媽媽,我聽到有小弟弟小妹妹在哭。」
「媽媽沒聽到啊,寶貝。是不是做噩夢了?」我忙將渾身發抖的芽芽抱在懷裡。
「媽媽,不是夢,是真的,有小弟弟小妹妹在哭,一直哭。」
芽芽嘶啞著嗓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心疼地將她抱在懷裡安慰。
「好了,好了,媽媽知道了。芽芽不怕,媽媽在。」
後半夜,芽芽窩在我的懷裡,小小的身子踡縮著,小手緊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
我無比心疼,睜著眼到天亮。
其實,我也感覺出來這房子有些奇怪,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總覺得牀在隨著地面起伏,像極了甚麼在呼吸。
而且,每天早上一開門就發現,總有一串水腳印到我的房門口。
直覺告訴我,是周晴的母親在搞鬼。
這個老太太為了趕我們母女走,真是無不用其極,當真是可惡。
4
由於夜裡睡不好,我腦子混沌一片,總是丟三落四。
早上,我送完女兒上幼兒園,到公司才想起來,做的計劃書沒帶。
只好請了假跑回去拿。
拿了材料要走的時候,房東老太太「吱呀」打開了房門,走出來陰惻惻地看著我道:
「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想起周晴說過她腦子不正常,便試著心平氣和地對她說:「阿姨,您為甚麼不能像您女兒那樣接納我們呢?我一個人帶女兒找套合適的房子不容易……」
「如果說,她不是我女兒呢?」老太太打斷了我,盯著我的眼睛道。
我第一反應是這老太太真的病得不輕。
「如果我說,她是我媽媽呢?」老太太一步步走近我,猛地攥住我的手臂道。
我被嚇到了,一把推開她,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神經病太可怕了。
若是如此,我和芽芽得考慮搬家了。
周晴這套房子,是半年起租,押三付三,租這個房子幾乎花掉了我大部分積蓄。
如果此時Ŧû⁰再找房子,錢根本不夠。
而且,如果我提前退租,剛付的三個月房租是不退的,想想就肉疼。
5
不料,正在我糾結之際,回公司路過天橋的時候,被一個算命的老道攔住了。
老道掛了個「算無遺策」的牌子,一只眼白內障,另外一只眼不知道是甚麼問題,好像睜不開似的,只有一個小縫兒,一身道士服洗得發白,補丁曡補丁。
「姑娘,要不要算一卦?」
我一想最近我和芽芽都睡不安穩,那就算一卦吧。
金錢卦,三枚銅錢撒出去,得了個第三卦水雷屯。
老道大呼不妙:「下震上坎,異卦相曡,震為雷,坎為雨。雷雨交加,險象叢生,環境惡劣啊。」
「你身上有一股兒血腥味兒,帶著些腥臭,住的地方不太平啊。」
我心裡咯噔一下,便問怎麼個不太平法。
「你有沒有想過,你租的房子根本不是房子?」
瞎老道翻著白眼低聲問我。
「不是房子,是甚麼?」我手臂上寒毛直豎。
「房東是不是不讓你往牆上釘釘子?」
我點頭說是。
「你今晚回去釘一顆釘子就知道了。」
老道又給了我兩張符紙,「記住,釘完之後,把這兩張符紙貼在身上,無論聽到甚麼看到甚麼,都不要出聲。」
6
回到公司,我心神不寧地挨到下班,跑去買了釘子和錘子,又接了芽芽回家。
到了晚上,芽芽睡著之後,我打開小夜燈,拿出符紙,分別貼在我和芽芽身上,悄悄起身,拿起錘子和釘子,用力釘進牆壁。
沒想到牆壁仿佛有彈性,只是凹陷片刻,便彈了回來。
不過,被釘子這麼一刺,牆上的壁紙破了個小口,裡面隱隱有甚麼東西在蠕動。
我努力控制住戰栗Ŧũ̂⁸的手,猛地一揭。
「哇」一聲刺耳的尖嘯,撲面而來。
無數個嬰兒融在牆內,沖我伸出小手。
這個簡直就是個以嬰兒為磚砌的牆,頭腳相曡,密密麻麻。
嬰兒的嘴巴有的嚅囁著,有的張得很大,哇哇哭泣著。
這聲音遙遠得如同來自地獄,細不可聞。
這是個甚麼東西?
我驚得後退幾步,捂住了嘴。
離遠了看,一牆的眼睛閃爍著綠光,盯著我看,有好奇,有怨毒,有無辜,有冷笑。
「媽媽……」這時芽芽卻醒了,坐起來,揉著眼睛找我。
壞了!
我沖到牀邊兒,撲倒在牀上,示意芽芽不要出聲,將她抱進懷裡。
可惜太遲了。
牆壁「刺啦刺啦」嚮,無數個聲音叫著「媽媽」,爬行聲、腳步聲、嚅囁聲如潮水般裹了過來。
我緊緊閉上眼睛,捂住芽芽的耳朵,祈禱瞎老道的符紙能保我和芽芽一命。
芽芽似乎也感覺到我的異樣,懂事地縮在我的懷裡,一動不動。
手臂和後背上冰冷黏膩的觸感傳來,我屏住呼吸,後背泛起刺骨的涼意,如同木偶般僵在那裡。
「媽媽,找到你了!」
腥臭味撲面而來,一雙雙小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無數個黏膩的身體鑽入我的懷中,芽芽大聲尖叫起來。
我抱起芽芽飛奔出房門,一路小跑,奔下三樓通向二樓的樓梯,卻看到周晴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定定地看著我。
7
「大半夜的,你做甚麼啊?」
周晴穿著睡衣,散著頭髮,一臉關切地看著我和芽芽。
我一臉戒備地看著她,抱緊了芽芽。
周晴一步步走近我:「你抱著枕頭做甚麼?蘇蕓。」
聞言,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懷中,不由得頭皮一麻。
我懷裡還真的是枕頭。
芽芽不見了。
「芽芽,芽芽!」
我顧不上理周晴,轉身跑上三樓,沖進房間,房間裡空空如也,地上只剩芽芽一只小拖鞋。
我撿起拖鞋,緊緊攥在手裡。
彷徨而絕望。
都怪我,我應該早些離開的。
就算錢不夠,我們也可以先住小旅館,哪怕是去睡地鐵,也比在這個房子裡強。
我不該聽瞎道士的去拿釘子釘甚麼牆壁,我應該直接搬走。
這房子是不是房子,是甚麼東西,跟我無關。
我只要我的女兒芽芽。
我撲倒在牀上號啕大哭。
周晴摘下我身上的符紙。
「蘇蕓,這是誰給你的?這個是迷魂符,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
這時,天已放亮,我抬起頭看著房間內的一切。
芽芽光著腳站在牀邊哭著叫媽媽。
牆上的壁紙Ṱù⁶完好無損,也沒有甚麼腥臭味。
就連錘子和釘子也不見了蹤影。
我跑過去緊緊抱住芽芽,忍不住再次哭了出來。
8
「蘇蕓,你知道我這裡的房租為甚麼這麼便宜嗎?」
「這幾年有個房地產開發商,看中了這塊地皮,而我家是僅剩的釘子戶。」
「這座房子是我父親親手建的,我在這所房子裡長大,它是我們全家的念想。我不可能搬走。」
「所以,他們想方設法趕走我的租客,切斷我和我母親的經濟來源。」
「我母親還被刺激出了精神病。」
「蘇蕓,無論他們說甚麼都不要相信。」
周晴倒了杯水遞給我。
經過這一鬧,我此刻清醒一些了,索性把話挑明,說出自己的疑問。
周晴哈哈笑道:「都怪我,沒說清楚,嚇到了你。」
「這房子當時裝修的時候,牆面粉刷的是貝殼粉,貝殼粉雖然環保,但容易掉粉,最怕釘釘子,一釘釘子就會掉大塊牆粉。」
「芽芽做噩夢有可能是被我媽嚇到了,晚上你給孩子叫叫。以後,我會看好我媽,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一直很排斥外人住我們的房子,嚇到孩子了,真對不住。」
「給你符紙的人不可信,離這種妖人遠一些,有甚麼困難盡管給我說,別見外。」
周晴這麼一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疑神疑鬼,擾得大家都沒睡好,人家房東還沒怪罪。
也怪我,輕信那個瞎道士,弄了個迷魂符把自己嚇個半死。
9
第二天,下班路過天橋的時候,我一看到那個瞎道士便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他攤子掀了。
不料,我剛一到他面前,還未開口,他便大驚失色道:「你的孩子丟了。」
我冷笑道:「我女兒好好在幼兒園呢,你別騙人了,江湖騙子。」
我掏出他給的符紙扔在他的臉上。
他捏著符紙臉色蒼白,喃喃自語道:「好厲害的煞氣!這符紙被她毀了。」
裝,接著裝。
我厲聲質問他:「開發商到底Ŧű̂⁷給你多少錢讓你裝神弄鬼?」
「甚麼?」瞎道士一臉疑惑。
「你再坑蒙拐騙我就報警了,神棍!」
他一愣,搖頭嘆息道:「巧舌如簧,巧言令色。」
「你呀,小心你的房東啊,盡早搬出來吧。不能搭進去個女兒,再把自己搭進去。」
我懶得跟他廢話,還要趕時間去幼兒園接芽芽。
「你若是不信,就試試她說的第二條禁忌。」

瞎道士的聲音遠遠地從我身後傳來。
第二條禁忌,我記得第二條禁忌是不能往這個地址寄快遞。
看這個老道的表情並不像騙人,要麼他說的是真話,要麼他的演技比影帝還高超。
我不能拿我和芽芽的生命安全去完全相信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話。
我決定試試老道說的。
反正寄快遞沒有甚麼風險,就姑且一試。
我掏出行動電話隨便買了次日達的生活用品。
寫了房東當初發給我的地址。
10
傍晚,接了芽芽回家,我發現這孩子話變得特別少。
「芽芽,怎麼了?不開心嗎?給媽媽說說。」
芽芽依舊不出聲。
我以為她在怪我接她接晚了,便抱著她說:「對不起,媽媽下次早點兒去接芽芽。」
芽芽只看了我一眼,還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我想著孩子會不會昨晚被嚇到了,便說:
「芽芽若是不喜歡這個房子,等明天媽媽找老板預支一下工資,帶芽芽重新租個房子好不好?」
「不好!」
芽芽突然開了口,氣呼呼地盯著我。
「我不要離開這個房子,這是我家!」
我一愣,芽芽這個態度,我完全沒想到。
也許是這些年,我一換工作就搬家,孩子搬夠了?
還是這套房子我們住了半個月,孩子逐漸適應,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家了?
我忍住心酸,摸了摸芽芽的頭道:「好好好,咱不搬,咱不搬。」
到了門口,芽芽盯著房簷下的紅燈籠出神兒,怎麼拉都不走。
我一著急,拍了她一下,她扭頭便咬在我手背上,我「哎喲」了一聲,她松了口。
我手背上赫然出現一個深深的牙印兒,往外沁血。
我拿出紙巾擦拭手背,抬頭看向芽芽,她正冷冷地看著我,像極了蛇的眼睛。
就這麼一瞬間,直覺告訴我,這絕不是我的女兒芽芽。
我想起今天瞎老道說我女兒丟了的話,一股涼意自腳跟直沖腦門兒。
若是眼前的芽芽不是我的女兒,眼前的人是誰?我女兒芽芽又去了哪裡?
我可憐的女兒是甚麼時候不見的?
昨晚嗎?
我心亂如麻。
11
晚上,我躺在牀上第一次沒去抱女兒。
看著她熟睡的糢樣,小小的一團,軟軟的,本該化成一團麥芽糖的心如刀絞般疼痛。
這是芽芽的身體,但裡面的,也許已經不是芽芽了。
我想抱卻又不敢抱。
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眼淚一顆顆地湧出眼眶,宛如斷了線的珠子。
芽芽,你在哪裡?
媽媽真的好想好想芽芽。
媽媽還能找回你嗎?
都怪媽媽一著急抱錯了,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是媽媽沒有本事,掙不了太多錢,不然早早搬出去,是不是芽芽就不會丟了?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迷迷糊糊睡著之際,好像聽到了芽芽的聲音。
「媽媽,媽媽,媽媽救我。」
我猛然驚醒,仔細側耳傾聽,卻甚麼都沒聽到。
我不甘心,打開夜燈,拿著手電筒,揭掉牆紙,在牆壁上一寸一寸找,可牆壁光潔白亮,連個黑點都沒有。
「芽芽,芽芽,你在哪裡?媽媽想你。」
我捂著嘴,哭得泣不成聲。
「媽媽,你在找甚麼?」牀上的芽芽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被突來的聲音嚇得一抖,忙道:「媽媽做噩夢了。芽芽乖,睡吧。」
她聽完直挺挺地倒回到牀上,閉上眼睛睡了。
我不敢再有甚麼動作,忍住嗓子內的嗚咽,躺回牀上,背對著她,一夜無眠。
12
天一亮,我送完現在的芽芽上幼兒園,便去公司辭了職。
我如今沒有一點兒心思去上班了,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我的芽芽,我答應過我女兒媽媽永遠都不會離開她。
離職手續還沒辦完,快遞的電話打過來了。
「您好,您的送貨地址好像不對。」
快遞員的聲音從行動電話裡傳了出來。
我屏住呼吸問:「怎麼不對?」
「這個地址不存在,愛子街只有 1 到 139 號,沒有 140 號。定位顯示這裡是一片荒地……」
「喂,喂,您聽到了嗎?」
我癱坐在椅子上,無力地道:「麻煩您幫我把快遞退回去吧,謝謝。」
怪不得,周晴不讓我寄快遞到出租房,我若是早點兒寄,便會早點兒發現,我的芽芽便不會丟了。
都怪我,都怪我。
我行屍走肉般交接了工作,走出公司,直奔天橋。
13
瞎道士感覺到我情緒激動,示意我先不要出聲,帶我去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到了地方,我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道長,求您救救我的女兒,救救她,您讓我做甚麼都行。」
瞎道士長嘆一口氣,扶起我道:「你放心,我會盡力的。雖然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你女兒吃了甚麼她給的東西沒有?」
我搖搖頭,平時我和芽芽回來的時候,周晴還沒回來,其實交集並不多。
房東的母親不喜歡芽芽,看到芽芽恨不得掐死,根本不可能給芽芽吃東西啊。
「你再想想,應該是很常見的東西,不起眼,容ṱū₈易被忽略。」
我突然想起來了,我們來的第一天,周晴洗了一盤水果,遞了一個紅蘋果給芽芽。
當時芽芽又累又餓,一口氣吃完了,還給我說蘋果好吃。
我給瞎道士一說,他一拍大腿道:「這就是買命錢啊!」
「孩子吃了她給的蘋果以後,就屬於她了。你這是把孩子賣了呀!」
我一聽,頓覺如五雷轟頂,渾身血液倒流,眼淚再次流了出來。
瞎老道從懷裡掏出一個黃紙包遞給我。
「此魔我追了十餘年了,名曰妊鬼,也叫肉房子,乃橫死孕婦的怨氣所化。能不能救回孩子就靠這個了。」
我顫著手打開一看,是幾十顆暗紅色的石釘子和紅棕色的木釘。
「暗紅的是朱砂釘,紅棕的是桃木釘。」
「不用錘子,今日午時,陽氣最盛時,你咬破舌尖,蘸一點兒舌尖血在釘子上,每一個房間各釘一顆朱砂釘一顆桃木釘。記住,一定要在一炷香內完成。時間久了,妊鬼便會發覺。」
「入夜之後,把包釘子的黃符紙貼在身上,把這個紅符紙貼在你身邊兒的芽芽身上,拉著她躲到房子外。」
「子時,房子內所有的孩子都會走出來,你找到你女兒,屏住呼吸,悄悄抱了孩子就走。」
「往西走,看到一盞黃燈籠就停下來,我在那裡等你。」
14
我謝了瞎老道,將全部積蓄付給了他,買了這些釘子和符紙,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子。
多日不見的周晴母親顫顫巍巍地望向我,沖我招手。
幾日不見,她竟蒼老了一二十歲,原來看起來有六十,如今看起來得有八十上下了。
我對這個神經病老太太本沒甚麼好感,但回想起當初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趕我和芽芽離開,應該是知道甚麼。
我走到她身邊兒,說了句阿姨好。
她用奇怪的眼神兒打量了我足足三秒鐘,又湊近我使勁兒聞了聞。
「你見過天橋上那個瞎道士了?」
我盯著她沒有說話。
她桀桀笑道:「千萬不要相信他,他可不是甚麼好東西。我如今這副糢樣便是拜這個臭道士所賜。」
她見我神情驚詫,又冷笑道Ṫũₚ:「我是那瞎子的師妹。當初我和他來滅妊鬼,著了這肉房子的道兒,他將我喂了肉房子,讓我變成了這個肉房子的女兒,自己趁機逃了出去。」
「可惜我才三十上下,卻已垂垂老矣,永遠困在這肉房子裡。」
「你一定好奇我為甚麼跟你說這些。」
「我活不久了。我兩次提醒你們,被她懲罰了。再過幾天,我就會變成一堆枯骨融進牆裡了。」
我一聽是我不聽勸連累了她,悔恨和愧疚湧上心頭,對她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15
她點點頭,示意我附耳過來。
「你女兒的魂魄在房簷下的三十個紅燈籠裡,今夜子時,你去一個一個聽聽,哪個是你女兒,就把那盞燈籠摘下來帶回來。」
「連燈帶火扣在那個芽芽頭上,記住,無論她再怎麼喊,都不要松手。」
我眼圈一紅,問道:「這樣芽芽就能回來了嗎?」
「那是自然。」
她又盯著我的眼睛看了片刻道:
「那老瞎子給了你甚麼法寶?他打算怎麼救你女兒?」
我猶豫了一下,留下釘子,只掏出包釘子用的符紙遞給她看。
她輕衊地一笑,道:「這麼多年,一點兒長進沒有,一張符紙有個屁用。」
「要破這肉房子得朱砂釘加桃木釘。他沒給你?」
我搖了搖頭,道:「那道士要錢,可我租完房子已經沒甚麼錢了,今天工作也辭了。」
她哼了一聲道:「還是這麼貪財。」
「我告訴你這些,已仁至義盡,聽不聽在你。」
「但是錯過今晚,你女兒的魂魄便會變成燈油,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我看著老太太的顫顫巍巍離去的背影問:「周晴白天一直不在家嗎?」
老太太頓住腳步,頭也沒回地道:「別白費心思了,你鬥不過她。」
16
午時,太陽正當空,乃是一天陽氣最足的時候,一切鬼魅都在沉睡之中。
我點了一炷香攥在手裡,帶著朱砂釘和桃木釘,咬破舌尖,從三樓的房間開始釘起。
這棟房子屬於複式小樓,二層三層都是三房一廳兩衞,一樓是兩廳一廚一衞,一共十六個房間。
果然跟瞎老道說的一樣,蘸了舌尖血的釘子,往牆上一按,「噗」就進去了,同時順著釘子滲出一點兒淡粉色的血水,刺鼻的腥臭味撲面而來,縱然是有鼻炎的我也聞到了。
我輕輕推開一個個房間,一次次咬破舌尖,一一釘過去,釘到一樓大廳,老太太正坐在沙發上打盹兒,完全沒有察覺。
釘完之後,我長呼一口氣,一切還算順利。
現在就等晚上了。
17
傍晚,我接了假芽芽回來,看著她那屬於我女兒的可愛臉龐,ṱū⁾我暗暗下決心,就算再難再危險,也要把我的女兒找回來。
周晴也出現了,臉色蒼白而憔悴,眼神不再是以前的嫵媚嬌柔,相反透著些陰冷。
她問我她母親今天有沒有跟我說話,是不是又跟我胡言亂語了。
糟了,不會是被她發現釘子了吧?
我努力壓制著狂跳的心髒,看了看站在門廊下定定望著紅燈籠的芽芽道:「我也剛回來,接了芽芽還沒進屋,怎麼有甚麼不對嗎?」
周晴陰惻惻地一笑道:「我母親歸西了。」
這麼快就被吃掉了?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來老太太沒騙我。
我心髒愈發跳得劇烈,身子也止不住地開始戰栗。
「那您節哀,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就講哈。」
我忙拉了芽芽上樓。
等我上了樓,關上了門,一直粘在背後的目光才消失。
我換衣的時候才發現,內衣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
18
月落烏啼,今晚的夜色格外濃。
最近都是上弦月,子時月亮便隱在天邊了。
我拿出紅色的符紙貼在假芽芽身上,看著她沉沉睡去,又拿出黃符紙貼自己胸前,抱著她,悄悄下樓打開大門。
借著燈籠的紅光,將她輕輕放在門廊下,靠著柱子。
然後,踮起腳尖去聽燈籠裡的聲音。
可一連聽了十五個燈籠,甚麼聲音都沒有,唯有草叢裡的蟲鳴聲。
我不免著急起來,難道這老太婆在騙我?
可她為甚麼要騙我?
可這時整座房子開始戰栗,似乎動了起來。
我知道,瞎道士說的牆壁裡的孩子要出來了。
我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抓緊時間去聽剩餘的十五個燈籠。
終於在倒數第四個燈籠,我聽到了一句微弱的媽媽。
我高興地摘下燈籠,抱在懷裡,剩餘的三盞燈籠還沒顧上聽,房子便劇烈搖晃起來。
我忙拿了燈籠,帶火罩在了假芽芽的頭上,她發出了一聲尖嘯,兩只小手去抓燈籠,被我緊緊按住,片刻之後,她平靜了下來,昏死過去。
19
「咔嚓,咔嚓。」
仿佛無數的骷髏磨牙的聲音。
房子如同一顆種子般逐漸發芽長大,扭曲變形。
我忙抱起孩子,屏住呼吸,躲在一旁。
在無邊的黑夜裡,這座房子越變越大,牆壁變薄,如同被吹了氣一般。
牆壁上現出紅色的血管,在房簷下的紅燈籠照燿下,猶如心髒般跳動著,放大,縮小,縮小,放大。
接著數不清的小腦袋和手腳探了出來。
「媽媽,媽媽,媽媽……」
無數個聲音帶著詭異的哭笑,刺破夜空。
一個個孩子爬出牆壁,有的如動物般四肢著地,有的直立著蹣跚而來,伸著小手喊「抱抱」。
這時,天空遠處打了兩聲驚雷,緊接著幾個閃電打了過來,閃電的光映在這些孩子腐爛發臭掛著碎肉的臉上,身上。
他們無一例外,都沒有影子。
這些嬰孩被雷聲嚇得「哇哇」哭,一個個跑出來,散得四處都是。
我睜大了眼睛,在這些嬰兒中找著我熟悉的身影。
可惜,沒有一個是我的芽芽。
20
「咔嚓咔嚓」幾聲巨嚮。
我面前的房子突然緩緩站了起來,抖落身上的塵土,伸出無數條長長的手臂,去抓離開的鬼嬰。
「寶貝,我的寶貝們,不要離開媽媽……」
肉房子的聲音悽厲而沙啞。
一道巨大的血色閃電撕開了天幕。
我捂住了嘴巴,那是一個巨大的披頭散發的女鬼,慘白的臉,身上垂著幾十個乳房和子宮,每個子宮裡都鼓鼓的,好像還有甚麼在蠕動。
她如同撿豆子般地抓起這些鬼嬰,不斷地扔進嘴裡,嚼爛咽進肚子裡,每咽下去一個,身上便長出一塊肉,變成牆壁的樣子。
無數的鬼嬰們嚇得「哇哇」大哭,如同潮水般四散而逃。
我還在焦急地在鬼嬰群裡,到處找我的芽芽。
可到處都沒有我日思夜念的小小身影。
我再也控制不住,沖了出去,絕望大喊著:「芽芽,芽芽!」
空氣中除了腐臭味兒,隱隱還帶些雨落塵土的土腥味兒。
下雨了。
可我還沒找到我的寶貝。
渾身掛滿紅燈籠的肉房子,桀桀怪笑,伸出一雙大手抓向我。
21
「周晴!周晴!是你嗎?你把芽芽還給我好不好?」
我哭著撲倒在地。
就在這雙大手抓下來的那一剎那,一個身影將我拉走。
是瞎道士。
好在這個妊鬼好像因為養了太多的孩子,有些孕傻,反應遲鈍,我們躲在一塊大石頭後,她便不追了,轉身去抓鬼嬰去吃了。
「道長,我沒找到芽芽怎麼辦?」我哭著拽住了瞎道士的衣袖。
瞎道士翻著白眼問我:「你帶出來的那個芽芽呢?」
我說我把她藏在草叢裡了。
「走,去看看是不是魂魄已經回來了。」
我忙點點頭,帶著瞎道士冒雨悄悄繞過正在吃鬼嬰長肉的妊鬼,找到了我藏在草叢裡的芽芽。
這時,又一道閃電閃過,芽芽猛地睜開了眼睛。
不知為何,這個眼神很熟悉,但我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但,不是芽芽。
22
這時,妊鬼吃完了地上的鬼Ṱũ̂₄嬰,一個個數自己身上的燈籠,數來數去少一個,發出了刺耳的尖嘯。
身上的幾十個子宮也發出了悽厲的哭聲,無數個聲音一起喊道:「我的寶貝,還給我,我還差一個寶貝!」
瞎道士拂塵一擺,對著妊鬼步罡踏鬥,口中念念有詞。
妊鬼慘叫一聲吐出一紅一藍兩粒丸子,道士飛身而上,拿了藍色的丸子塞進嘴裡。
雙眼登時放出精光,瞎目複明。
妊鬼吸回紅丸,怨毒地看向道士,碩大而腥臭的身軀在雨中伸展,抓向道士。
道士手中飛出十幾張符紙,遮住妊鬼的視線,趁機回到我們的藏身之地。
在妊鬼擺脫符咒,發出怒吼,身上的紅燈籠發出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我們的藏身之地。
她咧嘴一笑:「找到了!」
道士喝道:「動手!」
與此同時,一雙小手揭掉了我身上的護身符,道士拂塵一卷,將我甩了出去。
妊鬼呵呵怪笑著一把將我抓住。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道士,他身邊兒的芽芽沖我露出了一個我無比熟悉的笑容。
是那個老太太,周晴的母親。
老道抱起芽芽,回望我一眼,幾個縱跳消失在黑暗裡。
臨走前他對著芽芽說了一句話。
我以前為了好玩,學過唇語,這句話是:
「周晴師妹,恭喜脫困。」
芽芽,不,那個女人沖他一笑,伸手要抱抱。
所以,那個燈籠裡的魂魄,其實不是芽芽的,而是那個老太婆的。
23
妊鬼貪婪地吸食著我的壽元,我被牢牢抓在手裡,無力反抗。
漸漸,我的氣力離我遠去,雙手手臂的皮膚松弛下來,肉眼可見地出現了皺紋。
而我的腦子卻無比清醒起來。
今晚,瞎老道、老太婆和妊鬼都從我身上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瞎老道為了得到肉房子的藍色內丹治好自己的瞎眼,布了這個局,自始至終,他從未想過要幫我和芽芽,他利用我的慈母心,讓我成了他獲取內丹的工具。
她的師妹,那個老太太,軀體一直被妊鬼所占,為了逃出肉房子,一步步設局,奪舍了芽芽。
我的芽芽也許從未離開,一直被甚麼侵擾著,是他們讓我以為她不是我的女兒。
老太婆知道我不信任她,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誘導我一步步走進她的圈套。
讓我親手幫她奪舍了芽芽,讓她的靈魂有了新的軀體,成功逃離肉房子。
而妊鬼得到了新的軀體和可供吸食的壽元,獲得了安慰。
一鯨落而萬物生。
沒想到我蘇蕓有一天也會成一頭被萬物分食的鯨。
當真是可嘆,可笑。
番外一 蘇蕓
1
「您就是房東?」
「哈哈,您好,我是蘇蕓,來來,快進來!」
「看看,看看,多可愛的孩子啊!我們家就只有我和我母親,冷冷清清的,就缺個孩子,這下好了。」
在無邊的暮色中,蘇蕓迎來了一對母子。
小男孩兒站在燈籠下,又蹦又跳。
「媽媽,媽媽,我們就住這裡好不好?」
女人一臉慈愛地說好。
2
那晚我被吸走了三十年的壽命,變成了一個花甲之年的老太婆。
傍晚,燈籠亮起來的時候,妊鬼用我的軀體迎來了一對母子。
白天她沉睡的時候,燈籠熄滅,我又成了一個花甲之年的老太婆。
我充滿怨毒地看著眼前的孩子,當年我的芽芽也是這麼大,可惜被我親手害死了。
我恨,我恨我自己,恨瞎老道,恨老太婆,恨妊鬼。
但我僅存的一絲良知讓我提醒他們母子盡快離開。
沒想到他們跟當初的我一樣不上道兒。
機會給了你們了,不要就別怪我了。
3
我採了門口種的曼陀羅花粉,悄悄放進他們喝的水中。
這個劑量,大人只會神經興奮,無法安眠,而孩子會噩夢連連。
我沒有瞎老道的迷魂符,只好繼續用曼陀羅。
很快,孩子變得不對勁兒起來。
我趁孩子母親六神無主,告訴她,孩子的魂魄丟了。
我還悄悄告訴她,我根本不是蘇蕓的母親,我也是受害者,我可以幫她。
很快,妊鬼發現我的不安分,對我進行懲罰,我每犯一次錯,便吸走我十年壽元。
在我生命終結之前,我告訴了那個無助的母親,要在午夜子時去房簷下聽燈籠說話。
哪一個燈籠叫了媽媽,哪一個就是她孩子的魂魄。
把燈籠帶著火罩在她兒子的頭上,不管他怎麼喊,喊甚麼都不要松手。
這樣她的兒子就可以回來了。
那個母親流著淚跪謝我。
我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無比平靜地跟她告別,告訴她我破壞了規矩,即將被妊鬼殺死。
她無比愧疚地看著我,向我道歉。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覺得我不會騙她。
4
得知我背叛,妊鬼震怒,吸食了我最後的壽元,將我的魂魄放進一盞新的燈籠中。
困在燈籠中的魂魄,只需一晝夜便會完全化作燈油照亮用。
所以,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果然, 午夜來臨,那位母親抱出了熟睡的孩子, 開始踮著腳尖聽燈籠說話, 到了我這一盞, 我輕輕叫了一句媽媽,她高興壞了,輕輕摘下燈籠, 將燈籠猛地罩上男孩兒的頭。
他掙紮著,哭喊著,雙手被母親的手禁錮著。
小孩子的魂魄一點兒都不穩固,我輕而易舉地趕走了他,占據了這個小小的身軀。
燈籠摘下後,妊鬼被驚動,醒了過來,房子又要變成行走的肉房子了。
我猛地睜開雙眼,用盡全身力氣, 將男孩兒的母親推向變形的妊鬼,轉身跑進濃稠的黑夜裡。
5
自由的滋味真好啊!
瞎道士,老太婆,還我的女兒來!
番外二 周晴(老太婆)
那天, 蘇蕓一掏出來瞎師兄的黃符來, 我便知道這是包朱砂釘和桃木釘的黃符紙。
蘇蕓沒說實話, 她疑心重, 而且並不喜歡我。
我並未點破她, 而是假裝不知。
瞎師兄此舉雖然冒險, 但也給我奪舍提供了天大的便利。
我要借這個東風。
世界上最真實的謊言是九句真話加一句假話, 我說的關於瞎師兄的都是真話, 說關於我自己的基本都是假話。
但可惜,她不會相信我的說的真話,卻有可能相信我說的假話。
一個母親為了找回子女, 一定會試遍所有的可能, 所以, 我賭她不僅會按照瞎師兄的說法去做,也會按照我說的去做。
她一定以為,只要有一個成功了,她的孩子就會回來。
可她完全錯了, 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幫她,幫的都是我們自己。
瞎道兄要的是治眼睛的良藥, 我要的是全新的自由軀體。
所以, 就算是兩個都成功了,也跟她的目標毫無關系。
蘇蕓不知,她的孩子其實從未離開過那個軀體。
這個小小的軀體喝了我放進飲用水的曼陀羅花粉,又被瞎師兄用迷魂符擾亂了魂魄,令這個孩子性情大變,乖戾無情。
這種符紙對大人可能無用, 但對靈魂不固的孩子,卻是百試百靈。
瞎師兄抱著我離開的時候,蘇蕓望向我的眼神在我腦海裡久久無法揮去。
絕望,哀悽, 憤恨,怨毒。
她終於變成了曾經的我,那個她頂頂討厭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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